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塞外的日子很苦。</p>
蕭奕說得不錯，要塞林域關失守后的戰(zhàn)役只會越來越難打。</p>
可是再難打我也要打下來。</p>
阿爹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p>
阿爹沒完成的，我替他完成。</p>
張景德的狗頭是我親自取下的。</p>
西北的暴亂終于在第三年時平定了。</p>
一切安定下來后，我啟程回京。</p>
因為大雪封山，阻塞的消息終于傳到我了手里——</p>
蕭奕病重，兩月前便已昏迷了。</p>
我快馬加鞭，像十六歲那年聽聞蕭奕染疫，我連夜偷了阿爹的快馬一路疾馳南下那樣。</p>
到了京城卻發(fā)現(xiàn)，蕭奕立了新后，而賀銘也以貪污的罪名被抄家，打入了大牢。</p>
我不顧阻攔，沖進了金鑾殿，提著長槍直指蕭奕。</p>
一旁的太監(jiān)正要喊護駕，便被蕭奕擺了擺手攔了下來。</p>
「你先下去吧。</p>
「天寒，先把我的大氅披上�！�</p>
蕭奕的聲音溫柔，滿是情意。</p>
可這關懷的對象不是我，而是他的新后。</p>
在看清那女子容貌的那一剎那，我的手不自覺地抖了抖。</p>
我認得她——</p>
正是那年瘟疫，治好蕭奕的蘇婉音。</p>
我的聲音不自覺有些發(fā)顫：「給我個解釋。」</p>
蕭奕的目光追隨著蘇婉音，直至她出了殿門他才將視線重新移到了我身上。</p>
與剛剛看向蘇婉音時的神情不同，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冰冷，甚至帶著絲絲不耐煩：「解釋什么？朕心悅的一直都是婉音。</p>
「但朕需要你父親的支持，還需要他為朕沖鋒陷陣。你父親死了，朕便需要你替朕清掃障礙，所以只得與你故作深情。</p>
「況且你不想想，這天下哪個男子會喜歡你這般女子？」</p>
耳朵里一陣嗡鳴。</p>
短短三句話讓我如墜冰窟。</p>
我按捺住心中的酸澀，接著問道：「那賀銘呢？你為什么要將他關入大牢？」</p>
「朕處置個貪官還需你來指手畫腳？」</p>
「放屁！賀銘他怎么可能貪污，我們自小一起長大，他什么德行你不清楚？」</p>
蕭奕嗤笑道：「別跟朕談情誼，陪你們裝瘋賣傻那么多年，朕早就厭惡了。</p>
「要不是當時想著朕登基后還需要你們家室支持站穩(wěn)腳跟，朕早就演不下去了。」</p>
末了，他又輕飄飄補了一句：「不過現(xiàn)在你們沒什么用了。」</p>
語氣之淡像是在隨意處理一些沒有用的垃圾一般。</p>
我努力克制著，讓自己的聲音不那么顫抖：「蕭奕，你什么意思？」</p>
「那年的賞花會，父皇讓你討賞，你只要了不做課業(yè)。你知道父皇為什么直夸林家養(yǎng)了個好女兒嗎？</p>
「因為別人會討黃金，討功名，只有你對功名毫不在意，沒有絲毫的野心。</p>
「只有這樣的女子才適合做皇后�！�</p>
我直勾勾地盯著蕭奕，嗤笑出聲：「所以你認為我現(xiàn)在有野心？」</p>
蕭奕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淡淡道：「功高蓋主也是錯�！�</p>
「功高蓋主……」我輕喃出聲。</p>
「好一個功高蓋主。</p>
「蕭奕，真有你的。</p>
「我在前線九死一生，為你破陣殺敵，清掃障礙，最后你卻告訴我功高蓋主也是錯？」</p>
我笑得接近癲狂，眼淚也不自覺滑落。</p>
「直呼朕的名諱，這就是你的規(guī)矩嗎？」</p>
蕭奕的聲音冰冷，不帶絲毫的感情，眸子中也滿是厭惡。</p>
「你看看你現(xiàn)在，哪有一點點女子該有的樣子？」</p>
曾經(jīng)的蕭奕會告訴我不用學習規(guī)矩，會陪著我喝完酒爬上樹胡鬧，從不介意我直呼他的名諱，會陪著我舞槍弄劍，會寬慰我說不用學著尋常女子的樣子，會為我說我要做名揚四海的大將軍而鼓掌……</p>
但現(xiàn)在……</p>
我仔細地盯著面前的人，試圖找出一絲他年少時的痕跡。</p>
可眼睛鼻子都還是那個人，看向我時的神情怎么就變了呢？</p>
年少時的蕭奕看向我時，眼神真誠而又清澈，對我的感情不遮掩絲毫，全都映在眸子里，真摯而熱烈。</p>
我努力地將他與記憶中少年的身影重疊，可就算我再怎么努力，也無法將二人重疊到一起去。</p>
太割裂了。</p>
三年說短也不短，說長也不長。</p>
可就是這三年，便讓曾經(jīng)滿眼是我的少年變成了我不認識的模樣。</p>
既是這樣……</p>
我用長槍斬斷一截青絲，一字一句道：「蕭奕，自此，我們恩斷義絕�！�</p>
「來人，傳朕旨意，固寧將軍疑似與鄰國勾結(jié)，攜帶兵器進金鑾殿欲行不軌，現(xiàn)剝奪兵權(quán)打入大牢，聽候發(fā)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