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極品親戚</p>
周二晚上，陳沐冉?jīng)]加班，今晚是她外婆黃三妹的九十歲大壽。</p>
羅家浩仍像平時一樣開車來接她，陳沐冉上車后，羅家浩從后排座拿了個紙袋給她。</p>
陳沐冉往里瞄一眼，金光熠熠。</p>
她挑眉問道：“你還是給外婆買禮物了��？”</p>
羅家浩替她系上安全帶，順勢吻了她一下：“對啊，你不讓我去給外婆當(dāng)面祝壽，可我怎么也得表達(dá)一下心意才行嘛。”</p>
陳沐冉嘟囔：“我哪有不讓啦……我之前也說了，今晚去吃飯的都是親戚，你去了肯定要被問長問短查家宅，我那些親戚話都很多的�！�</p>
“我行得正坐得正，哪怕人查？”羅家浩掐了掐她的手心，“行了，今晚我貿(mào)貿(mào)然出現(xiàn)確實有些失禮，等下次吧，總會有機(jī)會的。但禮物呢我是堅持要送的，麻煩你替我轉(zhuǎn)交給外婆，祝她福如東海，壽比南山�！�</p>
羅家浩做事向來周全，禮數(shù)只多不少，又不會讓人感到刻意，這也是陳沐冉喜歡他的一個點。</p>
跟他在一塊兒，事事安心，很少有操心的機(jī)會。</p>
壽宴設(shè)在白云山旁邊的一家酒樓里，陳高陽訂的地點，對于生活圈子集中在 CBD 周邊的陳沐冉而言有點兒偏了，親戚們也不是住在這一區(qū)。</p>
地點設(shè)在這兒主要是要方便黃三妹出行。</p>
因為如今老太太住在一家養(yǎng)老院里，而酒樓就在養(yǎng)老院斜對面，還貼心地設(shè)有無障礙通道，方便輪椅通行，有的時候周六周日，陳高陽也會專程跑到這邊，接上黃三妹到酒樓飲茶。</p>
黃三妹早些年并不住養(yǎng)老院。</p>
她有三個兒女，陳沐冉的母親蔡瓊芳排行老二，上有一個姐姐蔡惠清，下有一個弟弟蔡偉全，一家隨蔡父住在市郊一條名為七星村的村里。</p>
蔡父早逝，黃三妹拉扯三個小孩長大，兩個女兒嫁人后，黃三妹便把祖屋的屋契改成了小兒子的名。</p>
剛開始黃三妹是跟著小兒子住的，后來有一天，蔡家姐弟為“老母應(yīng)該跟誰住”的這件事進(jìn)行了“討論”。</p>
小舅說，二姐家的經(jīng)濟(jì)條件最好，正所謂能者多勞嘛，希望二姐同二姐夫在照顧老母這件事上多分擔(dān)一些。</p>
大姨說，二妹家的房子雖不是什么高級樓盤，但勝在房間多，還是電梯樓，又在市中心，不像他倆，一個住市郊，一個住舊樓，老母在他們家里住，樓梯上上落落特別累。</p>
他們還說，正好蔡瓊芳身體不好，老母住在她家里也能多幫襯照顧。</p>
蔡瓊芳還沒開口，陳高陽已經(jīng)一口答應(yīng)下來，說照顧老人是做兒女該做的事，歡迎外婆在家中長住。</p>
陳沐冉不是不樂意父母照顧逐漸年老的外婆，盡管她對重男輕女的老太太并沒有太深厚的感情，也反感小舅和大姨的理所當(dāng)然，但她更厭煩的，是總愛充“大頭鬼”的陳高陽。</p>
——那會兒她家的情況其實遠(yuǎn)不如別人眼中的風(fēng)光，母親生病幾乎花光了所有積蓄，加上陳高陽幾個生意都做不下去，只剩一家裝修公司勉強(qiáng)維持，他還特別“菩薩心腸”，誰來借錢他都能擠出來一些給對方。</p>
只不過當(dāng)年陳沐冉年紀(jì)尚幼，心中有再多不解疑惑也不知該如何表達(dá)。</p>
而且，“大人們講話，小孩子沒什么資格搭嘴”。</p>
外婆在她家，一直住到蔡瓊芳去世。</p>
辦完母親的身后事，外婆主動提出自己想要搬去養(yǎng)老院里住，說陳沐冉上大學(xué)，家里只有她和女婿，總歸是有些不方便的。</p>
小舅和大姨同意母親的選擇，陳高陽也不反對，但黃三妹住養(yǎng)老院的費用基本都是由陳高陽來支付。</p>
他占了 70%，而“經(jīng)濟(jì)條件不大好”的小舅和大姨只需出 30%。</p>
……</p>
車子停在酒樓大門口時天已經(jīng)半黑。</p>
陳沐冉推開車門，羅家浩也跟著下車：“今晚你們快結(jié)束了就給我個電話，我過來接你和世伯。”</p>
“�。坎挥昧�，我和他叫輛車回去就行�！标愩迦酵窬�，“你快回去吧，這時候可能得堵上一陣子才能到市區(qū)，路上小心啊�！�</p>
“行吧，那我先回去了。”</p>
“嗯，記得好好吃飯，別隨隨便便買份沙拉面包就當(dāng)晚餐啊。”</p>
羅家浩嘆了口氣，一臉苦惱：“但是沒你陪我吃飯，我吃龍肉都無味啊。”</p>
陳沐冉輕飄飄白了他一眼，問：“那要怎么樣才好好吃飯嘛？”</p>
羅家浩不說話，只屈指敲了敲自己的臉頰。</p>
陳沐冉忍不住輕笑，正想踮腳給男友一個 goodbye kiss 的時候，身后傳來一句：“哎呀呀，這不是沐冉嗎？”</p>
從如沐春風(fēng)到烏云襲城只需要一秒，陳沐冉瞬間變臉，goodbye kiss 自然也被打斷。</p>
她回頭，是小舅一家“四口”：小舅蔡偉全、小舅媽王娟、表弟蔡耀宗，還有蔡耀宗的女朋友杜蕊。</p>
蔡偉全指間夾著煙，豆大的眼珠子滴溜溜轉(zhuǎn)，一會兒看看路邊車身錚亮的黑色轎車，一會兒看看陳沐冉身旁相貌堂堂的男子。</p>
他咧開嘴，笑問：“這位靚仔一定就是沐冉的男朋友了吧？你好啊，你好啊，我是沐冉她小舅。”</p>
羅家浩頜首，禮貌回道：“叔叔阿姨你們好，我姓羅，是沐冉男朋友�！�</p>
蔡偉全笑瞇了眼，眼角皺紋全堆一塊兒：“真不愧是我們家沐冉，眼光怎么那么好？羅生真是一表人才、青年才俊，不知是在哪里高就啊？”</p>
羅家浩：“我從事網(wǎng)絡(luò)的，開了一家小公司�！�</p>
“你肯定是謙虛了！我看你的樣子就是大老板，絕對不會是小公司！”</p>
蔡偉全掏出煙盒，熟練地敲出一根，遞到羅家浩面前。</p>
羅家浩擺手拒絕：“不好意思啊叔叔，我不抽煙。”</p>
“真的假的，做生意的人有不抽煙的？不用跟我客氣啊，之后說不定我們很快就要成為一家人的�！�</p>
“他不抽，不用給他。”陳沐冉開口替羅家浩拒絕，還擋了一下蔡偉全的手。</p>
蔡偉全頓了頓，悻悻收回?zé)煛?lt;/p>
陳沐冉拍拍羅家浩的手臂：“行了你快回去吧，待會兒回到家了告訴我一聲�！�</p>
羅家浩和在場幾位道別后，上車駛離。</p>
蔡耀宗這時候才出聲：“爸，你剛剛的態(tài)度也太夸張了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開什么名車豪車，嘁，不過是開特斯拉的而已嘛�！�</p>
這語氣酸得出汁，陳沐冉打量著蔡耀宗最近略微發(fā)福的身型，皮笑肉不笑：“哇，看來表弟你對車的要求高了不少啊。不過也是，未來你可是身家千萬，是該把手頭那輛舊車換一換了……誒，可是我記得你前些日子才去試駕了 model x 啊，還接連發(fā)了好幾條朋友圈�！�</p>
蔡耀宗今年廿六，比陳沐冉小八歲，陳沐冉意思意思喊他一聲“弟”，實則從以前開始就跟他不對付。</p>
如今七星村已是鎮(zhèn)規(guī)模，周邊有高新區(qū)，外來人口越來越多，小舅年輕時在鎮(zhèn)上開了兩家棋牌室，生意尚可，日子算不上大富大貴，但至少衣食無憂，</p>
蔡耀宗大專畢業(yè)后每份工作都做不長，三心兩意，騎驢找馬，還跟陳高陽借過錢投資點小生意，自然是不了了之，如今他在棋牌室里幫忙，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p>
反正上有老下無小，有房住有車開沒壓力，蔡耀宗啃老啃得心安理得。</p>
去年，一個開發(fā)項目敲定下來，蔡家的祖屋被劃進(jìn)拆遷范圍內(nèi)，雖然來不及在測量面積前搶建，但蔡家仍能在未來不知哪一年分得兩百多平米的回遷房。</p>
因此蔡家父子還特地擺了兩圍喜酒來賀一賀這件大喜事。</p>
蔡耀宗這才想起那幾條沒分組的朋友圈，臉一燙，硬著脖子說：“試一試而已，又不是非得買！我只是覺得你這次這個男朋友，經(jīng)濟(jì)條件沒你以前交往過的那些好啊。”</p>
王娟這時候搭嘴：“沐冉啊，你別聽阿宗亂講，經(jīng)濟(jì)條件差點就差點吧，只要對方對你好，性格合適，就趁早定下來吧。”</p>
陳沐冉沉默看向舅媽。</p>
王娟打開了話匣子，語氣惋惜：“雖然當(dāng)年你沒有跟那個姓高的男生……哦，就是你爸爸其中一個朋友的兒子、家里的門窗生意做到家大業(yè)大的那個��！雖然當(dāng)年你沒能跟他走到最后是真的蠻可惜的，但這真是時也運(yùn)也，緣分強(qiáng)求不來的。</p>
”要是當(dāng)年你爸的腳沒出事、還繼續(xù)做工頭的話，說不定這時候你家就不是開裝修公司，而是開建筑公司啦，這樣你和那男孩也能門當(dāng)戶對。唉，真是可惜——“</p>
”唉，別說舅母你了，連我都覺得挺可惜的�！�</p>
陳沐冉打斷她，慢慢抬眸，用聽起來真摯誠懇的聲音繼續(xù)說道，”要是當(dāng)年舅母你生的是個女兒，而不是兒子，說不定現(xiàn)在就能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嫁入豪門，給你們添兩套三套大別墅了。</p>
“這樣你們就不用像現(xiàn)在這樣，等著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拆遷、拆遷后又得等什么時候才能回遷了，舅母你說得對，這真是時也運(yùn)也……”</p>
說完這句，陳沐冉直接邁腿往酒樓里走，不想再讓自己的心情繼續(xù)惡化下去。</p>
她心想，沒讓羅家浩來飲壽宴真是一個正確選擇，不然遇上這么一班極品親戚，可能到了第二天，羅家浩就要同她 say goodbye 啦。</p>
王娟幾秒后才反應(yīng)過來，跺腳咬牙：“牙尖嘴利！我明明是在為她好，想要她抓住這次機(jī)會趕緊結(jié)婚，別一年拖過一年成了老姑婆！過幾天誰做她婆婆真是倒了大霉，估計隨隨便便說句什么都會被她頂回來！”</p>
蔡耀宗已經(jīng)習(xí)慣了懟天懟地的陳沐冉，手往腦袋上劃拉了兩下，不以為然地嗤笑：“她從小一對眼就長在頭頂上，要進(jìn)她的眼難過登天。剛才那男的要是足夠好，她怎么不敢?guī)ワ嫲斑@餐壽宴？所以也別說未來能不能嫁得出去、跟家婆能不能好相處，她啊，這次拍拖能不能成都說不準(zhǔn)的。”</p>
“阿宗，都是一家人，不要總講這些話啦，被你姑丈聽到就不好了�！辈虃ト褵熎ü呻S意彈到路邊綠化樹下，瞪一眼王娟，“還有，你替她著什么急��？人家親爹都不著急，就算陳沐冉?jīng)Q定要當(dāng)老姑婆，陳高陽也會養(yǎng)著她一輩子的�！�</p>
“她就是被你姐夫?qū)檳牧耍胚@么目無尊長、自以為是！要是你姐還在的話，會讓她快三十五歲了還不結(jié)婚？什么‘新時代獨立女性’，天天嚷嚷不結(jié)婚不生小孩，貪圖一時的快樂自由，等過多幾年再想生都來不及了哦！”</p>
王娟一邊酸溜溜說著，一邊去挽即將成為她新抱兒媳婦的杜蕊的臂彎，“還是我們?nèi)锶锖茫駮r今日像你這么孝順又顧家的女生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啦！”</p>
但杜蕊沒有回她的話，王娟皺眉側(cè)眸，只見杜蕊好似在發(fā)呆，咬著唇不說話。</p>
王娟晃晃她：“蕊蕊，你怎么啦？”</p>
陳沐冉今日的穿著干練大氣，闊腿長褲，無袖襯衫，紅底高跟，一頭短發(fā)烏黑，發(fā)尾整齊干凈，身姿秀麗挺拔，步伐不急不緩。</p>
杜蕊目光鎖在前方那抹盈盈身影上，片刻后才回王娟的話：“沒事，剛想別的事了……”</p>
王娟笑：“哦，是不是等一下要見阿嫲開始緊張了？不用擔(dān)心，阿嫲要是知道你們年底要結(jié)婚了，肯定會開心得見牙不見眼，壽包都要多吃兩個��！”</p>
杜蕊被王娟帶著往里走，她淺提嘴角，沒再應(yīng)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