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兩人比的是馭馬之術(shù),寧芙雖依舊未能贏過公主,表現(xiàn)卻也有可圈可點(diǎn)的地方。
敬文帝笑道:“公主果然名不虛傳,阿芙也值得褒獎,兩人都該賞�!�
圣上欽賜,已是莫大的榮耀。
寧芙歡喜道:“謝謝表舅。”
公主也道:“謝圣上。”
敬文帝又對陸行之道:“行之,你這教學(xué)有些水平,看來日后宮中的皇子公主,也得請你去提點(diǎn)提點(diǎn)�!�
“圣上謬贊�!标懶兄槐安豢旱�。
寧芙看了他一眼,不知他是什么時候來的。
她倒是覺得教授皇子公主們騎射不錯,日后若是能升上太子少師,也算好官職了,穩(wěn)定又不至于忙碌,還得人尊敬。
寧芙又找了找兄長與衛(wèi)子漪的身影,見他們都松了口氣,也安心了下來。
與公主的這一次比試,寧芙也算是出了風(fēng)頭。
她原先還能在不起眼的角落找自在,現(xiàn)在卻被人關(guān)注著,言行都得更謹(jǐn)慎,加上公主點(diǎn)名要她相伴,她與陸行之也便沒了見面的機(jī)會。
否則寧芙倒是想聽聽,他這樣話少的人,會如何夸獎她。
陪同公主外出游玩,她也會教寧芙一些騎術(shù)技巧,寧芙受益匪淺。
這日兩人爬到山尖時,公主鋪開了帶來的毯子,擺上了糕點(diǎn),打算再此休息一番。
“你可有訂下婚約?”公主好奇問她。
寧芙搖搖頭:“尚未�!�
公主來了勁,湊近她:“你心儀之人,可是那陸公子?我看他那模樣,倒是個能讓你快活的,看似挺淡泊一人,不過到了床上肯定是個耍狠的�!�
公主大膽奔放,若不是寧芙骨子里是個嫁過人的婦人,恐怕難以招架。
寧芙摸了摸鼻子,這話她一個小女君,自是不能回應(yīng)的。
“你知我為何來大燕找夫婿?”公主又問。
“為何?”寧芙也有幾分疑惑。
公主意味深長道:“在我們北齊,你們大燕男子在床笫之事上風(fēng)評更好。北齊男子雖更魁梧,卻是繡花枕頭,像世子那樣勁腰挺拔的,才是擅長御女之術(shù)的。”
寧芙雖清楚公主只是同她玩笑,但想起上一世與宗肆同房的場景,還是不禁臉熱。
“帶你喝些好東西�!惫魈崃颂嶙约簬淼木疲斑@是北齊供皇室喝的玉漿,以五月妃子笑為底、添之七月仙進(jìn)奉提味,果子香與酒香都很好的保留了,除了進(jìn)貢給圣上的,便只有這些了�!�
寧芙是不愛喝酒的,大燕女君也極少碰酒,但重活一世,想法就不同了,體驗(yàn)體驗(yàn)又何妨?
是以寧芙欣然接受道:“那便謝過公主了。”
酒是好酒,初入嘴時是新鮮荔枝果子味,如醴泉般甘甜,入喉時則散發(fā)淡淡酒味,刺激著味覺,酣暢淋漓。
她從未體會過如此滋味,一連喝了三杯。
寧芙貪了嘴,又無經(jīng)驗(yàn),連自己醉了也不自知。
公主豪爽慣了,更是個沒分寸的,醉的更是不省人事。
兩人在山間是愜意,卻急壞了山下的人。
到傍晚時,侍從才發(fā)現(xiàn)沒了公主與寧芙的身影,嚇得臉色慘白,急忙去稟告了此事。
公主丟了,不好聲張,敬文帝只暗中吩咐幾位公子去尋。
得知寧芙不見蹤影,寧裕憂心不已。
六皇子寬慰寧裕道:“四姑娘看著不像沒個顧忌的人,公主又會些功夫,自保不成問題,或許就是迷了路�!�
寧裕謝過他,卻依舊放不下心。
幾人商量過后,分頭尋找。
宗肆與陸行之沿山而上,后者的擔(dān)心,并不比寧裕少。
很快出現(xiàn)了兩條路,兩人一左一右,宗肆正要往右走,卻聽陸行之道:“要是她們有危險,勞煩世子先救寧四姑娘姑娘。”
這算是大不敬了。
宗肆掀了掀眼皮,沒回應(yīng)。
“若是世子答應(yīng)我,我愿當(dāng)世子的幕僚�!标懶兄聊艘槐K茶的時辰,又開口道,“我也是為了世子好,世子聽了我的,日后定不會后悔�!�
用自己的前程來換一個女子,顯然不是理智之舉。
宗肆看了他一眼,不過對他而言這是送上門的好事,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往前復(fù)行數(shù)百步,山尖處的樹木光照充足,也更茂盛,辨路更難。行走的動靜驚了鳥獸,山鳥于山林中不停鳴叫,公主的馬匹也被躁動地嘶鳴起來。
宗肆辨別片刻,往馬喑的方向走去。
他找到寧芙與公主時,兩人睡在毯子上,因?yàn)槔�,蜷縮在一處,毯子角落的酒壇與小食,橫七豎八地躺著,倒是沒有深陷危險之中。
宗肆一人,自是無法帶兩個醉鬼回去,正要離開去尋幫手,卻聽一聲嬌弱又茫然的:“郎回頭時,見寧芙坐了起來,頭飾雖已凌亂,臉色也有睡久了的壓痕,但即便如此,也未影響寧四姑娘的美貌。
宗肆沉思須臾,舉著火折子,走到了她面前。
她的酒勁,并未散去,眼神也不清明,眼底盈盈有淚,小小年紀(jì),倒像是有數(shù)不清的傷心事。
“你的箭術(shù)誰教你的?”宗肆盯著她,緩緩問道。
眼下倒是能趁機(jī)問問此事,當(dāng)然若不是為了此事,他也并不會上前。
“是你教的�!睂庈娇戳怂�,輕聲道。
“我為何會教你?”他耐著性子引導(dǎo)她往下說。
寧芙咬唇道:“因?yàn)槟憬?jīng)不住誘惑,想跟我行房�!�
宗肆:“......”
“我其實(shí)不想學(xué)騎射的,就是想找借口,跟你多待一會兒�!睂庈捷p輕拉住他的袖口,委屈傾瀉而出,“你每次與我同完房后,都不理我了�!�
宗肆揉了揉眉心,抽回被她拉住的衣袖。
這個無情的動作,讓寧芙從混沌之中找回了一絲清醒,她聲音如同煙霧,被風(fēng)一吹就散了,幾不可聞:“我死了,想必你該是高興的�!�
第11章
宗肆自是沒有把小女君的醉酒之言當(dāng)真。
即便有上一世,卻也得符合邏輯,他沒有娶寧芙的動機(jī),也無人能逼他娶一位不想娶的妻子,兩人并無可能結(jié)成夫妻。
見問不出什么,他不再耽誤,起身用火折子點(diǎn)了支信號焰火。
“我冷�!睂庈捷p聲道。
宗肆脫下大氅,寧四姑娘久病初愈,身子羸弱受不得冷,他不介意賣陸行之人情。
給她披上時,寧芙下意識地尋找熱源,往他懷里鉆,眼下還以為是上輩子,也沒個顧忌,幫他打理了王府三年,用他取取暖又如何?
宗肆常年習(xí)武,身子向來是熱的,人又高大,懷抱自是舒服的,她正要環(huán)上他的腰,卻被他眼疾手快地阻攔了。
“四姑娘自重�!弊谒恋坏馈�
“裝什么假君子。”寧芙道,人前裝模作樣,夜里還不是要來她寢居過夜。
宗肆眉梢微挑,卻聽不遠(yuǎn)處響起了腳步聲。
來人是陸行之與寧裕。
宗肆拉開了與寧芙的距離,道:“四姑娘與公主只是喝多了,并無大礙�!�
見到寧芙安然無恙,兩人才算放下心來。
寧裕道:“多謝。”
“夜寒料峭,先帶四姑娘與公主回去吧�!奔热挥腥苏湛矗谒磷匀淮蛩忝撋�,去取自己的大氅時,寧芙卻淚眼婆娑地看著他。
宗肆的眼神,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之后便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視線,轉(zhuǎn)身離去。
寧芙醒來時,已是第二日晌午。
“可算醒了,昨夜可把你大哥給急死了�!毙l(wèi)子漪含笑說道,“好在也只是喝醉了酒,沒出大事�!�
寧芙卻沒想到那酒會如此之烈,喝醉也并不好受,日后她不會再嘗試。
揉著暈沉的額頭,片刻后,記憶涌來,寧芙微微一頓。
昨夜的事,有些細(xì)節(jié)雖印象模糊,喊宗肆郎君,卻是記得清清楚楚。
寧芙的臉色有些不太好,宗肆手里本就有她的把柄,冒犯他后當(dāng)作無事發(fā)生,可不是明智之舉。
她盤算著得跟他道歉,只是卻再也沒見著他的身影。從寧�?谥械弥�,京中有事,宗肆與陸行之一道回京處理了。
這事便也只能先擱置了。
寧芙也未再見過公主,那日兩人醉酒鬧得不小,敬文帝怕兩人一起再生出事端,便以她的身子需要靜養(yǎng)為由,替她拒絕了公主的邀請。
而公主尋駙馬一事,似乎也沒了后續(xù)。
寧芙倒是挺好奇公主的佳婿是誰,只是腦中實(shí)在是沒這事的印象。
轉(zhuǎn)眼間,秋獵便結(jié)束了。
回京那日,寧芙又得了敬文帝的賞賜,得了只通身如雪的白鸚鵡,雪羽赤喙,其狀如鸮。
這鸚鵡上輩子是六皇子的玩物,她不能奪人所愛,便道:“表舅,我不擅長養(yǎng)鳥,還是交給六皇子養(yǎng)吧�!�
孟澤笑道:“白鸚鵡十年難得一只,是難尋的稀罕物,父皇送與你是喜歡你,表妹回去找個雀奴養(yǎng)著就是了。”
孟澤一句表妹,卻叫得寧芙心神難安。
上一輩子,孟澤雖想逼她嫁給他當(dāng)側(cè)室,卻不是喜歡她,想要的不過是她外祖母手里的人脈。
寧芙的外祖母康陽長公主,雖已自請外放,卻與手握兵權(quán)、扎根關(guān)外的魏王關(guān)系極好,孟澤彼時與四皇子孟澈還在爭奪太子之位,自是希望得到魏王支持,所以才想逼迫寧芙嫁與他。
后來魏王一死,她沒了利用價值,孟澤便再沒有多看過她一眼。
寧芙收回思緒,眼下卻是不好得罪孟澤:“多謝表哥割愛。”
“表妹若是遇上不懂之處,可來問我�!懊蠞傻�。
這就只是客套話了,她一個深宅女君,要見他豈是那么容易的。
入了京城,坐著各府女君的馬車與圣駕散開來,到長華街時,寧芙遠(yuǎn)遠(yuǎn)便看見在寧國公府門口等待她的寧夫人。
“阿母�!睂庈骄`開笑容。
寧夫人瞧著自己女兒,曬黑了些,也瘦了些,不禁心疼的想落淚。
寧芙剛下馬車,就被她摟進(jìn)了懷里:“聽說你病了,阿母這些天可擔(dān)心壞了,身子可好了?”
“早就好了,阿母,我的騎射進(jìn)步了可多了,連圣上都夸我了�!睂庈礁f著喜事,“看,這是圣上賞給我的白鸚鵡,十年難得獵到一次呢�!�
寧夫人卻顧不上這鸚鵡,依舊在細(xì)細(xì)打量她,怕她受了傷瞞著她,見她手腕有些腫著,又氣又心疼道:“怎么,連在阿母面前也要遮遮掩掩了?”
寧芙的手腕還是很疼,那日與公主比試,她沒太顧忌著傷勢,事后也沒跟任何人提,在外不好太嬌氣了。
如今回了家,阿母一副她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讓寧芙也有些鼻尖發(fā)酸。
“阿母,我餓了�!彼鰦傻�。
寧夫人便氣不起來了,道:“已經(jīng)備好晚膳了,你祖母在沁園等你,你父親也馬上回府了。對了,你大伯今日也在府中�!�
寧芙的大伯,便是寧國公寧真修,官位乃是正四品太仆,而寧芙的父親雖未承爵,卻是正二品吏部尚書,負(fù)責(zé)官員人事管理。
早些年,大伯母背后嘲笑過,阿母堂堂一個長公主嫡女,卻只嫁了寧國公府嫡次子,阿母那些年被氣得夠嗆,好在后來父親官位漸高,才算順了阿母的氣。
不過大伯與父親兩兄弟向來要好,兩房關(guān)系也還算和諧。
寧芙先回了竹苑洗漱,到沁園時,父親也已經(jīng)到了,正與大伯相談甚歡。
“父親,大伯�!彼暗馈�
寧真修笑道:“阿芙,大伯今日得好好夸夸你,可給我們寧國公府長了臉。”
原來是那日與公主比試騎射一事,已經(jīng)早早傳回了京城,寧芙也算得了個好名聲。
高興的也何止是寧國公寧真修,寧芙的父親與祖母,更是樂呵得不行,自從消息傳入京中,每日都是神清氣爽的。
“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寧真修問她。
寧芙想了想,道:“圣上送了我一只白鸚鵡,大伯替我尋一名雀奴吧。”
“大伯明日就去辦�!睂幷嫘抟豢诖饝�(yīng)下來。
之后寧芙便去寧老太太和大伯母衛(wèi)氏跟前,說起秋獵的趣事了。
老太太在意的,是敬文帝待她如何,而她又是如何被敬文帝夸贊的。
在聽聞敬文帝讓寧芙喊表舅時,寧老太太的笑意明顯了幾分,心里有了一番盤算。
得到圣上的賞識,這便是寧芙在親事上有利的籌碼。
衛(wèi)氏道:“你姐姐也替你高興,讓你下次去衛(wèi)府玩。”
衛(wèi)氏指的,是寧國公嫡女,也就是寧芙的嫡堂姐寧苒,她也有好一陣沒見過她了,好奇問道:“苒姐姐近來可好?”
衛(wèi)氏嘆氣道:“你苒姐姐夫君聽她的,婆婆又敬著她,跟我說出嫁了反而自在得不行,真是個沒良心的�!�
只是話雖如此,神色卻是自豪得不行。
能將夫君拿捏在手心里,寧苒也的確算是厲害的了,哪怕衛(wèi)家門第算不上頂尖,這小日子也能過得有滋有味。
寧芙上一輩子,就沒有這樣的本事,回門也大多是自己孤零零的�?匆妼庈鄯蚱蕹呻p成對的模樣,要說不羨慕是不可能的。
“大伯母,苒姐姐這是日子過得好,即便嫁了人,她心里一直記著國公府的�!睂庈降馈�
衛(wèi)氏笑意真誠了些,自己女兒自然是最好的。寧老太太打的主意,她也清楚,不過她并不認(rèn)為,宣王府沒瞧上自家女兒,就能瞧上寧芙。
當(dāng)然,若是看上了,對大房來說也是好事,但寧芙可管不住宗肆,恐怕不出半年,屋里就得來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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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房、二房今日是難得團(tuán)聚,一家人歡歡喜喜的吃了頓團(tuán)圓飯。
“真修與阿芙都是剛回府,你們都回去吧�!睂幚咸珦]了揮手。
兩兄弟在沁園門口告別。
“老爺,我屋里熬了湯,這會兒估摸著正好入口�!毙l(wèi)氏殷勤道。
寧真修卻敷衍道:“今日沒什么胃口,你回去吧,我去張氏那一趟�!�
說完大步離去。
衛(wèi)氏的笑容僵在臉上,最后撫摸著自己容貌不再的臉,眼神漸漸冷了下去,張氏爭寵不知收斂,怕是連妻妾之尊卑貴賤也忘了。
寧芙那邊,寧夫人與寧真遠(yuǎn),走了一路,卻也未說上幾句話。
寧真遠(yuǎn)倒是偷看了寧夫人一路。
“阿母,父親是非常想念你的,他想見我都是假的,他其實(shí)是想回來看看你。”寧芙充當(dāng)和事佬道。
“你父親可不會想我,說不定他早就嫌我年紀(jì)大了。”寧夫人氣定神閑道。
寧真遠(yuǎn)急切道:“我未曾......”
“需不需要我再給你納一房妾?”寧夫人繼續(xù)道。
寧真遠(yuǎn)卻猛地一震,認(rèn)錯道:“是我的錯,但我與那于氏,什么都未發(fā)生,我原先想著,等過些年數(shù),母親西去了,我就送于氏出府,這樣既不算背叛你,也不會讓母親傷心�!�
寧夫人看了他一眼:“若是有下一次,你會如何?”
于氏差點(diǎn)害了寧芙,寧真遠(yuǎn)哪敢再留女子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