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云卿緊了緊垂在身側(cè)的拳頭，語調(diào)謙卑的答：</p>
“回太后娘娘，永寧侯府教導(dǎo)子女的方式與其他功勛世家的方式并無不同，</p>
若夫君想要納妾，我自然大大方方的為他張羅，幫他安排好一切，免他后顧之憂，</p>
可裴玄不同，他要將帶回來的那個女子抬舉為妻室，與我平起平坐，</p>
我雖是一介女流，但也有骨氣，他這般欺我辱我，我是萬萬不能忍受的�！�</p>
說到這，她緩緩俯身磕頭，又補(bǔ)充了一句：</p>
“這無關(guān)嫉妒，而是維護(hù)身為正妻的尊嚴(yán)，還請娘娘明察�！�</p>
那句‘維護(hù)身為正妻的尊嚴(yán)’狠狠戳在了太后的心坎上。</p>
她與霍貴妃斗了半輩子，不就是為了護(hù)住身為中宮嫡妻的體面么？</p>
這丫頭倒是聰明，懂得攻心為上。</p>
只可惜是淑太妃的侄女，注定了她們這輩子都不會在同一個陣營里。</p>
“若哀家執(zhí)意要抬舉那沈氏呢？她父親為國捐軀，許她平妻的名分也合情合理。”</p>
云卿蹙了蹙眉。</p>
她不知道太后這是試探還是敲打，沉吟幾息后，正色道：</p>
“娘娘的懿旨臣婦自是不敢違抗，若您執(zhí)意要抬舉沈氏為平妻，</p>
那臣婦只有請求您念在侯府祖輩的情分上，賜我與世子和離�！�</p>
太后微微瞇眼，質(zhì)問：“云氏，你這是在威脅哀家么？”</p>
“臣婦不敢，還請您體諒一個正妻想要維護(hù)自己最后一點尊嚴(yán)的無奈與心酸�！�</p>
這話再次讓太后想起了曾經(jīng)所經(jīng)歷的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p>
她冷笑出聲，疾言厲色道：“云氏沖撞哀家，遣回府去抄寫女戒一百遍�！�</p>
云卿聽罷，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抹淺笑，轉(zhuǎn)瞬即逝。</p>
她賭贏了。</p>
太后并不想讓妾室越過正室。</p>
看來當(dāng)年先帝爺寵妾滅妻確實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p>
沈氏的如意算盤，落空了！</p>
“臣婦領(lǐng)旨。”</p>
太后讓她抄寫女戒，不過是為自己找臺階下，她自然不會蠢到去爭執(zhí)。</p>
剛從地上站起來，太后又開口了：</p>
“為著你自己的名聲著想，對那沈氏也不能太苛刻，</p>
通房過于羞辱人了，還是讓裴玄納她為貴妾吧�！�</p>
云卿應(yīng)了聲‘是’。</p>
她也不想落人口舌。</p>
沈父畢竟是有功之臣，拿通房的名分打發(fā)沈氏，怕是會引起眾怒。</p>
和離之前，她不想再節(jié)外生枝了。</p>
妾室就妾室吧。</p>
等她離開國公府后，裴玄那廝將沈妙云供著當(dāng)祖宗都行。</p>
太后隱隱猜出了她的心思，倒是沒說什么，只是看她時的眸光暗了幾分。</p>
“哀家乏了，你跪安吧。”</p>
“是�！�</p>
目送云卿退出去后，綠藥姑姑笑著開口：</p>
“奴婢還以為您要抬舉那沈氏，讓她與云氏平起平坐，狠狠報復(fù)一下永寧侯府呢�！�</p>
太后伸手揉了揉發(fā)漲的眉心，嗤道：</p>
“我若真這么做，不但報復(fù)不了永寧侯府，還會助他們再出一位皇妃，甚至皇后。”</p>
綠藥姑姑緩緩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壓著聲線問：</p>
“您的意思是陛下動了不該有的心思，想要……”</p>
太后冷笑。</p>
“他做夢！只要哀家活著一日，就絕不允許他覬覦臣妻，留下千古罵名�！�</p>
綠藥姑姑朝殿外看了一眼，憂心忡忡道：</p>
“世子夫人似乎動了和離的心思，若她恢復(fù)了自由身，陛下怕是會冒天下之大不韙�！�</p>
太后猛地攥緊了手中的佛珠。</p>
兒子是個什么性情，她再清楚不過。</p>
正因為如此，她才舍棄了通過沈氏報復(fù)云氏的機(jī)會。</p>
若她真的將沈氏扶正，那云氏勢必會鬧和離，而且能鬧得名正言順。</p>
一旦讓她得逞，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p>
“那就想盡一切辦法阻止她與裴玄和離，將她一輩子困在慶國公府的后宅里�！�</p>
她就不信皇帝能做出橫闖臣子內(nèi)宅，強(qiáng)奪臣妻的荒唐事。</p>
…</p>
云卿從慈安宮出來后，由小太監(jiān)領(lǐng)著出宮。</p>
她有心想要去看望姑母，奈何宮中規(guī)矩森嚴(yán)，未經(jīng)允許不得隨意走動。</p>
加上太后剛罰了她，她不宜過分招搖，只得按捺住想要偷偷走一趟的沖動。</p>
“這位公公，我能向你打聽個事么？”</p>
小太監(jiān)咧了咧嘴，笑道：“您真是折煞奴才了，世子夫人有什么事盡管問，奴才定知無不言�！�</p>
云卿想著詢問一下姑母的近況也無傷大雅，即使小太監(jiān)事后稟報給太后，亦不會招惹什么禍端。</p>
“我有三年不曾見過淑太妃了，請問她是否安好？”</p>
小太監(jiān)張了張嘴，剛準(zhǔn)備說些什么。</p>
這時，拐角處突然沖出一個宮女，狠狠撞在了云卿身上。</p>
兩人緊貼在一塊，云卿察覺到對方塞了一張紙條給她。</p>
“奴婢該死，奴婢沖撞了貴人，罪該萬死�！�</p>
小宮女一邊道歉，一邊跪在地上磕頭。</p>
云卿用寬大的袖子遮住了手心里的紙條，溫聲道：</p>
“無妨，下次小心點便是�！�</p>
“……”</p>
一個不起眼的插曲，小太監(jiān)也沒當(dāng)回事，領(lǐng)著她繼續(xù)往前走，跟她簡述了一下淑太妃的近況。</p>
姑母暫時一切安好。</p>
出宮門，上了國公府的馬車后，她迅速掏出那張紙條：</p>
『卿卿吾兒，姑母一切安好，勿念。</p>
聽聞裴玄那豎子的所作所為，姑母痛心疾首，恨不能出宮去與之理論。</p>
奈何困于深宮寸步難行，無法為我兒撐腰。</p>
你且聽姑母說，若裴家欺你辱你，你便和離歸府，脫離那苦海，莫要走入窮巷，磋磨一世。</p>
再者，永寧侯府侯爵與世子之位空缺，你要盡早做決定，看看是扶持二房還是三房。</p>
他們雖是你父親的庶弟，但都是侯府血親，打斷骨頭還連著筋，日后定會成為你的靠山。』</p>
看到這兒，云卿緩緩攥緊了紙張。</p>
不錯，她父親膝下雖然只有她一個女兒，但侯府卻并未絕后。</p>
二叔三叔是老侯爺?shù)逆宜�，兩府人丁興旺。</p>
真正敗落的，只有長房而已。</p>
姑母勸她向朝廷遞折子，請封叔父為新一任侯爺，這本是為她著想。</p>
可她卻莫名的難受。</p>
新任侯爺上位，意味著她父親將塵歸塵，土歸土，屬于他的時代就徹底結(jié)束了。</p>
她舍不得。</p>
再者說，她那兩位叔父資質(zhì)平庸，他們真的能擔(dān)起永寧侯府的重?fù)?dān)么？</p>
若能，父親在世時便請封了，何須懇求先帝等他死后由她來決定侯府的傳承？</p>
“姑娘，到國公府了�！�</p>
外面?zhèn)鱽砬嗵m的提醒聲，拉回了云卿飄忽的思緒。</p>
她緩緩收起紙條，掀開簾子鉆了出去。</p>
主仆二人剛跨進(jìn)國公府的門檻，就被請去了榮安堂。</p>
老太太見她情緒低落的走進(jìn)來，獰笑道：“太后為妙云撐腰，你囂張不起來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