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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姜玉瑩似乎在生氣,哥哥在哄人。

    好溫柔的那種。

    她從未被人哄過,便小心地走了過去。院門半開著,里面姜玉瑩背對著姜玉郎,一旁幾只被豢養(yǎng)的鳥雀嘰嘰喳喳的。

    她正準(zhǔn)備離開,突然看見了桌上那盒點(diǎn)心。

    ......是她送給哥哥的點(diǎn)心。

    此時(shí)盒子半開著,哥哥拿起一塊送到姜玉瑩嘴邊,姜玉瑩別開臉手直接將點(diǎn)心揮到了地上。

    白白軟軟的點(diǎn)心瞬間摔成了幾瓣,她那時(shí)有些心疼,因?yàn)橐徒o哥哥,她沒舍得吃一口。她站在門邊,呆了許久。

    等到再回神時(shí),姜玉瑩已經(jīng)被哥哥哄好了。

    那盒點(diǎn)心半開了,姜玉瑩嫌棄地用手捻起一塊,掰了掰,丟向鳥雀。

    被豢養(yǎng)的鳥雀立刻嘰嘰喳喳地爭奪起來,鬧作一團(tuán)。這番景象將姜玉瑩逗樂了,姜玉瑩嬌笑起來,彎著眼望向了姜玉郎,又拿著掰了一塊,丟了出去。

    鳥雀頓時(shí)又爭搶起來,好不熱鬧。

    里面?zhèn)鱽斫瘳摰穆曇簦骸翱丛邙B雀都為哥哥說話的份上,玉瑩就原諒哥哥了。哥哥你看,那一只......”

    門外的姜婳望向姜玉郎,從始至終,她看見的都只有寵溺。

    她不知怎么就哭了,慌忙地往回走。

    淚珠一滴一滴地落,她那時(shí)并沒有意識(shí)到那是什么,只是有些心疼那些白白胖胖的點(diǎn)心,她一塊都沒有舍得嘗的點(diǎn)心。

    姜婳抬起眸,望向?qū)γ娴慕窭伞?br />
    好在后來,在丞相府中,因?yàn)樯∵是什么,她雖然嘗不出滋味了,但也吃了好多好多的點(diǎn)心,每一塊都要比年少那盒點(diǎn)心好吃才是。

    第50章

    那本孤本靜靜躺在她掌心�?吹贸鰜�,

    孤本的前幾任主人都很珍惜。

    即便書頁已經(jīng)泛黃但是書本邊沿只有小的卷邊,完全沒有大的褶皺。

    姜玉郎溫潤笑著:“小婳,還記得從前你為兄長抄寫孤本,

    也是在書房。那時(shí)我同一人打賭,

    那人言我沒法在三日內(nèi)抄寫完。其實(shí)三日算不得短,

    但那人嘴上說著給我三日,轉(zhuǎn)身就讓人給我安排了一堆事務(wù)。最后一日時(shí),我才尋到小婳,沒想到小婳用了一下午就抄寫完了”

    姜婳在回憶中翻翻,

    想起來了。

    是有這樣的事情,那日她未去學(xué)堂,

    姜玉郎尋到她,

    把她帶到了書房,將一孤本遞給了她。

    她平日也會(huì)幫旁人抄書,

    故而抄寫得不算慢,

    看著孤本的厚度,便應(yīng)下了。

    此時(shí)她垂著頭,

    輕聲應(yīng)著:“今日大哥也是要我抄書嗎?”

    便是要送她東西,

    也絕不是送孤本。在這個(gè)時(shí)間線上,姜玉郎應(yīng)該覺得她不愛讀書。

    又說了這樣一番話鋪墊,其實(shí)同她猜的就大差不差了。

    姜玉郎輕聲一笑:“是,那日小婳抄寫的孤本,

    被一友人尋走了。日后小婳若是出嫁了,便是旁人的新婦,

    我便再不能讓小婳做抄書這般的事情了。趁著小婳尚未出閣,

    便是幫兄長再抄寫一份吧,也算給兄長給個(gè)念想�!�

    姜婳安靜地應(yīng)下了,

    在府中她其實(shí)也沒有其他的事務(wù)。

    只是,她垂著眸,覺得今日的一切有些奇怪。但她沒有太多想,左右只是抄書。

    她慢慢地?cái)傞_宣紙,安靜地抄寫起來。她回來時(shí)尚是日午,不知不覺太陽已經(jīng)落山了。

    等到黃昏的光映柔少女的臉龐時(shí),她將筆輕放置在筆架上,對著一直在屏風(fēng)后看書的姜玉郎道:“大哥,抄寫好了�!�

    這本孤本倒是不同尋常孤本那樣晦澀難懂,故而抄寫起來也順暢許多。

    姜玉郎沒有讓她待太久,很快就從屏風(fēng)后出來了。

    “多謝小婳�!彼麥芈暤�。

    姜婳輕搖搖頭:“這般小事,能幫上兄長,已是幸事。”當(dāng)然,這是對從前的她而言。

    很快,春華便將她送了回去。

    回到院子后,晨蓮笑盈盈道:“小姐,好生無趣,抄書這般事情為何要你做。”

    對于奴仆而言是有些無禮的話。

    但很明顯,姜婳毫不在意,甚至輕聲道:“可能今日要我臨摹的孤本,大哥有旁的用途吧。無事,左右今日在院中,我們也無旁的事情�!�

    晨蓮眨了眨眼,輕聲想著。

    小姐原來明白。

    *

    遠(yuǎn)處書房內(nèi)。

    春華敲開門,輕聲道:“公子,奴已經(jīng)將三小姐送回去了�!�

    姜玉郎輕聲應(yīng)了一聲,燭火映亮他手上被姜婳臨摹的孤本。書上的字不算有力,只有一種少女獨(dú)有的秀美。

    猶豫之間,姜玉郎又是想著今日少女沉默的眸。一刻鐘后,溫潤的公子輕聲道:“去請二小姐吧�!�

    春華便也趁著夜色去了。

    姜玉瑩的院子并不遠(yuǎn),不過一刻鐘,姜玉瑩便到了。

    她沒有敲門,直接推門進(jìn)去了,望著姜玉郎手上的書,撒嬌道:“哥哥,是拿到了嗎?”

    姜玉郎手指有一瞬的僵硬,但他望向這個(gè)想來寵愛的胞妹,還是將手中還染著淡淡墨香的書遞了過去。

    姜玉瑩隨手翻著看了看,嬌笑道:“多謝哥哥�!�

    說著,她上前一把抱住姜玉郎。

    “這件事情不能怪玉瑩,是她先惹我生氣的。丞相府居然對外言,她會(huì)是謝郎唯一的學(xué)生。一個(gè)生母是小妾的孤女,憑何得了謝郎如此青睞?”

    “這世道又沒有人說,學(xué)生不能為妻的道理。她碰巧救了謝郎,是天大的運(yùn)氣,謝郎如今待她如此特殊,難免她不會(huì)生出一些旁的心思。如若她生出來了,便是她的問題了�!�

    姜玉郎眉心微蹙:“玉瑩,這件事情你要三思�!�

    姜玉瑩輕柔笑著,扯了扯自家兄長的衣袖。

    “哥哥,若是她不生出那些心思,這本書便永遠(yuǎn)不會(huì)有用。若是她生出了,我便幫她一把,消了那些心思�!�

    “她一個(gè)什么都不會(huì)的庶女,若是入了丞相府,日后也不會(huì)有好日子,這些道理哥哥你也明白的不是嗎?”

    姜玉郎沒有再說話,即便他知曉這事不妥,但玉瑩求了他整整一日......

    姜玉瑩眼彎著,看著手中的書。

    等到半個(gè)月后她毀了姜萋萋的婚事,從姜婳口中聽見了當(dāng)年的真相,她便尋人臨摹姜婳字跡抄了情書遞給家中的馬夫。

    她姜婳如何也敢同她姜玉瑩談交易。

    *

    小院內(nèi)。

    晨蓮坐在凳子上,輕輕晃著腿,想著要不要晚上去把今日小姐抄的孤本銷毀。

    但看見小姐淡然的模樣,她又歪了歪頭。

    好歹小姐抄寫了一下午了,她有些舍不得毀掉。正猶豫間,姜婳轉(zhuǎn)身望向她:“很糾結(jié)嗎?”

    直接被抓住,晨蓮都懷疑自己臉上是不是寫了字,她笑著抱怨。

    “在小姐身邊好像會(huì)變笨,一下子就被看穿了,橘糖姐姐也這樣嗎?”

    “在擔(dān)心白日的事情嗎?”姜婳輕聲道。

    晨蓮搖了搖頭:“也不算擔(dān)心�!�

    畢竟燒起來真的很快。

    她望著書桌前的小姐,見她尋了一張干凈的宣紙,毛筆蘸上墨,輕筆寫著什么。

    很快,姜婳放下筆,將手中的宣紙遞給晨蓮。

    晨蓮?fù)崃送犷^,宣紙上有兩種全然不同的字跡。

    一種如春花般秀美,另一種如云煙般輕渺。甚至仔細(xì)看筆觸,都不能發(fā)現(xiàn)分毫的相似之處。

    姜婳笑得溫婉:“現(xiàn)在還擔(dān)心嗎?”

    今日姜玉郎陡然讓她抄寫孤本,她知曉不對,但是看了看,發(fā)現(xiàn)孤本本身沒有問題。

    臨摹的孤本能做什么,她仔細(xì)想了想,便覺得只能在字跡上做做文章。

    只是不知,她從前明明已經(jīng)為姜玉郎抄寫了一本書。若是要從字跡上做文章,姜玉郎為何不直接從那本孤本上做。

    不過總歸無關(guān)緊要,當(dāng)年入丞相府之后,詩文有老師,府中事物有橘糖,唯有字,是謝欲晚親自教的。

    姜婳怔了一瞬,很快又回過神來。

    真要論,比起這一世,上一世他其實(shí)更像她的夫子。

    這一世他只是占了個(gè)夫子的名號(hào),上一世卻細(xì)心教導(dǎo)了她十年。

    當(dāng)年教她寫字,便是連下筆的力道,他都一并為她改了。

    房間內(nèi),兩人都沉默了下來,只是所想的事情各不同。

    晨蓮搖搖頭,猶豫好久,卻還是想何時(shí)去將今日小姐臨摹的孤本偷來。

    畢竟她的小姐,認(rèn)認(rèn)真真在那書房中臨摹了一下午,這般的東西,她不想給別有心思的人。

    月色緩緩從窗邊映入,上面覆著的一層油紙,那油紙可能糊的不太好,被風(fēng)吹了許多日,鼓起了一個(gè)邊。

    不會(huì)是橘糖糊的吧。

    姜婳輕笑著望著被吹起的油紙,彎了彎眸。

    夜色悄悄。

    *

    隔日。

    約莫是日午,小院外又傳來了敲門聲。

    晨蓮上前開門,笑著喚了一聲:“盎芽姐姐午好�!�

    盎芽溫柔一笑:“三小姐可在院子中?”

    晨蓮轉(zhuǎn)身:“盎芽姐姐隨我來,只是可能得在外面等一會(huì),小姐適才在午睡�!闭f著,盎芽看了看日頭,笑著道:“剛巧到了小姐起床的時(shí)候了�!�

    盎芽停在了房門邊,見到晨蓮先是敲了三聲門,然后再推門進(jìn)去。

    晨蓮是丞相府那邊送來的丫鬟,丞相大人的意思,府中人自然都明白。

    晨蓮最初到老夫人那走了一遭,她在老夫人身后也跟著見了見。

    晨蓮其實(shí)生的不錯(cuò),只是可惜了,額頭上有塊疤。那疤看著不像天生的,又很深,想必從前也是有過苦楚。

    盎芽一想到晨蓮頭上那疤不是脂粉能掩住的,就在心中嘆了口氣。

    時(shí)下入朝為官,臉上都不能有疤,對官員況且如此,更何況女子。

    若不是丞相府仁善,晨蓮這般容貌,在稍大一些的府中,做丫鬟都很難。

    “砰——”

    門從里面打開了,姜婳對著盎芽輕聲道了一句:“盎芽姐姐�!�

    從前盎芽聽習(xí)慣了,如今卻覺得主子喚奴婢‘姐姐’,到底是她有些逾矩。

    但聽了這些年,讓她陡然對三小姐言,也不太能開口,最后只能應(yīng)下了。

    她只能笑盈盈道:“老夫人同奴說,最近府中又來了一批新布料,今日想讓三小姐過去挑挑。三小姐是不知道,這批料子剛送到老夫人院中,老夫人就讓奴來尋三小姐了�!�

    姜婳望向那堆滿雜物的房間。

    里面堆放著上次祖母送過來的幾個(gè)紅木箱子。

    她輕聲應(yīng)下:“多謝祖母了,也多謝盎芽姐姐跑這一趟�!�

    盎芽望著乖乖巧巧的少女,不由心生憐惜。

    她從前便覺得三小姐是府中最聽話乖巧的小姐,只是運(yùn)氣不好,惹了那二小姐的厭惡。

    還好現(xiàn)在一切都好起來了。

    盎芽笑著道:“三小姐說笑了,恰巧立夏,今日小姐選了布料,就去裁幾身夏日的衣裙。奴看了一眼那些布料,有紗有錦,都是時(shí)下流行的。日后若是去宴席,小姐也該好好打扮自己一番�!�

    是好意的提醒,姜婳輕笑著領(lǐng)了。

    到了元寧居,見了他們,院中的侍衛(wèi)和丫鬟都行禮。

    “三小姐午好�!�

    姜婳望向院中一角,如若她未猜錯(cuò),祖母應(yīng)該又在佛堂。

    果然下一刻,盎芽就笑著道:“老夫人正在佛堂,小姐隨奴來吧。”

    佛堂一般不讓旁人進(jìn)去,晨蓮只能留在外面。

    姜婳推門而入,對著里面的老人輕聲喚了一聲:“祖母。”

    神佛高高而座,滿堂金碧輝煌,日日禮佛的老人跪在蒲團(tuán)之上,對著燃起的香火,一顆一顆扣著佛珠。

    姜婳怔了一瞬,她曾聽盎芽言,祖母一日大多時(shí)候都在佛堂,日日都是如此

    但她此刻望向佝僂的老人,心中只覺得。

    不似祈福。

    她上前攙扶住要起身的老人,輕聲道:“祖母,慢些。”

    姜老夫人摸了摸她的手,感嘆道:“好孩子,都已經(jīng)來了,便為神佛上一柱香吧�!�

    姜婳并不意外,這幾次來佛堂,祖母同她說的第一件事,都是讓她上一柱香。

    因?yàn)橹厣木壒�,對于世間神佛,她遠(yuǎn)比旁人虔誠。

    她燃了香,認(rèn)真跪拜。

    在她認(rèn)真上香的時(shí)候,姜老夫人拄著拐杖。因?yàn)闅q月的緣故,皺紋已經(jīng)布滿她的皮膚,多了一分無用的仁慈。

    此時(shí)望著身前的孫女,老人褪去了往日的神色,在漫天神佛面前,多了一分猶豫。

    姜婳渾然不知,認(rèn)真地上香。

    待到將一切禮數(shù)都做完,她才轉(zhuǎn)身望向身后拄著拐杖的人,輕聲道:“祖母�!�

    老人昏花的眼眸,此時(shí)已經(jīng)含了淚,望著對面的孫女輕聲道:“看見小婳,老身便總是想起窈淳。”

    姜婳沉默了一瞬,輕聲道:“姨娘若是知道祖母一直掛記著她,定然很歡喜。從前姨娘還在時(shí),總同我說,日后一定要報(bào)答祖母的恩情。”

    老人的眼眸縮了一瞬,隨后又用帕子掩住。

    “窈淳是個(gè)好孩子,唉,若是窈淳還在,知曉小婳成為了丞相大人的學(xué)生,定是會(huì)為小婳驕傲。小婳啊,人死不能復(fù)生,祖母知曉你心中多有怨恨,但我們要往前看�!�

    老人牽住她的手,似是安慰地拍著。

    姜婳如尋常一般,輕垂著頭。許久之后,才輕聲道:“祖母,我知道的�!�

    她沒說什么怨恨不怨恨的話,若是直接說她再不計(jì)較,祖母也不會(huì)相信。

    姜老夫人嘆了口氣,只覺得玉瑩做事還是太不小心了些。

    從前若是知曉小婳這孩子有如此機(jī)緣,能夠得了丞相大人青睞,當(dāng)初她就該幫玉瑩將事情做的再干凈些。

    老人看著姜婳身上素白的衣裙,嘆道:“怎么一個(gè)小姐穿的如此素凈,上次祖母為你送過去的衣裳呢,為何不穿。”

    姜婳垂著眸,輕聲道:“小婳生下來未穿過如此好的衣裳,怕穿壞了。”

    “這是什么話,你是姜府的小姐,什么衣裳穿不得�!�

    姜老夫人嘴上這般說著,心中卻放心了不少。像小婳這般的孩子,給上些寵愛,幾件不值錢的衣裙,幾件過時(shí)的首飾,日后便是再出了什么差錯(cuò),小婳看在這些的份上,也會(huì)仁慈三分。

    姜老夫人又是拍了拍姜婳的手:“不要舍不得衣裳,下面新送來了一批布料,祖母帶小婳去挑挑�!�

    “聽說都是長安城的小姐們喜歡穿的,祖母也要為小婳裁上兩件。小婳生的好看,日后穿著新衣裳去赴宴,別人瞧見了也只覺歡喜�!�

    此時(shí)她們已經(jīng)走出了佛堂,漫天神佛在她們身后。

    金碧輝煌。

    第51章

    余光中,

    姜婳只能看見佛堂逐漸半掩的門。

    黃昏的光映在她臉龐上,襯出少女潔凈姣好的容顏。她的手被身旁的老人扶著,拐杖聲在地面上發(fā)出一聲一聲輕響。

    姜婳垂著眸,

    輕聲應(yīng)下老人口中的言語:“好。”

    奴仆在前面打開庫房的門,

    姜婳被引了進(jìn)去。入目便是富貴的一片,

    一片珠光寶氣中,姜婳望向了身旁的老人。

    祖母向來簡樸,平日給她們這些小輩的東西也大多不算珍重。

    姜老夫人看著姜婳眸中的驚訝,慈祥一笑:“那些是祖母當(dāng)年的嫁妝,

    這些年雖然用了些,但是到底還剩了些。小婳沒了姨娘,

    祖母心疼,

    日后小婳出嫁,嫁妝什么便由祖母操辦,

    嫁妝多些,

    日后在夫家也好立足�!�

    這已經(jīng)是祖母今日幾次談到婚嫁了。

    姜婳裝作自己不知,輕聲應(yīng)下。上一世她同謝欲晚成婚的時(shí)候,

    她的嫁妝都是謝欲晚讓人為她備的,

    那些府邸、鋪?zhàn)雍豌y錢,便是她即日同他合離,他為她準(zhǔn)備的也可保她百世無憂。

    姜老夫人牽著姜婳的手,到了一堆華麗貴重的布料面前。

    姜婳一怔,

    一個(gè)庶出的小姐,穿這些布料裁出來的衣裳去別人的宴會(huì)上,

    其實(shí)有些喧賓奪主了。

    她平日素衣慣了,

    陡然穿上如此華貴的衣裙,旁人該如何想。

    這些東西甚至之前送過去的那幾大箱,

    是想讓她惹了別人妒恨?可姜婳又覺得不像,她望向祖母,輕聲道:“祖母,這些太貴重了,小婳不能要�!�

    姜老夫人輕聲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莫要胡言,衣裳都是給人穿的,哪里來的貴重不貴重。這都是些年少女子適合的布料,留在老身房中也無用。小婳看可有喜歡的,挑上一些,祖母讓人做了衣裳送到小婳院中。”

    這便是不要她拒絕的意思了。

    姜婳眼眸滿身猶豫,同姜老夫人對視許久后,手指輕輕點(diǎn)了稍稍素凈的幾套:“小婳多謝祖母�!�

    后面的奴仆將她指著的幾套收起來,姜老夫人又上去添了幾套,對奴仆吩咐道:“這幾日讓府中的繡衣坊盡心些�!�

    說完,姜老夫人又慈祥地看著姜婳:“小婳,你也到了及笄的年紀(jì),如今祖母和你父親正在為你相看人家。上次去宴會(huì)上,可有合眼緣的公子?”

    姜婳搖頭。

    上一次畫舫上,司洛水的事情占去了她大部分的注意力。相看公子什么的,她也沒有放在心上過。她回來姜府,本也只是為了查清姨娘當(dāng)年的事情。如今她瞧出了一些端倪,卻還是尋到一個(gè)能驗(yàn)證猜想的證據(jù)。

    她話音剛落,姜老夫人的眼中就露出了滿意之色。

    “上次遞來庚帖的那些公子,雖然一個(gè)個(gè)生的相貌堂堂,但祖母又去問了問家中情況,發(fā)現(xiàn)他們的確也都非小婳的良配。小婳才及笄不久,其實(shí)也不太著急,多在府中陪祖母兩年也是好的�!�

    老人眸中適時(shí)流露出不舍。

    姜婳眼眸輕輕地望著老人,若是上一世,在她什么都不知曉的情況下,老人能待她如此,她應(yīng)該會(huì)痛哭流涕吧。

    但此時(shí),她只是輕聲道:“都聽祖母的。”

    庫房內(nèi)珠光寶氣,映的少女的眸格外地好看,姜老夫人滿意地看著面前乖巧的人,慈祥說道:“過幾日是靜王府長寧郡主的及笄宴,寧玉郡主特意遞來了拜帖,說是對上次畫舫上出現(xiàn)的意外十分抱歉,想再邀約小婳赴宴�!�

    “這幾日府中繡娘會(huì)將衣裳趕制出來,彼時(shí)小婳可以穿著新衣裳去赴約。祖母聽說,宴會(huì)上會(huì)有許多公子才俊,小婳若是有合眼緣的公子,回來府中告訴祖母便是�!�

    姜婳垂下頭,沒有第一時(shí)間應(yīng)下。

    她適才還在想,祖母今日做的一切是為了什么。到現(xiàn)在她似乎有些明白了,上次送來庚帖的那些閑散公子,祖母已經(jīng)瞧不上了。

    彼時(shí)謝欲晚待她態(tài)度不明,姜府和其他府的人都還在躊躇階段。前兩日丞相府傳出消息,言她會(huì)是謝欲晚唯一的學(xué)生。

    從這里開始,一切性質(zhì)便變了。如今太子被廢,囚在東宮,三皇子和五皇子之爭,在前世一直持續(xù)到她們成婚后的第三年。

    而丞相府在奪嫡之爭中從不站隊(duì),如今各方勢力是想通過她向謝欲晚示好。

    姜婳抬眸望向身前的老人,而祖母想的,是如何通過她為姜家謀取到最大的利益。在前世,三皇子和五皇子之爭,姜家并未站隊(duì)。

    后來太子登基,清洗了許多家族,世家中唯有幾家未受到牽連,其中便有姜家。

    “從前未參加過這些宴會(huì),小婳害怕嗎?”見她遲遲不回答,祖母溫聲問道。

    姜婳輕點(diǎn)頭,小聲道:“宴會(huì)上的公子小姐,除了二姐姐,我都不認(rèn)識(shí)。旁人都在交談,我只能低頭吃點(diǎn)心。”

    看著乖巧有余聰慧不足的孫女,姜老夫人眼中的笑意更盛:“日后小婳同人成了親,宴會(huì)只會(huì)更多的,趁著還未出嫁,小婳應(yīng)該多去認(rèn)識(shí)一些朋友。寧玉郡主三番五次邀請你,便是對你有好感�!�

    姜老夫人看著孫女猶豫了好久,最后輕點(diǎn)頭:“好。”

    姜婳回到自己的小院的時(shí)候,已經(jīng)日暮了。暖黃的光緩緩地從天邊消散,一輪圓圓的月亮露出些許輪廓。

    晨蓮?fù)崎_小院的門,門口的燈籠映出兩人的影。

    姜婳進(jìn)了院子,卻沒有去房間,反而是在院中的凳子上坐了下來。她望著天邊那一輪月,眼睛一動(dòng)不動(dòng)。

    她想姨娘了。

    這時(shí)晨蓮恰巧出房門,手中拿著一封信。等到了姜婳身旁,她笑著道:“小姐,閉上眼。”

    姜婳聽話地閉上。淡淡的風(fēng)從她耳邊拂過,帶著一股不算濃厚的筆墨香。

    “小姐可以睜開眼了。”

    姜婳抬起眸,就看見了眼前的信件。

    她怔了一瞬,因?yàn)樾欧馍鲜且棠锏淖舟E。她從晨蓮手中接過,小心地打開,從里面拿出一張雪白的信紙。

    紙張很薄,卻很有質(zhì)感。她將信紙打開,淡淡的燭火下,看得不太清。不知何時(shí),晨臉已經(jīng)從屋里面端來了一盞燈,放在了桌上。

    原本有些昏暗的亭子一下子明亮起來,暖黃的光照在雪白的信紙上,姜婳也能夠看清信上的字了。

    “小婳,上次的安神香用完了嗎?姨娘最近又制了幾盒,李大夫看了看,說比上次的看著要好。其實(shí)姨娘看著是沒有什么區(qū)別的,要是小婳能夠幫姨娘試一試就好了。”

    信只有這樣短短一段,姜婳卻紅了眸。

    她輕聲笑了笑,溫柔的人說想念都是這般的迂回。

    *

    赴宴的前一日,盎芽將衣服送了過來。

    雖然盎芽平日便總是笑著,但今日眸中的歡喜顯然更濃烈些。

    晨蓮從奴仆手中接過衣裳,姜婳望向盎芽:“多謝盎芽姐姐�!�

    盎芽倒也沒糾結(jié)稱謂的問題了,笑著道:“是奴分內(nèi)的事情,這些衣裳都是奴盯著繡衣坊那邊做的,小姐不若現(xiàn)在試一試,若是哪里尺寸不合適,奴現(xiàn)在去讓繡娘為小姐改。”

    是前兩日剛量的尺寸,其實(shí)沒有什么合不合適的,但是盎芽一番好意,姜婳也沒有推辭。都是按照一樣的尺寸做的,她挑了一件看起來最樸素的。

    但本就是富麗華貴的料子,做出來的衣裙再樸素也樸素不到哪里去。

    她挑的這一件,是用素白的綢緞綴著圓潤的珍珠。珍珠個(gè)頭不算大,但顆顆都很圓潤。她很快換好了衣裙,從屏風(fēng)后緩緩走出來。

    晨蓮眸中笑意濃了些。

    盎芽怔了一瞬,隨后迎上去:“三小姐,可還合適?”

    姜婳輕聲點(diǎn)頭:“合適的�!�

    “那奴便放心了,老婦人交給奴的最后一件事情,若是奴沒有辦好,日后出了府也會(huì)惦念。”

    “盎芽姐姐要出府了嗎?”

    盎芽害羞地點(diǎn)頭,她已經(jīng)二十歲了,即便時(shí)下民風(fēng)開放,這個(gè)年紀(jì)其實(shí)也已經(jīng)是老姑娘了。

    姜婳望著眸中明顯有喜色的盎芽,輕笑著道,她若未記錯(cuò),盎芽是家生子。家生子出府只有一種情況,那就是祖母為盎芽姐姐尋了婚配。

    她輕聲道:“祝賀盎芽姐姐。”

    盎芽溫柔一笑,從衣袖中拿出了一對玉墜的耳環(huán)。

    姜婳茫然地接過,隨后聽見盎芽溫聲說道:“這是奴為小姐準(zhǔn)備的及笄禮,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時(shí)間給小姐。如今奴要出府了,便想著今日給了吧。不算貴重,但是是奴用月銀在外面的首飾鋪?zhàn)淤I的。”

    手中的玉墜很輕,看著成色其實(shí)不錯(cuò)。

    作為祖母院中的大丫鬟,雖然盎芽平日的月銀可能和府中一個(gè)小姐的份例不相上下,但這玉墜耳環(huán)還是有些貴重了。

    姜婳忙要推辭,卻被盎芽蓋住了手。

    盎芽聲音很輕:“三小姐,莫要推辭了,就算奴一番心意。日后也望三小姐能平安順?biāo)��!?br />
    送走盎芽后,姜婳輕輕地看著被盒子小心安置著的玉墜。許久之后,她才合上了盒子。一旁的晨蓮笑著道:“小姐,盎芽姐姐眼光真不錯(cuò)�!�

    姜婳輕聲笑了一聲。

    *

    宮中。

    雖然早早被封了王,但是徐宴時(shí)沒有府邸,沒有封地。

    宮中人慣會(huì)逢高踩低,太子徐沉禮被廢之后,徐宴時(shí)的日子也開始‘不好過’了起來。

    小太監(jiān)看著日上三竿還在睡覺的主子,嘆了一口又一口氣。

    他這主子日子可真‘不好過’。從前太傅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還管束安王殿下三分,如今太子殿下被廢,太傅看見安王殿下便來氣,這不已經(jīng)讓安王殿下沒抄寫完三千詩文就別去上書房了。

    他家主子一個(gè)月多月了,出過宮,泛過湖,離開過長安,就是沒有抄寫過一個(gè)字。

    這不日上三竿了也不見人影,平日除了寺廟跑的勤快些,一日日就是同長安城中那些紈绔公子到處玩。

    小太監(jiān)嘆口氣,無奈上前敲門:“主子,明日長寧郡主及笄,主子您可記著些。明日去了宴會(huì)上,別胡來,如今太子殿下被廢了,您可不能再出亂子了�!�

    再出亂子可就沒有人幫你收拾了。

    小太監(jiān)到底沒有說出這句話,只是看著東宮的方向,又是輕聲嘆了口氣。太子殿下被廢之后,三皇子和五皇子見慣了主子紈绔,知曉主子如何也坐不上那個(gè)位置,平日倒也不怎么為難主子,只顧著同對方爭。

    只是以后,他的主子可怎么辦呀。日后便是要做個(gè)閑散王爺,也得是東宮那位登基呀。

    *

    隔日。

    已是日午,也差不多到了去赴宴的時(shí)候。

    待到晨蓮為姜婳打扮好,元寧居那邊的人也來請了。姜婳一看,發(fā)現(xiàn)不是盎芽了,而是祖母院中的二等丫鬟初魚。

    “三小姐�!背豸~的態(tài)度有些刻意的疏離。

    姜婳不太在意,只是輕聲應(yīng)著,然后喚了一聲晨蓮。

    晨蓮本就在旁邊,見到初魚來了,也小著步子到了姜婳身邊。

    隨著初魚一起,姜婳出了姜府。到了門口,發(fā)現(xiàn)姜玉瑩不在,門口也只有一輛馬車。

    初魚在一旁淡聲道:“三小姐這便可以去了�!�

    晨蓮笑盈盈看了初魚一眼:“這位姐姐如何稱呼?”

    初魚這才將眼神放到晨蓮身上,看見她臉上的疤時(shí),嫌惡地向后退了一步。隨后冷淡道:“初魚�!�

    晨蓮眸中笑意不變,輕聲喚了一句:“初魚姐姐�!�

    姜婳望著那孤零零的一輛馬車,看了看身上綴著珍珠的衣裙。看這模樣,長寧郡主的及笄宴,姜玉瑩不去,府中只有她一人去。

    是未受到邀約,還是受到邀約了卻不去?

    姜婳被晨蓮攙扶著上來馬車,馬夫恭敬地喚了一聲三小姐。姜婳淡淡看了一眼身后的初魚,明白姜玉瑩是未受到邀約了。

    晨蓮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diǎn),上了馬車眸中笑意便濃了不少。

    姜婳望著晨蓮,姜玉瑩未被邀約這件事情,她倒是覺得沒什么好笑的。但是看著晨蓮一直笑,她眸中也多了些笑意。

    一顆糖被晨蓮放入她掌心:“小姐,今日的糖。”

    月白被糖紙裹著,鼓鼓的。姜婳掀開車簾,望向窗外,看見沿街的商鋪,又想起了姨娘。

    等把姜府的事情處理完,她便同姨娘一起去江南開一間鋪?zhàn)�,請上兩三個(gè)伙計(jì),她同姨娘學(xué)如何制香。

    馬車悠悠在靜王府前停下。

    同她一起來的,還有許多旁府的小姐。馬車一輛輛停著,怕?lián)踔�,一般主子下來后就駛離了。

    姜婳被晨蓮攙扶著入了府。

    請?zhí)蠈懙臅r(shí)間的日午,但宴會(huì)其實(shí)是晚宴。姜婳被靜王府的人領(lǐng)著,到了一處花園�;▓@中人并不少,都是些為成婚的公子小姐。

    姜婳同晨蓮對視一眼,輕聲笑了笑。

    又是個(gè)相親宴。

    她不太認(rèn)識(shí)人,安靜地尋了一處人少的地方坐下來。晨蓮為她斟了一杯茶,小聲道:“小姐,用些點(diǎn)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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