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正在他考慮現(xiàn)在搬家,付給房東押一付三的租金能要回來多少的時候,房門忽然被敲響。
好像半夜被鬼敲門,魏恒被嚇了一跳,咽了口唾沫,然后試探著問了句:“誰?”
“邢朗�!�
魏恒:……
不想開門怎么辦,現(xiàn)在裝家里沒人還來得及嗎?
邢朗站在門外足足等了好幾分鐘,才見房門被拉開。魏恒穿著一件黑色浴袍站在門口,特別虛偽的裝出一臉驚訝的表情,笑道:“邢隊長,好巧啊,你也住在這兒?”
邢朗一手掐著胯,一手撐著門框,似笑非笑的看著魏恒。心道魏恒是真的以為剛才他關(guān)門關(guān)的及時,自己沒有認出他從門縫里一閃而過的鎖骨嗎?
很奇怪,他只在白天看到過魏恒露在襯衫領(lǐng)口外的半截鎖骨,剛才竟然一眼就認了出來。
邢朗看著魏恒,只覺得他的膚色好像比白天更白了,或許是他身上這件黑色浴袍襯托的,就像一件包裹在黑稠里的玉器。
魏恒應(yīng)該剛洗過澡,身上散發(fā)著很冷淡的沐浴液香味,頭發(fā)被潦草的綁在頸后,有那么幾縷濕漉漉的發(fā)絲貼著他的臉垂下來,發(fā)尾處還在往下滾著細小的水珠。
看到他這幅樣子,邢朗忽然覺得身上濕淋淋的,難受的很,或許也應(yīng)該洗個澡了。
想看他接著往下演,所以邢朗沒有拆穿他,接上他的話笑道:“巧啊,魏老師。你什么時候搬來的?”
魏恒把著門,絲毫沒有讓他進來坐一坐的意思,道:“今天剛搬過來,沒想到跟你是鄰居�!�
說完,十分公式化的呵呵假笑了兩聲。
邢朗往他身后的客廳看了一眼,又問:“自己一個人�。俊�
魏恒回頭看了看客廳那片彈丸之地,然后笑著說:“不夠明顯嗎?”
邢朗眉毛一挑,眼睛里劃過一絲魏恒看不懂的光芒。
“那你早點休息,今天累了一天�!�
說完,邢朗沖他擺擺手,走了兩步忽然又停住,回頭對他說:“明天早上坐我的車去警局�!�
邢朗并沒有給魏恒反駁或者拒絕的機會,霸道又強硬的留下這句話,走了。
魏恒關(guān)上門,隨即聽到隔壁又響起房門開合的聲音。
短短半個小時內(nèi)冒出來兩個要送他上班的人,前者是想泡他,那么后者呢?
關(guān)上門還不放心,魏恒又把房門上鎖,然后關(guān)掉燈光,抹黑進了臥室。
雖然不知道邢朗安的什么心,或許只是順路載他一起上班而已,但是邢朗的車是肯定坐不得的。
魏恒躺在床上,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決定明天早起一個小時,避開邢朗出門的時間。
一想到為了躲邢朗要早起一個小時,魏恒就無比想抓起枕頭砸穿臥室這道墻,把邢朗打死。
第9章
女巫之槌【9】
第二天,蕪津市上空依舊積壓著一層厚重的陰云,但是雨勢已經(jīng)小了很多。雖然小雨匆忙細密,不打傘依舊會被打濕衣服,但是和前兩天的暴雨相比,已經(jīng)是天公作美。
魏恒給鸚鵡換了食物和水,臨出門時看著搭在沙發(fā)上的那件皮衣,在扔進洗衣機里,和送到干洗店里這兩個選項之間猶豫了一下。
這件皮衣不是便宜貨,抵得上他一個月工資。但是送進干洗店的價錢也不低,抵得上他一個星期的口糧。
魏恒很想就這樣把衣服臟著還給邢朗,或者直接塞到洗衣機里攪出來,但是這樣做沒準會毀了這件皮衣,導(dǎo)致邢朗更不待見他……
為了維持和邢朗那淺薄虛偽的人情關(guān)系,魏恒找了一個袋子裝上衣服,拿著傘出門了。他把裝著衣服的塑料袋放在頭上遮雨,拄著雨傘加快步伐走進小區(qū)門口的公交站。
還好警局附近就有一家干洗店,不然他還得半途下車,再多花兩塊錢車費。把衣服送進干洗店,再步行十分鐘就到了分局。
警局辦公樓里已經(jīng)開始忙碌了,刑警們對他的態(tài)度和昨天相比好了不止一星半點,如果說昨天人人看他都像個花瓶,那么今天,人人看他都像個裝滿墨水的花瓶。一路上都有人和他點頭示好,叫一聲“魏老師”。
昨天還沒來得及看看自己的辦公室,于是他到外勤辦公區(qū)找到沈青嵐,央她領(lǐng)路。
沈青嵐等人正在吃早餐,出來的時候捎帶手的給魏恒塞了一杯豆?jié){,拍掉手上的點心渣道:“跟我來。”
沈青嵐把他領(lǐng)到三樓一間鄰著物證室的辦公室,推開門道:“你先看看,如果缺東西就讓小徐出去買�!�
魏恒走進去,把這間整潔也簡單的辦公室掃視一周,問:“小徐?”
“一個實習(xí)生,待會兒你就見到他了。”
魏恒漠不關(guān)心的點點頭,回過頭看著她問:“陸警官還沒回來?”
沈青嵐道:“他還在垃圾場,一般早晨出發(fā)的垃圾車會在中午十二點左右到垃圾場,現(xiàn)在……”她看了看手表:“差不多也快到時間了�!�
魏恒想了想,又問:“那火車站西街,畫出來的地域范圍里,有線索了嗎?”
沈青嵐抿著唇極淡的笑了笑:“你沒去過那地方吧?”
魏恒搖頭:“沒有�!�
“那地方全是非法建筑,網(wǎng)吧,夜店,商鋪,小旅館,把一條街堵的幾乎水泄不通。在那種地方,地理畫像沒多大用場,地圖更新的速度跟不上違章建筑的拆建速度。”
說著,沈青嵐頓了頓,又道:“不過我待會兒還會再帶人去找找,起碼你給我們指的方向是正確的�!�
這女人說話雖然直白,卻握著分寸,并不會讓人感覺下不來臺,直爽的很有分寸,魏恒不知不覺的就和她多說了幾句。
他們正說著話,就見邢朗摟著一個年輕的男孩子上樓了。
好巧不巧,魏恒的辦公室正對著樓梯,邢朗一抬頭就和站在辦公室門口的魏恒打了個照面。
被邢朗摟在懷里的男孩兒面相極嫩,若不是戴著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鏡,簡直就是一張初中生的臉。像只小雞仔似的被邢朗夾在胳肢窩里。
“這不是你嵐嵐姐嘛,想學(xué)什么本事讓她教你�!�
邢朗一抬頭,看到了魏恒:“呦,你魏老師也在,還不過去拜師?”
小雞仔被他推了一把,險些撞到魏恒身上。
經(jīng)邢朗一介紹,魏恒才知道這個男孩就是沈青嵐剛才說的,實習(xí)生小徐。
小徐握住他的手說:“你好,魏老師。我叫徐天良,邢隊說從今天開始就讓我跟著你了,那我是不是應(yīng)該叫你師父?”
小年輕雙眼閃亮,目光殷切的看著魏恒。魏恒無話可說,只能對小徐報以干笑,想抽回自己的手,無奈被小徐握的死緊。
于是魏恒看向邢朗,用眼神向他提出質(zhì)詢。
這鬧的哪一出?
邢朗裝作沒看到他那笑里藏刀的表情,對小徐說:“叫師父啊,你魏老師在學(xué)校里就為人師表,教書育人。多收你一個學(xué)生是他老人家發(fā)揚精神造福社會。”
徐天良忙叫了一聲師父。
魏恒不尷不尬的沖徐天良笑了笑,暗里用力抽回自己的手,還是什么都沒說。
女人的直覺告訴沈青嵐,此時這兩個相視而笑,卻笑而不語的男人之間絕對有點什么垢膩。身為局外人,她都看的出魏恒雖然在笑,但是臉色卻冷淡了許多,腦門上寫著‘我現(xiàn)在很不高興’一行大字。預(yù)感到此地將會產(chǎn)生一場干戈,于是沈青嵐帶著徐天良先行上樓了。
徐天良和沈青嵐一走,魏恒就冷冷的,直言不諱道:“邢隊長,我并不打算做誰的師父,也不打算收徒弟�!�
邢朗倒是很爽朗的嗨了一聲,道;“就這么一說而已,你就把他當成一跑腿兒的。這小子機靈又勤快,吃苦耐勞任勞任怨,有眼力勁兒的很,不會給你添麻煩。再說了,你又不在咱們的編制里,平日出去查案,有他跟著,也能幫你亮個證件。”
魏恒:……
話都被邢朗說盡了,他還能說什么?再拒絕,就顯得他不知好歹了。
雖然邢朗一臉偽善,貌似處處替魏恒著想。但是魏恒很清楚,一旦應(yīng)了‘師傅’,對自己來說無疑是個麻煩和累贅。
但是沒辦法,邢朗執(zhí)意給他塞個大包袱,他只能背著。
魏恒冷冷的看了他片刻,什么都沒說,轉(zhuǎn)身回辦公室了。
他剛要關(guān)門,忽然被邢朗伸手擋住房門。
“還有事嗎?”
魏恒皺著眉毛面露不耐。
邢朗扶著門框笑道:“不是說好了坐我的車來上班嗎?今天早上你怎么提前走了�!�
魏恒握著門把默默的往肚子里咽了一口氣,笑說:“哦,因為你那件皮衣需要干洗,我就早起一會兒,把它送到干洗店了�!�
邢朗咂舌:“干洗店?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怎么了?”
“我姐就是開干洗店的,我一般都把衣服送到她哪兒�!�
魏恒:……
大清早的,先是平白無故丟了幾十塊大洋,然后莫名其妙的收了個徒弟�,F(xiàn)在這個可惡的始作俑者告訴他,大洋你白花了,徒弟你也拒絕不了。
這實在……夠操他大爺?shù)摹?br />
‘呼嗵’一聲。魏恒忽然用力甩上房門,把邢朗拒之門外。
邢朗看著還在震顫的房門,在心里搖頭感嘆:魏恒此人不是在生氣,就是在生氣的路上。
臨走時,邢朗敲了敲魏恒的辦公室門,大聲道:“魏老師,十五分鐘后我下來找你,跟我出去一趟�!�
魏恒沒搭理他,咬著吸管喝著沈青嵐塞到他手里的熱豆?jié){,在辦公室里暴躁的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大概轉(zhuǎn)了十幾圈,魏恒的火氣漸漸消了,十五分鐘也到了,房門被人準時的敲響。
魏恒深呼吸一口氣,又變成了那個人模狗樣彬彬有禮的魏老師,拉開門走了出去。
“去哪兒?”
他問。
邢朗一手提著幾個包子,一手拿著一杯豆?jié){,向他那邊扭著胯,說:“幫我把車鑰匙拿出來�!�
魏恒:……
這是什么見鬼的姿勢。
邢朗沖他眨眨眼,笑的齁賤:“害什么羞啊,又沒讓你從我屁股兜兒里拿鑰匙�!�
魏恒瞪他一眼,伸手從他的休閑褲前面口袋里拿出一串鑰匙。
邢朗轉(zhuǎn)身下樓:“你開車,去音速酒吧�!�
魏恒掂著鑰匙試了試分量,忽然很想把這串鑰匙砸向邢朗的后腦勺!
音速酒吧開在并不繁華的街道,出了酒吧門往右拐進一條窄巷,十幾米的小巷走到頭,就到了平價電子產(chǎn)品一條街。
魏恒來過幾次,拼湊了一個二手的筆記本電腦,抱回家沒用幾天就七竅生煙,后來他抱著電腦來找店主,店主已經(jīng)翻臉不認人了。
有了前車之鑒,這個地方他不再光顧,也不再消費第二次。今天和邢朗一起來,魏恒還是下意識的去搜羅當初賣他電腦的門店,朝那扇卷閘門投去怨恨的一瞥。
“來這兒干什么?”
魏恒問。
邢朗貼著墻邊走,避開人行道中間積攢的雨水,道:“查那批藥�!�
魏恒抬頭瞅他一眼,知道他說的是死者‘口服的氰化物’。
他沒有接著問下去,邢朗主動解釋道:“我認識一個倒騰毒品和假藥的,或許他知道點線索。”
邢朗領(lǐng)著他從一排門店中間開出來的一條樓梯上到二樓,繞過幾間庫房,找到一間緊閉的暗紅色房門。
邢朗敲了敲門,門里很快有人問:“誰?”
邢朗往旁邊一站,給魏恒使了個眼色。
魏恒會意,楊聲道:“快遞。”
過了一會兒,門被拉開一條縫,一個男人的臉出現(xiàn)在門縫里:“誰的快……”
邢朗把魏恒往后一拽,抬起右腿,一腳把拴著鏈子的房門踹開。
呼嗵一聲,房門閃的梨花帶雨,搖搖欲墜。開門的男人被忽然破開的房門不偏不倚的打到了胸口,當即捂著胸口躺在了地上。
魏恒跟著邢朗像是土匪般登堂而入,他看到十幾平米的房子正中間擺了一張大圓桌,四五個男人帶著口罩像個醫(yī)生似的,正在把散在桌子上成堆的藥片和藥粉裝進各種藥瓶里。
房門忽然被破開,幾個人驚弓之鳥似的站了起來,不約而同的把手伸到腰上。
“別動啊�!�
邢朗用腳勾著門又把門關(guān)上,掃視他們一圈,嚴道:“找你們領(lǐng)頭的說幾句話,誰他媽要是不知好歹跟我動手,我讓你們在這條街待不下去!”
魏恒站在門口,懶懶的靠墻站著,去瞄他們腰上綁著的武器,見他們腰上都拴著匕首,至于其他地方有沒有槍,就不知道了。但他早有耳聞,邢朗在黑白道上都掛了名,所以他覺得這些人就算有槍,也不敢襲警。
邢朗走近那張圓桌,一眼認出桌子上的是迷幻類,和催情類的藥物。
他大馬金刀的往凳子上一坐,順手撥掉了一堆藥片,到比真正的不法分子更像不法分子。
“你們虎哥在哪兒?”
話音沒落,就聽房間東南角的衛(wèi)生間里響起抽水的聲音,隨后一個下巴連著脖子布滿痘印的男人邊系皮帶邊往外走,親熱道:“邢隊長?好久不見好久不見,怎么想起來看兄弟我了�!�
邢朗用指尖按了一點藥粉,在桌面上劃出一道白色的痕跡,末了搓著指尖訕訕一笑:“陳虎,你剛從局子里放出來沒幾天,又開始找死了�!�
陳虎佯裝一臉無辜:“你在說啥啊邢隊長,這些東西?這是治牛皮癬的藥啊�!�
迷藥和春藥成分難查,很難定罪。這個陳虎又是個‘有些手藝的匠人’,他既然說是治牛皮癬的藥,那這些藥八成也能治牛皮癬。
邢朗陰沉沉的目光在他那張圓臉上掃過,沒有跟他掰扯那些彼此心知肚明的廢話,道:“問你個事兒�!�
“問問問,我就是您的十萬個為什么�!�
“你手里有沒有氰化物?”
陳虎一默,然后堆出一臉苦相:“沒有,我不害人,就倒騰這些小玩意兒�!�
邢朗也不逼問他,只起身到洗手間里接了一盆水,把水盆放在桌子底下,然后又坐回凳子上,伸長胳膊擋在了一堆藥粉前,笑道:“你什么時候想起來了,再告訴我�!�
說完,他胳膊一揮,一堆藥粉從桌子上掉進水盆里,轉(zhuǎn)眼就融了。
陳虎眼角一抽,眼睜睜的瞅著一堆人民幣泡了水。
在邢朗把毒爪伸向另一堆藥片時,陳虎忙道:“我我我想起來了�!�
邢朗撣了撣沾到袖子上的粉末,笑道:“翻到頁數(shù)了?我的十萬個為什么�!�
陳虎道:“哥哥,咱不騙你,我真不做那毒生意�!�
眼見邢朗臉色一沉,又要去掃那堆藥片。陳虎連忙補上后半句:“但是我知道誰在賣�!�
“誰?”
“一個叫馮光的,這小子以前販過毒品,現(xiàn)在賣毒藥,干的都是沒命的勾當。咱們蕪津市,從曙光街到火車站西街,都是他的地盤兒�!�
旁觀許久的魏恒抓到一個關(guān)鍵詞,向前走了兩步,問:“你能聯(lián)系到他嗎?”
陳虎看看他,又看向邢朗:“這位是?”
邢朗笑:“你也是他的十萬個為什么�!�
陳虎懂了,對魏恒說:“能是能,但是這小子警惕性很強,我只能幫你們把他約到這附近�!�
邢朗嘖了一聲:“我們也沒打算讓你把他約到公安局�!�
陳虎嘿嘿笑了笑,掏出手機幫他們釣魚,末了又道:“他通常騎個紅色摩托,帶藍色頭盔,個子不高,臉上有快疤瘌。你們到音速酒吧后門等吧,我們通常都在那兒碰頭。”
出了電子一條街,他們又回到音速酒吧,繞到后門躲進一條巷子。巷子里窄,為了全面監(jiān)視后門兩個方向,邢朗和魏恒面對面的靠墻站著,不得已和對方來了個面面相覷。
邢朗拿出煙盒,抽出兩根煙,抬手扔給魏恒一根。
魏恒接住,拿在手里沒有抽。
邢朗點著火,叼著煙又攏著火苗遞向他。
魏恒擺擺手拒絕了。
邢朗揣起打火機:“怎么了?昨天我見你在走廊里抽過煙�!�
魏恒閉了閉眼,道:“有點頭暈,犯惡心�!�
邢朗不自覺的瞟了一眼他拄在身前的雨傘:“又是什么毛�。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