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袁諍揉捏肩膀的手驀地一頓。</p>
廖華裳立刻問道:“夫君怎么了?”</p>
袁諍連忙笑笑,“無事。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裳兒怎的突然想起這個了?”</p>
廖華裳扶了扶鬢邊,狀似無意般說道:“妾身今日在珍饈樓遇到了刑部凌侍郎的夫人�!�</p>
“她說她有個表弟,前年發(fā)妻病逝,留下一個不滿三歲的幼子。那個表弟在城防營任職,家風嚴謹,身邊干干凈凈的,沒什么上不得臺面的通房、外室。人也上進,還有個不大不小的官職�!�</p>
廖華裳從鏡子里看到袁諍在聽到“上不得臺面”、“外室”等字眼時,眉頭不自覺微微抽了一下。</p>
她頓時笑得越發(fā)溫婉,“妾身當時想到,傅表妹這么大把年紀,再找未婚配的男子,人家只怕瞧不上。便順嘴提了一下。”</p>
“沒想到凌夫人還很上心,再三讓妾身找機會問問傅表妹。若表妹有意,便遣媒人去傅府說媒�!�</p>
廖華裳轉(zhuǎn)過身,笑吟吟看著袁諍,“凌侍郎是夫君的上司。若傅家表妹與凌夫人的表弟結(jié)了親,對夫君以后的仕途,可是大有裨益�!�</p>
她意有所指問道:“夫君覺得如何?”</p>
袁諍喉結(jié)瘋狂滑動,好半天才說道:“這,畢竟是表妹自己的事,傅大人如今也在京城,還是讓他們自己做決定的好。”</p>
廖華裳冷笑一聲道:“也是。要不這樣好了,五日后婆母壽辰,妾身給凌夫人下張?zhí)�,請她過府赴宴,雙方先相看相看?”</p>
袁諍不想跟她在這個問題上繼續(xù),轉(zhuǎn)而問道:“你那些店鋪,今日問價如何?”</p>
廖華裳故意蹙起眉頭,“那些牙行的掌柜,一個個油滑的很。情知我賣鋪子救急,便一個賽一個的黑。價格壓得太低,還是過幾日再看看吧�!�</p>
袁諍連忙溫聲說道:“我早就料到會是這種情況。這樣吧,我今日又去詢問了我那個朋友,他說他可以按時價買。你若信得過我,不如將契約交給我,我替你去處理?”</p>
廖華裳輕輕搖了搖頭,“先看看情況再說吧。若是銀子花了無數(shù)卻解決不了問題,那不是要落得個人財兩空嗎?”</p>
“這些日子,妾身先準備一些物資。若陛下圣意已決,好歹衣裳被褥、藥材什么的,多少給他們準備一些�!�</p>
“妾身還買了一些書籍和筆墨紙硯,族中子侄便是流放,也斷不可棄了讀書一途�!�</p>
她“誠懇”地看向袁諍,問道:“夫君覺得如何?”</p>
計劃遇阻,又三番兩次說不動廖華裳,袁諍心里真是又恨又氣,恨不得將眼前女子捏成團,一腳踢飛九霄云外!</p>
他臉頰肉微微抽搐著,好半天才勉強說道:“你怎能如此武斷地認定,陛下圣意已決、廖家流放的命運已定呢?”</p>
袁諍越說越氣,喘氣的聲音都粗了不少,臉色也憋得通紅,“裳兒,你得學會依靠我!學著依賴一下你的夫君不好嗎?你什么事都獨自去承擔,那要我這個夫君又有何用?”</p>
要擱以往,廖華裳早就誠惶誠恐解釋了。</p>
前世,她依賴他了,也依靠他了。</p>
可最終的結(jié)果是什么呢?</p>
她又落得個怎樣的下場?</p>
廖華裳譏誚地看著袁諍,聲音清冷地說道:“好啊,妾身便依賴夫君一次。夫君的那個朋友是哪個?不如明日妾身與夫君一起,去見見你這位朋友?”</p>
袁諍神色一滯,冷聲說道:“你還是不信我?”</p>
廖華裳突然一笑,“是啊�!�</p>
袁諍臉色瞬間鐵青。</p>
廖華裳勾了勾唇,聲音清清冷冷,神色卻凄惶無助,“廖氏突遭大變,正值生死關(guān)頭。妾身惶恐之至,如何敢將所有希望投注在他人身上?”</p>
她溫柔地看向袁諍,“而且這些鋪子,是妾身的嫁妝,還是妾身親自出面處理的好。免得再被世人誤會,夫君是想借這個機會,變賣妾身的嫁妝好據(jù)為己有。”</p>
廖華裳看著袁諍尷尬又慌亂的神情,柔聲問道:“妾身此舉,也是為了夫君的名聲著想。夫君會體諒和理解妾身的,對嗎?”</p>
袁諍額角青筋高高迸起,眼中驀得迸出一抹陰沉的殺意,又迅速斂了去。</p>
好半天才輕嘆一聲道:“也罷,既然你堅持,明日我便約了我那朋友,去茶樓一敘。”</p>
廖華裳笑得開懷,“好啊,多謝夫君。”</p>
袁諍強忍著滿腹怒火,溫聲說道:“母親身子不適,為夫公務(wù)繁忙,不能常侍左右。你既身為兒媳,理應(yīng)床前侍疾�!�</p>
“平日里母親又是最疼你。你既然身子無事,就過去看看。即便只是問候一聲,也算是盡了兒媳該盡的本份。”</p>
廖華裳輕輕點了點頭,“夫君說得對。明日妾身就去怡心院給婆母請安,服侍湯藥�!�</p>
那個買鋪子的“朋友”,也不必去見了。</p>
袁諍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怒火又有噴發(fā)的趨勢。</p>
忍了又忍才輕聲說道:“也好,你今日也累了,早點休息�!�</p>
說完甩袖便走。</p>
走到門口卻又停了下來,回頭皺著眉頭道:“府里公中賬上只還有一千多兩銀子。近日府中事多,用銀子的地方也多。流放的圣旨還沒下,那些東西倒也不用如此著急置辦�!�</p>
“裳兒,你平日最是懂事,當知事有輕重緩急。你先將銀子還給賬房,等店鋪盤出去,手頭有了銀子,再置辦不遲。”</p>
廖華裳的手死死握住妝臺一角,唯恐自己一個忍不住,就要拾起手邊的任何東西,朝那張惡心的臉扔過去。</p>
將它砸個稀巴爛!</p>
袁諍說完就離開。</p>
廖華裳氣得胸口發(fā)悶,渾身發(fā)麻。</p>
她用力閉上眼睛,慢慢紓解心中的怒火:她都已經(jīng)死過一次的人了,不該再為了這種垃圾浪費一絲一毫的情緒。</p>
她是袁諍明媒正娶的妻,袁諍在沒有達到目的之前,必定不會休了她。</p>
如果不能與袁諍和離,或者拿到他的休書,就算廖華裳避開袁諍的監(jiān)視,跟著爹娘逃去流放之地,袁諍也可以通過官府報人口失蹤,或者誣陷她與人私奔,將她押送回府。</p>
屆時,袁諍只要借口她有瘋病,將她困在府中,延醫(yī)問“藥”。</p>
那時,她才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