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待黎明的微光穿透云層,風(fēng)停雨住。
整個京城像是被一場激烈的風(fēng)暴狠狠揉搓后,又被溫柔撫平。
城中的百姓們還沉浸在香甜的夢鄉(xiāng),對昨夜的驚心動魄一無所知。
可在那朱墻黃瓦之內(nèi),在層層宮門之后,卻已經(jīng)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太陽緩緩升起,那溫暖的光芒灑在皇城的每一寸土地上。
昨夜,這里曾是鮮血肆意流淌的修羅場,而此刻,地面上的血跡早已被雨水沖刷得干干凈凈。
石板路在日光下泛著清冷的光,仿若什么都未曾發(fā)生。
不遠(yuǎn)處的宮人來來往往穿梭,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
乾坤殿內(nèi),文帝躺在床上,目露疲憊:“對外發(fā)布出去,就說太子突然暴斃,太子妃傷心欲絕追隨而去,喪事,從簡�!�
畢間是皇家丑事,能遮便遮掩著。
蕭寅逼宮的事情,自然也不會寫到史書里。
文帝喘了一下,才又道:“皇后,經(jīng)受不住打擊,自請廢后,朕準(zhǔn)許她落發(fā)出家,往后余生都在寺廟祈福。”
聽到文帝的命令,福公公急忙應(yīng)了一聲。
而后,就出去執(zhí)行命令了。
皇宮之內(nèi),一片死寂,卻沒有掛起白幡。
此次喪事一切從簡,這般情形,便意味著太子連皇陵都入不了,那些繁復(fù)喪葬儀式自然也都免了。
不過,念及太子身份,為他備下了一具厚實的棺槨,也算是給他留了最后的體面。
不多時,福公公便帶著人到了冷宮。
這里,是囚禁皇后的地方。
只見皇后依舊神色平靜地端坐在椅子上,神情冰冷而麻木。
此時的她衣衫落魄,頭發(fā)蓬亂。
明明如今已被困冷宮,身份一落千丈。
往昔的尊貴與榮耀早已遠(yuǎn)去,可她卻依舊端著架子。
舉手投足間,還殘留著身為皇后時的威嚴(yán)與傲慢,仿佛在堅守著最后一絲尊嚴(yán)。
福公公一步步走近,直到他走到跟前,皇后才緩緩掀起眼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旋即厲聲喝道:“狗奴才,你好大的膽子,居然還敢出現(xiàn)在本宮面前!”
福公公看著眼前的皇后,嘴角微微上揚(yáng),發(fā)出一聲輕嗤,不卑不亢地說道:“奴才是奉了皇上的旨意,特來請廢后剃度出家�!�
“你說什么?”
皇后聽聞此言,臉上瞬間露出猙獰之色,那眼神中滿是難以置信與憤怒,“皇上絕不會廢了本宮,本宮絕不相信!”
福公公見狀,不慌不忙,嘴角掛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悠悠說道:“皇上自然不會主動廢了你。
但皇后娘娘,您可別忘了,太子和太子妃雙雙葬身火海。
您身為太子的母妃,傷心過度,悲痛欲絕之下,自請為廢后,前往寺廟,為太子和太子妃祈福超度。”
皇后聽到這話,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她一邊笑,一邊狂捶著桌子。
隨著笑聲的起伏,她的眼眶迅速泛紅,淚水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福公公靜靜地看著皇后癲狂的模樣,臉上毫無波瀾。
只是輕輕勾起唇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他在這深宮里摸爬滾打了這么多年,什么形形色色的人、千奇百怪的事,他都見識過。
皇后說到底,也不過是又一個被權(quán)力和命運(yùn)玩弄的可憐人罷了,實在不值得他多費(fèi)一絲情緒。
福公公朝外勾了勾手指,兩個老嬤嬤便魚貫而入。
她們垂首低眉,一臉恭順模樣,可眼底卻隱隱透著幾分冷漠。
“去,為皇后落發(fā)�!备9穆曇舨惠p不緩,不帶一絲溫度。
老嬤嬤們端著托盤,走到皇后跟前。
托盤上,放著一把鋒利的剪刀。
皇后瞧見這一幕,一直強(qiáng)撐著的鎮(zhèn)定瞬間土崩瓦解,眼神里終于有了恐慌。
她雙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腦袋,驚聲尖叫起來:“不,本宮是皇后,不能落發(fā),我不能落發(fā)!”
她聲嘶力竭地叫嚷著,聲音里滿是絕望與抗拒。
可在這冷宮里,她的呼喊顯得那么無力。
福公公甚至都無需再開口示意,早就候在一旁的宮女們便一擁而上。
她們死死地按住皇后的肩膀,皇后奮力掙扎,卻只是徒勞。
老嬤嬤拿著剪刀,湊近皇后,臉上掛著一抹充滿威脅的笑:“廢后,您還是不要再掙扎了,老奴笨手笨腳的,萬一傷到您可就不好了�!�
話還沒落音,她便猛地伸出手,扯住皇后的一縷頭發(fā)。
緊接著,“咔嚓”一聲,剪刀用力剪下,一縷烏發(fā)飄落,在空中打著旋兒,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
看到斷發(fā),廢后尖叫起來:“我不要落發(fā),我不要落發(fā)�!�
此時的她哪里還有皇后的威嚴(yán),如同一個瘋子一般。
廢后奮力掙脫宮女的鉗制,朝著外面跑去。
可還沒出冷宮門口,便被人一腳踢了回來。
她摔的四仰八叉,久久不能起身。
高階上,福公公只是冷漠又平靜的看著她,眼里充滿了憐憫:“你何必再掙扎呢,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
廢后緊緊捂著肚子疼的冷汗直冒,她面露兇光看著福公公:“本宮如今落得這般田地,又豈不會是公公的將來呢,你以為楚王會放過你嗎?”
她仰頭哈哈一笑,盡顯張狂:“上位者對待從前的人是如何的,你心里清楚的很,待到楚王登基時,便是你這狗奴才的死期�!�
聞言,福公公只是淡淡一笑:“那就不勞廢后操心了,我是死是活,皆與你無關(guān),不過眼下,你的死活卻是握在我這老奴的手上�!�
福公公說完便不再看廢后,對著身后嬤嬤擺了擺手:“還不快給她落發(fā)�!�
兩個嬤嬤看福公公生了氣,急忙上前把廢后死死按住。
頭發(fā)一縷縷被剪掉,整個冷宮都充斥著廢后的慘叫。
突然,砰的一聲。
只見廢后突然一個大力沖向墻壁,竟活生生把自己撞死了。
見此一幕,嬤嬤嚇的臉都白了:“老奴該死,老奴該死啊。”
福公公只淡淡的看了一眼廢后,便讓兩個嬤嬤起了身:“是她福淺,既然她心有悔意撞墻而亡,那老奴便回宮復(fù)命去了�!�
女子頭發(fā)大于天,若非國喪不能落發(fā)。
文帝強(qiáng)迫皇后落發(fā),其實也是存了讓她自我了斷的心思。
福公公跟在文帝身邊這么久,當(dāng)然看得出來。
第456章
想要女兒的心吶
果不其然。
當(dāng)皇后自戕的消息傳至乾坤殿時,文帝的面容仿若一尊石刻,不見絲毫情緒波動。
他的眼神平靜如水,好似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結(jié)局一般。
文帝輕輕吐出一口氣,像是心頭壓著的巨石終于落了地,神色間透著幾分放松。
他端起茶盞,輕抿一口,悠悠地說道:“既然皇后已然自戕,那就同太子一道發(fā)喪吧。”
身為一代明君,文帝自然不可大開殺戒。
如今皇后自己撞墻而亡,這結(jié)果,恰似天意,正好遂了他的心意。
福公公恭恭敬敬地應(yīng)了一聲,便趕忙轉(zhuǎn)身,吩咐手下人去操辦此事。
誰能想到,一國皇后,外加太子和太子妃的喪事,竟只用了短短三五天就匆匆辦完了。
整個過程倉促又草率,曾經(jīng)在宮中舉足輕重的幾人,瞬間就被歲月和權(quán)力的洪流淹沒。
文帝的身體愈發(fā)孱弱不堪,明明才剛步入六十歲,可他的頭發(fā)卻已全然雪白。
這一日,文帝坐在榻上,身體止不住地顫抖,他抬起枯瘦如柴的手,費(fèi)力地指著房梁:“去,把那匣子給朕取下來�!�
福公公瞧著文帝這副模樣,心中明白,皇上的大限怕是就要到了。
一時間,眼眶忍不住泛紅,淚花在眼中打轉(zhuǎn)。
他不敢耽擱,急忙搬來梯子,費(fèi)了好大一番力氣才爬了上去。
在房梁的木柱上,福公公輕輕一敲,一道縫隙悄然出現(xiàn)。
他再用力一推,藏在里面的東西便露了出來。
只見一個古樸的檀木匣子,靜靜地躺在那里。
福公公小心翼翼地把匣子取了下來,雙手捧著,畢恭畢敬地交到文帝手上。
文帝接過匣子,布滿皺紋的手輕輕撫摸著,面上竟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喃喃自語道:“若是皇后知道玉璽就藏在這里,她會不會氣瘋?”
福公公聽聞,只是淡淡一笑,并未言語。
有些話,身為帝王的皇上可以毫無顧忌地說出口。
可他作為奴才,卻不能吐露半個字。
畢竟,哪怕皇后生前被眾人視作十惡不赦,可她到底還是文帝的原配,又豈是旁人能隨意評說的呢
。
文帝呵呵一笑,此時的帝王身上已經(jīng)不見威嚴(yán),反倒多了幾分孩子氣。
他把匣子打開,玉璽出現(xiàn)在眼前。
他輕輕摸了摸,便將其放下。
而后,拿出圣旨,開始寫了起來。
每寫幾個字,文帝就劇烈的咳嗽幾聲。
斑駁的紅痕自他嘴角溢出,福公公見狀驚的眼睛圓瞪。
他剛要上前,卻見文帝擺了擺手,示意他退回去。
福公公只得又退回原位,不多時圣旨寫好。
文帝對著福公公道:“將此詔書,昭告天下吧�!�
“是�!备9Ь吹纳锨�,接過了圣旨。
兩個多月后。
楚王府。
今天的楚王府氣氛凝重,府里的下人全都面露焦急之色。
宋文君懷胎十月,終于到了瓜熟蒂落的時刻。
她躺在床上,豆大的汗珠順著她蒼白的臉頰不斷滾落,打濕了枕邊的被褥。
宮縮帶來的劇痛如潮水般一波接著一波,讓她緊緊咬著牙,下唇都被咬出了淡淡的血絲。
小桃站在床邊,看著宋文君痛苦的模樣,心急如焚:“太子妃,你若是疼就喊出來吧,憋著多難受啊�!�
上次宋文君生產(chǎn),她未能陪在身旁,這次好不容易能守著,卻沒想到過程竟如此艱難,她都快擔(dān)憂死了。
產(chǎn)婆瞧見小桃著急的樣子,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耐心勸道:“田夫人,您可別著急。婦人生產(chǎn)本就有個過程,太子妃現(xiàn)在要是大喊大叫,等真到了用力的時候,怕是就沒力氣了。”
說著,產(chǎn)婆抬手指了指屋內(nèi)屋外,接著道:“屋里有我們這些經(jīng)驗豐富的產(chǎn)婆在,外面還有秦姑娘和太醫(yī)守著,肯定會順順利利,萬無一失的�!�
“可是……”小桃還想再爭辯幾句,產(chǎn)婆卻已經(jīng)推著她往門外走:“別可是了,您在這兒待著也幫不上忙,快出去吧,更何況您自己也懷著身子呢,可得多注意些�!�
小桃就這樣被推出了房門,她在門口急得抓耳撓腮,來回踱步。
田七看到她上躥下跳的模樣,嚇得趕緊跑上前阻攔:“哎,你可別蹦跶了,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我這才不到四個月,能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毙√艺讨约荷碜庸窍騺韽�(qiáng)壯,根本沒把懷孕這件事太當(dāng)回事。
此刻,她滿心都牽掛著宋文君,哪還顧得上自己。
田七嘴笨,說又說不過小桃,只能無奈地由著她去了。
秦卿如今已有五個月的身孕,體態(tài)微微顯懷。
她看著小桃和田七吵嘴的模樣,不禁輕輕笑出了聲:“宋姐姐已經(jīng)生過一胎了,這次應(yīng)該不會受太多苦頭的。我瞧過宋姐姐的胎相,胎兒不大不小正合適,她身子又壯實,依我看,半個時辰就能順利生產(chǎn)。”
秦卿醫(yī)術(shù)精湛,對自己的判斷十分篤定,這番話也算是給焦急的眾人吃了顆定心丸
。
屋內(nèi)的人不著急了,可是屋外,蕭稷卻急的要上房了。
他在門口不住的來回走動,眉頭皺成了一團(tuán)。
時不時的看向屋內(nèi),一副想問又不敢的模樣。
田七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我還是第一次見王爺著急的模樣�!�
小桃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你是不是想死,怎么還敢喊王爺,再改不過來你腦袋就要搬家了�!�
“是是是,錯了,是太子殿下�!碧锲咝Τ闪死然�,得意的道:“等你生孩子的時候,我才不著急了,我可是爺們兒�!�
聞言,小桃怒目而視,回他一個字:“滾�!�
田七頓時語塞:“自從咱倆成親以后,你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我可是你夫君,你居然讓我滾。”
“不服,打一架?”小桃擼胳膊挽袖子,一副要跟田七打架的模樣。
田七脖子一縮:“不跟你打�!�
現(xiàn)在小桃懷著孕,他且讓著她。
再說了,就算是他打得過,他也舍不得。
兩人正貧嘴的時候,蕭南枝和白術(shù)雙雙到來。
一進(jìn)門就問:“生了沒有,生了沒有?”
蕭稷涼涼的看了他們二人一眼:“若是生了,我還能在這兒著急?”
看他那模樣,蕭南枝不由的笑了起來:“蕭稷哥哥,你是喜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蕭稷一臉得意之色:“太醫(yī)說了,這一胎肯定是女娃�!�
他想要女兒的心,都快要瘋了。
如今馬上就要見到了,激動的都快要跳起來了。
就在這時,只聽哇的一聲響。
隨即就傳來產(chǎn)婆興奮的聲音:“生了,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