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徹底黑了下來。</p>
破屋沒點燈，阿蕊端著碗湊著月光摸黑進到堂屋。</p>
逼仄的屋子里，兩條長凳拼在一起，男人枕著胳膊躺在上面。</p>
他身子太粗壯，小山似的壓著，黑漆漆的屋里，阿蕊只能看到模糊的一團。</p>
她深吸口氣走進去，在秦烈腳邊站住，心口跳得像擂鼓一般。</p>
“烈......烈哥，你怎么去買了糖水？”</p>
小姑娘咬著唇，顫顫巍巍的問，月光從她身后灑進來，正好給她鍍了層銀邊。</p>
秦烈抬高胳膊睜開眼，兇煞的眉擰作一團，“不想喝？”</p>
黑暗中看不見臉，聲音便更加清晰，秦烈本就是冷漠的性子，此時被人吵醒，語氣中還有些不耐煩。</p>
阿蕊心尖抖了抖，不由得往后退了兩步。</p>
“不......不是，就是......太貴了，你打獵不容易，掙的銀子還是先緊著自己花，我喝不得這個�！�</p>
縣城就一家糖水鋪子，最便宜的都要十文錢一碗，比肉還貴，阿蕊如何敢喝。</p>
而且她今日已經吃了秦烈五個肉包子，再喝糖水未免太過了。</p>
阿蕊一直記著自己的身份，她如今就是個吃白食的，萬不能鋪張奢侈惹人嫌棄。</p>
小姑娘雙手捧著白瓷碗，怯生生站在那，秦烈的心一下子就軟了。</p>
“別人送的，沒花錢。”</p>
“真的？”阿蕊猛地抬頭，想不通誰會給這樣高大威猛的漢子送糖水。</p>
男人沉悶嗯了聲，“我不喜甜食，你若不想喝，就拿去倒了�！�</p>
他的聲音太冷太沉，仿佛下一刻就要奪走親自倒掉。</p>
阿蕊哪里舍得，兩只手捂得緊緊的，顧不得再多想，連連搖頭，“不要！我喝的�！�</p>
......</p>
糖水已經冷了，可對阿蕊來說依然是難得的美味，她捧著碗小口抿著，紅糖裹著桂花的香味在舌尖化開，甜滋滋的一直甜到心里。</p>
一碗糖水阿蕊沒舍得喝完，現在天冷放得住，她將剩下的半碗用筐子蓋住，放到柜子最上面。</p>
難得有讓她存東西的時候，阿蕊心里既激動又忐忑，拉開柜門看了好幾回，見糖水好好待在那她才放心。</p>
小姑娘在廚房窸窸窣窣忙，秦烈枕著胳膊睜開眼睛。</p>
他的人生鮮有這樣寧靜的時刻，十歲前，他要忍受崔氏的毒打和謾罵，被迫睡在臟臭的豬圈中，后來去了戰(zhàn)場，更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從未睡過一個好覺。</p>
此時聽著小姑娘忙碌的聲音，他突然覺得，留下她也不算太壞。</p>
......</p>
阿蕊放好糖水，又就著鍋里的熱水擦了擦身子，她今日干了活，身上黏答答的。</p>
因著秦烈就在隔壁，她沒敢痛快的洗，簡單擦了擦就穿上衣服。</p>
初秋的天冷得很，阿蕊打了個寒顫，攏了攏身上單薄的外衣，悄悄溜進堂屋。</p>
黑暗中她看不清男人有沒有睡著，極力壓著步子，只是屋子就這么大，平日兩人站著轉身都難，更何況此時秦烈還在躺著。</p>
“唔！”</p>
阿蕊撞到他的腿，腳步踉蹌著，虛虛扶著什么才站好。</p>
她剛洗了澡，發(fā)尾被水沾濕，低頭時，那濕答答的發(fā)正好落在男人的胸膛，涼意帶著癢，搔得男人身體緊繃。</p>
“抱……抱歉�！�</p>
阿蕊這才發(fā)現自己是壓在男人身上，她趕緊撐著手起身，嬌嫩的手心按著男人的小腹，雖隔著衣服，但薄薄的布料擋不住那柔軟的觸感，秦烈身子硬的有些發(fā)疼。</p>
他悶哼一聲，阿蕊以為自己弄疼了他，越發(fā)無措。</p>
小姑娘站在那，甜滋滋的桂花香裹挾著她身上的暖香不住往秦烈鼻子里鉆，空氣中燥熱難耐，男人眼尾都泛起猩紅。</p>
“回屋里去！”</p>
男人嗓音沙啞，緊繃的身子鼓起大塊的肌肉，阿蕊心中發(fā)怵，顧不得停留，跌跌撞撞跑進里屋。</p>
隔著一堵墻，她聽到男人粗重的喘息，壓抑在喉間，許久才平復下來。</p>
阿蕊屏息，聽到外面沒了動靜她才敢睜開眼。</p>
黑漆漆的屋子照不進一點月光，她躺在床上，枕著秦烈慣常睡的枕頭，呼吸間仿佛男人就在身邊。</p>
阿蕊臉熱，將頭藏進被子中，然而那味道越發(fā)濃烈。</p>
……</p>
她這一晚睡得并不好，阿蕊認床，加上秦烈就在外面，她連翻身都不敢，僵硬地躺到半夜才撐不住閉上眼。</p>
醒來時堂屋已經沒有人，倒是外面?zhèn)鱽碚f話聲，聽起來像是昨日的王嬸。</p>
“我看二郎媳婦是個勤快的，正好你家院子能收拾出來兩塊空地，這會兒種些白菜蘿卜冬日里正好能吃，你如今不是一個人，日日買飯吃也太費錢，總要省著些�！�</p>
王嬸是個熱心腸，平日就看不慣秦烈冷鍋冷灶，只是他向來冷臉，王嬸不敢多說什么，可如今多了個阿蕊，王嬸就忍不住勸了。</p>
她見那小娘子像是個會過日子的，雖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但日子也得繼續(xù)過不是？</p>
所以王嬸回去琢磨了半夜，今兒一早就給他送來幾包種子。</p>
秦烈沉默了片刻，伸手接過來，又轉身進廚房拎了只兔子。</p>
他打的獵物還沒拿去賣，選了只肥碩的遞給王嬸，可王嬸哪會要。</p>
“不就兩包種子，哪能換你的兔子，快拿回去�！�</p>
她是愛占便宜，但也沒有這樣占的，大郎這孩子看著冷臉，但心腸比誰都軟，不然也不會把二郎媳婦接來養(yǎng)了。</p>
王嬸倒沒懷疑兩人什么茍且，自打秦烈回鄉(xiāng)，她就給他做了好幾次媒，家世好的，長相漂亮的，人見都不愿意見，明說了對女人不感興趣。</p>
二十多歲的大小伙子怎么能不惦記女人，時間久了，王嬸琢磨過來，大郎怕不是在戰(zhàn)場上傷了那物事兒，起不來了。</p>
她心中戚戚，不忍戳他心中痛楚，再沒提過說媒的事。</p>
不過兩家也就這么走動了起來，她買肉，秦烈要的價格都是最低的。</p>
王嬸承這個情，所以才上心為他們打算。</p>
阿蕊出來時，王嬸已經走了，秦烈把種子交給她，“你若想種，院前那塊空地我明日開出來�！�</p>
秦烈不會做飯，也懶得打理這些，但阿蕊卻激動壞了。</p>
她正愁自己沒有事做，種了菜就省了家里買菜的錢，她就不是吃白食的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