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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這般想著,她從滿室的花香中出來,穿好了干爽的衣裳,推開了門。門外,橘糖一早便在候著她,見到她出來,對她盈盈揚起了個笑。

    姜婳一怔,然后就看見橘糖走上前,將手中鋒利的刀刃遞給她,輕聲道:“小姐,別傷到自己的手。等會用這把匕首,直接抵住我的脖頸,讓他們放您出去�!�

    姜婳如何都沒想到,會是這般的法子。但細細想來,她又覺得這似乎的確已經(jīng)是最好的法子。

    她能出去,橘糖不會受罰。

    姜婳顫抖地握住手,即便這兩世她手上并不干凈,但用手中的刀對準橘糖,如何也是第一次。她輕聲低頭,眸有些紅:“對不起�!�

    橘糖無所謂笑笑,上前抱住了她:“哪里是小姐的錯,若真要論,是公子的錯,哪有一言不合將非親非故的小姐關(guān)在院中的道理。小姐就當奴在為公子贖罪�!�

    想了想橘糖還是補了一句:“公子有錯,但是小姐也別......太怪公子�!彼p聲嘆了口氣,用只有兩人的聲音說道:“就是現(xiàn)在,小姐。”

    姜婳手顫抖地將刀比上了橘糖脖頸,鋒利的刀距離少女脆弱的脖頸不過半寸,姜婳的心在這一刻止住了呼吸。

    橘糖小聲道:“小姐,向前走,到門邊......”

    ......

    后來,那扇她怎么都打不開的木門,就那樣開了。

    姜婳很努力讓手不顫抖,她怕傷到她的橘糖,但橘糖為了真迫些,直接用脖頸貼近了刀刃,雪白的脖頸上立刻有了細細的血痕。

    那一瞬,侍衛(wèi)和姜婳的眸都變了,侍衛(wèi)捏緊手中的兵器,他們本在權(quán)衡這位小姐和橘糖姑娘的輕重,但適才那道血痕,讓他們只能沉默地讓開身位。

    待到姜婳挾持橘糖離開侍衛(wèi)視線后,在喧鬧大街的一角,她忙丟了刀刃,檢查橘糖脖頸間的傷口。

    橘糖溫柔一笑:“沒事的,小姐快去吧。晚一分,公子知曉的危險便多一分。只是小傷,一點點,橘糖有分寸的�!�

    姜婳堅持用帕子為她包扎好了傷口再走,橘糖也就沒有再勸,只是警惕地打量四周。

    等到終于包扎好,姜婳走出小巷,她回頭向巷子中同她揮手告別的橘糖看,橘糖正靠在墻邊,笑意盈盈地讓她快些走。

    姜婳眸紅了一瞬,隨后沒有回頭地向前奔去。

    她要去告訴于陳,她今日便想同他成婚。如今謝欲晚能做這些,不過就是因為她還真正同于陳成婚。左右早晚都要成婚,她才不要在意謝欲晚口中什么相配不相配,她不過一個出逃的小姐,同一個不入仕的公子,不是絕配?

    她提著衣裙,向她曾經(jīng)想過的余生奔去。

    路邊不知為何也有了一排又一排的桃花樹,風(fēng)一吹,桃花紛紛,白了姜婳的頭。她一心只想早些見到于陳,也便沒有注意到,江南原本日日熱鬧的大街,今日人人噤若寒蟬。

    遠處硝煙的味道一點一點傳來,春日燦爛的陽光,照在一片又一片的廢墟上。

    少女奔跑在去見郎君的路上,渾然未覺。

    唏噓聲,交談聲,恐懼聲,害怕聲,隨著那消逝在昨夜漫天大火之中的桃花林一般,成為這世間化不開的風(fēng)。

    第35章

    橘糖捂著脖頸間的傷痕,

    狼狽地坐在稻草堆后。

    姜婳走后,她并沒有直接回去,而是一直呆在他們分別的地方。

    她垂著眸,

    指尖滿是地上的灰塵,

    渾身都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只是,

    在周身一層縈繞的冷意之下,她亦有一層淡淡不愿表露的惶然。

    今日這般拙劣的技巧,只是讓小姐安心的說辭,騙騙那些侍衛(wèi)便夠了,

    如何......都是騙不過公子的。

    對于公子而言,這應(yīng)當喚作——‘背叛’。

    橘糖閉上眼,

    眼睫輕顫,

    平日總揚著笑的唇角緩緩變得平直。

    這是公子此生最不能容許的東西,可如今這個人偏偏是她。

    在她的數(shù)步之外,

    是平日人聲鼎沸的大街,

    只是今日不知為何有些寂靜。偶爾路過的人群漾起一種詭異的喧鬧,時不時夾雜著一兩聲惋惜,

    但更多的,

    是裝模作樣的悲嘆和不太掩飾的笑意。

    “活該,只是長安那邊消息還未傳來,聽說他就是個大奸臣!”

    “可是平日從前于大人在江南為官時,是個好官......”

    “還喚‘大人’呢,

    現(xiàn)在就是一畏罪自縊的牢犯,要我說,

    昨夜那火啊,

    燒得好!”

    “燒得好!”

    細碎的疼意持續(xù)從脖頸間傳來,橘糖被恍惚之間的聽聞嚇到了。她扶著墻準備爬起身去大街上尋人問問,

    就被身后陡然出現(xiàn)的少年止住了身影。

    過于熟悉的氣息讓橘糖一下子失去了掙脫的力氣,她無力地垂下頭。

    寒蟬沒有看她的眼睛,只是冷冷看著她脖頸間那一道只經(jīng)過簡單處理的血痕。他將橘糖在地上放好,拆開簡陋的包扎,從懷中拿出膏藥和繃帶,麻利卻細致地處理好了橘糖的傷口。

    少年的指腹有一層厚厚的繭,刮著一層滑|膩的的膏藥在傷口上摩挲時,橘糖下意識身子瑟縮了些。少年瞧見了,放輕了些動作,一言不發(fā)繼續(xù)為她處理完了傷口。

    臨走的時候,抱劍的少年終于說了今日的第一句話。

    “自己回去向公子請罪�!�

    橘糖握緊手,最后也沒有說什么。

    她知曉寒蟬生氣了。只是如今比起寒蟬的生氣,還有許多件讓她更頭疼的事情。

    *

    一日前。

    一直在外四處‘游歷’的莫懷乘坐游船來了江南,擺掉身后的小尾巴,敲響了江南一處小院的門。

    “砰——”

    “砰————”

    門敲到第三聲時,木門從里面打開了。

    莫懷垂頭,輕聲喚道:“公子,那些地方已經(jīng)按照公子的吩咐全都安排好了,只是一直有一方勢力暗中跟著在下,不過也從未出手阻攔過什么事情。下面的人已經(jīng)去查了,暫時還未查出是哪方的�!�

    謝欲晚一身淡漠,雪白的錦袍襯得人沒有什么血色。

    “先進來吧�!甭犕昴獞训脑�,他平靜道。說完,他便轉(zhuǎn)了身,向屋里面走去。

    莫懷垂頭應(yīng)‘是’,他向四周望了一眼,商陽那邊的暗衛(wèi)這幾日大多數(shù)都被喚到了江南這邊,他也被公子從外地喚了回來,江南這邊怕是有什么大事。

    謝欲晚坐在庭院之中,莫懷開始認真匯報這些日查探到的事情。

    “邊疆那邊最近的確有些騷|動,但是一年半載難成氣候,其間一直有人在兩方勢力間游走,企圖引起兩方勢力的矛盾。邊疆百姓之間關(guān)系還算友好,不似軍隊那邊箭弩拔張�!�

    “當初那位用來藏污納垢的地方,就是在暗衛(wèi)營。知曉當年事情的人,都被他暗中遣入暗衛(wèi)營。入了暗衛(wèi)營,平常人就失了姓名,大多數(shù)也失了性命。下面人呈上來的,只有一地的枯骨,商陽那邊的線索算是斷了一半�!�

    ......

    莫懷靜靜說著,謝欲晚垂眸聽著,一陣風(fēng)吹過的時候,他突然掩袖咳嗽了起來。

    莫懷蹙眉,止住了下面的話。今日他看公子臉色蒼白至極,原以為只是太久未見公子,如今看來是公子身體出了問題。

    莫懷上前一步:“公子這幾日不若好好休息,手下的事情交給屬下和寒蟬就好。寒蟬也不小了,有些事情他也該學(xué)著怎么處理了�!�

    謝欲晚搖搖頭,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繼續(xù)說吧,今日可能是最后的閑暇了�!�

    莫懷一怔,隨后艱難地開了口。

    對于公子而言,這般時刻的確也算得閑暇。他不再多言,將剩下的消息一并說完。

    謝欲晚淡淡聽著,直到天色微微暗沉下來。在漆黑一片中,遠處有一道火光,微微地亮了起來。

    寒蟬適時出現(xiàn)在了門邊,抱緊匕首:“公子,到了時間了�!�

    謝欲晚起身,突然看見了一旁的水缸。雪白的袍襯得他面色蒼白如玉,眉眼淡漠。他抬手,望了望身上的衣裳。

    白雪一般的顏色。

    莫懷望著門外,一輛馬車已經(jīng)安靜地停在了小巷中。他看見公子愣神片刻,還是穿著一身雪白的衣袍,向外走去。

    火光滔天之中,江南卻格外地寂靜。

    在一片寂靜之中,奔跑在小道上的馬車‘噠——’‘噠——’‘噠————’顧自歡快,馬車內(nèi)的謝欲晚平靜地翻開了一頁書。

    書頁上明晃晃寫著一行大字:“來時路,歸時路�!�

    謝欲晚恍若未聞,再抬眸時,書頁上那行字已經(jīng)消失了。而他的表情,從始至終都很平淡。只有雪白的袍隨著夜間含著硝煙的風(fēng),一點點被吹皺。

    馬車未停在江南于家的百年府邸前,而是停在了一處僻靜的小院。

    此處距離于家數(shù)里之遠,地處荒僻,周圍只有寥寥幾戶農(nóng)家。即便已經(jīng)提前做好了萬全的準備,莫懷還是認真打量著四周。

    謝欲晚站在馬車旁,淡淡看著遠處如深海一般的夜。

    雪白的袍在這鄉(xiāng)間的路上上,不可避免地染了臟污,但謝欲晚神色淡漠,毫不在意。馬夫留在原地,他同莫懷一起向那處僻靜的小院走遠。

    明明是深夜,遠處的天邊卻都是紅透的一片,像是夕陽蘸著火光終于在深夜寫下如血的嘶鳴。

    莫懷上前,輕敲了門。

    “砰——”

    “砰——”

    “砰————”

    許久,里面才傳來機械的開門聲。

    于陳顫抖著手打開了木栓,然后望向了面前一身白袍的公子。

    他有些驚訝,似乎又不太驚訝,咽了一口沉悶的氣,剛遭受滅頂之災(zāi)的少年,試圖掛起一個不算太難看和狼狽的笑:“謝......公子�!�

    他似乎想喚‘謝兄’,卻又在下一刻行了一個恭敬的大禮。

    少年想來挺直的脊梁,此刻悄然彎下,變得頹然。他似乎一夜之間成長了,明明是春日,整個日卻恍若秋日蕭瑟的葉。

    他俯身在地上,泥土混著春日的露水,濕了少年本就臟污的衣衫。

    他慎重而恭敬地磕了一個頭,聲音嘶啞:“于陳替于家滿門,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彼蝗皇Я寺�,許久之后才堅聲道:“若是沒有公子,今日......我于家滿門便是烈火中的枯骨了�!�

    少年剛經(jīng)歷了喪父之痛,滅門之仇,眼眸紅的已經(jīng)流不出淚,但還是固執(zhí)地行完大禮:“日后公子若是有何處用得到于陳,于陳一定竭力為公子所用。”

    謝欲晚淡淡看著他,待到他說完,嗓音平靜。

    “我救你不因為你,所以你無需對我相報什么�!�

    是因為阿婳。

    跪在地上的少年神色一怔,手指尖顫抖,衣袖間突然掉落一朵桃花。在他從于家被包圍被迫逃亡的路途中,這一朵桃花都好好地藏在衣袖間,此時卻陡然掉落到了泥土中。

    于陳突然崩潰大哭,維持半日的冷靜在這一刻轟然崩塌。

    明明再有兩月便是他和阿婳成婚的日子,但一夕之間,全部都變了......甚至這般時候,他再提起情愛,便恍若罪惡。

    謝欲晚平靜地看著,眼眸在那朵桃花上停留一瞬,神容淡漠:“我無需你對我相報什么,但我要你應(yīng)我三個要求。”

    于陳緩慢收起惶然的神色,握緊拳望向身前的謝欲晚。

    “一,從今以后你名陳于,字檀之,世間再無江南于陳�!�

    謝欲晚淡淡看著少年,到他應(yīng)下,才緩緩啟唇。

    “二,我會予你今年科舉的資格,但僅限于此。我不知你學(xué)識,不曉你才華,也不在意你日后用何種手段,又能在官場走到多遠。只是我要你記得一點,勿要一葉障目。”

    于陳顫抖著眼,應(yīng)下一個端正的‘是’。

    說到第三點時,謝欲晚有些猶豫,風(fēng)吹起他雪白的衣袍,夜色之下添了幾分難以言喻的蕭瑟。他望向面前神色深重的少年,聲音第一次放輕。

    “三,我要你咽下今日我們交談的一切,不要同‘旁人’透露分毫。日后朝堂之上,你同我即便相見,也只會是陌路人。”

    于陳又是身體僵硬地行下一個大禮,頭碰在地上之際,眼眸滿是淚。

    “陳于在此,多謝謝大人此生難報之恩情�!�

    謝欲晚依舊只是清淡搖搖頭:“我救你不因為你,此后你無需因此對我相報什么。此方小院,地處偏僻,那些人在你入仕之前都查不到�!�

    于陳眸中的淚晃了又晃,最后還是化為了痛苦的嗚咽,似乎掙扎許久,于陳終于對謝欲晚問出那句:“謝大人,我爹他是被冤枉的,對吧......他是為了我們,才被......”

    少年哭得泣不成聲,謝欲晚眸色卻很淡,說出的話一如既往地無情。

    “這是你日后要查清的事情。”

    于陳明白身前之人已仁至義盡,此刻停了答復(fù),他也不過又行了一個大禮。一時間,少年的額頭鮮血淋漓。

    轉(zhuǎn)身之際,謝欲晚終于對跪在地上痛哭的少年說了今日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尚且算得上柔軟的話。

    “檀之,珍重�!�

    說完,雪白的身影,便離開了這方再也不會踏足的偏僻小院。踏出小院的那一瞬,一股腥氣自胸膛間涌起,洶涌得讓謝欲晚直接彎膝跪下。

    “噗——”

    一灘血淡淡地躺在泥土之上,才吐了血,謝欲晚臉色卻很平淡,甚至沒有多看地上的血一眼。月光映亮雪白的袍,青年衣袖上都是絲絲點點的血跡。

    莫懷蹙眉上前:“公子,怎么回事?半年內(nèi)公子您已經(jīng)吐了兩次血了,這次比從前還要嚴重不少。此次回到長安,一定要去尋大夫�!�

    謝欲晚沒有做沒有意義的反駁,只是望著東南的方向,看著那一方?jīng)_天的火光。

    世間萬物有其該有的軌跡。

    只是......似乎永遠不會懂。

    *

    長安城中。

    高座之上,正在飲酒的男人望著江南的方向,輕輕晃了晃酒杯。

    下面的太監(jiān)聲音尖細:“那邊都已經(jīng)處理好了,派去處理的人,也都全部絞殺了。那批銀子用于家的家產(chǎn)填充了大半,那些人也就不會再追究了�!�

    一杯酒被送到了太監(jiān)身邊,男人輕聲一笑:“這些天辛苦公公了�!�

    太監(jiān)神色愉悅地拿起了杯中的酒,毫不設(shè)防地飲下。直到片刻之后,口吐白沫,不可置信地望向高座。

    直到太監(jiān)倒下,高座上的人還在隨意地飲酒。

    下面的戲臺悠悠閑閑唱著‘狡兔死~走狗烹~’

    等到下面的尸體徹底僵硬,他才嫌惡地看了下面一眼:“閹人一個,扔出去吧�!�

    下面的人埋頭應(yīng)是,抬起尸體的手卻在瑟瑟發(fā)抖。

    *

    江南正值三月。

    姜婳尋了一條少有人知的小路,這是從前于陳帶她逛江南時,帶她認識的路。適才大街上的喧囂一點點消散,春日的風(fēng)揚起她的衣衫和碎發(fā),她顧不得自己臉上的汗珠,一路向著于府的方向跑去。

    直到,在春日燦爛的陽光之下,她看見了那片‘燦爛’的廢墟。

    她怔在原地,甚至還未走近,就能看見那片廢墟之中喧鬧的人群。

    有隔了十多里的村民,有附近的小販,有玩耍的孩童,還有抱著孩子依舊四處彎腰撿拾的婦人。

    ......一時間姜婳甚至還沒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就被身旁農(nóng)婦模樣的人推了推:“姑娘你也是來撿些東西回去的吧,來的有些晚咯,我這都來回兩三趟了。你是不知道,我第一次來找翻的時候,竟然還翻到了好大一塊銀子�!�

    姜婳惶惶看著面前慌亂的一切,滿心都是著急。

    她也顧不得禮儀,抓住身旁婦人的衣袖:“請問于府是,是怎么了,怎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模樣......于府里面的人呢?”

    婦人看著她慌亂的眼神,看了看遠處翻找廢墟的人群,有些著急但還是好心道:“家中大人這般事情都未同你說?那于大人貪污啊,在京中畏罪自殺咯。昨日一群賊人將于府啊血洗了,還放了一把火。這火燒了整整一夜�!�

    婦人見她生的好看,不免又多啰嗦了兩句:“要我說啊這哪里是賊人,明明就是綠林好漢。那姓于的為官不仁,竟然連災(zāi)銀的錢都貪,被滅門啊,就是輪回報應(yīng)!”

    姜婳直直癱倒在地上,手輕顫著,眸中陡然落下淚。

    那婦人見她哭成這樣,才察覺到不對,默默離遠了些,最后跑去那一片廢墟之中繼續(xù)翻找。

    姜婳眸顫著,撐著手從地上爬起來,向前走了些準備再尋人問問情況。她心中慌亂得什么都想不起,上前不過幾步,就看見了地上那方歪歪扭扭的牌匾。

    她紅著眸遲疑了一瞬,想起從前于陳在府前抬手指著牌匾,溫柔對她說:“阿婳,這是我父親親自提的......”

    而此時那方牌匾,正被一屠夫模樣的人拿著斧子,一刀一刀劈著。那人一邊劈,一邊在口中罵道:“他爺爺?shù)膩磉t了,看來看去就這塊木頭還值些錢�!�

    牌匾晃悠悠的,已經(jīng)裂開了,看著馬上就要被劈開。

    姜婳顫著手,抓住了屠夫要劈下去的手臂,她被帶著直接摔到了地上:“等,等一下�!�

    她紅著眼,從懷中拿出一塊銀子,遞了過去:“這塊木頭,留給,留給我吧�!�

    屠夫像看神經(jīng)一樣看她,見她不像說笑的,忙拿了銀子走遠,一邊走還一邊念叨:“你自己給的,你這姑娘,小小年紀,自己給的啊�!�

    姜婳望著面前忙亂喧雜的人群,卻怎么都尋不到那個記憶中溫柔熱忱的少年。

    她起身準備再走近些時,一道修長的身影攔在了她身前。

    她惶惶抬頭,望向身前面色依舊平靜的謝欲晚。

    她幾乎是下意識道:“你做的——”

    聲音還未發(fā)出來,她已經(jīng)被謝欲晚捂住了嘴,他眸色淡淡的:“姜婳,你想清楚了再說接下來的每一句話�!�

    姜婳被迫同他對視著,淚一點一點盈出了眼眶。

    她當然知曉,這辦事情不會是謝欲晚做的。只是,她不知道還有誰,也不知道這般事情為何獨獨發(fā)生在于陳和于夫人身上。

    他們都是那么好的人......

    她惶然抱住身子,失聲大哭。為了見于陳,挑選的衣裳,打扮的妝容,此時都同面前的廢墟一般,狼狽一片。

    一個溫熱的懷抱落下來,謝欲晚用衣袖將她護在懷中,擋住了旁邊人的視線。他停頓了一兩瞬,眸中多了一分深重,聲音難得輕柔。

    “別哭,于陳和于夫人都在外郊的院子中�!�

    姜婳的眸一瞬間僵住,望向謝欲晚,聲音哽咽了下:“真的嗎?”

    謝欲晚此時眸色又變淡了,日暮的光照在他的眼睫上,他淡淡道:“我為何要騙你?”說完,他將她扶起來。

    姜婳原想拂開他的手,但想起于陳,還是垂頭同他去了馬車之中。

    走近馬車,寒蟬抱著劍在外面等著。

    姜婳腦中閃過什么,但一旁的馬車已經(jīng)掀開了車簾。她眸色復(fù)雜地望著前方的馬車,這便是命運的軌跡嗎,她已百般逃避,最后還是要同謝欲晚染上交集。

    這般想法不過一瞬,此時什么都沒有于陳的安危重要。

    她不得不收斂心中的失落,同謝欲晚‘談判’。

    謝欲晚看著她的眼神,剎那間就明白她所思所想。他淡淡地向身后的廢墟望了一眼,也隨在姜婳身后上了馬車。

    兩人面對面坐著,姜婳剛想開口,就被謝欲晚遞過來一本書。

    她被迫接過那本書時,謝欲晚的眼眸恰同她對上。

    一時間,她捏著書的手不由有些緊:“讓我去見于陳�!彼柿搜士谒p聲道。

    謝欲晚眸中并沒有什么神色:“書中第五頁,在馬車停下來之前,倒背出來,你就去見�!�

    姜婳手一時間僵住,上一世也不見這人如此刻薄。

    “我沒同你玩笑,謝欲晚,讓我去見于陳。”她此時滿心擔憂,做什么背誦詩文這般的荒唐事情。

    謝欲晚平靜看著她,也學(xué)著她一般喚了全名:“姜婳,你看我像是在同你玩笑嗎?”

    姜婳心中氣悶,翻開書,開始背誦。再抬眸之際,就看見對面的謝欲晚正淡淡地看著她。

    她抓著書的手一時間發(fā)緊,最后自己逃避似地閉上了眼,腦中亂得如何都背不下這短短的一頁。

    從始至終,謝欲晚一直眸色平靜地望著對面的少女。

    就好似,只有在這般時候,他才能如此肆無忌憚地看看她。不知不覺,外面的天已經(jīng)黑了,從車窗涌入的風(fēng)擁入青年的袍。

    他終于神容淡漠地移開眼神,修長骨節(jié)分明的手扣緊小桌,指尖在上面留下了一個帶著血跡的印,才緩緩咽下了喉間發(fā)疼的癢意。

    做完一切后,他沒有再抬頭。

    到底只是一頁書,姜婳很快就背完了。她才不耐煩地想將書遞給謝欲晚自己背誦時,馬車就停了下來,一直垂眸的青年聲音依舊很淡,只是多了分不易覺察的虛弱。

    “下車便是了,去吧�!�

    姜婳剛要出口的話一怔,手下意識就想去掀起車簾。

    從始至終,青年都未睜眼。

    但最后,姜婳的手顫抖地從車簾上放下,眸色復(fù)雜地望向了對面的謝欲晚。兩世,這可能是她在他面前服的第一次軟。

    “謝欲晚,你能告訴我于府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嗎?”少女垂下手,也垂下了眸,她聲音很低。

    青年曲指,下一刻又松開。

    他抬眸,望向?qū)γ娴纳倥�。她擔憂、慌張、局促不安,這一切都是因為旁人,但是看著卻比上一世要活的更為生動。

    姜婳抬眸那一瞬,恰同謝欲晚對上。

    按照她從前的性子,此時她便該退縮了。但是想到那個如春花一般燦爛溫柔的少年,她還是堅定地望向謝欲晚,又問了一遍。

    “可以嗎?”

    謝欲晚一怔,突然自己有些局促地移開了眼。

    姜婳向來看不明白他的情緒,還以為這是拒絕,心中嘆了口氣,卻也知道若是謝欲晚不愿,她沒有立場也沒有身份去強求。

    她的手剛搭上車簾的時候,謝欲晚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怼?br />
    “姜婳,前世我教給你的第三課是什么?”

    少女的身子陡然僵硬,轉(zhuǎn)身望向謝欲晚,輕聲道:“不要先入為主。”

    青年依舊恢復(fù)了往日的淡漠,聲音如雪一般又冷又靜:“那你今日做到了嗎?”

    姜婳手下意識抓住坐墊,許久之后才搖頭:“我沒有�!�

    青年似乎覺得自己言語要再狠厲些,可面對少女的低頭,張了幾次嘴卻又都說不出話。他在心中有些蒼涼地笑了一聲,忽略從今日在廢墟見到她之后就泛起的疼。

    解釋不清的不東西,即便他知曉,也就當做不存在。

    沉默之間,姜婳眸中的堅定一點一點被軟化,她輕聲問道:“夫子,是學(xué)生又犯錯了嗎?”

    謝欲晚眸一凝,許久之后,唇邊多了一分諷刺的笑意。他抬眸望向?qū)γ婵此频兔柬樠鄣纳倥裆絹碓降?br />
    他便也學(xué)著她的做派,全了她想涇渭分明的心。

    左右,就如同她所言,他如今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淺薄的占有。她厭惡這般輕薄的存在,他本來......也不該有。

    “是,錯了�!彼暡辉庑挂环智榫w。

    姜婳手再一次捏緊坐墊,眸半抬,卻不曾看對面的青年。她摒棄不開心中雜亂的念頭,許久之后也只能搖頭:“學(xué)生想不明白�!�

    “于陳可憐嗎?”謝欲晚卻突然問了這么一句。

    姜婳捏緊手,不愿意點下這個頭,沉默卻基本上等同于承認了。

    “你在想,為何于府一家這么好的人要陷入這般的事情,要為上位者的爭斗失去名譽、官位、府邸乃至生命?”

    姜婳身子一僵,但依舊沒有否認,即便她從來不曾言,但她的確是這般想的。

    謝欲晚沒有再看對面的少女,笑意中帶了些諷刺,他只輕聲問了一句:“姜婳,你可還記得,當初你同于陳是如此認識的嗎?”

    有什么東西從姜婳心中一閃而過,姜婳手一瞬間失去力氣般松開,向謝欲晚看去。

    謝欲晚淡淡看著她,平靜又嘲弄。

    “既然要先入為主,姜婳,為何你的‘先’在于陳身上。你同于陳相識,是因為姜家。姜老夫人為你介紹于陳為夫婿,于陳不曾在朝中為官,但于父并不是。”

    “說回于陳,于陳這個名字,可能你并不熟,但陳于呢?”

    姜婳的眸一瞬間睜大,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搖頭。

    “不可能,不會的......”

    謝欲晚定眸望著她,許久,只有車簾被風(fēng)吹動的聲音。

    姜婳心中響起上一世她所聽到的‘陳于’的消息。

    陳于,字檀之,乃是后世最大的奸臣。

    第36章

    她曾同他見過一面。

    那是一次宮宴,

    后半程時,她覺得宴會沉悶,偷偷喚了橘糖一起去外面透氣。剛出門,

    就看見幾個小太監(jiān)正圍著一個披散著長發(fā)的青年。

    青年被小太監(jiān)們圍在中間,

    跌落在地上,

    一言不發(fā)。在青年的身側(cè),是一方已經(jīng)側(cè)翻的輪椅。太監(jiān)們掩耳輕笑,一邊關(guān)切問青年‘大人是否需要我們這等閹人相助’,一邊又身體言語神情都表達著厭惡。

    那時橘糖從身后拉住了她,

    她也就順從地停了下來。轉(zhuǎn)過身時她向前望了一眼,因為那一眼,

    她停在了原地。

    月光之下,

    青年的長發(fā)全是柔順的白絲,順滑得像是一方白綾。

    太監(jiān)們大抵在那嘲弄了十分鐘,

    青年一直不曾說一句話。她望著月光下那鋪開的銀發(fā),

    在假山后一直看到太監(jiān)們離開。

    等到四下空無一人,她沉默不語地上前,

    先是將一旁的輪椅扶了起來,

    再喚來橘糖,讓橘糖同她一起將人扶到了輪椅上。

    在那些太監(jiān)風(fēng)言風(fēng)語下一直不曾言語的白發(fā)青年,此時卻輕含了笑。

    “夫人,在下是這朝中人人恨不得誅之后快的奸臣,

    好心的夫人是不該扶在下這般的人的�!�

    她彼時只覺得這人奇怪極了,聞言也只是輕聲道:“無論你是什么人,

    我都不覺得用殘缺羞辱人的方式是正確的。你是奸臣,

    危害社稷,禍害百姓,

    你該去大牢,該去刑場,而不是在這。”

    她無意同他多聊,見他輪椅并無大礙,抓住橘糖轉(zhuǎn)身便要走。

    那白發(fā)青年在身后靜靜看著她,笑著道:“不知是哪家好心的夫人?日后朝堂之上,在下也可——”

    她沒理會,甚至都沒聽完青年口中的言論就走出去了。那時她也只是在想。

    ......謝欲晚才不會需要。

    這只是她前世過于潦草的一筆,此時還能記得也僅僅因為那青年那一頭如絲綢般順滑的白色的長發(fā)。

    這也是她同陳于在前世見過的唯一一面。

    后來,陳于下獄,不過幾日,她便從橘糖口中聽見了他于牢中自縊的消息。

    可如今告訴她,這是前一世的于陳?

    姜婳眼眸低垂,指尖微顫,一種復(fù)雜的情緒縈繞在心間。謝欲晚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騙她,但她如何也不能將于陳同前一世那個輪椅上的白發(fā)男人聯(lián)系起來。

    他們......完全不一樣。

    她看向謝欲晚,眼眸怔了一瞬,輕聲道:“姜禹前一世因為貪污而落馬,姜玉郎被牽連丟掉官職,姜家其他人不成氣候,姜府就此隕落。但是姜家的貪污,并不是從姜禹被揭穿的那一年開始的,所以......”

    她停了一瞬,像是很艱難才能說出下面的猜測。

    “所以,于家這一次,是為姜府頂了罪責,但是于父并不無辜。因為當初祖母為我挑選夫婿時,并不是隨意挑選的,挑選的必定是同姜府有千絲萬縷關(guān)系的家族。于府......是姜家的爪牙,于父本就是姜府貪污鏈的一環(huán)。此次長安城中發(fā)生的事情,應(yīng)當是事情敗露,姜府選擇自斷爪牙,于父被姜禹放棄了......”

    謝欲晚手指尖動了一下,就聽見少女繼續(xù)艱難地說道。

    “長安消息傳到江南,如何也需要兩三日方能人盡皆知,但是今日大街之上議論紛紛,鬧事拆家的百姓多不勝數(shù),這其中一定是有人直接散播了消息。那于府那一場火,便也......是有人故意的,還是姜家,為了斬草除根,對嗎?”

    謝欲晚眼中劃過淺笑,輕聲道:“嗯,但是這一切,于陳并不知曉。這場火之后,于家的事情,上面不會再追究�!�

    昏暗的燭光中,青年的眼柔和了一瞬,衣袖下的手幾乎是下意識捏緊了一顆圓滾滾的糖,青年向來寒涼的手被糖紙斑駁地刺著,淡淡的一層繭裹著那顆平緩躍動的心。

    他想試著將手中的糖給出去。

    ......就算是夫子同學(xué)生,學(xué)生答對題了,夫子給上一顆糖也是合情合理吧。似乎說服了自己,他捏著糖的手又緊了緊。

    姜婳沒有心情注意謝欲晚的情緒,想到于陳的事情,思緒混作一團,心中和腦中都很亂。

    之前她不知曉時,還能同于陳說些聊勝于無的安慰。如今......她要如何告訴那個見她就會害羞的少年,他今日遭遇的一切源自他萬般遵從愛戴的父親。

    這些年他所享受的一切,連帶著她曾與之共享的一切,是貪污所來,是旁人之血汗。即便他從不知情,但......

    這一切對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而言,太過深重了。

    姜婳以為自己要想很久,但其實也就一瞬。風(fēng)掀起車簾的那一刻,謝欲晚張了口想說什么,就看見少女陡然起了身,連看都沒看他一眼,掀開車簾就往小院里面跑去了。

    他怔了一瞬,隨后用衣袖將手掩得更深。

    他不太愿意承認,但這大抵是他第一次,希望她留下。

    希望她權(quán)衡利弊,不要再去踏入于家那一灘渾水之中。

    漆黑一片的夜色中,馬車內(nèi)的青年長闔雙眼,終于任由自己低低咳嗽了出來。莫懷悄聲出現(xiàn)在馬車旁,蹙眉望著馬車中的人影。

    遠處,少女一下一下拍打著門,輕聲喚著。

    “于陳,我知道你在,開門,是我�!�

    門內(nèi)安靜了很久,一時間姜婳耳中只剩下風(fēng)吹動院中燈籠的響動聲。她靜靜地等在門前,那句話之后,不曾再說什么。

    一扇門后,少年雙眸通紅,手顫抖了幾次,就是抬不起來。

    姜婳似乎察覺到了,輕聲道:“于陳,你在門后,對嗎?”還未等門后的人回話,她繼續(xù)道:“我知道你在,把門打開,見見我,好不好。”

    門前一盞燈籠盈盈地照出一片光亮的地,少女的影子映在光之中,少年整個人沒入黑暗。少年顫抖許久,手還是未能放上去。

    他眼眸深重地對著門無聲道了一句‘抱歉’,就看見一旁的墻邊突然出現(xiàn)一個嬌小的身影,看著......搖搖欲墜。

    幾乎是手比心快,他直接跑過去將人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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