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方知州指腹輕敲桌面:“先是黑火藥、再到云洲那利潤巨大的運輸暗線,甚至吳王謀反,都與這隱在后面的勢力脫不了干系�!�
“而且整件事指向都非常明顯�!毖缭坪窝a充道,他抬手指了指天上:“是沖那二位去的。”
這背后之人究竟是誰?
虞欽幫他們行兇,是已經(jīng)接觸過對方了?究竟是為什么要答應刺殺親王這種事?
等方知州走后,宴云何簡單地洗漱,便躺了下去。
他心煩意亂,久久沒能睡下,以至于聞到那淡淡的迷香時,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有人?!
這迷香做得相當不錯,初一聞只是淡淡的花香,融進熏香里幾乎讓人無所察覺,但宴云何還是感受到了。
他動作極慢地伸手至枕頭下方,那里放了一把短劍,他隨時都能抽出來。
那人輕輕地進了室內(nèi),一步步靠近宴云何的床沿。
宴云何握緊了劍身,不等他發(fā)作,那人卻坐了下來。
這突如其來的行為,讓宴云何懵了,他在黑暗中隱約看到床尾有個影子,那人將手隔著被子按在了他的右腿上。
宴云何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他再次閉上眼,松了手里的劍,心跳卻慢慢地開始加速。
一下跳得比一下快,砰砰響著,幾乎要躍出胸腔,叫人察覺了。
那個人掀開了宴云何的被子,將手拿在了他的右腿上。
溫暖的指腹緩慢地壓過他的脛骨,摸索著腿上受過舊疾的地方。
宴云何聽到了一聲極輕的嘆息,很低很淺。
在這黑夜中,輕得像一場易醒的夢。
第五十四章
宴云何不敢出聲,甚至連呼吸都竭力地穩(wěn)在了同一個頻率。
如果被虞欽發(fā)現(xiàn)自己仍是清醒的,這人肯定會離開,說不定被嚇得短時間內(nèi)都不會再出現(xiàn)。
放松下來,宴云何就起了疑心,開始思考這究竟是不是虞欽第一次迷暈他,然后偷偷潛入。
虞欽知道他在宮里跪了許久,這不稀奇,畢竟是錦衣衛(wèi)都指揮使,有什么風聲都會第一時間傳到他耳邊。
只是一來就精準地摸到他的右腿,是知道他此處有舊傷。
他是不是可以猜測,虞欽知道他腿斷過?
不過當年他被親爹打折腿的事,鬧得沸沸揚揚,京城人盡皆知,虞欽有所耳聞,也不稀奇。
只要別得知他斷腿的理由就行,宴云何覺得丟人。
宴云何虛著眼,逐漸適應了黑暗,他看到虞欽從懷里掏出了一個瓷瓶,熟悉的藥香傳來,好像在宮里楊御醫(yī)給他開的,也是同樣的味道。
難道太醫(yī)院的傷藥配方都是同一種?
宴云何尋思著擇日拜訪太醫(yī)院,再要瓶傷藥對比看看。
不怪他多心,他現(xiàn)在什么都懷疑。雖然僅憑區(qū)區(qū)一瓶傷藥,也不能篤定虞欽和成景帝是否有聯(lián)系。
虞欽不知宴云何心中的諸多念頭,他將藥勻在指腹,按在宴云何的膝蓋上,緩緩推開,力度始終保持著輕柔,生怕一個用力,就把睡夢中的人給驚醒。
雖然這睡夢中人,只是一直在裝睡。
涂完藥,虞欽在床頭又坐了一會,宴云何閉著眼,心里猜想虞欽接下來會做什么。
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虞欽什么也沒做,只是安靜地坐在那里。
宴云何能感覺到對方的視線久久停在自己的臉上,頓時有種又好氣又好笑的心情。
在他因為想起酒醉之事,去尋對方要個說法時,自輕自賤,劃清界限的是虞欽。
在牢里喊打喊殺,兇得要命,也是虞欽。
結(jié)果半夜偷偷摸摸進來給他上藥,現(xiàn)在在這偷看,還是虞欽。
好笑過后,又感覺到了點心酸。
要是虞欽不做得這么明顯,他也可以配合著對方恩斷義絕。
哪怕做不到,也能裝出個七八分,這些時日他就做得很好。
在宮里,在祁府,他都做得不錯,虞欽為何要在這種時候來動搖他。
就在宴云何思考著要不要翻個身嚇一嚇虞欽的時候,下一秒宴云何就身體微僵,反而是他先被嚇住了。
只因那淺淡氣息由遠及近,冰涼的發(fā)絲滑過他的臉頰,落在枕上,與他的發(fā)纏在一起。
那是一觸即離的吻,小心翼翼地不敢留下任何氣息,在不驚動宴云何的前提下,全了自己片刻私心。
有時候他都不知道虞欽究竟是膽大還是膽小,總是主動靠近,等真發(fā)現(xiàn)宴云何朝他走來時,又躲得比誰都快。
宴云何知道虞欽為什么不敢,他這些時日清楚地瞧見,局勢容不得他們之間走得太近,更何況產(chǎn)生感情。
只是虞欽的心如果也同他一樣,那他無論如何都想為二人未來努力爭取。
或許一年里暫時還不能做到,但成景帝跟太后遲早會分出勝負。
他相信成景帝能贏,也許到那時,他們無需再顧忌太多。
只是在現(xiàn)在,他們之間……
宴云何指尖微動,感覺虞欽的衣服在上面滑過,對方起了身,正如來的那般,至房間里安靜消失。
直到對方離開許久,宴云何才睜開了眼。
他坐起身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悶悶地笑了起來。
笑夠后,宴云何燃起燈,叫來外面守夜的宋文:“我餓了,去給我弄些點心來�!�
不等人轉(zhuǎn)身去后廚,宴云何又補充道:“就要桃花酥。”
宋文見他終于有了胃口,還來不及高興呢,聽到是桃花酥:“之前不是說再也不要吃了嗎?”
宴云何臉色不變地回道:“現(xiàn)在又想吃了。”
宋文:“行,我這就去給你弄,除了桃花酥還要不要別的。你這些天都沒吃下多少東西,瞧著瘦了�!�
宴云何倒沒覺得自己胃口有變小,不過他現(xiàn)在的確感到很餓,好像久違的知覺,終于回到體內(nèi):“簡單下碗面就行�!�
吃過面,用過點心,宴云何漱口后,放松地躺在了床上。這一回他比以往都要快入眠,一夜好夢。
翌日,宴云何發(fā)覺隱娘已經(jīng)一夜沒出現(xiàn),第二日也沒跟著他,看來成景帝是撤了對他的監(jiān)視。
宴云何懶得再去揣度帝心,從宮中散朝后,他主動尋到了方知州,跟著人一塊回府。
他現(xiàn)在需要盡快找出吳王背后之人,虞欽應該已經(jīng)跟對方碰過面了。
以虞欽的性子,就算他直接去問,對方也不會老實說,倒不如他自己來查。
左右也需要為成景帝防患于未然,尋出背后深埋的敵對勢力。
如今大晉是內(nèi)憂外患,邊境有韃靼虎視眈眈,朝堂上有各方勢力互相牽制,稍微推行一道政令,都困難重重。
好在今年天降瑞雪,明年若收成不錯,國庫也能稍微充盈些許。
宴云何飲了一口熱茶,便單刀直入:“你們后來把我踢出走私案,我還不知道那批火藥究竟去往何處?祭天大典順利完成,想來那批火藥你們已經(jīng)找到了吧�!�
方知州神情微妙道:“找是找到了,但自從懷疑吳王并非主謀以后,我總覺得那批火藥好像是故意讓我們找到的�!�
“那批火藥被一批死士半夜運往塔臺,試圖在那處設下埋伏,最后叫我們守在那里的人抓個正著�!狈街菡f。
宴云何想到了冬至前夜,京城那動靜極大的抓捕吳王行動,便道:“看來那些死士身上也有跟吳王相關(guān)的標記。”
方知州回道:“若非如此,怎能立刻抓捕吳王,再怎么說他也是個藩王�!�
宴云何:“吳王在經(jīng)過削藩后還能剩多少兵?”
“明面上是沒了,如果是偷養(yǎng)私兵呢?”方知州眼神微冷道。
宴云何一驚,剛想說他哪來的銀錢,忽地反應過來:“云洲僅僅只是其中一個運輸點,若全國范圍有許多這樣的設置,又不僅僅是走私火藥的話……”
方知州見他即刻想通,頷首道:“借由這些水路暗道用以走私,日積月累下來,怕是早已積金至斗�!�
宴云何嘶了口氣:“咱們陛下這些年為了邊境軍款還有各地賑災,窮得連私庫叮當響。好好一個皇帝,忙完奏折就開始算戶部的赤字,就連他那個乾清宮都久未修繕了。”
方知州笑道:“陛下都說了,乾清宮一沒破,二沒漏雨,何必要修�!�
宴云何撓了撓額頭:“要是被他知道,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貪去了一大筆錢,又該生氣到摔杯了�!�
方知州老神在在道:“放心,那些杯子都出自名家,摔一個少一個,他舍不得多摔�!�
宴云何嘆聲道:“得趕緊把這背后的人揪出來,感覺能有不少銀子,說不定充入國庫以后,還能給咱們陛下留點填私庫。”
兩人便開始盤算如何把身后人揪出來,完全是見財眼開。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兩個不是什么朝廷命官,而是窮瘋的土匪。
議完事后,宴云何還未出方府,就瞧見捧著個鳥籠興沖沖而來的游良。
游良拿著一個學嘴鸚鵡,瞧見宴云何,還高興地讓人看他的鸚鵡。
那鸚鵡非常機靈,能說不少吉祥話,還會喊方知州的名字,一口一個方瀾之,叫得非常親熱。
若不是宴云何一會還有事,說不準就留下來逗鳥了。
游良見狀問道:“你急著去哪��?”
宴云何找了個借口:“腿疼,應該是舊傷犯了,得回府看看大夫�!�
游良擔憂地看著他的腿:“怎么回事啊,一會我讓人送藥到你府上,你記得試試�!�
辭別游良后,宴云何拿著方知州給的令牌,去了皇城司的點心鋪里尋人。
不多時,他從鋪子出來,拿了數(shù)瓶藥物,回到府中。
待到夜色將至,宴云何披著一襲紅色的披風,至府中隱蔽而出。
行到街上,這才放下兜帽。
他漆黑的卷發(fā)半束而起,騎著高頭大馬,至街上緩慢行走。
直到騎到虞府附近,這才停了下來。
不知等了多久,那穿著飛魚服的身影才緩緩而來,瞧著好似有些疲憊,眉眼也不見開懷。
宴云何舉起弓弩,插上早已準備好的“箭”,朝對方的斜前方一射。
虞欽反應敏捷地抽刀一把揮斷了襲來的暗器,霎那間花瓣飛舞,那是一支像生花。
愕然間,虞欽朝宴云何的藏身方向看來。
宴云何騎著馬從暗中步出:“虞大人真是不解風情�!�
他看見虞欽微微睜大的眼,忍不住笑了。
虞欽嘴唇微動,好似即將脫口而出什么話,又忍了下來,半晌才道:“游知何?”
亮于街燈下的騎馬人,是個少年。
黑卷發(fā),淺雙瞳,是跟虞欽有過數(shù)面之緣的少年郎,游知何。
游知何騎著馬來到虞欽面前,看了眼地上的花,狡黠一笑,他沖虞欽伸出雙手:“腿腳不便,煩勞虞大人扶我下馬�!�
虞欽下意識地掃了對方的右腿一眼,眉心皺得更緊。
但他什么也沒說,而是朝少年伸出雙手。
那人抓住他的雙手,從馬上躍下,落進了他的懷里。
黑色的卷發(fā)拂過他的鼻尖,獨屬于宴云何的氣息,肆意彌漫。
第五十五章
宴云何的右腿雖然經(jīng)過太醫(yī)施針,再由半夜?jié)撊胨恐械挠輾J上過藥,已經(jīng)好了許多。
但架不住宴云何第二日就莽撞地用了縮骨功,現(xiàn)在右腿只能算得上勉強能用,所以他才騎馬而來。
他雙手抓住虞欽的官袍,往下跳時,兜帽再次罩住腦袋,擋住額頭。
宴云何本能地甩了甩腦袋,想讓兜帽晃下去,不要遮擋他的視線。
“別動�!庇輾J低聲道。
說完,他伸手將兜帽往下捋,指腹穿過宴云何的卷發(fā)時,短暫地停留了一瞬,很快便收攏了心神,收了手。
不過讓宴云何扶著的左臂,倒沒有放下。
“小公子,何故如此捉弄在下?”虞欽問道。
宴云何故意靠著虞欽,將身上一半的重力壓在對方身上:“上次的酒不是還沒喝完嗎,來找你吃剩下的酒�!�
虞欽見他站都站不穩(wěn)的模樣:“既然腿腳不便,就該在府中歇息才是�!�
宴云何聽到這話,忍不住想著,他這般費盡心思究竟是為了誰?
虞欽該是知道游知何的皮下,正是他宴云何。
之前他身在局中,以為虞欽真心想要他的命,認定他死了,所以察覺不出他的易容偽裝。
現(xiàn)在想想,虞欽要真是認不出,一開始的態(tài)度也不會如此微妙了。
既然虞欽要裝,那他配合便是。
宴云何推開了虞欽扶住他的手,轉(zhuǎn)而靠在馬上,伸手順著馬的鬢毛:“虞大人,你只需回答我是喝,還是不喝�!�
“腿疼還能飲酒?”虞欽反問。
宴云何施施然道:“喝些不醉人的果酒便是,你不同我喝,我便去尋其他人了�!�
這囂張又篤定的模樣,倒很適合眼前的少年郎,好像他生來就該這般灑脫,始終保留著令旁人艷羨的意氣風發(fā)。
虞欽年少時也曾遇到這樣的一個人,那是個與他截然不同的存在。
東林書院無人不知其大名,先生們最頭疼的學生,世家子弟追捧的紈绔。
這個本該與他毫無交集的人,斷了腿,落了傷,一身舊疾。
“去哪喝?”虞欽選擇了妥協(xié)。
宴云何見他同意,立刻道:“就去之前喝過的酒家�!�
虞欽點了點頭:“我回去換身衣服�!�
宴云何擺擺手:“你快些,我在這等你�!�
虞欽才步出幾步,忽然回頭看了宴云何一眼,轉(zhuǎn)身折返。
宴云何還未問上一句,怎么又回來了,就感覺腰上一緊,虞欽掐著他的腰,將他舉上了馬。
這簡直像是抱不會上馬的小孩,又像是托舉姑娘家的手法,宴云何都懵了,他只是腿疼,又不是殘了,虞欽何至如此。
總覺得是見他現(xiàn)在是個少年模樣,故意占這點便宜。
虞欽見他目瞪口呆的神情,說了句:“腿不好就別久站了�!�
說罷這才回府,半道還彎腰撿了地上斷成兩截的桃枝。
宴云何在馬上換了個姿勢:“別撿了,下次送你新的�!�
虞欽頭也不回道:“祖訓有言,不得棄灰于道�!�
“……”宴云何一時無言,把他的花劈斷也就罷了,還把這花比作廢棄物,虞欽撿它,不過是出于禮貌。
看來下次是不能再送花了,他見虞欽在室內(nèi)都放了朵桃花,還以為對方會喜歡。
現(xiàn)在看來,虞欽之所以留下那支像生花,應該是因為那是慈幼莊的小姑娘送他的緣故。
虞欽出來得很快,沒讓宴云何等多久。街上攤販仍未收檔,人流如織,虞欽沒有騎馬,更沒跟宴云何同騎一匹,而是牽著馬的韁繩,小心帶他避開行人。
這樣看來,鼎鼎大名的都指揮使,瞧著倒像他的侍從,這般貼心。
來到酒館門前,虞欽剛伸手要扶宴云何下馬,就被對方眼疾手快地躲開了。
宴云何生怕這人像抱他上馬那樣,當街抱他下來,那也太丟人了。
他莽撞地往下一跳,右腿果然泛起疼痛,宴云何故作鎮(zhèn)定:“沒事,先進去吧�!�
這都不知是今晚第幾次虞欽看著他的腿了,還很有針對性地,只看右腿,宴云何基本上能夠斷定,虞欽是知道他真實身份的。
“走吧,進去坐�!毖缭坪握f完,邁步進去,在臨近門口的位置坐下。
他跟小二要了壺果酒和點心,又給虞欽點了跟上次一樣的酒。
直到面對面落座時,宴云何才油然而生出一種奇怪的心情。
他本以為不會再用這個模樣見虞欽,所以才在暗巷里膽大妄為,對美人偷香。
沒想到現(xiàn)在倒是只能用這個身份來接近虞欽,在兩人都心照不宣的情況下。
然而虞欽的態(tài)度比他想象中的要好,本以為虞欽不會接受他這般自欺欺人,沒想到反而配合他演了下去。
畢竟是一個連來看他,都要用上迷藥的膽小鬼。
宴云何飲了口果酒,他從剛才就注意到了,虞欽腰上配的東西:“你腰上那個紫玉葫蘆還挺好玩的,能不能給我看一下。”
虞欽剛拿起酒杯,聞言默默放下,解開了腰間的玉佩遞給宴云何。
宴云何就像第一次見到這玉佩一般,在手里把玩許久,嘖嘖稱贊:“這玉佩合我眼緣,我拿別的東西跟你換行不行?”
虞欽垂眸飲了口酒:“不必換,我送你。”
輕而易舉得到玉佩的宴云何,反而有點不高興了。
當初他可是用玉佩換的,還倒貼了不少銀錢,憑什么游知何什么也不需要付出,就能平白得一個玉佩。
“這玉佩對你來說不重要嗎?”宴云何問。
虞欽被問住了,半天才斟酌道:“重要�!�
宴云何將玉佩攥在手中:“重要你還隨便送?”
虞欽平靜道:“沒有隨便送�!鳖D了頓,他又補充道:“你佩戴起來比我合適�!�
宴云何幾乎要壓抑不住自己的唇角,他忙飲了口果酒,才勉強鎮(zhèn)定下來,把玉佩掛回了腰上:“我也覺得很適合�!�
他一高興,就沒收住自己,多飲了幾杯,雖然沒醉,但也有些微醺。
酒館里不時進些客人,他們在里邊待了一陣,待到街上的人漸漸散了,才起身離開。
宴云何走在虞欽的側(cè)方,對方手里還牽著他那匹馬,走得極慢,應該是顧忌著他的腿腳不便。
“大人�!毖缭坪瓮蝗婚_口。
虞欽側(cè)過臉,靜等他說話。
他們之間很少有氣氛這樣好的時候,好像一直以來,他們總是緊繃著,對立著,你來我往,短兵相接。
“我能不能……”宴云何看著虞欽身上的裘衣,是他在赴往云洲的路上,送對方的那件,他緩慢地眨眼,壓下那股澀意:“以后也來找你喝酒�!�
虞欽停了步子,宴云何心頭隨著他的駐足,逐漸沉了下去。
他語速加快地補充道:“不會來得很頻繁,就是偶爾來找你。就像今晚這樣,只是喝喝酒,又或者去街市上吃點東西。”
虞欽轉(zhuǎn)頭望著他,那目光極為復雜,那眼神,宴云何曾經(jīng)見過。
那晚他酒醉闖了虞府,在那床幔鉤織的一方天地中,虞欽也曾露出過這樣的神情。
他讓他為難了,或許宴云何會得到和上次同樣的答案。
宴云何下意識攥住了腰間的玉佩,起碼這一次,他不會把這東西弄丟了。
瞧見他本能的動作,虞欽眸色微變,隨后閉上眼,再睜開時,那些復雜情緒一一退去,好似又回到了平靜的模樣:“好�!�
宴云何攥著玉佩,做足了準備,不料得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
他不可思議地望著虞欽:“你說什么?”
“不過下一次,小公子若身體不適,就不要勉強自己出來了�!庇輾J說。
宴云何松了口氣:“那是自然,我也很愛惜自個身體�!�
虞欽道:“小公子現(xiàn)在上馬吧�!�
宴云何不想這么快結(jié)束這個夜晚,又實在想不到還有什么借口可以留下來。
他和虞欽自小都在京城長大,錦衣衛(wèi)更是熟知京城大小街道,他總不能以帶著虞欽逛京都為由,再拖著人陪他走上一陣。
而且宴云何還沉浸在虞欽答應他的這件事中,懷疑自己是否在做夢,不然虞欽怎會這么好說話?
他抓著馬鞍,翻身而上,正低頭要跟虞欽說點什么,就見對方指了指他腰間的玉佩:“下次來我府中拜訪,直接以玉示人便可。”
宴云何握著那紫玉葫蘆,甩了甩上邊的玉穗:“原來是這么重要的東西,虞大人給了我不后悔?”
虞欽嘆聲道:“只要下次別像今夜這般,喝醉了才過來就成�!�
宴云何眉梢輕挑,意味深長地望著虞欽,虞欽錯也不錯地回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