第31章

    “……現(xiàn)在不是怕不怕的問題。”雖然她確實是有些害怕齊寧這樣滿身是刺的女人，“現(xiàn)在的問題是我睡了她弟弟！”

    ……

    齊程心里五味雜陳。

    遲稚涵這一恐慌就胡說八道的習(xí)慣估計真的改不了了。

    而且她反應(yīng)還很快，和齊程對視了一眼就迅速的改了口。

    “不對，

    是她弟弟睡了我……”

    ……

    …………

    齊程面無表情的坐起來，把已經(jīng)在震動的遲稚涵的手機塞到遲稚涵手里，自己走進衛(wèi)生間開始洗漱。

    留下把手機當(dāng)成燙手山芋的遲稚涵在沙發(fā)上又來來回回的蹦跳了半天，才哆哆嗦嗦的接了起來。

    “那個……”遲稚涵撓頭，瞪了一眼見死不救居然還關(guān)門的齊程，“他早上突然頭暈，就順便躺了一下，然后就睡著了，不是你想的那樣……”

    “……”齊寧沉默。

    遲稚涵咬著嘴唇，又想揪頭發(fā)了。

    “齊程今天狀態(tài)很好？”齊寧問的卻是另外一個問題。

    遲稚涵怔住，點了點頭：“早上頭暈過，但是現(xiàn)在臉色和監(jiān)控儀數(shù)據(jù)都正常�！�

    “他現(xiàn)在這恢復(fù)速度很危險�！饼R寧的語氣變得更加冷靜，“從現(xiàn)在開始，你需要看住他的藥，每日的藥量都由你提供，我擔(dān)心他會自己加藥�！�

    遲稚涵下意識的看了眼關(guān)上門的衛(wèi)生間，皺眉。

    “其他的事，你不需要解釋的太詳細(xì)�！饼R寧說完了正事之后話題又轉(zhuǎn)了回來，“我并沒有限制你們戀愛的意思，不過齊程始終是個病人，體力和精力上，你需要更加注意才行。”

    “……好。”遲稚涵臊得慌。

    和齊程談戀愛最大的難題，就是這個問題，隱私和病情之間很難維持平衡，她始終都有一種在玻璃箱里談戀愛的錯覺。

    “我今天打電話過來有兩件事，你媽媽的下落有了些進展，但是我想問問你的態(tài)度，你希望找到她，是希望她繼續(xù)做你的媽媽，還是只要知道她過的好就行？”

    “……什么意思？”遲稚涵問完之后咬唇，她還真的有點怕齊寧，直接的，一針見血的。

    “你知道我的意思�！饼R寧沒打算讓她回避，“她在俄羅斯，據(jù)我所知，已婚�！�

    “如果你只希望知道她過的好不好，我可以現(xiàn)在就告訴你，她很好，她嫁給了當(dāng)?shù)厝A僑，去年生了個兒子�！�

    “那位華僑并不知道她還有個女兒的事，所以如果你并不想再見她，我覺得調(diào)查可以到此為止了，我這邊可以每年給你發(fā)一下她的情況。”齊寧完全公事公辦的語氣，并沒有特別關(guān)切。

    但是遲稚涵莫名的覺得舒服，現(xiàn)在越關(guān)切，她就越難堪。

    抱住枕頭，把自己的臉埋進去。

    她又想笑了，真的像齊程說的那樣，越難過的時候，她就越想笑。

    “你讓我想想�！边t稚涵用手拉下自己不受控制揚起來的嘴角。

    她只是單純的想找媽媽。

    她以為，找到了，就好了。

    結(jié)果，現(xiàn)實永遠(yuǎn)擅長讓人目瞪口呆。

    “第二件事不是什么大事，今年過年我們都在國外，老爺子那邊一個人�！饼R寧沒有再糾結(jié)，很利落的轉(zhuǎn)了話題，“晚上吃年夜飯開始前，你讓齊程給老爺子打個電話，明天大年初一的時候，也打一個�！�

    “好。”遲稚涵還維持著頭埋在枕頭里的姿勢，遠(yuǎn)遠(yuǎn)的看起來小小的一坨，“齊寧，謝謝�！�

    “應(yīng)該的�！饼R寧似乎笑了笑，“新年快樂�！�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掛了電話的。

    兩個小時前，她還在姑姑面前梗著脖子告訴她，她還有媽媽。

    兩個小時后，她終于找到了媽媽，遠(yuǎn)在俄羅斯，有了自己的家庭，完全不需要她。

    她其實也知道，媽媽應(yīng)該是被這些債務(wù)嚇跑了，她爸爸向來寵她們母女，她媽媽很多時候還是個喜歡粉色喜歡不切實際浪漫的少女，沒有經(jīng)歷過逆境，所以經(jīng)歷了，下意識的就跑了。

    她當(dāng)然也埋怨她媽媽。

    但是那是她唯一的親人。

    所以這幾年，她很努力的賺錢，還債，把家保持成以前一家三口的樣子，覺得一切恢復(fù)原樣了，媽媽就能回來。

    結(jié)果……

    抬頭，發(fā)現(xiàn)自己不受控制的開始微笑，眼睛卻干澀的流不出任何眼淚。

    她這幾天明明哭的很順暢的。

    “齊程�！彼�赤著腳抱著枕頭挪到了衛(wèi)生間門口，他在里面洗澡，門還是關(guān)著。

    遲稚涵就這樣抱著枕頭坐在了衛(wèi)生間門口。

    聽了一陣子水聲。

    聽他在里面吹頭發(fā)的聲音。

    然后維持著這樣的姿勢，看他打開門。

    “齊程�！彼�知道自己語氣很委屈，看著那個一身熱氣從衛(wèi)生間里出來的男人，眼睛里的干澀突然變成了酸。

    她坐在地上，張開雙手，紅著眼眶。

    等著齊程蹲下來，猶豫了一下，然后拉過她的手，抱緊她。

    上揚的嘴角自動的抿了起來，眼淚終于流了出來。

    “怎么了？”齊程的聲音有些慌，他在里面洗漱的時間久了點，是因為想讓遲稚涵和齊寧慢慢聊。

    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不希望兩人有什么隔閡。

    結(jié)果一開門就看到遲稚涵坐在地上眼眶通紅的看著他，像是受盡了委屈的孩子。

    他發(fā)病的癥狀消失，所以并不習(xí)慣太親密的動作，抱住她的時候，還猶豫了一下。

    然后被她的眼淚燙得心尖上一陣陣的抽痛。

    “怎么了？”再問的時候，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語氣變的更輕，甚至有了些哄人的味道。

    “我剛才……哭不出來�！边t稚涵哭到打嗝，“我媽媽不要我了，可是我哭不出來�！�

    她不懂心理學(xué)，只知道自己憋的難受，卻在抱住齊程的那一剎那找到了發(fā)泄口。

    他剛洗完澡，身上難得的暖和。

    他用的沐浴露和洗發(fā)水，都沒有香味，身上仍然有藥味。

    毛衣是剛換的，曬過太陽，干燥的陽光的味道。

    莫名的，就是齊程的感覺。

    沒有攻擊性的，溫柔的，安心的感覺。

    終于哭的昏天黑地，完全忘記了自己說過大年三十不能哭的話。

    一邊哭一邊還注意著齊程手上的監(jiān)控儀，怕他被她的負(fù)能量影響到發(fā)病。

    但是沒有。

    齊程難得的，穩(wěn)定的靠坐在衛(wèi)生間門口。

    抱著她，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幫她擦眼淚，嘴里還很溫柔的讓她不要哭。

    “我媽媽結(jié)婚了，有了孩子，不要我了。”這樣的穩(wěn)定溫柔，讓遲稚涵想到了爸爸，委屈的情緒突然排山倒海。

    這幾年的堅持，這幾年的信念，就這樣分崩離析。

    她曾經(jīng)也是被捧在手心長大的孩子，她爸爸說過，沒有人可以欺負(fù)他們家的乖囡。

    可是，她為了利息下過跪，她為了學(xué)做菜被燙傷無數(shù)次，她為了那么幾個錢，遭受過冷眼，也遭受過嘲諷。

    沒有人可以欺負(fù)的乖囡，在生活壓迫下，變成了業(yè)內(nèi)出了名的愛錢的女人。

    她真的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被這樣溫柔以待了。

    “齊程�！彼齼芍皇职阉�的毛衣抓的死緊，八爪魚一樣的纏著他，然后皺著鼻子抱怨，“你衣服上都是我的鼻涕！”

    ……他這三天，哪一天毛衣上沒有她的鼻涕。

    “那我去換了衣服再抱著你繼續(xù)哭？”齊程仍然好脾氣的坐著，有商有量的語氣。

    遲稚涵被逗笑，腫著眼睛瞪他。

    哭不出來的壓抑感終于因為痛哭流涕消失了一些，仍然難過，卻不會像剛才坐在衛(wèi)生間門口時那樣，覺得自己再哭不出來，就要笑了。

    “你完全康復(fù)了以后，會不會不要我了？”遲稚涵再次開口，話題卻突然被轉(zhuǎn)到了莫名其妙的方向。

    莫名其妙到齊程愣了好一會才意識到她在說什么。

    “你……”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這個荒謬的問題，應(yīng)該擔(dān)心這個問題的人明明是他。

    可是她卻煞有其事的白了臉。

    止住了哭，繼續(xù)八爪魚一樣的纏住他，開始洗腦式的碎碎念。

    “我其實很不錯的，我做菜好吃，脾氣不算太壞，而且壞心眼不多。”

    “不哭的時候，眼睛挺大的，笑起來還有梨渦�！�

    “最重要的是，我年輕啊，比你小了六歲！”

    認(rèn)真推銷自己的表情讓齊程完全不知道該接什么話。

    “所以，你委屈一下的話，還是，配的上的吧？”小心翼翼的問了出來，然后瞪大了哭腫的眼睛，鼓著腮幫子。

    齊程無語了很久。

    因為她真的不是在開玩笑，所以更加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

    尤其是她現(xiàn)在居然還那么認(rèn)真的看著他的樣子。

    “我想吃肉。”齊程答的很認(rèn)真。

    遲稚涵眨眨眼。

    “今天年三十。”齊程摸了下遲稚涵臉上未干的淚痕，用他的袖子直接擦干，“所以我想吃肉�！�

    ☆、第四十四章

    生活中會有很多煩惱，

    是不能當(dāng)場解決的。

    遲稚涵懂，齊程更懂。

    所以痛哭一場后，

    遲稚涵開始搜刮齊程的藥。

    “我不會私自加藥的。”齊程有些無奈，

    看著遲稚涵認(rèn)認(rèn)真真的拿著手機搜索藥物名，“你手上拿的就是感冒藥而已�！�

    “你上次的胰腺炎不就是擅自吃阿司匹林才過敏的么？”遲稚涵沒理他，

    他亂吃藥的黑歷史不少，

    記錄的病史里還有過他發(fā)病看不清楚東西直接塞了一瓶藥到嘴里的經(jīng)歷。

    齊寧說話喜歡只說重點，會這樣認(rèn)真的交代的事情，

    通常都比較重要。

    而且，趙醫(yī)生這兩天的郵件語氣也變得嚴(yán)肅，

    和之前一直勸齊鵬要樂觀完全不同，

    他一再叮囑遲稚涵盡量不要讓齊程離開她的視線太久。

    似乎所有人都開始嚴(yán)陣以待，

    這樣的架勢多少讓遲稚涵也變得疑神疑鬼。

    “我總覺得你恢復(fù)的速度越快，趙醫(yī)生他們就會越緊張。”丟掉兩瓶已經(jīng)過了期的消化藥，遲稚涵看著這一桌子的藥發(fā)愁，

    “這些都得吃么？”

    真的每天光吃藥就吃飽了……

    “嗯。”齊程淡淡的應(yīng)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同意她前一句還是后一句。

    他一直在冰箱里找東西，

    偶爾答她幾句話，偶爾又抬頭看她兩眼，看起來有點心不在焉。

    “你在找什么？”很容易被分散注意力的遲稚涵踮起腳探頭探腦。

    “眼貼�！饼R程轉(zhuǎn)身，

    遞給遲稚涵一包粉色包裝的東西，“冰敷�！�

    ……

    遲稚涵盯著那袋看起來很少女的東西，很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齊程家里的東西。

    他平時連洗臉都懶得擦護膚品，怎么可能會有這種冰敷眼貼。

    “我眼睛腫的樣子不好看么？居然讓我用別的女人用過的東西！”遲稚涵睜著自己的核桃眼，

    快速的下了結(jié)論，“你果然沒有那么喜歡我�！�

    ……

    齊程無奈。

    拉過她的手把眼貼塞到她的手心。

    “欺負(fù)我好玩么？”齊程聲音很低，滿臉都是無可奈何，“這東西應(yīng)該是買彩筆送的，一直丟在冰箱沒用過�！�

    ……好……可口。

    遲稚涵仰著臉看著齊程。

    他嘴巴微微抿起，有點不滿，有點委屈，更多的是任由她無理取鬧的縱容。

    心里面滿滿漲漲的。

    摟住他的脖子，踮起腳。

    發(fā)現(xiàn)即使這樣身高差也仍然讓她無法碰到他的臉，于是皺著眉頭雙手用力把齊程的脖子往下扯。

    很不浪漫的，有些狼狽的親了下齊程的嘴唇。

    “雞肉還是牛肉？”在齊程臉迅速泛紅前，她又跳起來親了下，終于心滿意足的笑出了梨渦。

    “什么？”被她這樣的親密舉止弄得額腦子里嗡嗡作響的齊程昏昏沉沉的問了一句。

    “晚上吃雞肉還是牛肉？你不能吃的太油，這兩種肉脂肪少一點�！�

    遲稚涵歪著腦袋又問了一遍。

    “……牛肉�！饼R程認(rèn)認(rèn)真真的想了下才回答。

    “紅燒，孜然，咖喱，牛排還是鹵？”遲稚涵把腦袋歪到了另外一邊。

    齊程又皺著眉頭開始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