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老夫人看著看眼,臉色就緩緩沉了下來。
她一生悅?cè)藷o數(shù),別的不敢說,可這雙眼睛看人卻極準(zhǔn)。
誰是虛心假意,誰是真情流露,她還是能看得清楚的。
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見都沒見過,哪來的淚?
老夫人不動聲色,問上官禹:“這位是?”
南陽王這才想起宋文慧,忙喚她上前,說道:“母親,她是兒子失散多年的小女兒,文慧�!�
“失散多年?”
“此事說來話長,等回府后再向母親細(xì)稟�!�
門外人多眼雜,宋文慧的身份還不宜公開,南陽王想著等事情調(diào)查清楚了再公布她的身世。
宋文慧聽到他的話,心頭掠過一絲不安。
本以為她會順理成章進(jìn)入王府,成為尊貴的王府小姐。
沒想到,南陽王竟沒當(dāng)眾承認(rèn)她的身份。
而且看老夫人對她的態(tài)度并不熱絡(luò),再看她身后一堆孫子孫女,心頭更涼。
她一個私生子的身份想要在王府立足,會很艱難。
只有討好這位老夫人,才能徹底在王府站穩(wěn)腳跟。
南陽王攙扶著老夫人往府里走,宋文慧跟在他們二人身后,剛要提步卻見一堆人簇?fù)碓诶戏蛉松砗�,生生的把她擠開了。
有幾個小姐還回頭對她輕蔑的一笑,神情很是不屑。
宋文慧氣的肺都要炸了,又不得不忍耐生生的憋了一肚子火氣。
老夫人進(jìn)府后,便拉了南陽王去屋里敘話。
宋文慧則被安排在客房歇下,下人上了茶水和點(diǎn)心,再沒人來過。
宋承福進(jìn)了王府,只覺得遍地都是黃金,晃的他快要睜不開眼了。
八寶如意紫檀屏風(fēng),流光溢彩的掐瑯金地花卉戟耳瓶,鎏金蛟龍戲珠香爐,屋子里的每一樣?xùn)|西隨便拿出來一件,都足夠他吃上十多年的了。
“閨女,咱們發(fā)了啊�!彼纬懈O袷窃M(jìn)了福窩窩里,看得眼睛都拔不出來了。
宋文慧聽聞眉頭一跳,低喝一聲:“你說話以后注意點(diǎn),可別說漏了嘴�!�
“是是是�!彼纬懈Cξ孀∽�,后怕的左右看了看,上前低聲問道:“咱們以后咋辦?”
宋文慧身子往后微微一仰,手指輕輕敲擊著椅子扶手,一臉得意:“以后這兒就是我的家了,我可是南陽王府的小姐,若是得了父親和老夫人的喜愛,說不定會封我為郡主,不比跟著你回青州強(qiáng)?”
“只要咱倆能過上榮華富貴的日子,別說你叫他爹了,就是讓我叫他爹我都愿意�!�
宋文慧看宋承福那副貪財(cái)?shù)臉觾�,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注意點(diǎn)言行,這可是王府,這等粗俗的話以后不可再說了�!�
“知道了,知道了,嘿嘿。”
父女倆相視一笑,滿腦子都是榮華富貴,早已經(jīng)把慘死的高氏忘在了腦后。
而此時的南陽王府卻因?yàn)樗挝幕鄣某霈F(xiàn),引起了不少的議論。
老夫人將這些話全都壓了下去,在沒有證實(shí)宋文慧的身份之前,任何人不得往外泄露。
便是府里的人,也不許私下議論。
而她則把南陽王和南陽王妃叫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問兩人一些細(xì)節(jié)。
“你從西北返回京城,怎么就那么巧遇到了你的女兒?”
老夫人顯然不相信世上會有那么湊巧的事,她第一眼看見宋文慧,就覺得她是一個有心機(jī)的女子。
若不是有那塊玉佩,只怕上官禹這輩子都不知道自己有個女兒。
老夫人甚至都懷疑,是宋文慧利用這塊玉佩故意制造跟上官禹的偶遇。
可后一想,又覺得不對。
兩人都沒有未卜先知的本領(lǐng),猜測顯然不成立。
南陽王緩緩點(diǎn)頭:“母親說的是,但玉佩的確是我南陽王府的物件兒,這是錯不了的,當(dāng)初……”
說到這里,他有些心虛的看了眼南陽王妃。
后者一直沉著臉,眼皮兒都沒有抬開口道:“王爺一直看我做什么,有什么話你盡管說便是,我又不是拈酸吃醋的人。”
南陽王明顯松了口氣,訕訕一笑。
老夫人見他這樣子,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都這么多年了,還是怕媳婦怕的要命。
“當(dāng)初我與秋雙私定終身,互相交換定情信物,我將身上的這塊玉佩分出一半給秋雙,而她則把她的瓔珞給了我,我們二人約定此生此世都要在一起,可最終還是我負(fù)了她……”
說到這里,南陽王沉沉的嘆了口氣。
而南陽王妃則是把頭扭向外面,看起了風(fēng)景。
老夫人見狀有些不滿的輕咳一聲:“這也怨不得你還不是造化弄人,若不是青州突發(fā)戰(zhàn)事,馬將軍也不會帶兵出征一去不回,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吧,說到底這事于我也有責(zé)任,若不是當(dāng)初我極力阻攔,說不定你跟馬秋雙已經(jīng)成婚了。”
“老夫人當(dāng)初你為何要阻攔王爺?shù)幕槭�?”南陽王妃不解的問�?br />
“我還不是為了他好,他性子綿軟忠厚,若是娶個舞刀弄棒的夫人回來,將來他的日子可怎么過�!崩戏蛉藳]好氣的回道。
南陽王妃拉長聲調(diào)哦了一聲:“原來如此�!�
她臉上帶著陰陽怪氣兒的笑,看得老夫人心頭一陣梗塞。
跟馬秋雙相比,南陽王妃更不是個省油的燈。
這些年南陽王在她面前兒就跟個小貓兒似的,早知如此,她還不如讓南陽王娶了馬秋雙呢。
老夫人實(shí)在不想看南陽王妃那張幸災(zāi)樂禍的臉,看向南陽王問他:“你把人都帶回府了,準(zhǔn)備怎么安置她?”
“等查明身份以后,就讓她認(rèn)祖歸宗,將軍府那邊也是要通知的,畢竟現(xiàn)在將軍府凋零,她也是唯一的血脈了�!�
南陽王考慮的十分周到,可老夫人卻憂心起來:“這些年將軍府一直與我們王府不對付,尤其是那個馬小將軍處處與我王府作對,你千萬要小心一些。”
“哪個馬小將軍?”南陽王妃不解的問。
“他是馬將軍的小兒子名叫馬智,當(dāng)年馬將軍出征的時候他才九歲,馬將軍戰(zhàn)死后皇上感念馬將軍的功勞,待他十分寬厚,如今的馬家軍就是他在統(tǒng)領(lǐng)。”
南陽王妃哦了一聲:“他倒是有血性�!�
聞言,老夫人怪異的看了她一眼,心里十分不悅。
對方經(jīng)常找王府的麻煩,她倒還一副欣賞的樣子,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嗎?
第192章
死了都不讓人安生
老夫人不高興歸不高興,但到底沒有多說什么。
畢竟在流放的這些年,南陽王妃一直陪在南陽王身邊,說到底若是沒有她,南陽王只怕都沒有命在了。
因著這份恩情,老夫人對南陽王妃也是縱容的。
母子兩人說完話,南陽王便和南陽王妃離開了。
重新回到府里,南陽王感慨萬千:“府里好像沒有變,但好像又變了�!�
王府還是從前的王府,稍顯頹敗。
哪怕是重新修葺過,也能看出頹敗的痕跡。
比如房頂?shù)呐f瓦還沒有來得及換新的,后院荒廢的園子還沒有來得及種上綠植。
連廊下的臺階已經(jīng)坍塌了一塊,以及墻角那棵枯萎的柿子樹,已經(jīng)許久都沒有長出綠葉了。
南陽王妃跟在南陽王身后,唇角勾起一記寡淡的笑:“有那傷春悲秋的功夫,倒不如想想該如何安置你那女兒的養(yǎng)母,現(xiàn)在尸身還停在后院呢�!�
經(jīng)南陽王妃提醒,南陽王也想起了此事。
他剛要跟南陽王妃商量一下,卻見王妃腳不沾地的走了。
遠(yuǎn)遠(yuǎn)的傳來她平淡的聲音:“這是你們家的事,我可不想摻和�!�
南陽王嘆了口氣,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她這性子。
頓了下后,他抬腳往客房方向走去找宋文慧。
宋文慧一上午的時間都無人過問。
除了下人端茶送水以外,再無人跟她搭話。
時間一長,她就發(fā)起了脾氣:“來人,來人,我要見父王�!�
宋文慧剛一出門,就被人攔下了:“小姐,老夫人讓你在這兒等候�!�
“我要見父王,你不能攔著我�!彼挝幕奂又亓苏Z氣。
在這兒多待一秒她心里不安就加重一分。
若是南陽王聽信了那老太婆的話,不想認(rèn)她,那她所有的計(jì)劃豈不是泡湯了。
下人不為所動:“小姐不要讓奴才為難,請小姐在這兒耐心等候�!�
“滾開,我想要見父王誰能攔我?”宋文慧起身就要往外沖,兩個小廝上前攔住了她的去路。
宋文慧情急之下,伸手打了小廝一巴掌:“狗奴才,就憑你也想攔我�!�
一巴掌下去,小廝的臉上出現(xiàn)了五個手指印,可對方卻一步也沒有讓。
宋文慧氣的急了眼,正要往前沖時卻聽到一道低沉的聲音:“住手�!�
只見前方,南陽王腳步匆匆的朝她走來。
宋文慧心頭一驚,不知道南陽王看見了多少。
若是讓他看見自己動手打人,只怕會給對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父親。”宋文慧立馬變臉朝著南陽王可憐兮兮的喚了一聲:“這些人攔著我不讓我出去,我好害怕�!�
南陽王剛剛把宋文慧囂張跋扈的樣子全都看在眼里,雖然他有些不滿,但一想到宋文慧在民間流落這么長時間,便原諒了她的過錯。
他上前,命令小廝:“你們都下去�!�
小廝應(yīng)了一聲退下了,宋文慧撲進(jìn)南陽王懷里,哭成了淚人:“父親,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太想見你了,我在這里誰都不認(rèn)識,我只要你可以依靠了�!�
一聲父親喊得南陽王無比辛酸,他一生無兒無女。
只有眼前這么一個寶貝女兒,生平也是第一次被人喚作父親。
他鼻子一酸,險(xiǎn)些流下淚來。
摸了摸宋文慧的臉頰,他的心軟成了一片:“不怕,有父親在,都是父親不好讓你等這么久�!�
宋文慧搖了搖頭,破涕為笑:“只要有父親在,女兒什么也不怕�!�
“好,好好,來,跟父親一起走走。”
“是,女兒遵命�!�
南王陽邁開腳步往前走,宋文慧跟在他身側(cè),不時的小心翼翼看他一眼。
見他臉上始終掛著溫和的笑,便大膽的攙扶住了南陽王的手臂:“女兒扶您。”
南陽王眼里滿是贊嘆之色:“好�!�
兩人一起在院子里慢慢散步,南陽王則對宋文慧提起了高氏的事:“高氏的尸身現(xiàn)在還停在王府后院,她畢竟養(yǎng)育了你一場,本王會將她厚葬只是有一事需得征求你的意見。”
提起高氏,宋文慧馬上露出悲傷的神色。
心里卻不屑的吐槽,真是麻煩,死了都不讓人安生。
“父親考慮的周全女兒很感激,有什么事父親盡管說便是�!�
“她畢竟養(yǎng)育了你十幾年,后事不能辦的太寒酸,可后事不能在王府操辦,只能給你租個地方,希望你能理解父親的處境�!蹦详柾跄樕霞日\懇又內(nèi)疚。
他做到這個地位,早已經(jīng)超出了常人的想象。
可他卻還在征求宋文慧的意見,顯然十分重視她。
宋文慧想了想,她不得老夫人喜歡無非就是別人不了解她。
若是她把自己打造成一個心地善良,又知恩圖報(bào)的人,定能給老夫人心里留下一個好印象。
于是,她對南陽王說道:“父親提醒的是,女兒一切都聽父親的,母親的后事我定會妥善辦好,她養(yǎng)育我一場我理應(yīng)披麻戴孝送她一程�!�
“女兒要為亡母守靈七七四十九日,還望父親恩準(zhǔn)。”
南陽王看宋文慧說的合情合理,臉上露出欣慰的神色:“好,不愧是我上官禹的女兒,重情重義�!�
聽著南陽王的夸贊,宋文慧心里樂開了花。
守靈七七四十九日將來也會成為一樁美談,說不定皇上會因?yàn)樗男⑿�,封她為郡主呢�?br />
南陽王很快在城中租了一處宅子,專門讓宋文慧給高氏辦喪事用。
又從外面買了十幾個家丁供她差遣,怕宋文慧忙不過來還把府里的管事給她調(diào)了過去。
只為幫她辦好高氏的喪事。
宋文慧和宋承福全都去了辦喪事的宅子,未來兩個多月都在這里,宋承福就有些不高興:“好端端的你干嘛要答應(yīng)辦七七四十九天,這不是傻嗎?你出王府容易,再進(jìn)去可就難啦�!�
宋文慧穿了孝衣,素面朝天。
臉上卻沒有什么悲傷的神色,她跪在高氏的棺材前將黃紙丟在火盆里一張張燒著。
嘴角卻掛著一絲淡笑:“我若不辦這場喪事,怎么體現(xiàn)我的孝順和重情重義,再怎么說她也是我亡母,我為她守靈這是應(yīng)該的。”
宋承福則冷冷一笑,用手指敲著棺材說道:“你娘也是沾了你的光,若不然她怎么能用得上這么好的棺木,更不說請和尚誦經(jīng)超度了。”
“娘,你可要保佑女兒得償所愿�!彼挝幕蹖ⅫS氏丟在火盆里,對著棺材嬌嗔一笑。
第193章
田七神助功
南陽王府的事情傳的滿城風(fēng)雨,自然也傳到了宋文君這里。
小桃把從外面的消息繪聲繪色的講給她聽,什么南陽王是從水匪的手里救出了自己的女兒,當(dāng)時情況緊急南陽王一個飛踢過去,水匪就掉進(jìn)了河里。
為了救女兒,他還挨了一刀。
宋文君只當(dāng)聽個樂子,不時的笑兩聲。
“感覺跟話本子似的,怎么就這么傳奇呢?”
“可不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人把這件趣事寫成了話本子,京城里有地方都在賣呢。”
宋文君正在看賬本的手一頓,心里起了疑:“都寫成話本子了,是不是有點(diǎn)太離譜了,南陽王好歹也是個異姓王,就由著那些人如此編排?”
像這種皇室里的事百姓們口頭傳傳也就算了,寫成話本就點(diǎn)太大膽了。
鬧不好,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小桃把桌上的賬本一本本收好,一邊跟宋文君說話:“奴婢也覺得稀罕,這些話本子就像是一夜之間冒出來似的,到底是誰傳出來的呢?”
“而且啊,那個私生女還要為養(yǎng)母守靈七七四十九日,可真夠孝順的�!�
宋文君對此事不可置否:“養(yǎng)了十幾年的孩子,養(yǎng)恩大于天這是她應(yīng)該做的,至于被人傳頌孝順,是不是有點(diǎn)小題大作了�!�
她不想把人心想的那么壞,可這事也太明顯了些。
又是話本子救女,又是為養(yǎng)母守靈,怎么看都像刻意安排好的。
像是故意在宣揚(yáng)這位王府千金的美德而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