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老皇帝摟著姜儀妙的手驀地一僵，像是被人猜中了心事。即使是這么微末的動作，姜儀妙與他之間只隔著一層輕紗，她覺察得很清楚。在褚倬視線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眸中劃過一抹狠厲，轉(zhuǎn)瞬又平復(fù)下來。...</p>
妙淑宮內(nèi)。琺瑯云紋宮燈放置在簾幕兩側(cè)，散發(fā)著昏黃的光線，為流光珠簾里的人增添了一種朦朧美感。歌聲如同鶯燕鳴啼一般悠揚婉轉(zhuǎn)，姜儀?s?妙纖足輕點，在絨毛地毯上翩然起舞。丹紅輕紗籠罩在滑膩酥柔的肌膚上，隨著舞姿隱隱約約，腳腕系上的銀鈴鐺一直叮當(dāng)作響，恰似珠玉落上圓盤的悅耳聲。北楚皇帝褚倬坐在貴妃椅上看得目不轉(zhuǎn)睛，渾濁的雙眼透射出糜爛的氣息，布滿老繭的手一圈一圈磨砂著盛滿酒的金樽。一舞落。姜儀妙彎著風(fēng)流的柳月眉，赤足踩在地毯上，走得搖曳生姿，柔弱無骨的纖手撩起流光珠簾，朱唇勾起�！盎噬显S久不來臣妾這了，這是被哪個小狐貍精給勾走了？”“妙兒……”褚倬聲音渾厚，直勾勾地看著眼前的美人�！斑�能有誰？還不是你這只妖精勾了朕的魂……”褚倬粗糙的大手撫上了姜儀妙的美背，“近日朝中事務(wù)繁忙，不曾想冷落了朕的妙兒……”“我還不知道你？”姜儀妙嬌聲道，“宮中新來了批年輕妹妹，臣妾年老色衰，陛下定然看不上了。”褚倬聽著姜儀妙委屈的聲線，心都化開了，摟著她的香肩連聲安慰，“妙兒這可真是冤枉朕了……，朕這幾日可都是在為兵部侍郎的案子勞神，哪有心思去想其他的？”這回姜儀妙沒出聲了，倒是面上傷心之色更重�！懊顑哼@是怎么了？”“后宮之人不得干政，皇上恕臣妾無罪，臣妾才敢說。”褚倬急忙道：“妙兒與朕自少時起便有了情分，還有什么不能直接說的？”“皇上這幾日都沒來妙淑宮�！苯獌x妙神色凄涼，眼里蓄滿了淚光，“是不是，是不是因為兵部侍郎一案，你對承兒有了懷疑？”老皇帝摟著姜儀妙的手驀地一僵，像是被人猜中了心事。即使是這么微末的動作，姜儀妙與他之間只隔著一層輕紗，她覺察得很清楚。在褚倬視線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眸中劃過一抹狠厲，轉(zhuǎn)瞬又平復(fù)下來�！半拊鯐绱耍恳巳豢墒俏覀兊暮⒆印瘪屹居行┬奶�，眼珠轉(zhuǎn)悠著。宜然，是褚承的字。“臣妾知道，承兒年少不懂事，不久前剛和嚴(yán)侍郎有過一場沖突，接著嚴(yán)侍郎府里就發(fā)生了慘案……”姜儀妙聲音凄切，“可是承兒的品行陛下還不清楚嗎？這定是一場巧合，要么，就是那幕后之人的栽贓嫁禍啊……”“是是是，朕知道�！泵廊死婊◣в�，褚倬哪還顧得上其他，連忙抬手細(xì)細(xì)擦著姜儀妙眼角的滋潤�！半抟呀�(jīng)派了承兒參與此案的調(diào)查，這還不能表明朕的態(tài)度嗎？好妙兒，可別哭了，朕心疼……”褚倬安撫姜儀妙許久，懷中人才漸漸止住了流淚，纖細(xì)的手攀上褚倬的腰肢，聲線嬌軟，“臣妾只想和陛下白頭偕老……”混著濃郁的熏香味，老皇帝目光一沉，大手不安分地揉捏者面前人的肌膚，“好妙兒，朕又何嘗不是吶，這幾日可想你得緊……”……~~烏木云龍紋座椅上，身著墨藍(lán)色鎏金鑲邊錦袍的男子正襟危坐，墨發(fā)上的白玉冠高雅素樸，顏如舜玉。他看向書案旁站著專心題字的郁邇，斟酌著語句，“先生，學(xué)生是為兵部侍郎一案而來。”郁邇并未抬頭，只是淡淡道：“七殿下，你是怎么看的？”外人皆以為他是由林棄林丞相直接舉薦當(dāng)?shù)南壬�，卻無人知曉他是由七殿下褚湛三顧茅廬從長隅寺請下山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算是褚湛的幕僚。褚湛略微沉吟，將自己所知道的和盤托出。“兵部侍郎嚴(yán)懷寧是老臣了，從父皇登基伊始便一直效忠父皇，為人守正不阿，倒是一個容易得罪人的性子，不過近些年來沉寂了好多，連父皇要提拔他都拒絕了。”“前些日關(guān)于軍中人員調(diào)動的安排與五哥政見不同，說了些不太中聽的話得罪了五哥，五哥發(fā)了大怒，這些也都是大家知道的事情�！薄懊髅嫔蟻碚f，五殿下確實有嫌疑。”郁邇道，“不過七殿下相信嗎？”褚湛輕輕搖頭，“五哥脾氣雖然不好，但向來是懂分寸的，何況還有九弟在他身側(cè)為他提醒指點，不至于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更何況倘若真是五哥做的，那這條線未免也太清晰了些，可學(xué)生覺得，此事絕沒有那么簡單�！薄罢\如殿下所言，嚴(yán)侍郎近些年來修養(yǎng)身心，原本沒有參與多少朝政，也就不會擋了誰的路�！庇暨冚p輕擱下手中的紫豪筆，看向褚湛�！八源耸�，依郁某看來，無非兩種可能�！薄跋壬堉v！”“第一，嚴(yán)侍郎早期剛正不阿，得罪不少重臣，幕后之人的仇敵原本就是嚴(yán)侍郎一家，只不過借了個契機(jī)動手，讓別人懷疑不到他們身上�！薄暗诙缓笾苏嬲胍槍Φ氖俏宓钕�，不過單憑嚴(yán)侍郎與五殿下發(fā)生沖突就斷定是五殿下所為未免草率，他們以嚴(yán)侍郎滿門百余人性命來作為引線，只能說明，五殿下身后藏著更深的秘密�！瘪艺柯勓源鬼�，面上更加凝重，陷入了沉思。郁邇淡笑道：“不過這兩種情況，殿下更希望是哪種呢？”</p>
~~這日，郁邇正坐在桌案旁安靜地用晚膳，動作慢條斯理，優(yōu)雅極了。門外時不時傳來喧嘩聲，鬧哄哄的，一陣接著一陣，讓人無法忽視�！昂问氯绱诵鷩W？”...</p>
褚湛沉聲道：“若是第一種情況，這件事情倒沒有什么值得關(guān)注的，若是第二種……”郁邇不露聲色地看了他一眼，平靜地說�！皥�(zhí)棋之人，需要縱覽全局，即使是微末的一兵一卒，也應(yīng)該是舉足輕重的，畢竟說不清楚在某個生死關(guān)頭他們或許就成了關(guān)鍵�！薄笆�，學(xué)生明白�！瘪艺抗е�(jǐn)點頭，躊躇了一會，猶疑道，“不過五哥一黨一向縝密，倒是不知道從何查起……”“一座雍容恢弘的瓊樓玉宇，若是最扎實的中柱脫離了，那樣的傷害無疑是致命的�！庇暨兠娌桓纳�，繼續(xù)道�！奥牭钕路讲耪f，九殿下素日里走得與五殿下頗近？”“是，五哥與九弟自幼感情甚篤，平日里幾乎都在一起，據(jù)學(xué)生所了解到的，這些年三哥多次想要策反九弟，但是都被嚴(yán)辭拒絕了，若是想要從九弟入手，實屬不易�！薄疤热裘嫔蠜]有其他的堪破口，最明顯的那一條線往往是要優(yōu)先考慮的。”郁邇頓了頓，“郁某也只是提供了一條路，道路千萬，端看殿下自己來探索哪一條最順�！薄笆�，學(xué)生受教了�！瘪艺繌淖紊险酒鹕恚J(rèn)真地作了個揖。~~這日，郁邇正坐在桌案旁安靜地用晚膳，動作慢條斯理，優(yōu)雅極了。門外時不時傳來喧嘩聲，鬧哄哄的，一陣接著一陣，讓人無法忽視。“何事如此喧嘩？”管家面露擔(dān)憂地看著門外，聞言趕忙上前，“是坊間百姓們路過了顧將軍的府邸……”郁邇淡淡掀起眼皮，清冽的眸子里含著些許不解�！斑@兩日也不知怎么的，坊間都在流傳顧將軍不仁不孝的言論，說是顧將軍如今光榮煊赫了，就開始忘本了，凱旋半月都沒有回去看過顧家一次……。”“還有就是說老父親思子心切犯了心疾，派了好幾批仆從來請顧將軍回去，顧將軍不僅沒有理睬，還把人趕了出去，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不過顧將軍一直都沒有理會，就任由那些人罵……”郁邇將銀筷放在海清松柏紋木桌上，靜靜地聽著。眼里染上些許晦暗，心中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緒�！耙吓f啊，這些年要不是顧將軍在戰(zhàn)場上拋頭顱，灑熱血的，咱們北楚會有如今這么太平嗎？這些人就是飯吃多了閑得慌……”管家一把年紀(jì)了，這會像是打開了話匣子，見郁邇認(rèn)真在聽，就開始喋喋不休。“顧將軍剛回來的時候他們夾道歡迎，如今這才過了多久，他們就開始唾罵顧將軍了�！薄耙李檶④娍墒悄妹谧o(hù)著這群人，沒想到這群人居然是這副嘴臉，顧將軍心里一定不好受吧，可憐喲……”~~寬敞的屋子里氤氳著熱氣，大片的白霧飄浮在上空中。透過半明半暗的紫檀湖光山色屏風(fēng)隱約可見里面的情形。羅令耀述安靜地倚坐在浴桶中沒有動靜。衣衫都掛在一旁的木架上，他微微仰著頭，流暢的下顎線下，依稀可見凸起的喉結(jié)輕輕滾動，以及白皙緊致的肌膚……郁邇稍微別開了些視線，不曾想羅令耀述正在沐浴。挺拔的身姿頓時僵硬了些，面上閃過了些許不自然，雙耳泛起一陣薄紅，喉間微動。短暫的愣神間，這些微末的動靜瞬間驚醒了靠著桶沿淺寐的人。羅令耀述順手拾起邊上圓盤中一枚玉玨向郁邇擲去，郁邇閃身避讓，玉玨穩(wěn)穩(wěn)落在了他的手里。再一回頭，羅令耀述已經(jīng)披了件外衫，衣著整齊地站在他面前。羅令耀述眸間像是浸滿了寒冰，不太友善地盯著他�！霸趺�？君子還有偷窺他人沐浴的癖好？”羅令耀述把君子二字咬得極重，不加掩飾地表達(dá)了他的嘲諷。郁邇抬腳?s?走過去，將玉玨輕放在原來的圓盤上，不緊不慢道。“在顧將軍面前，我似乎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是君子�！绷_令耀述幽芒的冷眸掃視著他，皺著眉，抱臂看著他，“三更半夜的，有事？”“嗯�！庇暨兩酚薪槭碌攸c了點頭，打量著整間屋子。屋里的陳設(shè)非常簡單，黑雕木床邊放著簡樸的木柜，鏤空窗前一張矮榻，離得不遠(yuǎn)處有一張木桌和幾張凳子。除此之外就只有幾盞燭臺，此刻在屋內(nèi)散發(fā)著明亮的光線。他收回了視線，頂著身后羅令耀述越來越不耐的眼神，平淡開口，“我今晚睡這里�！绷_令耀述以為自己聽錯了，雙眸微瞠，音調(diào)加大了些，難以置信道：“你說什么？！”“兵部侍郎的事你也知道，近日城里不太安全，我只是一個文人，比較膽小，如果有顧將軍保護(hù)我，我夜里會睡得安穩(wěn)些……”郁邇面上看不出任何開玩笑的成分，很是認(rèn)真，甚至還把外袍脫下放在一旁的木架上。羅令耀述：？這話你自己信嗎？實在怒極，他一腳踢在郁邇身上，純白無瑕的衣衫瞬間染上污垢，咬牙切齒道，“郁邇，你要點臉！”郁邇并不在意，輕聲笑了笑，落坐在床沿，拍了拍旁側(cè)的位置�！昂芡砹�，你還不睡么？”郁邇眉眼舒和，輕聲喊道，“阿述�！绷_令耀述擰著眉，感覺身上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隨手拿過郁邇掛在木架上的外袍，狠狠甩在郁邇臉上。他的語氣不容置喙，“別給老子亂喊，拿上衣服給我滾！”“夜里出行，不太安全�！庇暨冸p手交握，大有賴在這里的勢頭，羅令耀述胸膛微微起伏，僵持了一會，轉(zhuǎn)腳欲走。轉(zhuǎn)身的一剎那，手腕便被攥住了，而后順勢往后一帶，羅令耀述不查，腳步不穩(wěn)往后跌去，落入了一個充滿玉蘭香的懷抱。</p>
翌日，淡紫色的天空透射出些許白光，有些朦朦亮，遠(yuǎn)處傳來的雞鳴此起彼伏，早起的商販已開始擺弄自己的小攤。羅令耀述平時也就這個時辰起，此刻才醒大腦還有些遲鈍，按了按眉角，剛想要動身起來，卻發(fā)現(xiàn)無法動彈，像是被人箍住了。待到定睛一看，他整個人被郁邇?nèi)χ�，甚至是枕著郁邇的長臂，趴在他的肩窩里睡了一夜。...</p>
郁邇側(cè)身將他輕放在黑雕六柱拔步床里側(cè)，而后自己在他身旁躺下，墨色紗簾放下后就是一個獨立的空間�！拔襾碚茻簦��！绷_令耀述仰面看著漆黑的頭頂上方，唇角微抽，輕嗤道：“你不是怕死么？我睡里側(cè)怎么保護(hù)你？”“如果你理解為我來保護(hù)你也不是不可以�！庇暨儍A過身替羅令耀述把被子掖了掖，清冽的嗓音在一片寂靜中尤為悅耳。黑暗中一切感官都無限放大了。羅令耀述只感受到一只修長的手橫過自己的胸膛把棉被往上提，幾縷發(fā)絲落在他的臉上，酥酥癢癢的。耳尖微微有些熱，他的喉結(jié)不由自主地滾了滾。恬淡的玉蘭香很好聞，攝人心魄，讓人忍不住靠近，羅令耀述想起他們兩人的初見他就是被這香給魅惑了。往事不堪回首。羅令耀述受不了這樣的摩擦，抿了抿嘴，惡聲道：“離我遠(yuǎn)點！太近了�！庇暨兯坪鯖]有注意到他的窘態(tài)，輕聲“嗯”了一聲，然后老老實實地平躺在旁邊閉上雙眸。默了一會，羅令耀述想起什么，偏了偏頭，語氣不善，“你今晚到底受了什么刺激？”話落，寂靜的夜里卻沒有任何的回應(yīng)，郁邇像是真的睡著了一般，羅令耀述自討沒趣，冷眼剮了他一眼，煩躁地側(cè)過身子，面朝墻壁準(zhǔn)備睡覺。天邊墨色翻滾，就在羅令耀述半夢半醒之際，身后那人緩緩睜開雙眸，傾身靠過去，把他圈入自己懷里。羅令耀述意識比較模糊，循著玉蘭香清雋的香味，尋了個舒服的位置徹底地陷入了夢鄉(xiāng)。翌日，淡紫色的天空透射出些許白光，有些朦朦亮，遠(yuǎn)處傳來的雞鳴此起彼伏，早起的商販已開始擺弄自己的小攤。羅令耀述平時也就這個時辰起，此刻才醒大腦還有些遲鈍，按了按眉角，剛想要動身起來，卻發(fā)現(xiàn)無法動彈，像是被人箍住了。待到定睛一看，他整個人被郁邇?nèi)χ�，甚至是枕著郁邇的長臂，趴在他的肩窩里睡了一夜。羅令耀述：“……”這到底是誰占了誰的便宜？郁邇睜開眸子，不知道醒了多久，動了動有些酸痛的手臂，嗓音中還帶著些慵懶，“這么早？不多睡會？”“你該回去了。”羅令耀述無甚感情地瞥了他一眼，絲毫沒有枕了人家手臂一夜的歉疚感。郁邇聞言笑了笑，透過木窗看了眼天色，“是要走了，再晚一點，若是被人撞見了，確實影響不好�！薄皾L�！绷_令耀述高貴地丟給他一個字，去到木架旁套上自己的墨色外袍。郁邇剛走到門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回過身看他一眼，“你這兩日……還是少出門�！绷_令耀述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神色莫名地看向他，房間里卻早已沒有郁邇的蹤影。~~“你確定這些事是真的？”褚湛握著手里的書冊，面容上閃過意外之色。“是�！睒菞晃⑽Ⅻc頭，“當(dāng)年事情發(fā)生之后便已經(jīng)封鎖了消息，這些還是我們安插在三皇子身邊的人查探到的。”褚湛站起身，負(fù)著手，沉聲思索，“正其末者端其本，善其后者慎其先。原來追根到底，三哥，五哥和九弟之間還有這么一件往事……”“可見本殿一開始的思路確實是錯了，三哥不能策反九弟，那是因為九弟單純地不想接納他，而不是因為九弟不能接受策反……”褚湛轉(zhuǎn)過身，看向一旁靜靜站著的樓棲然，“棲然，準(zhǔn)備一些補(bǔ)品吧，快入冬了，二哥身子骨一向不好，身為弟弟，本殿是該去看看。”“是�！倍首痈！白伞！瘪易逃H和地招呼著褚湛，印象當(dāng)中褚湛一直是一個不爭不搶的性子，與人處事也非常和善，雖然沒有多深的感情，但面上的兄友弟恭還是要做到的。他親自給褚湛倒了杯熱茶，言語間有些微赧，“二哥這里比較冷清，沒有什么可以招待你的……”褚湛連忙起身接過，面露關(guān)心，“二哥身子骨不好就別親自做這些了，你我兄弟之間，不用講究這些�！蔽葑永镆粔m不染，淡淡的草木香為環(huán)境增添了一抹清幽感，可見屋子的主人也是不肯將就的高潔之士。褚湛捧著熱茶，狀似無意道：“二哥坐著的這躺椅雕工精致，卻與宮中的有很大不同，看起來不像是宮中之物�！瘪易添樦脑挻鬼戳搜凵硐碌募t梅木雕椅，面上閃過絲沉郁，又像是懷念，他道，“確實不是宮中之物。”“哦？”“這是褚郊親手做的，他本意是想要我在天放晴的時候多曬曬太陽，去去寒氣�！彼f的很自然，眉宇間卻難掩憂愁�！霸瓉砣绱恕！薄暗钕�，喝藥的時辰到了�！倍喽酥L盤走進(jìn)來，上面是好幾碗蒸騰著熱氣的湯藥。此時看到屋里有客人，冬青的腳步頓了頓，不知道該不該過去。“快端過來吧，藥可耽誤不得�！瘪艺恳姞钕瘸雎暳�，他身旁跟著的小廝立即將長盤上的湯藥呈到了桌案上褚滋順手的地方�！皡⒁娖叩钕�。”冬青剛想恭敬行禮，就被褚湛抬手阻斷了，“快服侍二哥用藥吧�！瘪易滩徽Z，坐在原處半晌沒有動靜，只是盯著那些藥出神。一旁的冬青見狀心下著急，連忙勸慰，“殿下，這畢竟是九殿下的心意，您多少還是喝了吧……”褚湛心下了然，樓棲然呈給他的書冊中含了這一條，褚郊會時不時去坊間的藥鋪為褚滋尋藥。既是如此，一切便已說得通了。最后褚滋還是悶聲把幾碗藥喝了下去，褚湛也起身告辭。路過庭院的時候，褚湛看著院子里精心栽種的紅梅已有幾株冒起了花苞，像是要開了。褚郊對褚滋的感情，比他一直想象中的要深得多。</p>
管家趨步快走堪堪跟上羅令耀述大步流星的腳步。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過來。先生們中有想要和羅令耀述打招呼的，“顧將軍……”羅令耀述迎上郁邇無聲疑問的視線，沒有看其他人一眼，直接道，“你今日見到恬恬了嗎？”...</p>
顧家�！跋⒍忌⒉コ鋈ミ@么久了，那小雜種怎么一點表示都沒有？”顧崢倚靠在太師椅上，閉著眸。身側(cè)立著一個青衣長衫男子，長相斯文，正在一輕一重地替他按揉額角，“羅令耀述那廝從小就是個不服管的，要是真這么輕易就給我們服軟了，反倒不正常。”顧崢輕哼一聲，布滿皺紋的臉擰著，“早知道他會是這種白眼狼，當(dāng)初就應(yīng)該做絕，留下這么個麻煩�！毖嗑吆龅匦Τ隽寺暎C作嬌軟道。“老爺現(xiàn)在說這話可晚了些，不過他羅令耀述如今是北楚首屈一指的大將軍，手底下是幾百萬北楚大軍，位高權(quán)重的，要是真能為我們所用，還不失為我們的一大助力啊�！薄澳銊倓偛皇且舱f了？”顧崢溝壑縱橫的臉上浮起了一抹冷笑，“那雜種野得很！”“那又怎么樣？越是兇悍的獅子馴起來才更有勁。”燕君眠陰柔的臉上閃過了一抹狠毒。顧崢尾音上揚，掀起眼皮瞧他，“你有辦法？”燕君眠沒有賣關(guān)子，施施然道，“羅令耀述對北巷口那位江家小姐可偏寵得很，簡直就?s?跟親妹妹一樣，老爺可還記得？”“所以呢？總不至于本官拉下這張老臉去討好這么個小蹄子吧？”“老爺想到哪里去了？我想說的是我弟弟燕朗也是個瀟灑俊逸的，男才女貌，這不正好登對嗎？”那燕朗是北楚都城里有名的紈绔子弟，整日里沉迷賭博，輾轉(zhuǎn)于各大青樓舞肆，整個人肥大油膩，又專好恃強(qiáng)凌弱。“江逸恬要是在我們手上，那羅令耀述可不得看我們臉色過活？”顧崢聞言，烏漆漆的眸中精光一閃，摩挲著下巴，“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江謙著急忙慌趕來的時候，羅令耀述正在用帕子擦拭著許久未出鞘的長劍�！罢迅�！”江謙急促的聲音大老遠(yuǎn)地傳來，一向從容展開的水墨扇此刻也嚴(yán)肅地合著。羅令耀述手上動作不停，抬眸瞥了他一眼�！疤裉裣挛缬衼磉^你這里嗎？”江謙的語速很快，還帶些尚未平復(fù)的微喘�！澳且把绢^估計又去哪瘋玩了吧�！绷_令耀述初聽時沒有多在意，“你這么緊張做什么？”江謙的心驀地往下一沉，是前所未有的失重感，他深吸一口氣，長話短說�！斑@次不一樣！我們本來一起在街上逛，走到一半她說她想去吃蘇記的芙蓉糕，我就去給她排隊，等我出來，她和暮云兩個都不見了！”“你確定不是你們兩個剛好錯過了？”“不可能！我后來回江府派了好幾個人守在她們消失前站的那個地方，一整個下午都沒消息，那丫頭也沒有回家……”羅令耀述面上微凝。江逸恬雖然貪玩，但是從來不會沒有分寸，今天的情況明顯不一樣，她不會做出平白消失這么不靠譜的事情讓江謙擔(dān)心。他第一反應(yīng)是想到了郁邇，江逸恬那丫頭對郁邇是真上了心。郁府里，幾位先生正坐在廳堂里商量年后對皇子們進(jìn)行考核的測題，郁邇雙手交疊著坐在主座，時而插上一兩句話。青鶴瓷九轉(zhuǎn)香爐里飄出清淡的檀木香，和田白玉里氤氳著茶氣，先生們你一言我一語敲定考核的細(xì)節(jié)，氣氛還算得上融洽。“欸，顧將軍，先生正有要緊事，要不然老奴先陪您去偏廳坐坐？”管家趨步快走堪堪跟上羅令耀述大步流星的腳步。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過來。先生們中有想要和羅令耀述打招呼的，“顧將軍……”羅令耀述迎上郁邇無聲疑問的視線，沒有看其他人一眼，直接道，“你今日見到恬恬了嗎？”郁邇微微搖頭，看著羅令耀述眉間緊蹙的模樣，誠實道，“江小姐這幾日未曾到過郁府�！绷_令耀述深深看了他一眼，暴戾的模樣落入對方坦蕩的眸子，最后直接轉(zhuǎn)腳離開。眾人眼觀心，心觀鼻的，看到羅令耀述大步流星地來，又急匆匆地離去，一頭霧水。江謙和羅令耀述帶了數(shù)十個小廝分頭在東西南北各條長街，還有犄角旮旯的各個小巷穿梭，還特意留了人在府中等候。到了傍晚，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眾人心里都被一團(tuán)陰云籠罩著，氣氛凝重到了極點。最后江謙和羅令耀述匯合在人流量最大的長街中心，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仔細(xì)一看還有些頹然，正在思索下一步該怎么辦�！罢业搅嗣矗俊鼻遒穆曇魝鱽�，羅令耀述和江謙兩人俱是回頭。郁邇一襲水墨色長袍逆著光向他們走過來，身后的墨色天幕連接著長街盡頭，近在咫尺卻又如在天涯。江謙沉聲道，“沒有，幾乎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庇暨兡艘粫谒麄兩砼哉径�，眼光掃過一旁諱莫如深的羅令耀述。他道，“顧家去過了么？”羅令耀述驀地抬眸，這幾日的坊間傳聞他都沒放在心上，此刻被郁邇這么一提醒，一種喚為恐慌的情緒如野草遍生一般急速地在心底蔓延。~~“這小妮子姿色不錯呀！燕朗你小子艷福可真不淺……”“怎的，今兒特意把哥們叫來是讓我們看你大展雄風(fēng)？”“哈哈哈哈！”江逸恬只覺得身體越來越重，就像一截虛掛在陡壁邊的朽木，急速往深不見底的懸崖下墜落，一片黑暗中，沒有任何可供攀援的支撐點。猛烈的無力感與絕望感是那么真切。四周越來越鬧，此起彼伏難聽的哄笑聲刺得她耳膜生疼，頭腦昏沉，強(qiáng)大的引力將她推出了夢魘。眼皮也很重，往日星星般明澈的眸子此刻有些遲鈍，小臉有些蒼白，身上的骨頭都是酥軟的，根本動不了。這……是哪里？她努力抬眼打量著四方，入眼是一張大紅色雕龍呈鳳紫雕大床，這是一間富麗的屋子，周圍全是人，他們骨碌碌的眼珠直勾勾看著她，她都不認(rèn)識……</p>
眾人還待回話教訓(xùn)教?s?訓(xùn)江逸恬，燕朗卻不耐煩地?fù)P了揚手，隨著手的動作面部肌肉也跟著顫動，七嘴八舌的吵得耳朵痛�！靶辛�，廢話這么多，這小妮子的美味本公子可都還沒有嘗……”隨即屋子里安靜下來，只余下江逸恬和暮云因為恐懼越來越重的呼吸，衣料與地面細(xì)小的摩擦聲。...</p>
“喲，美人醒了……”“把你那露骨的眼神麻利點收好了，人家朗哥還沒說話呢！”“看看怎么了？朗哥不就是特意給我們看的嗎？嘖，這姿色你不動心？”屋里約莫有十幾二十個人，簇?fù)碇呀萏駜扇藝麄兩砩隙即┲c羅錦緞，配的是色澤剔透的玉佩，看樣子是一些富貴的公子哥。他們一個個語言輕佻，一張張臉上揚著不懷好意的笑。江逸恬強(qiáng)撐著從地上坐起身，如羽毛般纖細(xì)濃密的眼睫不安地輕顫著，芙蓉紋繡花鞋摩挲著地面，本能地往后縮了縮。她想要努力保持鎮(zhèn)定，一出口發(fā)出的顫音卻出賣了自己。“你們是誰？”眾人陰笑著對視了幾眼，仿佛極為不屑她的問題。“醒了？”一道粗獷難聽的聲音響起，先前簇?fù)碇哪凶觽冏园l(fā)地讓開了一條道，雙眼卻還是貪婪地鎖著江逸恬的方向。只見滿身肥膩的男子單手撐著頭顱，黝黑的眼睛狹小得像一條針縫，皮膚暗黃，五官都擰成了一坨，身上的錦服過分緊繃地掛在他身上�！靶〗恪鄙砼阅涸朴朴妻D(zhuǎn)醒，聲若蚊蠅。江逸恬驚恐地盯著燕朗，此刻聽見暮云的聲音，滿屋子的陌生終于有了一份熟悉。就像是獨自遺落在孤島的旅人終于見到了有活人氣息的輕舟，她手腳并用著爬過去，安撫性地雙臂環(huán)抱住了暮云。“暮云，我在�！蔽葑永锏娜艘姞钣旨娂娻托ζ饋恚麄兙痈吲R下地看著她們，像是看戲，又像是高山上群狼環(huán)伺，輕蔑地俯瞰著卑微的螻蟻。轉(zhuǎn)眼功夫，燕朗沉重的腳步聲漸至，已經(jīng)踱步到了她們身側(cè)，松了松褲腿半蹲下來。那張丑陋的嘴臉上褶皺深一塊淺一塊，突然地靠近之后還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惡臭味，差點讓江逸恬當(dāng)場作嘔。黝黑的眼眸銳利掃過江逸恬抗拒的神情，燕朗一雙擠滿肉的手強(qiáng)硬地扳過江逸恬的下顎。聲音如同烏鴉的嘶啞聲，“長得還算水靈，勉強(qiáng)夠格當(dāng)老子媳婦。”“放開我！”危險近距離地靠近，江逸恬顫如篩糠，下意識朝他怒吼。哐當(dāng)！冷不丁被摑一巴掌，江逸恬瞬間天旋地轉(zhuǎn)，整個人翻轉(zhuǎn)過去，嘴角狠狠磕在了堅硬的桌沿邊角，痛得快要讓她發(fā)昏過去。“小姐！”身后暮云的驚喊聲明明就在耳側(cè)，江逸恬聽得卻很模糊，這一瞬間像是要魂靈分離一般！牙關(guān)決堤般地溢出大量血水，充斥在皓齒間，喉間涌過一陣又一陣濃厚的鐵銹味。太痛了！江逸恬眼尾滿是紅，晶瑩的淚水成串狀打在輕靈的睫羽上，俏臉蒼白而浮腫�！敖o臉不要臉的婊子！”燕朗半蹲著身湊過來，黝黑的眸子打量著江逸恬因為疼痛楚楚可憐的模樣。粗糲的手再次撫上了江逸恬的臉頰，施舍般地放松了語氣，“要是乖一些呢，相公以后就會好好疼你……”“呸！”江逸恬怒視著他，狠狠啐了一口�！澳阒牢沂钦l嗎？！當(dāng)朝顧大將軍是我義兄，你敢動我？今天你要是識相點放了我們，就還有一條活路！”此話一出，屋子里的人仿佛聽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話一般，不約而同地嗤笑起來。有人抱著臂憐憫地看著她，“那羅令耀述就是一個孬種，從小在我們手底下討生活，我們會怕他？”有人跟著腔諷笑，“要不是因為你那親義兄，你還不會被弄到這來……”“ 什么意思？”江逸恬反應(yīng)過來，厲色道，“你們想用我來牽制他？”“這里是顧家，我們朗哥是燕君眠燕公子的親兄弟，那羅令耀述本來就是我們的一條狗，用得著牽制？”顧家，燕君眠……所有的一切在這一刻全都串聯(lián)起來，她忽地就明白了他們的用意，將暮云環(huán)得更緊。腦海里迅速思索著逃離的辦法，一面又希冀羅令耀述他們可以快一點來救她們……“我哥他是威名遠(yuǎn)揚的鎮(zhèn)遠(yuǎn)將軍，你們這一幫只知道恃強(qiáng)凌弱的雜碎根本就不配提他的名字，他也不是你們可以相提并論的！”眾人還待回話教訓(xùn)教?s?訓(xùn)江逸恬，燕朗卻不耐煩地?fù)P了揚手，隨著手的動作面部肌肉也跟著顫動，七嘴八舌的吵得耳朵痛�！靶辛耍瑥U話這么多，這小妮子的美味本公子可都還沒有嘗……”隨即屋子里安靜下來，只余下江逸恬和暮云因為恐懼越來越重的呼吸，衣料與地面細(xì)小的摩擦聲。燕朗語氣不善，漸漸朝江逸恬逼近，“你對那野種的評價這么高，那你就等他來解救你好了……”江逸恬忽地感到手臂一涼，燕朗已經(jīng)撲了過來撕她的衣料。“��！”江逸恬大驚失色，怒吼道，“滾開��！變態(tài)！”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當(dāng)真就把身寬體胖的燕朗推開了些。就在燕朗陰鷙著臉，準(zhǔn)備再次動作的時候，一直被江逸恬攬著的暮云掙開了她的懷抱，猛地一把撲上去箍住燕朗的腿。“公子，求求您了，放過我們小姐吧……”暮云長相清秀，此刻淚眼朦朧地抬起眼，看起來別有一番風(fēng)情。眾人好整以暇地看著，欣賞這一場主仆情深的戲碼。燕朗頓住了動作，微瞇了瞇眼，竟是慢慢咯咯笑了起來，“喲，這還有個妮子呢！”“暮云！”江逸恬暗道不妙，快速爬過去，想要把暮云拉回來，卻被暮云空出的手甩倒在地。暮云身體微僵，迅速反應(yīng)了過來，臉上綻放了一個甜美的笑容，和眼瞳里的凄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卻讓燕朗食欲大增�！澳蔷拖仍囋囄�？”暮云仰著頭，柔聲道，“美味不是一般得留在后面嗎？”“暮云！你在干什么？！我不需要！回來！”江逸恬再次沖過去想要把他們兩人分開，這一次卻是被燕朗大手一把掀倒好遠(yuǎn)，趴倒在地。</p>
……所有的聲音仿佛在這一刻靜止，江逸恬無聲地閉上雙眼。~~羅令耀述三人摸索到房門外的時候，天色漸暗，房間燈火通明，只有燭光透射到紙窗上晃動的暗影。寂靜得離奇。...</p>
江逸恬被摔得頭昏腦脹，身體傳來劇烈的疼痛，腿腳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一般，嘴里的血水接連不斷地往下流。染紅了一大片地面，絨毛芙蓉衣裙此刻染滿了灰塵，泥垢，血跡，臟得徹底。屋子里再次沸騰起來，緊接著是雷鳴般震耳的起哄聲，奚落聲，嘲笑聲，以及燕朗陰沉沉的獰笑……所有不祥和的聲音交雜在一起，構(gòu)成一張窒息的網(wǎng)，牢牢籠罩著這滿屋的荒唐，屈辱，快意……吵極了也亂極了。不要……不要這樣……江逸恬腦海里一團(tuán)亂麻，跌跌撞撞地向那邊跑去，床榻上交疊著的兩條人影近在咫尺。燕朗一襲絳紅色錦衣穿戴得整整齊齊，只除了些許衣料，可是暮云身上的布帛全被撕碎了，散了滿地。暮云頭發(fā)散在被褥間凌亂至極，臉色是化不開的慘白，輕薄的下唇直接被咬得出血。她別過頭望著江逸恬，眼里閃過一絲留戀與繾綣，輕輕扯了扯嘴角，江逸恬看到暮云對她極小幅度地?fù)u了搖頭。腦子里轟的一聲就炸了，那些紈绔子弟卻擋住了她的路，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風(fēng)的人墻。燕朗嘶啞的聲音嘖嘖驚嘆，“這波生意不虧，買一送一啊……”“怎么不叫出來？小賤蹄子……”……污言穢語不斷傳來，江逸恬心如刀割�！把喙�！求求您放過暮云吧……，她只是一個丫鬟，有什么你沖我來��！”“燕公子……”隔著堅實的人墻，江逸恬不住地苦聲哀求著，清亮的嗓音帶著明顯的哭腔，但這明顯沒有喚回燕朗的半分憐憫。暮云的哭泣聲逐漸壓抑不住，一聲一聲像是一刀一刀凌遲在江逸恬身上。無助之下，她又把目光重新投向攔著她的那一群紈绔子弟身上，雙膝重重一沉跪倒在地，扯住面前人的衣袍一角苦苦哀求�！扒笄竽銈�，救救她吧！讓燕公子停下好不好？！”“暮云才十六歲！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求求你們了……”“放過她吧，有什么沖我來，她只是一個丫鬟，憑什么要替主子受過啊？”大概是江逸恬喊得太凄切，原本目不轉(zhuǎn)睛觀覽榻上風(fēng)景的眾人終于回首正經(jīng)瞧她�！敖〗隳慵笔裁�？等你相公辦完事自然就顧得上你了……”意味深長的語調(diào)拖著長長的尾音，自然又引來一陣持久的諷笑�！肮�！”……他們臉上揚著明媚的笑容，是那么愉悅，那么鮮亮，色彩斑斕的錦衣華服看得江逸恬眼光繚亂，他們看起來干凈又光明。但事實上呢，他們做著豬狗不如的事情，沒有一點人性，沒有任何對于苦難者的悲鳴，他們裝腔作勢，道德淪喪；他們助紂為虐，罔顧倫法，那些嘴臉明明是迥異不同，卻又同時寫滿了丑惡，寫滿了冷血和淡漠，本質(zhì)上不出二樣。而他們卻笑得這么開心，這么灑脫，這么毫無負(fù)擔(dān)而又理所當(dāng)然！多么諷刺�。�！蓄在眼底的淚水終于控住不住地傾瀉出來，一眾哄堂大笑之間，同一處屋檐下，江逸恬悲哀的痛哭與暮云絕望的低泣顯得格格不入。顯而易見的，哀求和軟弱并不能獲得寬容和放過，只能換來丑惡者更深層次的罪孽和侮辱。他們會變本加厲。江逸恬早該知道的，直到此刻淚水決堤，仿佛是一條置身于黑暗之中的孤狼失去了唯一的結(jié)伴，從胸膛中發(fā)出哀嚎與絕望。第一次，她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是這么孤立無援……頭痛欲裂，思緒不由得飄轉(zhuǎn)到遙遠(yuǎn)處。北巷口的鬧市，七歲的江逸恬深受英雄主義和大俠風(fēng)范觀念的影響，出于懲惡揚善的名義趕跑了一眾欺負(fù)一名小女孩的調(diào)皮男孩。那名小女孩卻賴住了她，“姐姐幫我打跑了壞蛋，我要一輩子跟著姐姐……”小江逸恬連忙退后，“你可別賴上我，我父母雖然不在了，但我哥要是知道我往家里亂帶人，是肯定會收拾我的！”“啊�！毙∨⑹涞卣ＵＱ劬Γ斑@樣啊……”小江逸恬見她沒有糾纏，滿意地提步離開，耳尖靈動地聽清了身后人低聲的呢喃。“可是我也沒有父母……”江逸恬那次回了頭，一回頭就是十年的朝夕相伴。暮云的哭泣聲漸漸低了下去，越來越微弱，越來越渺茫，就像鮮活蜿蜒的曲線擺動的弧度越來越小，直到最后終于拉成了一條平整的直線，歸于平淡，落下塵埃。“朗哥……她死了？”“掃興的娘們，老子還沒盡興呢……”……所有的聲音仿佛在這一刻靜止，江逸恬無聲地閉上雙眼。~~羅令耀述三人摸索到房門外的時候，天色漸暗，房間燈火通明，只有燭光透射到紙窗上晃動的暗影。寂靜得離奇。先前房間里那群眼比天高的紈绔子弟此刻乖乖巧巧，恭恭敬敬地抱頭靠墻蹲成了一列。三人身上迸發(fā)的寒意與這場初冬的冰涼交相輝映，森冷入骨。江謙狠狠吸了口氣，一向風(fēng)流的眸子此刻含著嗜血的狂怒，腥紅一片，提步上前。木質(zhì)房門卻先一步被人從里面打開了。羅令耀述晦暗無光的眼睛頓時抬起，瞳孔微縮，幽深的黑眸緊緊鎖向來人。光亮與黑暗的交接口，江逸恬纖弱的身影從里向外緩緩走出，發(fā)絲凌亂不堪，衣衫半攏半掩，抹抹紅色此起彼伏絡(luò)繹不絕地鑲嵌在原本的雪白上，暮云閉著眼窩在她懷里，裹上了被單，像是睡著了一樣。江謙被這一幕直接驚在原地，心里的預(yù)想遠(yuǎn)遠(yuǎn)不及現(xiàn)實中親眼所見來得震撼和痛徹心扉。以至于當(dāng)江逸恬木然地從他身旁赤腳走過時，他都忘了反應(yīng)。羅令耀述瞠目，從胸腔中劇烈泛起來的酸意直直逼上，心臟像是被人活活攪碎，一雙黑眸轉(zhuǎn)眼間淚水洶涌。他及時地?fù)踉诹私萏衩媲埃苊饬怂退麄兊牟辽礤e過。江逸恬現(xiàn)在就像一個提線木偶，前路被攔住了，目光遲鈍地終于落在他們身上。她甚至還歪了歪頭，側(cè)臉貼近懷里的人，那是一種接近于尋求同類的姿勢�！澳銈円彩莵砜次覀兊男υ拞幔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