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片兵荒馬亂。</p>

    蕭仰正在前列拜祭皇兄，聞訊快步走過來，看馮幼螢軟倒在蘇嬤嬤懷里，臉色慘白，眉頭緊蹙，鬢發(fā)散亂，病懨懨的可憐。</p>

    他心里一緊，不由喝問：“怎么回事？”</p>

    世家貴婦們早跪在了地上。</p>

    她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也不知怎么說。</p>

    誰能想到她好端端就昏了過去？</p>

    大概是悲痛欲絕？</p>

    衛(wèi)將軍薛鐵的妻子應(yīng)婕便是這么想，還說了出來：“陛下息怒。今天是敬安王忌日，王妃想是過分悲痛所致�！�</p>

    她一出聲，立刻有人附和、夸贊：“王妃情深義重，實乃貞烈之婦，當(dāng)為天下女子的表率。”</p>

    蕭仰：“......”</p>

    他沒想到有人會這么想，一時都要以為這是馮幼螢的又一種苦肉計了。</p>

    馮幼螢被蘇嬤嬤狠狠掐著人中，這會悠悠轉(zhuǎn)醒，也聽到這番話，一點不覺得是褒獎，相反，她覺得這種貞潔烈婦是對女子的道德綁架。</p>

    她無意加深女子的束縛，立刻搖了頭，有氣無力地說：“不是，各位誤會了，是我身子不爭氣罷了�！�</p>

    原主本就身子虛，又連續(xù)熬了幾天夜，今日折騰到現(xiàn)在，體力是真心跟不上了。</p>

    就像此刻，她強撐著身子，想要跪到蕭仰面前請罪，可沒力氣，又倒回蘇嬤嬤懷里了。</p>

    好沒用啊。</p>

    她難受得很，也很委屈，抬頭看著蕭仰時，眼淚控制不住地氤氳著淚水：“是妾影響陛下舉行祭禮了，還望陛下恕罪。”</p>

    蕭仰皺緊眉，俯視著地上的人，覺得她這會才是用上了苦肉計，不，還有美人計。</p>

    她淚眼盈盈看著自己，泛紅的眼底隱隱有脆弱的哀求。</p>

    他心里一動，脫口而出：“先送皇嫂去馬車上——”</p>

    話未說完，就聽到一陣驚慌聲：</p>

    “著火了！”</p>

    “快跑！是山火啊！”</p>

    “快！快來人！護駕！”</p>

    ......</p>

    吵嚷之間，四周皆是濃煙滾滾，天際更是燒出大片大片濃烈的紅，忽而一陣風(fēng)來，火勢飄蕩，像是火龍奔騰而來。</p>

    人群已然慌亂，尤其是貴婦們，紛紛叫嚷著快逃快逃。</p>

    衛(wèi)將軍薛鐵負責(zé)這次祭禮的安全，立時拔刀怒喝：“肅靜！莫慌！陛下面前，諸位貴人莫要失態(tài)！”</p>

    他喊出了“陛下”二字，像是給人敲了警鐘。</p>

    是了，陛下還在，如若他們露出膽小懦弱的模樣，怕是要失了帝心。</p>

    場面很快安定下來。</p>

    近衛(wèi)徐璨看著蕭仰，面色警惕，小聲說：“陛下，先回吧。”</p>

    這山火很蹊蹺，怕是有人預(yù)謀刺殺。</p>

    蕭仰也想到了這一點，但沒有慌張，而是環(huán)視四周，觀察形勢。這皇陵很大，都是玉石所建，周邊樹木稀少，也離得遠，算是天然的隔離帶，但濃煙也很危險。</p>

    他已經(jīng)感覺到空氣里的灼熱與稀薄。</p>

    所以是想嗆死他們？</p>

    “咳咳咳——”</p>

    馮幼螢身體虛弱，對空氣質(zhì)量要求更高，隨著空氣污染，第一個劇烈咳嗽起來。</p>

    她忙拿出帕子，捂住口鼻，一邊咳，一邊看著蕭仰，目光急切：“陛下，怕是，咳咳，有刺殺�！�</p>

    說什么，來什么。</p>

    無數(shù)黑衣人驟然從天而降，直奔蕭仰而來。</p>

    蕭仰料到會有殺手，作為一個從尸山血海里殺出來的皇帝，自然不懼怕這種刺殺，相反，他右手握成拳，微微顫抖著，俊臉漲紅，眼球充血，那是一種難掩殺戮欲的亢奮。</p>

    他已經(jīng)快兩年沒殺人了。</p>

    他穿上皇袍，壓下暴戾，偽裝一個世人期待的、文雅英明的皇帝，但他不是啊。</p>

    這一刻，聞著熟悉的血腥味，他才感覺自己活了過來。</p>

    “狗皇帝，拿命來！”</p>

    一柄寒光凜冽的大刀砍到蕭仰面前。</p>

    可惜，半路被徐璨持劍擋了回去。</p>

    刀劍撞擊的聲音如此悅耳，伴隨著刺入肉體攪動的聲音，完完全全激起了蕭仰骨子里的殺戮欲。</p>

    護駕士兵的尸體陸續(xù)橫陳他的腳下。</p>

    他沒有看一眼，只撿起掉落腳邊的長劍，那劍上浸著滾熱的鮮血，陽光下，顯出刺眼的紅。</p>

    出手前，他似乎想起什么，回頭看了一眼：“莫怕。”</p>

    他是對馮幼螢說的，想讓她躲在他身后，可他身后哪里還有馮幼螢的影子？</p>

    馮幼螢一看真有刺殺，垂死病中驚站起，早拉著蘇嬤嬤跑遠了。</p>

    她可不覺得這種危險時刻，蕭仰會救自己，沒準還會趁機送她一程，好讓她給蕭煊陪葬。</p>

    在她看來，這場刺殺都沒有蕭仰本人危險。</p>

    蕭仰不知道她的想法，看她四處亂跑，身邊也沒幾個士兵保護，莫名來氣：這蠢貨在干什么？離開他身邊，是想找死嗎！</p>

    可他又知道她很怕死。</p>

    這么怕死的一個人還要離開他身邊，似乎只有一個解釋：他比死亡還可怕。</p>

    這個想法一竄進他的腦子，就讓他怒火沸騰。</p>

    可他為什么怒火沸騰呢？</p>

    來不及細想，他一劍砍殺了黑衣人，就朝她奔了過去。</p>

    馮幼螢自覺跑出了危險圈，也就是離蕭仰夠遠了，結(jié)果一回頭，氣沒喘勻，就見他身形如電，閃到了她身邊。</p>

    草，這人神經(jīng)病吧！</p>

    她心態(tài)都崩了：“陛下，你、你小心啊�！�</p>

    她看著他身后幾個追殺而來的黑衣人，如她所想，蕭仰身邊最危險，那些人以為她對蕭仰很重要，把她也當(dāng)成了刺殺目標(biāo)。</p>

    刀劍相撞的爭鳴聲，就在她耳邊、頸側(cè)，一次比一次危險。</p>

    萬幸都被蕭仰及時出劍救下了。</p>

    黑衣人的鮮血再次噴了她一臉。</p>

    那血腥氣讓她幾欲作嘔。</p>

    她已經(jīng)嚇得腿軟，不敢咳，也不敢吐，饒是她見多識廣，也看不得這種現(xiàn)場版的殺戮場面。</p>

    這不是拍戲。</p>

    這是一條條活生生的人命。</p>

    那些殘肢斷臂，那些痛苦哀吟，那些飛濺到臉上的鮮血，讓她如墜地獄。</p>

    “皇嫂，小心！”</p>

    她渾噩的思緒被蕭仰急切的聲音拉回來。</p>

    不等她反應(yīng)過來，就覺一道力量勾住她的腰，隨之，一個輕拋，她跌趴在他后背上。</p>

    一柄長劍從蕭仰弓著的腰腹下方穿過去。</p>

    他迅速后退兩步，一腳踹開了那柄長劍。</p>

    她惶惶然知道他又救了她一次。</p>

    可他后背太硬了，如同鋼筋鐵骨，撞得她胸前生疼。</p>

    她疼得掉眼淚。</p>

    卻還能更疼。</p>

    有黑衣人朝他后背砍殺過來。</p>

    她又被拋出去，看他一劍刺死黑衣人，奔過來，接住她，不，也不算是接，因了他奔過來的速度，她簡直是跌撞在他胸膛上。</p>

    太痛了。</p>

    他的手臂那么強悍，像是鐵鏈將她捆縛，他的胸膛那么堅硬，硬邦邦的胸肌更像是巖石的棱角，刺入她的心臟。唯有他悶悶的喘息聲像是野獸的安撫，竟然給她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p>

    “別怕，朕在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