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裴蕓一開68始就沒想過趙氏能被簡簡單單放出來,她雖覺趙氏無辜,但68也明白法不可68廢,若將來真有惡婦欲毒殺夫君,彼時就怕其得不到該有的懲罰。
她之所以讓長公主直接在68朝堂上主張釋放趙氏,是覺后改為徒一年,也不會令那些朝臣多么難以接受。
趙氏的家人自趙氏的表兄那廂聽聞此事,千里迢迢自蜀地趕來,隔著鐵柵,兩邊皆哭得泣不成聲。趙氏的父親后悔不已,不想當(dāng)初柳家之所以選擇他們68趙家,便是覺得山高路遠(yuǎn),趙氏縱然發(fā)現(xiàn)真相也求救無路。
他們68鬧上柳家,卻不要68金銀財物,只替女兒求了一封和離書,言等趙氏刑期滿,便帶她回家。
他們68也知以趙家之力對68抗柳家無異于以卵擊石,趙父捏著和離書離開68時,對68著柳家偌大的府門,看著頭頂?shù)纳n穹,咬牙憤憤道老天有眼,柳家惡事做盡,有朝一日定會遭到報應(yīng)。
而正如他所言,柳家的報應(yīng)來得極快。
二月底,裕王在68京城隆興酒樓雅間約了太68子68。
他將一封信箋遞到太68子68手中68。
只覽了幾68行,李長曄便知此物為何,他抬眸詢問:“二哥是如何得到此物的?”
裕王默了默,“眉兒將陳氏留下的兩個68女兒接進(jìn)了王府,這是在68長女柳玉的荷包中68發(fā)現(xiàn)的,應(yīng)是陳氏所留�!�
李長曄聽裴蕓說起過,陳氏的遺書是在68她幼女的荷包中68被發(fā)現(xiàn)的,所以她是在68死前將信箋與遺書分別放置在68了兩個68孩子68貼身的荷包中68,想是知曉她們68非柳奚所出,柳奚對68她們68并不疼愛,也不關(guān)注,定不會輕易發(fā)現(xiàn)這兩物件。
“二哥確定,要68將此物給孤嗎?”李長曄問道。
其實柳家一案,他已然查到些許端倪,如今只差一關(guān)鍵性的證據(jù),不想正苦惱之際,證據(jù)就直接送上了門。
可68裕王妃柳氏亦是柳家人,雖她作為出嫁之女,定不會受到牽連,可68往后無母家作為倚仗,在68京城中68定然不會好過。
“其實,此物正是眉兒發(fā)現(xiàn)的,她原想自己將此奉給三弟你68,可68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由我給你68最為合適�!痹M蹩嘈α艘幌�,“人人都說我裕王無用窩囊,為妻所壓,我也并非沒有想過反抗于她,可68臨了,想她柳眉兒驕傲了一輩子68,還是不想她就此低下頭顱。”
裕王言罷,驀然起身,同太68子68施了一禮,“臣今將此物交予太子殿下,還請殿下看在68柳家女愿主動奉上此物的份上,盡力保全柳府其他無辜之人的性命……”
李長曄看著眼前的裕王,心68下五味雜陳,他知道,他這被詬病多年的兄長并非真的一無是處。
至少對68他的妻子68,他付了應(yīng)盡的責(zé)任,他們68夫妻多年,吵吵鬧鬧,可不代表沒有一絲真情在68。
半月后,柳家私通匪徒之事因一封信箋徹底暴露。
此信為一逃竄多年的匪首所書,信上之意大抵是七八年前,其在68柳奚授意下,命手下匪賊屠害數(shù)十無辜百姓,再配合柳奚上演剿匪戲碼,以助柳奚立下大功,自此從一個6小的縣令一路高升,加官進(jìn)爵,被名正言順調(diào)回京城。
而那匪首與柳奚勾結(jié),不惜犧牲了幾68乎所有手下的性命,后心68安理得地帶著柳奚給的大批財物,逃之夭夭,改名換姓,過上了富庶的日子68。可68匪首好賭,縱然再多錢財,不過幾68年也被他揮霍一空,甚至于債臺高筑。再度跌落地獄后,匪首想起了柳奚,便去信以往事威脅,令這位世家貴子68以金銀堵其口。
鐵證在68前,柳家還欲辯解,無奈大理寺尋到了寄信的匪首,他當(dāng)初欲索取財物,卻險些被柳奚派人殺人滅口,逃過一劫后這些年就如老鼠般四處躲藏,另有當(dāng)年幸存的匪賊,亦上公堂,證明匪首與柳奚狼狽為奸,什么為民除害,替民申冤的青天大老爺,一切皆不過是柳奚的自導(dǎo)自演。
他的青云路是毫無人性,踩著無數(shù)百姓的尸骨踏上去的。
不止柳奚,大理寺順藤摸瓜,查出柳家其他入仕官員的諸多罪狀,貪污,受賄,欺壓百姓,強(qiáng)搶民女……
柳家一時間搖搖欲墜,那些曾經(jīng)受柳家欺凌,卻因柳家勢大而只能忍氣吞聲的百姓亦將一封封訴狀送至大理那些訴狀在68案上堆疊成山,輕飄飄的紙張若雪片,最后卻成了壓倒柳家的饕風(fēng)虐雪。
三月末,春光明媚,柳家被抄家的消息傳至澄華殿時,裴蕓才68哄睡了苒姐兒,正在68給諶兒整理一些文68房四寶。
聽聞柳家夫人本打算讓柳奚養(yǎng)好傷后重回柳家,不想柳家很快出了事。
柳奚因通匪罪被下獄,他嘴硬,始終不肯認(rèn)罪,被嚴(yán)刑拷打之下,新傷加未愈的舊傷就這般死在68了牢里,聽說死前整個68人血肉模糊,身上幾68乎沒一塊好肉,死狀奇慘,像是有人故意泄憤折磨于他。
打柳奚死后,裴蕓就不再關(guān)注柳家之事,書墨同她說,她也不過隨意聽了一耳朵,就專注于自己手頭的事。
諶兒快四歲了,按理應(yīng)當(dāng)入耕拙軒蒙學(xué),但68他似有些害怕,畢竟那是他從未去過的地方。
為此,太68子68特意在68空閑之時,牽著他的手陪他去了趟耕拙軒,謹(jǐn)兒更是將弟弟抱到膝上,同他一道聽先生授課。
學(xué)堂里有和諶兒年歲相仿的孩子68,不過半日,諶兒就徹底放開68,與他們68玩鬧在68了一塊兒。
到了傍晚下學(xué),太68子68來接兩個68孩子68,諶兒與新玩伴依依不舍地告別,回來后,就纏著裴蕓說明日就要68去耕拙軒念書。
明日是不可68能了,但68太68子68還是許諾諶兒,最遲下月讓他去耕拙軒開68蒙。
諶兒而今日日盼著呢。
正當(dāng)裴蕓清點著那些筆墨紙硯,看看可68有缺漏時,就見漣兒匆匆跑進(jìn)來道:“娘娘,殿下命人傳消息給您,說長公主今日便要68出發(fā)回江南,您若想去送送她,這會兒去京郊五里亭,尚還來得及�!�
這般突然!
裴蕓甚至都來不及更衣,就吩咐漣兒備轎備車,匆匆出宮往城外而去。
大半個68時辰后,裴蕓抵達(dá)五里亭,就見安寧長公主正坐在68亭中68,悠哉地吃著茶果,賞著四下春景。
她上前福了福,在68長公主的示意下落座,問道:“三姑母難得回京,怎走得這般急,不再多留些時日嗎?”
長公主搖了搖頭,“不了,這京城已無我留戀的人,再待在68這兒又有什么意思呢�!�
裴蕓遲疑片刻道:“三姑母不去見見皇祖母嗎?”
長公主回京后的這一個68半月來,并未住在68宮中68,而是尋了處京城的宅院。
太68后得知安寧長公主回來,十分高興,長公主是太68后唯一的女兒,多年不見,她一直盼著長公主主動去慈孝宮看望她,可68并沒有,她只能著人去請,長公主也不肯去,甚至后來太68后親自出宮,就為看女兒一眼,仍不能如愿。
她們68都說長公主心68狠,連生身母親都不肯認(rèn)。
“見了又能如何�!遍L公主嗤笑了一下,“她當(dāng)年勸我前往罕韃和親,人人都說太68后心68存萬民,甚至不惜忍痛犧牲女兒,可68對68我而言,她只是個68殘忍的母親,我無法原諒她,也不想看她在68我面前哭哭啼啼,這輩子68還是不要68再見了,見了也只會徒增憎惡罷了……”
裴蕓沒再言語。
因沒人確切地知道,那十幾68年間,長公主在68罕韃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她又是如此忍著那些屈辱活下去的,故而誰也沒有資格替她原諒。
“我原本也是不想見皇兄的,但68曄哥兒相求,我不得不來�!遍L公主看向裴蕓,“你68可68知為何?”
裴蕓搖搖頭。
“那日,你68陪棠兒拿著母后給我的信來尋我時,我看著你68們68姑嫂兩人,突然想起未嫁前,我與皇嫂也是這般好的�!�
長公主長嘆了一聲,卻像陷入一段美好的回憶里,眸中68浮現(xiàn)淡淡的笑意,“那時,母后皇兄皆不受寵,我也并非宮中68受父皇喜愛的公主,整日自由自在68的,在68皇嫂未隨皇兄前往西北戍邊前,我常去尋皇嫂玩,我們68倆人親如姐妹。后來……后來皇兄登基,所有人都主張以我和親來止戈,除了皇嫂。她甚至不惜與皇兄決裂,都不肯讓我前往罕韃,可68以她之力,終究渺小,撼動不了什么。但68我一直記得皇嫂的這份恩,才68會在68曄哥兒求助后,忍著厭惡回到這里�!�
見裴蕓聽入了神,長公主笑了一下,驀然凝視著她道:“其實,你68和皇嫂很像……”
裴蕓一驚,她斷斷受不起這話,忙道:“母后是當(dāng)之無愧的賢后,受萬民贊譽,我哪里能與之相較。”
“可68你68們68都有一顆體惜女子68的心68,這很難得。”長公主望著天際,“嫂嫂從前也不是這般的,可68后來對68皇兄心68冷了,便只做皇后,不做妻子68。”
長公主收回視線,復(fù)又落在68裴蕓身上,“曄哥兒倒是有幸,遇著了你68,他和敘哥兒不同,他命不好,出生后皇兄和皇嫂的關(guān)系便愈發(fā)僵硬,他是由敘哥兒帶著長大的,幾68乎不曾感受過父母親的疼愛,可68后來,唯一疼他的兄長沒了,母后也過世了……”
言至此,長公主頓了許久,先皇后崩逝,她并沒有回來,可68不代68表她心68下不難過,或正因如此,才68沒有勇氣去面對68。
“可68這一回我回京,卻發(fā)現(xiàn)他比從前愛笑了許多,整個68人也沒那么清冷了�!遍L公主拍了拍裴蕓的手,“我這一走,當(dāng)是再也不會回來了,可68否請你68幫我好生照顧曄哥兒……”
分明與長公主接觸不久,可68不知為何,聽著她說的這些話,裴蕓心68下難受得厲害。
她在68五里亭外,目送長公主的車馬遠(yuǎn)去,忽而生出一種落寞感,仿佛遠(yuǎn)去的不是車馬,而是長公主留在68京城的幾68十年前的回憶與過往。
裴蕓想起她話里提到的先皇后,那仿佛是她全然不識的另一人,她很少想起她那婆母,因她嫁入東宮兩年,她便病逝了,且這兩年里,多數(shù)時候,她去她宮中68請安,都只是低垂著眉眼,不大敢說話。
如今想來,她似也曾對68她說過,“大膽些,你68可68是太68子68妃”,可68那時自卑的她似乎只把這份鼓勵視作嫌棄。
自五里亭回到皇宮時,已然暮色四合,裴蕓踏著一片霞光穿過冗長的宮門,就見一個68修長挺拔的身影站在68門外,與身側(cè)之人說著什么。
或是覺察到動靜,他折身看來,薄唇微抿,對68她淡淡一笑。
裴蕓提步走過去,杜珩舟見狀,行禮道了句“見過太68子68妃,微臣告辭”,便拱手準(zhǔn)備離開68。
裴蕓眸光一掃,忽而瞧見杜珩舟腰間晃動的一物,是一枚香囊,而它之所以引起裴蕓的注意,是因得其上繡花。
她從未見過如此糟糕的針黹。
上一回見著有人把鴛鴦繡成鵪鶉還是前世,且似乎就是出自一人之手。
裴蕓深深看了杜珩舟一眼,忍不住喊住他,問道:“杜大人還未娶妻吧,可68已有了心68上人?”
杜珩舟愣了一愣,旋即面露心68虛,但68少頃,還是定定道:“是,微臣已有了心68儀之人。”
“怪不得�!迸崾|往他腰間掃了一眼,“想必這香囊就是杜大人的心68上人所繡吧,還挺……別致。”
杜珩舟聞言尷尬地笑了笑,卻是伸手珍惜地握住那香囊。
裴蕓萬萬沒想到,她妹妹前世的意中68人原遠(yuǎn)在68天邊,近在68眼前,這位前世深情的杜大人,供奉的竟是他妹妹的牌位,那那枝紫薇花指的應(yīng)就是她妹妹裴薇。
想來前世,杜珩舟奉太68子68之命大行改革,得罪權(quán)貴無數(shù),或也知道他無法給裴薇安穩(wěn)和幸福,才68選擇讓她嫁入建德侯府,也不知做出這個68決定的他,在68得知裴薇死訊時,可68有后悔。
“那便祝杜大人早日如愿以償,娶得佳人歸�!迸崾|知曉杜珩舟人品,對68這樁婚事并無意見,只也不知,她那妹妹何時會同家中68坦誠。
聽得此言,杜珩舟像是得了認(rèn)可68一般,面露喜色,道了句“多謝太68子68妃娘娘后”,歡喜地離開68了。
裴蕓望著他的背影,片刻后轉(zhuǎn)頭瞧見太68子68微微冷沉的目光,正疑惑間,就聽那人幽幽道。
“孤聽不得香囊二字�!�
裴蕓陡然想起幾68年前的那只青竹香囊,沒想到他記得還挺牢。
她低笑了一下,當(dāng)時她還躲躲閃閃不肯承認(rèn),但68眼下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暗钕抡嫘�,便是那香囊�?dāng)初真不是給殿下您的又能如何�!�
“那孤將來還能收到你68親手給孤繡的香囊嗎?”
裴蕓看著他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眸里躍動的淡淡期許,笑意斂了幾68分,明白他想要68的并非香囊,而是……
可68她也不知道。
分明一開68始她并未想過要68給的,但68似乎有什么在68不受控制地隱隱松動。
許久,她笑了笑,“或許吧……”
李長曄怔忪了片刻,旋即默默牽住裴蕓的手,柔聲道:“無妨,孤會一直等下去的�!�
兩人并肩緩步往東宮的方向而去,行至半途,就見一內(nèi)侍急匆匆走在68路上,見著太68子68和太68子68妃,忙止步施禮。
“這是做什么去?”李長曄認(rèn)出這是慶貞帝身邊的人。
“回太68子68殿下�!蹦莾�(nèi)侍稟,“孟嬪娘娘剛生下個6皇子68,陛下大喜,命大賞六宮,奴才68這是奉命去內(nèi)務(wù)府傳旨呢。”
李長曄頷首,未再多問,放那內(nèi)侍離開68了。
裴蕓觀察著太68子68的神色,忍不住低聲道:“父皇似乎很寵愛孟嬪娘娘,將來對6皇子68定也會極好,殿下……便一點不忌憚這個68孩子68嗎?”
李長曄笑看她一眼,面不改色,可68眸光卻寒沉了幾68分,“他不是孤的對68手,且就是為了大哥的遺愿……孤也不會將皇位拱手讓人。”
這是裴蕓第一次在68太68子68身上看到他對68皇位的野心68,可68他想要68這個68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似乎不是為了自己。
“大皇子68是個68怎樣的人?”裴蕓好奇道。
李長曄沉默須臾,眸光愈發(fā)溫柔起來,“大哥……是個68仁民愛物,胸懷天下之人。若他還在68,定比孤更適合做這個68太68子68�!�
裴蕓能感受到太68子68對68兄長的敬仰,她攥了攥他的手,旋即踮腳在68他耳畔道:“殿下也不差,且殿下將來會登基的�!�
李長曄看著她的笑靨,聽出這并非她的期許,而更像是篤定。
他蹙眉,薄唇抿成一線,“楉楉,那一切真的只是你68的夢嗎?”
真的有夢能做得如此之長,如此清晰嗎?就好像切切實實在68那夢中68度過了一世。
裴蕓知他在68想什么。
“是夢!”她盯著太68子68的雙眸,像是在68告訴他,亦像是在68告訴自己,“既是夢,醒了便不要68在68意,一味沉浸在68夢里,現(xiàn)實的日子68又如何過得下去�!�
“殿下�!迸崾|凝視著他,一字一句道,“我們68的日子68還很長……”
李長曄有片刻的失神,但68很快,他望向不遠(yuǎn)處的澄華殿,聽著里頭傳來的孩子68們68的聲兒,唇角輕揚。
是,她說的不錯。
他們68的日子68還很長……
兩人并肩邁入垂花門。乳娘正抱著苒姐兒在68院中68透氣兒,諶兒小臉上沾著墨點,跟花貓兒似的,正坐在68石桌旁握著筆,擰著眉頭,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而謹(jǐn)兒則在68一旁鼓勵著他,再多認(rèn)多寫些字。
聽著聲兒,諶兒轉(zhuǎn)頭看來,登時癟嘴一副欲哭的模樣,跳下石凳就向裴蕓跑來。
“娘,認(rèn)字難,諶兒不上學(xué)堂了……”
裴蕓一把抱起諶兒,李長曄則上前接過乳娘懷里的苒姐兒。
謹(jǐn)兒亦起身走過來,他本就比同齡的孩子68高些,裴蕓看著他,總覺不出兩年,謹(jǐn)兒的個68頭恐是要68超過她了。
裴蕓邊笑著哄諶兒,邊和太68子68謹(jǐn)兒一道入正殿用晚膳。
天際,逐漸昏暗的夜色吞沒了霞光,殿內(nèi)陸續(xù)燃起一盞又一盞的宮燈,一室暖黃驅(qū)散黑暗,平靜尋常的日子68仍在68繼續(xù)……
(正文68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