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出門的時候有些巧不巧,旁邊走廊上正好有道身影站著,如木樁一般盯著他看。
陳宗元抬手穿衣服,他動作很快,卻一點不著急,最后的幾顆扣子一點兒一點兒地扣著。
顧韻茹只匆匆一瞥看見了他后背緊實肌的肉。
她站在距離陳宗元三四米遠的地方,見陳宗元側(cè)眸看過來,腳下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退,眼神中全是驚恐,哪里還有一開始的嬌羞模樣。
陳宗元原本想從另一個方向下樓,想了想還是朝她走了過去。
等扣好最后一顆紐扣,人也站到了顧韻茹身前。
“我以為,你昨天就應(yīng)該消失才對�!�
他的語氣很淡,聽上去沒什么不開心的,可是顧韻茹卻忍不住抖了抖,想起昨晚被他掐著脖子的窒息,連忙回道:“我,我這就走�!�
昨天陳枝離開后,她不顧嬌羞爬上了陳宗元的床,剛準備解開他的襯衣,就被掐著脖子按到了墻上。
陳宗元的模樣恐怖得猶如地獄里爬上來的兇神,猩紅的雙眸中全是殺意。
她差點死了,只差一點點。
從陳宗元身邊經(jīng)過的時候,顧韻茹盡量與他拉開距離,連帶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陳宗元靠在墻上,忽然想起什么,說:“兩周五萬補習(xí)費,一會兒找管家拿現(xiàn)金,以后別再出現(xiàn)�!�
上一個想爬陳宗元床的女人,被他扔給了軍隊里常年吃素的幾個男人,第二天就被玩得沒了半條命。
如果不是看在她和陳枝是同學(xué)的份上,昨天晚上就會悄無聲息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今日陳宗元心情好,哼著小曲兒下了樓。
看見阿海在門口等著,說話時尾調(diào)都是上揚的:“什么事?”
阿海過來,主要還是為了越南那邊。
張德江死了之后,越南那邊亂了套,下一位主席原本是張德江早早定下的接班人,這會兒他一死,黨派當(dāng)中立馬有人造反想要上位,更不用談其他勢力也都盯著這一塊香餑餑。
如今部分地區(qū)開戰(zhàn),武器就成了剛需。
阿海來找陳宗元,是因為接到好幾條越南的暗線,表明想從陳宗元這兒買武器。
越南正是奪權(quán)的時候,錢不錢的已經(jīng)不重要了,誰能供應(yīng)足夠多的武器,讓他們坐上那個位置,誰就是他們的爹。
陳宗元與阿海進了書房說話,他沒有立刻答應(yīng)往越南運送武器。
一旦局勢變亂,即便一開始談的條件很誘人,但那些人一旦被逼到窮途末路,都有可能化身為惡豺。
所以這筆生意看上去賺錢,實際風(fēng)險很大。
陳宗元凝神思考的時候總是愛在手里把玩著些什么,這一次他手里的是一枚珍珠發(fā)夾,從陳枝床上拿的。
昨天這東西半途被撞掉了,他當(dāng)時壓在手掌上,十分礙事。
“二叔那邊不是正愁買家么,把這條暗線透給他,我們這邊先別去蹚越南的渾水�!标愖谠粗赣昧�,按下發(fā)夾:“意大利呢?”
阿海是個做事很講效率的人,加上跟在陳宗元身邊這么多年,二人早就形成了默契,他一開口,阿海便知道問的是什么事。
“那邊銷路一直很穩(wěn)定,但最近有個毒梟似乎也想插手軍火的生意,我們的人碰到過幾次,時間比較短,還沒摸透那邊的底�!�
陳宗元朝他看去:“讓理查德好好查查這個人的來路,這個季度運到那邊的貨先扣住三分之一,剩下的等過段時間再說�!�
阿海點頭,剛轉(zhuǎn)身準備拿幾份需要陳宗元過目的文件,又聽他問:“陳枝兒今天去哪了?”
這倒還真問對人了,阿海在陳家有一個固定的住處,就在主宅旁邊的一棟建筑里,他來得一般都比較早,今天到的時候正好看見陳枝出門。
“陳枝小姐今天去孤兒院了。”
“一個人去的?”
“是�!�
陳宗元頓了頓,起身說道:“備車�!�
阿海彎腰,從旁邊茶幾上拿起一捧文件,跟上了他。
其實陳宗元一般不喜歡在辦公室以外的地方處理公務(wù),阿海就是知道陳宗元的性子,所以才趁他在家,把比較緊急的文件安排在了上午。
但陳宗元突然把辦公地點轉(zhuǎn)移到車上,阿海摸不準到底要去哪,猜測有可能是要去處理緊急事故,因此面上帶了幾分嚴肅,上車前還特意檢查了一下腰側(cè)口袋中的配槍。
陳宗元坐在后座,拿了份文件翻閱,說出了目的地:“孤兒院�!�
阿海放在配槍上的手緩緩落下,他端正地坐在駕駛位,摒棄雜念,盡量把車速放緩,方便陳宗元讀閱文件。
作者的話:先走劇情,估計寫到女主成年也不會太久,不想看劇情的可以跳過,但我覺得該交代的都得交代,這個故事才算完整~
0027
身世
陳枝出門較早,到達孤兒院的時候比約定的八點還要早十分鐘。
她這幾年來的次數(shù)不多,偶爾才會過來,門口的保安對她倒是一點都不陌生。
看見她的那輛黑色保時捷,就麻溜地打開大門放行。
陳枝沒讓司機跟著一起進去,她自己一人沿著孤兒院門口唯一一條路往里走。
孤兒院在京郊,斑駁的大門以及進門的那棵大梧桐樹這么多年都沒變樣子。
陳枝還記得,她剛被送到孤兒院那年,她不上課的時候就躲在大梧桐樹后面一小塊空地上。
也不做什么,就是被噩夢折磨,想一個人躲起來。
那時候,不止她,還有另一個人。
她們都不愛說話,常常并肩靠在梧桐樹上,安安靜靜地仰頭看天。
自打離開孤兒院后,陳枝每次踏進這個地方,都覺得腳步無比沉重。
這一次,站在孤兒院中唯一的建筑前,她抬手擋了擋刺眼的光,忽視了耳邊小孩子們的說話聲,穿過不算大的操場,來到校長辦公室門前。
她抬手敲了敲門,里面?zhèn)鱽硪坏缆詭硢〉呐暎骸罢堖M�!�
陳枝看見了許久不見的院長,她正捧著保溫杯,戴著老花鏡,坐在辦公桌前不知是批改作業(yè)還是在做別的。
院長抬頭,看見陳枝,驚喜地起身,:“我們枝枝瞧著又長高了不少,快來坐下讓我好好看看�!�
陳枝被拉著在一旁的會客沙發(fā)上坐下,院長扶著老花鏡,越看笑意越深:“我就說笑笑是咱們孤兒院長得最俊俏的女娃娃,真是漂亮,難怪當(dāng)初許多小男生都想和你同桌喲�!�
陳枝回握住院長的手,看著院長鬢邊的白發(fā),以及臉上的皺紋,心口發(fā)酸:“院長媽媽,您別老把自己弄得這么累�!�
院長笑道:“你這小妮子,人不大,倒是愛操心,院長媽媽我好著呢�!�
陳枝努力將哽咽的聲音藏�。骸澳闵蟼月都去住院了,也不告訴我,還是徐老師打電話給我我才知道的�!�
她說著眼淚往下掉,院長忙伸手拿了張紙:“我就說是哪個告訴你的,原來是她,我這都是老毛病了,哪有這么嚴重,住院不過是去調(diào)養(yǎng)罷了�!�
陳枝不想點破,徐老師電話里說院長媽媽的情況恨不樂觀,可能需要動大手術(shù),但她一直不愿意,連多休息幾天都沒肯。
院長就是這個倔脾氣,陳枝又勸了幾句,被她輕飄飄揭過,換了別的話題:“對了,枝枝還記得你之前的同桌嗎?”
陳枝順著她的話想了想,悄悄捏緊了裙擺,問:“你說的是?”
院長去一旁的書柜里翻找了半天,找到本很厚的相冊。
她老花鏡垂在鼻尖上,一邊翻著一邊自言自語:“第九屆……第九屆……我記得就在這兒,找到了!”
她翻到其中的一頁,點著一張張稚嫩的照片,都是同一年拍攝的。
指尖在相冊上滑過,然后頓住。
院長的笑容里滿滿的全是回憶。
她指著的一張大頭照,正是那會兒的陳枝,扎著兩個小羊角辮,看向鏡頭的目光懵懂無邪,連笑一笑都不會,臉蛋上的表情好生嚴肅。
“你當(dāng)時來的時候可怕生了,除了我之外誰都不要,晚上還哭了兩三天,非要和我睡,還記不記得了?”
陳枝慢慢點點頭,那時候太小,許多事情都忘了,只有幾個印象極其深刻的,才勉強記得。
她目光落在那張照片的名字上。
她到孤兒院來的時候連名字都沒有,是院長媽媽給她起的小名,叫笑笑,還有旁邊一位,和她相差沒幾天送來的,也是院長媽媽取的名字,叫做糖糖。
陳枝看向糖糖的照片,扎著和她一樣的小辮子,一樣天真懵懂的眼神,一樣嚴肅的小表情,兩張擺在一起,乍一看倒像是一個人。
院長用手指在兩張稚嫩的小臉蛋上輕撫著:“你們倆差不多時間被送來,還都不愛說話,誰知道后來關(guān)系那么好,你看,我這兒還有一張你們坐在一起拍的照片呢�!�
她說著將相冊往后翻了幾頁,指了指右上角的一張照片。
照片上兩個小女孩并肩站在大榕樹下,手拉著手,笑容很燦爛。
陳枝看著照片不說話,一些回憶浮上腦海。
忽的,眼前閃過一片廢墟,她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耳邊是各種各樣雜亂的聲音,簌簌落下的碎石,逼仄的角落,還有疼痛的傷口。
一個小女孩蜷縮著身體,抱著膝蓋抽泣著。
她聞到了鮮血的味道,只是這片漆黑的角落里什么也看不見,只能用手慢慢摸索過去。
手伸過去,她摸到的,是一個不會動彈的人。
還摸到了一個紅色的綢花蝴蝶結(jié),和院長媽媽送給她的一模一樣,甚至她還和她約好了今天一起戴。
片刻之前還活蹦亂跳的糖糖,如今就這么一動不動地躺在那。
廢墟中灰塵四處飄散,空氣逐漸變得稀薄,笑笑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
也許她會變得和糖糖一樣。
雖然不是第一次面臨死亡了,可是她依然很害怕,她開始告訴自己,糖糖沒死,只是睡著了。
她爬到糖糖身邊,抓著她的手,試圖和她說話。
手上碰到了濕黏黏的血,她的聲音帶上了哭腔。
到后來,力氣耗盡,她只能慢慢蜷縮在地上,和她睡在一起。
昏迷的前一刻,笑笑聽見頭頂上方有動靜,她看見有光透進來,還有好多叔叔阿姨的說話聲。
再次醒來,是在醫(yī)院,有個看上去很和藹的爺爺坐在她病床邊,語氣很溫柔:“笑笑,沒事了�!�
笑笑剛想開口問他是誰,就見院長媽媽走了進來,溫柔地摸著她的臉蛋道:“笑笑,這是你爺爺,快叫人�!�
笑笑躲在院長媽媽身后,怯生生地看著對面的男人。
“笑笑,你手上戴著的這個手串,是你剛出生的時候爺爺給你的,他是你的親爺爺�!痹洪L媽媽耐心地和笑笑解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