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哪吒一面說著，一面以指腹來回摩挲過敖丙光滑圓柔的指尖，好似是在思索，又像在玩人家的手。偏他正說的東西十分正經(jīng)，敖丙也不覺得他們二人這樣有什么不好，只把手擱在他手掌里任他揉搓。

    敖丙順著哪吒的話想一想，忽而道，或許我們該擇日去趟深海，我父王定然知道裂空爪的解法。

    哪吒起初是在琢磨裂空爪，順勢研究起敖丙的手，正想著敖丙這一家子龍，怎么個個兒差別這樣大。瞧，敖丙的指甲蓋就白白凈凈的，毫無妖氣，手也小，竟只有這么小……之前明明也牽過幾回了，他竟不曾發(fā)覺。

    聽了敖丙的話，哪吒抬頭挑眉看他，故意逗弄他道，如此麻煩，早知道你回來之前，該一并向你爹問清楚就好了。

    這哪吒，說得好輕巧，也不知當時在岸邊等得抓心撓肝的是誰，還敢說這種大話。偏敖丙乖得很，又沒有個從小在身邊給他擺龍門陣的師伯，被揶揄了也不知回嘴，只低頭誠實答道，那時候哪里顧得上……

    哪吒聽他如此說，霎時間有股子胸腔里被塞滿的感覺。敖丙那一句說得小聲，只比棉花更軟，比流云更輕，卻將他心房塞得滿滿當當。

    哪吒實在嘚瑟，嘴角勾著看他，卻硬※挺著不愿表明，只肯暗自得意。既已得了大便宜，也就不再逗敖丙了，半晌又道，你那四叔好對付，力氣雖大卻不活泛。倒是你二叔，長※腿長手似個蛇紋鏈，絞來繞去很是難纏。

    那時候他的火尖槍竟給敖順三招兩式別住了，哪吒這會子想來仍是不爽。不過敖丙以牙還牙長※腿一翻又給他奪回來了，如此算來，他們倒也不輸陣仗。

    哪吒的不爽消減去，忍不住夸敖丙道，不過他不如你，還是你腿上功夫好。

    不僅功夫好，腿還長，這點倒是和他那北海丑二叔一樣。哪吒又想，不過敖丙的腿長而直，可好看太多了。龍族那一大屋子親戚，敖丙實在是里頭頂頂好看的……還是東海龍王會生。

    哪吒的思緒又飛遠了，方才被他調(diào)侃得不敢抬頭的敖丙卻是笑了。他笑得很輕，眉眼盈盈把哪吒望著，只說，三太子的夸贊我可應下了，畢竟我的腿上功夫，你從前也是領(lǐng)略過的。

    從前海邊初見，敖丙當他是孩童，讓他一只手，腳下※身法仍讓他拳拳落空、擒不住打不著。

    哪吒聽他提起往事，更是笑開了，說不上服氣不服氣，只是見他眉眼彎彎若春風就心※癢難耐。正托著敖丙的手一下五指展開插進人家指縫里，牢牢一扣，哪吒拽起他就道，我再領(lǐng)略領(lǐng)略。

    *

    這千年的混元珠，好幼稚，拌個嘴還鬧上了。十指緊扣著，敖丙抽不出來，這下二人算各讓一只手。論力道他定然擰不過哪吒，他便順著哪吒的力向后倒去，仰身折腰，水蛇一般繞到哪吒背后。包裹在云山藍里的長※腿高抬，旋身就纏到哪吒腰上，令他與敖丙相牽的手臂別到身后，難以使力。

    敖丙垂下眼睛，歪頭側(cè)首到哪吒耳邊，笑問道，你扣我一條手臂算什么？你可有六臂呢。

    哪吒好氣又好笑，空著的那條抬手握住敖丙的肩，躬身一使力就拽得他從背后騰空翻過，邊去掃他要落地的腳邊反問道，我還能這么欺負你？

    敖丙眼見落不得地，索性翻過二人相牽的手，撐著哪吒的手掌借力又翻回空中。躲過了這一掃，卻是他要被別過手使不出力了。敖丙不等哪吒再出腿，急急扭※腰變換個身姿就朝他面門踢去。

    這一踢不著力，半點也不會重，哪吒就是挨了也無妨。但敖丙知道哪吒定不會挨，他一定會接。只要他敢接，敖丙就敢借力再往他身上纏。

    哪吒果然抬手去擋，手腕一轉(zhuǎn)就講敖丙小※腿握住。既然握住，下一招就該往后牽了，偏他牽之前捏了一把，嘴里還嘀咕道，只這么點兒細�。�

    敖丙一雙長※腿那么有勁兒，哪吒當他一定練得結(jié)識，哪想他覆在骨上的皮肉硬是硬，卻只有那么薄。

    哪吒只隨手一捏，誰知敖丙驀地就連空中身姿都保持不好了。哪吒只察覺掌心里的小※腿一抖，竟是一下泄※了勁兒，緊繃的身體驀地就軟下去。

    哪吒一怔，忙不再跟敖丙玩鬧了，松開相扣的手，轉(zhuǎn)而抬臂接過他問道，這是怎么了？

    敖丙窘迫極了，一下就從哪吒臂彎里跳出來，還退開半步，皺眉看他，悄聲控訴道，你捏我。

    哪吒更是不明白，愣愣地說，我沒使力啊。

    難不成自己這重塑的身形高大了，力道也變大了？他想著，屈膝矮下※身去，單膝點地伸手就拽敖丙的長褲，將那褲腳從短靴里抽※出來，撈起來查看底下的小※腿有無好歹。

    哪吒心想，自己沒料到他腿那么細，方才一把就捏到骨頭了，說不得是很疼。

    哪吒都一股腦將長褲挽上他膝蓋了，敖丙才驚覺是自己叫他誤會了，忙說，沒事，我沒受傷，你不要急。我……我只是怕癢。

    海中萬靈原是都沒有腿的，敖丙縱然從小就能化人形，可腿于他總歸是龍尾化出來的。何況他來到陸地上，從來都是長衣長褲包裹著身體，敏感些也是自然。

    哪吒還蹲跪在那兒呢，聽了敖丙的話一時抬頭看看他，一時低頭看看這小白龍難得一露的腿，往返三回，才吐出兩個字：好白。

    徒惹哪吒緊張一番，敖丙原還有些過意不去，不想?yún)s聽得他這樣一句，登時氣惱起來，氣惱還更兼難為情，憤而嗔罵他道，登徒子！

    敖丙罵完他轉(zhuǎn)身便走，邁好大的步子，三步走出五步遠，然后一屁※股坐下，埋頭理起自己的長褲與短靴。

    哪吒被罵得怔怔的，半刻才反應過來，起身朝敖丙走去。邊拖著步子慢慢走，邊半哄半耍賴地說道，別小氣嘛，咱倆共用我的身體的時候，我還洗澡呢，你不全都看過了？

    敖丙沒駁哪吒，哪吒倒先駁起自己來了，又道，罷了，別說你爹，我爹娘也是一直瞞著我魔丸的事，還背著我去求什勞子換命符。

    「如再」敖丙狠狠轉(zhuǎn)回頭去，越氣越羞，臉都漲紅起來。

    哪吒走近，一拉褲管蹲下，見他氣得臉也紅，耳朵也紅，終于不再瞎說，放緩語氣道，好了好了，我不看，逗你的。

    敖丙卻是理也不理，再不看他。哪吒笑了，拿肩膀輕撞他的，又道，還真生氣啊，別氣別氣，生氣就——

    這是他爹常用的詞兒，可好用�？赡倪负孟裼貌怀闪�。

    他從來都知道敖丙是好看的，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他卻是頭一回這么細致把敖丙認真看著，從眉眼到身姿，才看過幾支好似軟玉的手指尖，一段仿若白月的腿，他好像頭一回驚覺敖丙原來有這么好看。

    笑起來好看，皺眉也好看，似春風萬縷，如春光乍泄。那后半句違心的詞兒，他就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