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烤鴨真香啊,能讓我三年不犯饞蟲。</p>
匐在公墓前,我犯起了困。</p>
老頭凝視著我,老花鏡片泛著光,看不清他的眼睛。</p>
“小李,把她……算了,帶去救助站吧,幫她找找家人。”</p>
小李厭惡地在鼻子前扇了扇:</p>
“董事長,她在城里挺出名的,拒絕了好幾次救助,就要在街上乞討。”</p>
“送救助站恐怕不會收……”</p>
嫌我臭嗎?</p>
我扯開左眼上不知哪年撿來的眼罩,露出被挖去眼珠后,又被滾油燙過的傷痕。</p>
老頭身子一晃,喉頭翻滾:</p>
“算了�!�</p>
“趕出去吧,不要讓她再到文心的墓前來,擾了文心清凈�!�</p>
“我也是老糊涂了,文心走了幾十年,我居然會把這個(gè)流浪漢當(dāng)做她�!�</p>
他的嫌惡,逐漸與記憶中的楚天橋重疊。</p>
我終究不是沈曉婧,他不會對我笑。</p>
丟了一輩子的臉,突然發(fā)起了燙。</p>
不等小李開口,我用沒了手指的雙掌撐著地面,朝著公墓外爬。</p>
小李主動避讓,又看向了他。</p>
“小少爺?shù)纳龑W(xué)宴快要開席了,您是直接過去,還是接夫人一起?”</p>
“曉婧要暈車,我回去陪她走路過去�!�</p>
楚天橋口吻變得輕柔又有幾分驕傲:</p>
“都當(dāng)奶奶的人了,還跟個(gè)小孩子似的,小李,我這輩子沒讓她吃過一點(diǎn)苦……”</p>
人上了年紀(jì),就喜歡絮叨。</p>
小李附和著笑。</p>
我僅剩的獨(dú)眼卻流出了淚,手掌忍不住捂住了心口。</p>
那里是一個(gè)槍傷。</p>
那年攜手逃命,子彈穿透了我們兩人的心口。</p>
過去了四十年,槍傷永存。</p>
可他卻功成名就,兒孫滿堂。</p>
跨越了四十年的槍傷,又開始隱隱作痛。</p>
徒行半生,青絲爬到白發(fā),終于回到廣海。</p>
像個(gè)蟑螂一般在城里爬了五年,只求能再見他一面。</p>
如今,心愿實(shí)現(xiàn)了。</p>
我再沒有更大的遺憾了。</p>
不遠(yuǎn)處,小李拿出了車鑰匙:</p>
“那我先送您回去?”</p>
楚天橋拿出拐杖,隨著他下山。</p>
見我還趴在墓旁,他眼中的厭惡更甚:</p>
“先把這個(gè)弄走�!�</p>
小李捂著鼻子靠了過來,厲聲喝斥:</p>
“還不走?非要我叫管理員把你扔出去嗎?”</p>
“你們這些乞丐,連貢品都偷,也就是新時(shí)代到了,放在過去,你早被人打死了!”</p>
是嗎?</p>
可我的命特別硬呢。</p>
過去四十年,我受盡了人間罪,可偏偏我就是命硬,活下來了。</p>
公墓管理員聽得動靜,快速跑來。</p>
“可算找到你了!上次想掘墓的賬,正好一起算!”</p>
說話間,皮鞋已經(jīng)蹬在我的背上。</p>
乞討嘛,總得挨兩頓打,他打累了自然就不會管我了。</p>
我擺起了爛。</p>
可這次的毒打,持續(xù)得格外的長。</p>
直到他氣急了,扣住我的肩膀,將我翻了過來。</p>
“老雜種,害我沒有獎金,我踩死你!”</p>
我猛地睜開僅剩的獨(dú)眼,看著那只皮鞋離我的脖子越來越近。</p>
呼,看來今天要解脫了。</p>
楚天橋,祝你幸福美滿,安度晚年。</p>
可這只皮鞋終究沒有落下。</p>
一根拐杖,擋在了管理員的鞋底。</p>
楚天橋顫抖著,用拐杖尾拂開我襤褸衣衫遮蔽的心口。</p>
整個(gè)人發(fā)起了抖。</p>
“這個(gè)傷……你怎么得來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