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廖華裳看著忙忙碌碌的幾人，只覺得眼眶又酸又漲：林嬤嬤、春燕和夏蟬，都是從廖家跟著她到袁府的。</p>
前世她給了所有陪房和陪嫁丫環(huán)的賣身契，放了她們離府。</p>
林嬤嬤雖萬般不舍，到底有兒子兒媳和孫兒需要顧及。</p>
流放之前會抄家，所有家眷除了一身單衣，什么都不能帶。</p>
連發(fā)髻都只能用布條綁著。</p>
北地極寒，這樣單衣薄衫的，只怕一個冬天都熬不過。</p>
林嬤嬤帶著兒子兒媳，買了過冬的棉衣和干糧，趕了幾十里路，將東西送到廖華裳爹娘手中。</p>
就是靠著這些棉衣和干糧，廖家人才沒有全都凍死在流放的路上。</p>
春燕、夏蟬不肯走，一直跟著流放的隊伍，始終護在廖華裳身邊。</p>
還多次替她擋下押解官兵的褻侮。</p>
可惜啊，在祖母和母親相繼離世之后，春燕和夏蟬也先后染上時疫，沒多久便也跟著去了。</p>
小丫頭送了熱水進門，春燕拿了干凈的帕子，沾著熱水，小心翼翼擦拭著廖華裳的手腕。</p>
廖詹事一家被抓入獄的消息傳入府中，夏蟬便出去打探消息還沒回來。</p>
廖華裳揮手讓服侍的小丫頭退出去，小聲對春燕說道：“春燕，你把我的店鋪田產(chǎn)契約拿來我看看。”</p>
春燕抬頭，難掩眼中的驚詫，“夫人，全都拿過來嗎？”</p>
夫人一進怡心院正房，春燕跟別的丫頭都被打發(fā)了出來。里面發(fā)生了何事，她并不知道。</p>
為什么夫人會受著傷從房內(nèi)走出來？</p>
為什么夫人一回來就要店鋪田產(chǎn)地契？</p>
林嬤嬤也忍不住看向廖華裳。</p>
廖華裳不打算避著她們，而且后面的事，也需要幾人幫她打掩護，“廖氏族人流放已成定局。流放之地苦寒，我想將鋪子賣掉，為爹娘兄長他們準(zhǔn)備一些物資和人手�！�</p>
春燕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突然小聲說道：“夫人莫不是，也想跟著去嗎？”</p>
不然突然賣鋪子做什么？</p>
夫人的私房銀子還有幾萬兩，多少物資買不到？</p>
不至于要到賣鋪子的地步。</p>
既然夫人決定賣鋪子，那就代表著，她不打算留在伯府里了。</p>
廖華裳輕聲問道：“你們覺得如何？”</p>
春燕想了想道：“婢子是夫人的丫頭，自然是夫人說什么，婢子就做什么。反正婢子這輩子，都會跟著夫人您�！�</p>
林嬤嬤卻是臉色一變，壓低了聲音喝斥春燕，“你個小蹄子，胡吣什么？！夫人和伯爺日子過得好好的，跟著誰？要去哪？”</p>
春燕脖子一縮，委屈地癟了癟嘴。</p>
林嬤嬤狠狠瞪了春燕一眼，才收回目光，嚴(yán)肅地看著廖華裳，“夫人，到底怎么回事？”</p>
廖華裳輕聲道：“夫君說，案子可能會誅連九族。那我爹娘和兄妹侄兒，也會被誅連�！�</p>
林嬤嬤問道：“九族？可能性有多大？”</p>
廖華裳勉強扯了扯唇角，“九成�！�</p>
林嬤嬤嘆了口氣道：“若是這樣的話，的確需要提前準(zhǔn)備一些。伯爺那邊怎么說？”</p>
春燕神情有些激動，“嬤嬤還看不清嗎？夫人手腕傷的這么重，那邊可有人來過問一句？老爺夫人一旦被流放，夫人在府里，哪里還有好日子過？”</p>
平日里看著伯爺對自家小姐溫柔體貼，她卻總覺得兩人之間似乎少了點什么。</p>
反而伯爺對著那傅家小姐，肆意隨性的樣子，倒像是有幾分真心。</p>
當(dāng)初求娶小姐時，伯爺曾經(jīng)發(fā)過誓，此生此世，唯小姐一人。</p>
小姐愛慕伯爺至深，整顆心都傾注在伯爺身上。</p>
春燕知道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p>
本就是不確定的東西，沒得白白給自家小姐添堵。</p>
今日，小姐母家遭逢大難，伯爺卻如此待她。</p>
可見平日里那些溫柔小意，都是假的！</p>
林嬤嬤卻不贊同，“沒有好日子過，也好過流放！”</p>
林嬤嬤正色道：“小姐，容老身斗膽，多幾句嘴。流放之路，不是那么好走的。且不說路途遙遠(yuǎn)難行，還有路上隨時可能出現(xiàn)的危險和意外�！�</p>
“流放之地，多是荒山野嶺。流籍是罪民，人人可欺。小姐若是跟了去，老爺夫人才是真正斷了后路�！�</p>
平日里林嬤嬤最是重規(guī)矩，自廖華裳成親后，便不曾用舊時的“小姐”稱呼過她。</p>
如今突然改了稱呼，那就是用奶嬤嬤的身份在規(guī)誡她。</p>
林嬤嬤頓了頓，還是將那句話說了出來，“流放的女眷，身不由己，任人欺凌……”</p>
廖華裳想到重生前一刻自己的遭遇，臉色煞白，渾身忍不住簌簌發(fā)抖。</p>
林嬤嬤嘆了口氣，拉過廖華裳的手放在掌心，壓低了聲音道：“廖家勢敗，伯府為自保，很有可能會辜負(fù)小姐。那時，小姐手里的陪嫁，就是最大的底氣。”</p>
就差沒直接說伯府是靠著廖華裳陪嫁過活，只要有嫁妝在，就能拿捏伯府了。</p>
“若是陪嫁沒了，只怕小姐以后在伯府的日子，會更難過。相信老爺夫人知道了，也不會同意小姐的決定。”</p>
這番話，前世的時候林嬤嬤也說過。</p>
事實證明，林嬤嬤的話只對了一半。</p>
伯府不是為了自保才辜負(fù)她廖華裳。</p>
而是從廖華裳踏進伯府開始，就已經(jīng)被辜負(fù)了。</p>
沒了廖氏，就算留在伯府，她的下場，同樣是個“死”字！</p>
重生這件事本就詭異，說與誰，誰又會相信？</p>
林嬤嬤的反應(yīng)再正常不過。</p>
畢竟平日里袁諍愛妻之名甚盛，待她一向言聽計從。</p>
他奪財休妻之事，做得極為隱秘，轉(zhuǎn)移財產(chǎn)所用的借口，也都合情合理毫無破綻。</p>
便是說與爹娘，爹娘也會笑她白日說癡話，眼下又是這個節(jié)骨眼上，是絕對不會同意她和離的。</p>
廖華裳忍了又忍，沒有將袁諍的陰謀和傅靈蕊母子的事告訴林嬤嬤。</p>
萬一林嬤嬤情緒激動不慎露出破綻，引起袁府的警惕，會影響到她后面的計劃。</p>
等到了合適的時機，再跟林嬤嬤細(xì)說不遲。</p>
廖華裳強笑道：“嬤嬤說得是，裳兒知道輕重。夫君也說過，借著圣旨未下提前疏通一二，先盡人事，聽天命吧。這件事也還沒有確定，還望嬤嬤幫裳兒保密�！�</p>
林嬤嬤連忙回道：“這是自然�！�</p>
廖華裳朝春燕使了個眼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