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她們爭論許久，互相說服不了對方。</p>

    這些考題基本都是緊扣當年的時事，即便是鄉(xiāng)試，所出的題也與當權(quán)者的態(tài)度休戚相關(guān)。</p>

    見到有新的學子過來，那吵起來的幾方陣營才安靜下來，不著痕跡的打量著顧涼。</p>

    “先生，這是咱們書院新來的學子？”</p>

    站在前方的女人最先開口。</p>

    雖她穿得不算錦羅玉衣，卻也是衣冠楚楚，手握一把折扇，腰上墜著絡(luò)子，頗有幾分讀書人的風流倜儻。</p>

    “在下錢程，來自江陵，前年應(yīng)試得了秀才，不知姐妹名諱？”</p>

    江陵繁華，與銀倉隔海相望，常有貿(mào)易往來，約莫也是除京都外大乾最為富庶的地方了。</p>

    她身側(cè)的灰袍女子跟著說道，“我叫方仲懷，汴州人士�！�</p>

    方仲懷行禮規(guī)整，不似錢程那般張揚，穿著也略穩(wěn)重些。</p>

    汴州居大乾之中，河谷腹地，乃是大乾的糧倉。</p>

    “彭興，幽州人�！�</p>

    彭興年紀略長些，五官凌厲，個子高大，外貌有些像北燕胡族，也對應(yīng)上了她來自幽州這種邊寒之地。</p>

    顧涼還未回答，其他的學子們都主動開始自報家門。</p>

    這東林書院的確是廣納天下寒門學子而聚之，各地州的人都有。</p>

    活泛的氣氛倒是跟育華書院一貫的沉悶天壤地別。</p>

    這些學子雖然穿著并不算華麗，家世也不顯貴，有些甚至來自邊遠苦寒之地，可他們對于讀書的態(tài)度，卻也更拼命和純粹。</p>

    等她們介紹完，孟遲才笑瞇瞇的說道，“顧涼，你也來介紹一下吧。”</p>

    顧涼上前一步，朝眾人抬手，“顧涼，祖籍云州。”</p>

    錢程笑得風度翩翩，“難得，原來是云州的姐妹。”</p>

    方仲懷也感慨道，“云州地處西南，聽聞那邊山高地險，又毗鄰西周蠻夷，顧君這般遠從家趕來京都，路途時間恐怕就花了有月余吧，可也是為了此次秋闈？”</p>

    ……倒也不算遠，她從顧府過來甚至沒花到一天。</p>

    “是，今年第三次下場�！�</p>

    方仲懷笑意頓了一下，爾后又咧得更開，不以為意道。</p>

    “你這算什么，彭興已是第四次了，我也敗過一次，常言道，勝敗乃兵家常事，更何況鄉(xiāng)試百里擇一，難度可不小。”</p>

    倒也比育華書院那些個名門貴女都豁達。</p>

    若是原主在這里讀書，周圍都是像方仲懷這樣的人，估計也不會只因區(qū)區(qū)三次落榜而一蹶不振了。</p>

    顧涼淡淡一笑，“正是如此。”</p>

    “好了，既然大家都互通姓名了，如今便回歸正題�！�</p>

    孟遲卷起書立在案上，打斷她們間的閑聊，老神在在，隨手就丟來一個小考核。</p>

    “顧涼，方才她們所論的這一題，未有定論，若是你解，將如何破題��？”</p>

    孟遲問的便是她們方才爭論的殿試題“周唐外重內(nèi)輕，秦魏外輕內(nèi)重各有得論�！�</p>

    顧涼斂眸，心道，小孩子才做選擇，成年人自然是全都要。</p>

    攘外安內(nèi)。</p>

    兩手抓，兩手都要硬。</p>

    這題她也看過，其實是對應(yīng)李元貞的治國策。</p>

    如今的大乾在李元貞的勤勉為政下，百姓還算安居樂業(yè)。</p>

    但這也正是癥結(jié)所在。</p>

    安樂了太久，官員們會喪失斗志，整日沉浸在爾虞我詐的爭權(quán)奪利里，沒有半點未雨綢繆的憂患意識。</p>

    她們領(lǐng)著朝廷的俸祿，高居廟堂之上，汲汲營營守著自己的官位，遇到鄰國挑釁也總想著破財消災(zāi)、息事寧人。</p>

    已然忘記曾經(jīng)四國逐鹿時，餓殍遍地、民不聊生的黑暗日子。</p>

    李元貞會破例讓年輕的楚玉進內(nèi)閣，便是此題答案。</p>

    顧涼一字一句道，“明犯大乾者，雖遠必誅，宜懸頭槀街敵人邸間，以示萬里。</p>

    以此鐵血強腕揚清激濁、蕩去滓穢，何愁我大乾不興？”</p>

    竟是如此霸氣豪言！</p>

    孟遲看著顧涼淡然篤定的說出傲睨萬物的言論，驚詫過后，便是極大的欣慰。</p>

    “以此破題，當?shù)米罴选！?lt;/p>

    孟遲大喜過望，壓著書顫巍巍的站起來，“居安思危，戒危為安，方可長保其安。御外是，御內(nèi)亦然，大乾現(xiàn)今之處境與周唐秦魏比如何？”</p>

    方仲懷答道，“上有北燕，下有西周，皆為虎視眈眈之輩�！�</p>

    錢程說道，“目下政以賄成，官官相護�！�</p>

    “善�！泵线t環(huán)視眾位學子，“一昧的保守忍讓是弱者行為，于外，會讓敵國輕視而蠶食，于內(nèi)，則是姑息養(yǎng)奸、沆瀣一氣。汝皆是大乾未來之棟梁，也該悟了！”</p>

    “學生們謝先生教誨�！�</p>

    眾學子醍醐灌頂，眼里迸發(fā)出想建功立業(yè)的決心，皆是恭敬的對孟遲行了禮。</p>

    孟遲點點頭，指著前面壘好的題紙。</p>

    “這些題每人領(lǐng)一道，自己想好如何破題，明日當眾念，若是最后無一字可改，那便定為標答，本堂課計滿分�！�</p>

    還能在課后寫文章？</p>

    難怪孟遲如此受學生尊敬愛戴。</p>

    畢竟哪個學生能拒絕得了“開卷”考試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