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夫人宅斗多年，要是還看不出這出戲，那可真是白活了。</p>

    爹爹連忙上前安慰這個幾乎沒怎么見過的女兒：</p>

    “好孩子，你受苦了，爹爹來晚了�！�</p>

    陳筱夏搖搖頭：</p>

    “爹爹，夏兒不苦�！�</p>

    這番父女情深，卻是演得居多。</p>

    寒暄了幾句，爹爹回頭：“夫人，還沒想好借口么？”</p>

    大夫人上前一步，倒是也沒有輸陣：</p>

    “借口？妾身不知何錯之有？</p>

    “是逢年過節(jié)差人給她送衣物錯了？還是尊重她的選擇，許她留在這里錯了？</p>

    “抑或是任由她在這里裝模作樣錯了？”</p>

    爹爹一開始并不明白：</p>

    “你在胡說些什么？這些年我把后院交給你，你就是這么對待我女兒的？如今還編出這么多瞎話來搪塞我！</p>

    “誰不知道你想收養(yǎng)她們姐妹倆，但夏兒拒絕你了，你才如此苛待她的吧！”</p>

    我掃視了一眼，假裝不經(jīng)意般靠了一下角落的柜子，衣袖藏著的手悄悄一拉，里面塞得滿滿當當，還未擺放整齊的箱子就嘩啦啦全掉了出來。</p>

    我驚呼一聲：</p>

    “呀！這是什么呀？”</p>

    果然，都在這兒呢。</p>

    這竹屋不大，也就這能藏東西了。</p>

    大夫人贊賞地看了我一眼，又給旁邊的下人使了個眼色。</p>

    一旁的嬤嬤連忙上前拆箱。</p>

    里面擺放的，全都是精貴的衣裳，還有一些茶具之類的物件。</p>

    “爹爹……”</p>

    陳筱夏臉色難看，狠狠瞪我一眼。</p>

    大夫人見狀，接過了話頭，沒有讓她繼續(xù)說下去：</p>

    “老爺，妾身這么多年來自問沒有苛待過誰，如今你連番質(zhì)問，那我可要好好說道說道了。</p>

    “現(xiàn)在你也看到了，她這是故意演給你看的呢，這出戲，不知老爺您可滿意？</p>

    “半月前，沒娘的孩子總歸是要受苦，這才決心收留她們姐妹到膝下，我想著在我膝下長大，總歸是要好過些，可她是怎么說的呢？”</p>

    一旁的嬤嬤學得繪聲繪色：“小小姐說了，要認她做女兒，須得先把她的小娘抬為平妻，否則抵死不認大娘子這個嫡母�！�</p>

    夫人微微勾唇：“妾身倒是不知道，你這個妾室，倒還有如此本事呢�！�</p>

    爹爹的臉色愈發(fā)難看。</p>

    看著床榻上說不出話來的陳筱夏，神情憤怒：</p>

    “這都是真的？</p>

    “你今日所做的一切，什么生病，什么窮苦日子，這都是演給我看的！”</p>

    爹爹氣得一揮袖子，壓根不想聽陳筱夏解釋。</p>

    “爹爹，不是，不是這樣的！是她們陷害我的！”</p>

    “夠了！事到如今你還有什么好說的！”</p>

    爹爹揮袖離開。</p>

    大夫人深深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裝不下去的陳筱夏，輕笑了一聲離開屋子。</p>

    我沒走，看著她眼里的希望一點點破滅。</p>

    她恨恨咬牙：“你滿意了？“與大夫人狼狽為奸，合伙將我害成這樣，滿意了！”</p>

    我走到她身前。</p>

    帶著金絲的繡花鞋在她破舊的素鞋面前站定：</p>

    “是你自己害的自己啊，妹妹�！�</p>

    陳筱夏歇斯底里：“你這么快就忘了小娘嗎？陳筱冬，你根本不配做小娘的孩子！”</p>

    任她如何嘶喊，我都已經(jīng)腳步輕快地離開了。</p>

    她似乎忘記了。</p>

    小娘原本可以有更好的日子。</p>

    她出身雖遠比不上大夫人，但也不至貧苦。</p>

    她原本可以為人正妻，得個正經(jīng)前途。</p>

    卻因為戀愛腦，以及隱藏的，說不得的貪慕虛榮，非要嫁給爹爹做妾，選擇了一條自以為體面的道路。</p>

    這才有了我們姐妹倆后來的窘迫處境。</p>

    其實，我們那早死的娘，才是最不體面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