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邢朗下意識的看了一眼不遠(yuǎn)處,站在一個破舊的雕塑前正在看街景的魏恒。
魏恒用圍巾遮住了下半張臉,兩縷沒有扎起的頭發(fā)貼在臉側(cè)被公路上穿梭的車輛帶起的寒風(fēng)吹拂,只露出一雙俊眉修眼,目光凝澹的看著街道上的車流和人群。
察覺到邢朗在看他,他微微回過頭,和邢朗對視了一眼,隨后就移開了目光。
“……她有事?”
“她也知道你的事,擔(dān)心我著急上火,過來陪我聊聊天而已�!�
“她幫了我大忙,有機(jī)會幫我謝謝她。”
他正在講話,手腕忽然被人輕輕碰了一下。
邢朗轉(zhuǎn)過頭,看到魏恒走到他身邊,捏住他的衣服袖口,平靜的目光略帶了些凝重。
魏恒身后不到百米外的街道上,一輛巡邏車正徐徐開過來。
“你們照顧好自己,不用擔(dān)心我,就這樣�!�
說完,邢朗掛斷電話,抬起胳膊摟住魏恒的肩膀,沿著人行道走到馬路對面。
過了馬路,正對著一間茶餐廳,邢朗向后稍一轉(zhuǎn)頭,用余光掃了一眼停在路邊的巡邏車,和從車?yán)锵聛淼膬擅┲辣木�,腳步不停的摟著魏恒走進(jìn)茶餐廳。
餐廳二樓,兩人撿了一張靠窗的桌子,相對而坐。
邢朗一坐下就開始按手機(jī),魏恒拿起菜單隨便點(diǎn)了兩杯飲料,把服務(wù)員打發(fā)走,解開圍巾掛在脖子里,翹著腿端坐著,看著邢朗問:“海棠幫了你什么忙?”
邢朗意外的抬起頭看著他:“……你怎么知道?”
魏恒端起桌子上的一杯白水輕抿了一口,淡淡道:“剛才你看我的眼神不對勁�!�
邢朗不知道魏恒說的不對勁是哪里不對勁,畢竟他沒有對著鏡子研究過自己的眼神,便對魏恒笑笑,遮蓋之意很明顯:“沒什么,一點(diǎn)小忙而已�!�
說完又低頭看手機(jī)。
窗外的天色很暗,已經(jīng)過了正午,但大霧還沒有散盡,像從天上鋪天蓋地的往下撒著石灰。餐廳里沒有開燈,窗邊的光感只比餐廳內(nèi)腹略好一些,基本能夠看的清楚坐在對面的人。
室內(nèi)的光亮雖然不足,但沒到看不清人影的地步,但是邢朗手中的手機(jī)屏幕的反光反而把周圍的空氣印襯的昏暗無光。
屏幕的光打在他臉上,現(xiàn)出他眉宇間的深蔚與凝注。
魏恒看著他低眸凝思的樣子,靜坐了片刻,看似已經(jīng)放過了這個話題,卻在幾秒鐘后忽然問:“你見過祝玲了?”
手機(jī)屏幕的反光消失了,邢朗的臉也陷入昏暗的空氣中,他把手機(jī)擱在桌上,傾身向前,臉上那層模糊的黑色一點(diǎn)點(diǎn)的從他臉上褪盡,置于窗外灑進(jìn)來的黯淡的天光中。
他微皺著眉看著魏恒,在心里襯度了片刻,道:“你走之后,留下了很多問題,我又聯(lián)系不到你,只能查你的身份。”
魏恒靜靜的看著他,忽然低頭一笑,道:“你覺得我在生你的氣?”
“……你沒有嗎?”
魏恒搖了搖頭,微微笑道:“沒有�!闭f著抬頭看他:“我只是沒想到,你會相信祝玲說的話�!�
祝玲是一名精神病人,正是因?yàn)樗木窈鸵庾R都出現(xiàn)錯亂,所以才會被送進(jìn)精神療養(yǎng)院。但是邢朗從來沒有把祝玲當(dāng)成一名病人看待,因?yàn)樗娺^祝玲真實(shí)的那一面,并且相信祝玲不會對他說謊。
或許祝玲的確是一名病人,她最深的病痛就是太真實(shí)、不會撒謊、不會偽裝。
“你知道祝玲和我說過什么?”
邢朗問。
魏恒的眼神恍了恍,低聲道:“她能告訴你的,無非就是她親眼目睹的那些事�!�
二樓空蕩蕩的,除了他們,只有幾個年輕的女人坐在角落的卡間里低聲討論男朋友和化妝品,空氣中飄蕩的鋼琴曲完美的把她們的聲音壓蓋,制造出兩個各不相擾的空間。
邢朗起身,繞過桌子走到他旁邊,拉開一張椅子坐下,正對著他,又把他連人帶椅子轉(zhuǎn)過來,道:“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他看著魏恒的臉,留心他的每一絲情緒變化,又補(bǔ)了一句:“你想回答就回答,不想回答就算了�!�
魏恒的眼神有些不安的閃爍著,但是沒有閃躲,看著邢朗深吸了一口氣,道:“你問�!�
邢朗便問:“常明山為什么要收養(yǎng)你?”
魏恒臉上靜默了片刻,然后捂著半變臉低低的笑道:“你真的很聰明,很會抓重點(diǎn)。”
邢朗見他笑了,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氣,把他的手拉下來握住,笑道:“所以,可以回答嗎?”
不知不覺的,魏恒也放松了許多,調(diào)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懶懶的靠著椅背,看著邢朗道:“可以�!�
邢朗抬了抬手,示意他隨時可以開始。
魏恒垂下眼睛想了一會兒,道:“他不是想收養(yǎng)我,而是想讓我還債�!�
“還債?”
“魏永民騙過他一筆錢,后來他帶人上門逼債。我母親受不了了,在晚飯里下藥,自殺的同時也想殺死我們?nèi)�。�?br />
第一次對人說起這些事,魏恒本以為他的情緒會失控,結(jié)果自己都沒有想到他竟然會這么平靜。
二十年前的那個夜晚他失去了所有家人,當(dāng)時他年幼不知事,不懂得悲傷,只是一度無法理解他三歲的小妹妹為什么沒有和他一起被送進(jìn)孤兒院。后來他懂得悲傷以后,也只是恨他的母親,殺死了他的妹妹。
這些話沒有說出口之前,魏恒心里的情緒尚有些難以平復(fù),他努力克制著自己,以免在邢朗面前失態(tài)。但是說出口之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用克制自己,他對已經(jīng)死去的父母沒有半點(diǎn)懷念和感傷,只是有些思念死去的妹妹而已。
魏恒的眼里,心里,身體里的每個地方都是空蕩蕩、靜幽幽、輕飄飄的,像是曾經(jīng)折磨他的那些苦痛都脫離了肉體,只剩下干干凈凈的靈魂。
“我很高興能離開那個家�!�
魏恒把手臂搭在椅子扶手上,撐著下巴,接著說:“其實(shí)那天晚上,我看出了我母親在飯菜里下毒。因?yàn)樗翘焱砩蠈ξ液苡H切,很溫柔,還抱著我哭了一回,說她對不起我。我知道她想自殺,還想殺死我們,我當(dāng)時很慌,不是怕死,而是怕她做的太明顯,被魏永民發(fā)現(xiàn),那她殺死魏永民的計(jì)劃就會暴露。還好魏永民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計(jì)劃成功了一半�!�
魏恒斜著唇角,輕輕的笑了一下:“我不想死,更不想陪著他們一起死,我沒有吃那些飯菜,連水都沒有喝,全都倒進(jìn)了垃圾桶里。然后我回到房間看著小瑾,把門鎖死,不讓我母親接近她。小瑾睡著了,一直沒有醒。直到鄰居把我們都送到醫(yī)院,我才發(fā)現(xiàn)小瑾早就死了,我母親第一個殺的就是她�!�
說到這里,魏恒把身體重心從左邊換到右邊,調(diào)整了一番姿勢,又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幾口水,然后把茶杯擱在腿上,圈著杯口,看著杯子里微微晃動的水紋,道:“魏永民雖然死了,但是留下一筆債,債主是常明山。后來我被送到福利院,常明山想收養(yǎng)我,我鬧死鬧活不愿跟他走,院方就沒有辦法�!�
邢朗把他手里的杯子拿過去,想放在桌子上,猶豫了一瞬,仰頭把杯中放涼的茶水喝光了,一手拿著空茶杯,一手依舊緊握著魏恒的手,問:“江潯是怎么回事?”
魏恒低著頭,眼睛里的情緒看不真切,邢朗只看到他的嘴唇微微顫動了一番,才道:“江潯是我在孤兒院唯一的朋友,每個見到我們的人都說我們長得很像。”說著嗤笑一聲:“其實(shí)不像,只是我們都又瘦又小,孤僻內(nèi)向。有一次我們上大課,班里大大小小四五十個孩子,我坐在最后一排,注意到后窗有個男人在觀察我們。課后,陸院長把我叫到辦公室,告訴我有人愿意資助我上學(xué),還是國內(nèi)最好的中外合資的私立學(xué)校,問我愿不愿去。我當(dāng)然愿意啊,院長就讓我回去準(zhǔn)備,一周后學(xué)校就會派人來接我。我很高興,即為能離開孤兒院高興,也為了能遠(yuǎn)離常明山高興,我本來以為常明山已經(jīng)放棄我了,沒想到他又瞄上了江潯,更沒想到他根本沒有放棄我,只是聯(lián)手和江潯耍了一個把戲�!�
魏恒眼中凝滯又冰冷的目光緩緩上移,看著邢朗,問:“你相信一個八歲的孩子有心機(jī)嗎?”
邢朗立刻想到了假扮徐新蕾,殺死徐暢的女孩小燕,不假思索道:“信�!�
魏恒極輕極冷的笑了笑,道:“我被江潯耍了,學(xué)校的人來接我那天,也是常明山去孤兒院帶他回家的那天。下山的路上,常明山的車就在我坐的那輛車前面,到了山腰,常明山的車拋錨了,我車上的司機(jī)下去幫他修車,江潯就從車上下來,讓我和他一起去上廁所。我們一直走到山坳后,山的那一邊就是江,江的那一邊是漂亮的港口和高樓,我正站在那里看江對面的港口,就被江潯用石頭打中后腦勺,當(dāng)時我趴在地上還有意識,他騎在我背上又在我頭上砸了兩下,然后我就昏過去了……我醒來以后,發(fā)現(xiàn)身上的衣服和江潯調(diào)換了,正躺在常明山的車?yán)�。我問常明山,江潯在哪里,他對我說‘你就是江潯,魏恒已經(jīng)被學(xué)校的人接走了’�!�
說出和江潯的身份出現(xiàn)錯差的始終,魏恒才察覺他的掌心出了一層粘膩的冷汗,他把手從邢郎手中抽出來,拿著紙巾擦著著掌心的汗水,道:“就這樣,我用江潯、常家養(yǎng)子常念的身份生活了十幾年,江潯用我的身份生活了十幾年。這十幾年里,常明山利用我用各種方式撈錢,江潯一路接受資助,成為品學(xué)兼優(yōu)的大學(xué)生……直到五年前,江潯忽然聯(lián)系我,說他想把身份還給我�!�
魏恒猛地攥住紙巾,抬起頭用力的盯著邢朗:“但他不是無償?shù)倪我身份,他用魏恒的身份殺了一個人,如果我做回魏恒,就有可能成為殺人兇手。但是如果我把尸體隱藏的夠好,也有可能永遠(yuǎn)不被人發(fā)現(xiàn)�!�
魏恒苦笑:“你可能覺得我接受這種條件,是一個很蠢的決定。但是你不可能理解我有多么想擺脫常念,擺脫過去的生活。常念在我心里早就不是一個人了,他只是一個兩腳直立行走的畜生,他的皮囊到靈魂全都臟了,沒有人看的起他,也沒有人看的到他,他是死是活都沒有人在乎,他每天都活在不見天日的地獄里……他甚至動過幾次自殺的念頭,但是他每次想自殺的時候,總會想到他的母親,他恨他的母親,不想變得和她一樣,所以才支撐著活下去……所以你明白嗎?江潯把身份還給我,對我來說是新生,就算背著一樁命案的風(fēng)險(xiǎn),也比常念要干凈的多�!�
邢朗從他的話里聽出來了,魏恒對生命只有一個訴求;清清白白,干干凈凈的做人。
他只想做一個清白、干凈的人。
邢朗放下茶杯,彎下腰,握住魏恒的手,發(fā)現(xiàn)他的手像是在冷水里泡過,又濕又冷,他把魏恒的手握在手里暖著,沉聲道:“但是江潯讓你背的不是一樁命案這么簡單。高星元的尸體是引你入局的一個誘餌,你只要踏進(jìn)去,就掉進(jìn)他設(shè)置的層層陷阱里,很難脫身�!�
魏恒被他火熱的手掌包裹著,身上的溫度漸漸回暖,看著邢朗握著他的雙手出神了片刻,才道:“直到我在高星元家里發(fā)現(xiàn)那顆鉆石,我才知道江潯早在五年前就為我設(shè)了一個局,一個死局。”
邢朗擰眉想了想,道:“但是我不明白,如果你的推測正確,江潯和高星元為了偷這顆鉆石而把羅旺年一家五口滅門。既然他們偷到了鉆石,那他們?yōu)槭裁床粠е@石逃走?”
魏恒道:“我本來想過,是不是他們兩個人都想獨(dú)吞鉆石,所以江潯殺死了高星元?后來細(xì)想,這個思路不對,如果江潯想獨(dú)吞鉆石,為什么鉆石還留在高星元家里?可見江潯殺死高星元不是為了鉆石。那就只剩下一種情況——”
魏恒抬眼看著邢朗,眼神冷徹又沉郁:“江潯也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
魏恒道:“沒錯,江潯身不由己,只能放棄那顆鉆石�!�
邢朗埋頭不語。
魏恒見他眼中忽明忽暗,像在黑暗中點(diǎn)了一盞燭火,不停的被晚風(fēng)拖拽搖曳。
“你在想什么?”
魏恒問。
邢朗沉吟道:“楚行云一直在找一三年十月份從銀江離開的一艘漁船,同月,蕪津市月牙山出現(xiàn)十二具尸體。我順著尸坑里的線索摸到鄭西河和謝世南,謝世南說那些尸體是一艘漁船留下的,一三年十月二十三號從銀江出發(fā),在蕪津靠岸,目的地是淶國�!�
魏恒篤定道:“是同一艘船�!�
邢朗緩緩點(diǎn)頭:“我也懷疑是同一艘船,而且就是羅旺年的船。楚行云在找的漁船,和我在查的尸坑案,是同一件案子,但是這件案子的根在哪里?”
魏恒愣了愣:“根?”
邢朗目光沉沉的看著他,眼中的燭火似乎燃盡了,剩下灰靄的光霧,道:“這件案子由一艘漁船引起,但是這件案子從哪里開始?而且……楚行云為什么要找這艘船?”
魏恒忽然感到窗邊寒氣逼人,默默的捏緊了邢朗的手指,道:“羅旺年在七月死亡,但是他的船卻在十月離港,這就說明的確有人接替了羅旺年的位置繼續(xù)做人口生意,而且這個人就是江潯。如果江潯不是自愿的,那他一定被人威脅,也就是我剛才說的身不由已,所以他才誆我入局,為自己保留身份。為的就是到了東窗事發(fā)的這一天能夠順利找一個替罪羊。我是江潯的替罪羊,那威脅江潯成為羅旺年接班人的人是誰?”
魏恒說著,心臟猛跳了幾下,再次用力握緊邢朗的手,聲音微微顫抖道:“這也是‘根’上的問題。”
沒錯,楚行云為什么要找一艘漁船?威脅江潯接班羅旺年的人是誰?這些都是根源性的問題,不解開這些問題,這盤局對他們來說終是死局。
邢朗靜坐著,似乎連呼吸都停止了,一個無比大膽的推測漸漸在心中浮現(xiàn)。
他說:“羅旺年的船離港前,銀江一定發(fā)生了一件大事。而且這件事只有楚行云知道�!�
不然無法解釋,在羅旺年罪證不全,且已經(jīng)死亡的情況下,楚行云為什么要追查一艘和羅旺年有關(guān)的漁船。
這才是一系列案件的根源。
窗外的天漸漸的陰了,沉甸甸的云層里似乎正在醞釀一場狂風(fēng)暴雪。
魏恒裝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機(jī)響了,他松開邢朗的手,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手上的冷汗,才拿出手機(jī)。
是鄭蔚瀾打來的,魏恒沒聽幾句,忽然把電話掛斷,難掩激動的對邢朗說:“他回復(fù)了�!�
“什么?”
“鄭西河在網(wǎng)站上回復(fù)了你的消息!”
第142章
世界盡頭【33】
天色漸晚,但距離下班還有一段時間,方舟大廈負(fù)一樓停車場停滿了各色轎車。
魏恒和邢朗躲在出口處右拐角,一輛高盤越野車后面。
魏恒順著車窗玻璃向外看,在偌大的停車場中掃視一圈,指著一輛停在第三排中央位置的黑色SUV,道:“就是那輛車�!�
邢朗靠著墻,站在魏恒對面,位置遠(yuǎn)不如魏恒隱蔽,一抬頭就能看到魏恒指的那輛SUV。他很不上心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從手中的紙袋子里拿出一顆裹滿白色糖霜的山楂果,里面還塞入了糖稀澆過的核桃仁,遞到魏恒嘴邊,道:“吃一個�!�
魏恒:“……你嚴(yán)肅一點(diǎn)�!�
邢朗便笑:“我很嚴(yán)肅啊,你嘗嘗,這個真的好吃。”
魏恒把他的手推開,轉(zhuǎn)過頭繼續(xù)盯著那輛SUV:“我不喜歡吃甜的�!�
邢朗一轉(zhuǎn)身,倚著車身站在他旁邊,還舉著那顆山楂果,道:“我知道你不喜歡吃甜的,但這東西真的好吃,又酸又甜,咬下去咯嘣脆,你一定得嘗嘗�!�
魏恒被他纏的沒辦法,又怕鬧出太大動靜,只好就著他的手咬了一小半果子,回頭瞪他一眼:“行了吧。”
邢朗笑笑,把剩下的果子塞到嘴里,拍掉手上的糖霜,問:“待會兒你動手還是我動手?”
“你覺得呢”
邢朗想了想,道:“還是你吧,我和老楚好說歹說也這么多年哥們了。我揍他家里人,不太合適�!�
魏恒又瞪他,眼神在說;那我就合適了?
邢朗哄著他說:“你和他們倆不熟啊,至少比我合適一點(diǎn)兒。”
魏恒掉過臉,留給他一個后腦勺,低低的‘哼’了一聲。
邢朗看著他的后腦勺,打心眼里開始想念前兩天那個對他百依百順,妖調(diào)柔媚的魏恒。
不多時,電梯落下車庫,電梯門‘�!囊宦暣蜷_了,隨即響起皮鞋踏在地面的聲音,朝他們所在的方向逐漸走近。
魏恒透過越野車的車窗玻璃,確認(rèn)從電梯里走出來的身穿藍(lán)色西裝和黑色大衣的男人就是賀丞,便解下脖子里的圍巾往后遞給邢朗,從越野車后走了出去。
“賀總�!�
賀丞走到車頭前,拿著車鑰匙正要解鎖,就聽到相熟的聲音在背后叫他。
他回過頭,看到魏恒大步朝他走來。
魏恒目不斜視的看著他,解開外套領(lǐng)口的一顆扣子,先對他說了聲‘抱歉’,然后一步游龍猛躥上前,率先出拳。
賀丞早在看到他略帶殺氣的眼神時就有所警覺,看到魏恒的拳頭直沖自己面門,便扔下手中的公文包,左腳往后一撤,躲開這一記直拳,偏偏又退到車頭前,無路可退,看著魏恒冷冷道:“你干什么?”
魏恒不語,緊逼過去,騰空一腳踢向他的頭部。
賀丞心中一凜,顧不上還擊,緊貼著車頭向后轉(zhuǎn)了一圈,略顯慌忙的避開這一腳。
魏恒也在暗中控制力道,在傷到他前一瞬間,沉腰下劈,只踢爛了車頭的車燈。
賀丞從小學(xué)的那點(diǎn)拳腳只能用于自衛(wèi),碰到普通的流氓打手尚可輕松應(yīng)付,但是碰到像魏恒這樣攜滿一身殺人技的‘專業(yè)’選手,自然處處落下風(fēng)。
在被魏恒壓制著,一步步逼到墻角時,賀丞一邊忙于自衛(wèi),一邊在觀摩魏恒的招式,迅速在心里得出一個結(jié)論;他打不過魏恒,或許連楚行云都不是魏恒的對手。
邢朗遠(yuǎn)遠(yuǎn)站在一邊,扶著車頭看著魏恒流暢又迅猛的身形,在心里贊嘆驚艷的同時,也默默的打定主意;他永遠(yuǎn)都不要和魏恒交手,絕對不要。
片刻的分神間,邢朗聽到那邊嘩啦一聲響,是賀丞被逼到了墻邊,在和魏恒對抗時撞翻了堆在墻邊的清潔車,車上的掃把拖把還有裝有污水的水桶全都倒在地上,臟水流的滿地都是。
那邊不小的動靜終于起到了作用,邢朗隨即就看到一輛停在角落里的黑車車燈閃爍了兩下,緊接著下來一個人。
那個男人如一陣風(fēng)似的跑向停車場深處還纏在一起的魏恒和賀丞。
邢朗只看他的側(cè)影,就一眼把他認(rèn)了出來,立即從腰后拔出手槍,向前猛追了兩步,舉槍指著那人的背影,厲聲道:“站�。 �
那人背影一僵,向后回頭,帶著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雙殺氣騰騰的三角眼。
邢朗掃了一眼他的右手,果然看到他手腕內(nèi)部藏著一把黑色彎刀。
邢朗冷笑了下,舉著槍一步步朝他走近,道:“你老實(shí)點(diǎn),我就不開槍�!�
那人藝高膽大,無視邢朗的警告,偷偷的將彎刀滑到手心,剛要朝邢朗甩出去,就見邢朗把槍口向上一抬,對著天花板開了一槍。
“我讓你別動!”
槍聲響過,魏恒壓著步子走到那人身后,一腳踹在他腿彎,趁其下盤不穩(wěn),撈住他的腕子往后一折,反剪到背后,頃刻卸掉他的兵器。
魏恒不僅身手一流,從背后偷襲也是一流,對方正要回身出拳,就被魏恒用腳別住腳腕狠狠往后一勾,面朝下摔在地上。
“快!”
魏恒撩開大衣蹲下身,用膝蓋抵住那人的脊背,朝邢朗喊道。
邢朗趕過去,拿出準(zhǔn)備好的麻繩捆住他的雙手,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的打了一個栓賊扣。
那人還在掙扎,大叫道:“賀總!”
賀丞脫掉濕淋淋的大衣拿在手里,甩著陣陣作痛的胳膊朝他們走過去,神色復(fù)雜又冷漠的看了一眼被生擒的保鏢,道:“我叫你了嗎?誰讓你跑出來了?”
說著,他冷冷的斜了魏恒一眼,看著邢朗問:“你們想干什么?”
邢朗拽著那人站起來,把手里的槍扔給魏恒,朝賀丞一笑,道:“不干什么,只是想和賀總聊聊�!彼樕怀�,又道:“把楚行云也叫回來吧,咱們是時候把話說清楚了�!�
傍晚,鄭蔚瀾在客廳里背著手焦躁的轉(zhuǎn)著圈,忽然聽到房門開了,于是連忙朝門口迎過去。
賀丞率先走進(jìn)來,冷著一張能擰出水兒的俊臉,眼神如冷刃般朝鄭蔚瀾斜刺了一眼,視若無睹的繞過他,徑直上樓。
鄭蔚瀾被賀丞那一記冷眼威懾到了,杵在原地不敢動彈,忙問魏恒:“怎么回事?你招惹他了?”
魏恒慢條斯理的脫掉大衣,只諱莫如深的向鄭蔚瀾搖搖頭。
鄭蔚瀾又朝門口張望,正要問問邢朗怎么沒回來,就見邢朗扭著一個人進(jìn)來了,那人雙手被綁在身后,嘴上纏了好幾圈膠布,臉上被揍了一拳,顴骨都被打塌了一半。
鄭蔚瀾眼皮子一抖,立馬離邢朗八丈遠(yuǎn),似乎在那人身上看到了自己悲慘的結(jié)局。
邢朗站在玄關(guān)把那人往客廳用力一推,那人踉踉蹌蹌的往前沖了幾步,一屁股跌坐在沙發(fā)上,垂著腦袋用鼻孔喘粗氣。
“都弄好了?”
邢朗兩三步跨進(jìn)客廳,看著鄭蔚瀾劈面問道。
隨著他走近,鄭蔚瀾條件反射似的往后退,退到魏恒身邊,道:“好了,按照你說的,東西保存在U盤里,網(wǎng)站上的痕跡刪光了�!�
邢朗很信得過鄭蔚瀾的電腦技術(shù),不再多問,直截了當(dāng)朝他伸出手:“U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