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有不信邪的,就叫閑漢專門去荷花酒樓跑一趟腿,把那兩道菜買回來嘗一嘗。
“倒也嘗不出來有什么不同。”
“是啊,關(guān)鍵這一份菜才不過七個大錢,便宜了可不少。”
那些個走街販足們,日常都會去林春燕那鋪子里要上半份菜,或就著自個兒帶去的窩窩頭,或要上一碗清湯面,也能吃的飽飽的。
這些人一聽荷花酒樓的吃食便宜,一窩蜂的就涌了過去。
一時之間,那酒樓大廳里人來人往,十足的熱鬧。
喜得荷花酒樓的掌柜合不攏嘴,去后廚看了幾眼,“好些個人都說味道沒差,但咱們這里便宜,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他們那鋪子給干趴下�!�
一道女聲響起,“不過是兩道菜罷了,要想把他們那鋪子擠趴下,卻還是遠遠不夠的�!�
不過也不用著急,就這樣慢慢來,總能讓那林小娘子著急。
她一個野路子出身,仗的就是些討巧的手藝,這些沒見識的人倒把她給吹捧起來。
她就看不慣這種人,非得殺殺那林小娘子的士氣才行。
掌柜一邊覺得自個兒撞了大運,正發(fā)愁去哪里找個好廚子的時候,就碰到了這小娘過來,說是能做出來和林春燕一樣的東西。
他一開始是不信的,可真等著做出來了,就不由他不信。
那齊廚子也是個機靈的,看見這情景,撲通一聲就跪下了,要拜蔣今瑤為師。
蔣今瑤沒搖頭也沒點頭。
掌柜的和齊廚子對視一眼,他們兩個想的是一樣的,這蔣今瑤肯定和林春燕有些仇怨,要不然也不能上來就要和她做相同的菜色。
只是不知道她能在這里停留多久,萬一做不了幾個菜就走了,他們豈不是又要重回之前。
“我不會收徒,但日常做菜的時候你可以在我旁邊,能看會多少,全看你的造化�!�
齊廚子喜極而泣,就這樣留在了后廚,對外就說是他做的菜色。
王員外家的角門處,一婆子不嫌熱,一只手拿著汗巾擋著太陽,一只手提著食盒,揮退了圍過來的閑漢,自個兒拿了食盒去鋪子里買東西。
像李員外家他們家的丫鬟婆子,多是從附近村里找的,簽的是活契。王員外家不同,他們是學(xué)了王老太太,都從陳娘子這些中人手里買,一般都是趁著別的地方發(fā)了難時買,就像這次北方遭了災(zāi),一個丫鬟不過才兩三貫錢。
這還是模樣長得齊整的,那些長得不好,又大手大腳的,連被賣了的資格都沒有。
這婆子不像其他人那樣,只一貫的偷懶�;�,想著給那閑漢好幾個大錢,不過是跑趟腿的功夫,她自個兒就能去。
省下來的錢,就是打了酒吃了,也好過便宜別人。
鋪子在碼頭,婆子先路過了鎮(zhèn)上的其他幾個酒樓,他們家的員外之前特別愛吃鄭廚子做的醉鴨掌,有時候還會特意要了去。
她在門口往里瞧了瞧,也見零星幾個客人,雖然不如之前那樣熱鬧,可這個點兒就已經(jīng)上了人,已經(jīng)不錯了。
聽人說,那荷花酒樓都快支應(yīng)不下去了。
原本他們那里賣的東西就又貴又難吃,一小碟子鹵肉就要賣上五十幾個大錢,有幾個人能吃得起?
可誰知,這婆子路過的時候,竟然看見有不少人在荷花酒樓附近圍著,倒是讓她大吃一驚。
走過去問了才知道,原來這家酒樓也有那林家小鋪里的魚香肉絲之類的,偏價格要便宜不少。
婆子心里一動,停下了腳步,先問了從里面出來的其他人,“味道可是一樣?”
被問的正是王閑漢,聽了之后就搖搖頭又點點頭,“不仔細(xì)吃的話,其實也沒什么不同�!�
這婆子不知道王閑漢怎么就說了這樣的話,東西還能仔不仔細(xì)吃,要不就好吃,要不就味道一般般。
不過實在是便宜不少,她本來就奔著要省錢去的,進去之后,才發(fā)現(xiàn)連樣式都是仿著林春燕做的。
婆子一樣要了兩份,趁著沒人注意,先自個嘗了一口。
味道叫她說,是嘗不出來多大區(qū)別的。
她吃不出來,別人自然也吃不出來,她就拿著這東西回來府里。
心里還得意洋洋,覺得自個兒真是太有成算了,這來回一趟就省了好幾個大錢,快能去打半斤散酒了。
“小娘你快看,我把東西要來了�!�
婆子把食盒放下,里面的三碟菜就端了出來,還冒著熱氣。
這要東西的就是王員外府里的那錢小娘。
之前因為她在攤子上大吵大鬧一次之后,王員外就厭棄了她,很少來她這院子里。
小娘和正頭大娘子是完全不同的,她不過仗著有幾分姿色,等到以后年老色衰,處境怕是比現(xiàn)在還要凄慘,只能著急起來。
最后一咬牙,讓身邊的婆子去林家鋪子那里買些吃食,想著借這些東西的名頭,把員外給請過來。
“這就是他們鋪子里賣的那魚香肉絲?”錢小娘先看了看,倒是覺得顏色搭配挺好,嘗了一口放進嘴里,卻也沒覺得多好吃。
又看了另一碟不知道是什么的問她,“這是什么?”
“這就是那京醬肉絲,用這小餅卷了吃,里面放了蔥絲,好吃的很。”
這婆子也感慨了一句,荷花酒樓模仿的還真像,連小餅也都有。
王員外從外面一回來,就聽說錢小娘這里叫了林春燕那里的吃食,倒是覺得稀奇,就轉(zhuǎn)了身往她這院子里走。
錢小娘看到王員外,一時心里五味陳雜,這都小半年沒過來了,再來竟然是為了一些吃的東西,語調(diào)中就帶了幾分委屈。
好不容易壓下心里的不得勁,想著能重新固寵了,殷勤的給王員外夾了一筷子。
王員外吃了幾口,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這時候就見一直跟在自個身邊的小廝過來。
“可是有什么事?”
小廝嘿嘿笑了兩聲,“員外,那林家鋪子又做了新鮮的吃食,咱們可是要過去看一看?”
這還是王員外從前囑咐過小四的,生怕錯過了林春燕做出來的新的,想著這兩個菜也吃過很多次了,有新的自然是要去嘗嘗的。
他便放下筷子,站起身就要走,那旁還以為這就要得償所愿的錢小娘傻眼了,眼睜睜的看著王員外頭也不回的離開。
一些委屈憤怒在她心口綻開,倒也不敢把桌上的這些東西給砸了,只死死的盯著那出去買東西的婆子,“那林家鋪子里竟然做了新鮮的吃食,你怎么不知道買回來?”
弋
要是買回來了,王員外定然高興,說不定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重新得了寵愛。
婆子腦門上的冷汗都掉下來了,哪里知道林春燕那里做了新鮮的吃食,荷花酒樓里不過只這兩道菜,半個新菜也沒見著。
她在心里叫苦不迭,有些后悔不該為了省那幾個大錢去了荷花酒樓買,這一下子就失了錢小娘的歡心,以后再有這樣的事可就輪不到她了。
正亂七八糟的想著,錢小娘就已經(jīng)對身邊的大丫鬟說,“如此不得力,倒也不用在我身邊伺候著,之前梨花不是被貶去做三等丫鬟,她既然走了,就讓這婆子去吧�!�
婆子一時傻眼了,呆愣愣的跪在那里,那活可不好干,冬冷夏熱的,沒一點油水不說,月例銀子也是最少的。
她這時候才真的后悔不跌,膝行上前抱住錢小娘就痛哭起來。
趙官人這幾天在寫書,也沒去鋪子里吃東西,只叫了閑漢去要些東西來。
“要是有新鮮的,盡管買了來�!�
來他們家跑腿的這閑漢是個生面孔,原先那個被嚇破了膽,換了另一家地方,再沒敢來。
這閑漢倒不是個奸滑的,只把荷花酒樓有魚香肉絲和京醬肉絲的事說了出來,“一份才七個大錢,要便宜不少。”
趙官人一聽,眉頭就微微皺了起來,“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不知曉?”
那閑漢就說,“也就今兒個才賣起來,鎮(zhèn)上好多人都去了�!�
趙官人哎喲一聲,一時替林春燕他們著急起來,在屋里來回踱步兩次,才決定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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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碰見趙娘子也要出門,兩個人就結(jié)伴而走,趙娘子還打趣趙官人,“可是替你那干姐姐著急?”
她知道了趙官人單方面認(rèn)了張大娘做干姐的事情之后,總拿這個出來取笑他。
趙官人點了一下頭,“相處這么久,他們幾個小娘子也不容易,要是就這樣被搶了生意,還不知該如何,合該去捧個場才是�!�
趙娘子最喜歡趙官人的一點就是,這人是個慈悲心腸,想了想就說,“那我也一道和你過去,正好給我那幼弟買些吃的�!�
上次他們帶著獐子肉回去之后,她那幼弟就像進了什么新地方一樣,吵鬧著要跟他們過來沒成,就一日三封信的寫了,讓趙娘子千萬記得給他捎回去一些東西。
趙娘子見他說的可憐,果真就去鋪子里買了些能保存的,還想著什么時候了把他帶過來小住幾日,那些個新鮮的吃食他就都能嘗到了。
原以為這林春燕的鋪子應(yīng)該會沒多少人,可趙官人和他的娘子一下馬車就發(fā)現(xiàn),兩個人全想錯了,竟然來了不少人,還看到了好些個熟面孔。
這些人看到對方,都忍不住哈哈笑了幾聲。
“你們也過來了,可是聽到了有新鮮的吃食?”
“哪里,不過是來給林小娘子撐撐場面的�!�
那臘肉炒好之后,就和蘆葦蒸出來的大米拌到了一起,原本已經(jīng)有些微微泛綠的米飯一下子就變得醬色濃郁。
打眼看過去,紅的臘肉米飯,綠的蠶豆和竹筍,出鍋后還撒了少許的蔥花,點綴的分外好看。,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偏偏,這蘆葦臘肉飯吃起來又香味十足,帶著些臘肉特有的味道,大米粒粒分明,讓人忍不住想嘗一嘗。
先前胡大強和趙六出去吆喝的時候,秦老丈人剛好打了酒過來,一聽說有那什么臘肉燜飯,趕緊找個地方坐下。
他是熟客,早就和鋪子里的人混熟,就和段夫子說,“那荷花酒樓是干不長久的,別管他再怎么模仿了去,咱們這些老饕餮還是只認(rèn)林小娘子的手藝!”
段夫子點點頭,“是這個理,我們掌柜的不與他們計較,他們反而蹬鼻子上臉,真是不知廉恥�!�
陸陸續(xù)續(xù)的,又有不少人進來,都只說了要吃那新鮮的臘肉燜飯。
還有人在那里說笑,“我聽說那荷花酒樓做了一樣的東西出來,就想著林小娘子會不會再做新鮮的吃食,果然讓我等著了�!�
今兒個恰逢沐休,段夫子生怕鋪子里沒人來,還去叫了溫夫子和余夫子他們,想讓他們來撐個人場。
不過他也知道自個兒想多了,這臘肉飯才剛做出來,鋪子里就已經(jīng)快坐滿了。
早來的人已經(jīng)埋頭大口的吃起來,一勺一勺的往嘴里送,吃的是連頭也不抬,后頭那些人進來,只掃了幾眼過去,聞到空氣中那濃郁的香味,就都開始咽口水。
王員外緊趕慢趕的過來,才找了一個位置坐下,喘著粗氣說,“差點以為又吃不著了�!�
路上,他就聽說了那荷花酒樓的事情,再一想錢小娘只買了那魚香肉絲和京醬肉絲,多半就是從那荷花酒樓買的,一時倒是覺得錢小娘是個愛記仇的。
這都過了多久,怎么還記恨當(dāng)時的那點齟齬,要是早放下了,來這鋪子里買上些新鮮吃食,他說不定就會心軟留下。
不過他很快就顧不得那么許多,要了臘肉飯之后,先嘗了那里面的大米。
這臘肉飯好不好吃,最關(guān)鍵的就是里面的大米了,一看那米粒上都沾滿了亮晶晶的醬汁,又顆顆分明,心里已然覺得這定然是好吃的。
果然,在嘗了一口之后,什么錢小娘什么魚香肉絲都被他拋在了腦后,只有眼前的這臘肉飯了。
趙官人和他的娘子等了一會兒才有了位置,他們兩個也不著急,趙官人看到這么多人來,心里就先松了半口氣。
“看來大家還是都知道這林小娘子做的飯好吃�!�
趙娘子深有同感,好在沒等多長時間,他們的臘肉飯就端上來了。
只看著一碗各色東西和米飯混在一起的東西,若是以往的話,趙娘子肯定是不會吃的。
這不就是大雜燴,能吃出個什么味道?
可如今她也不再妄下結(jié)論,見旁邊的趙官人已經(jīng)埋頭吃起來,也舀了一勺子送進嘴里。
裹滿醬汁的米粒在嘴里綻放開,然后趙娘子就露了一個笑容出來。
“真香�!�
趙官人吃了好幾口才停下附和她,剛才懸著的心徹底放下了。
“除非做出這一模一樣的臘肉飯,不!做出一樣的臘肉飯算什么本事,我看沒人比得過林小娘子!”
剛才還熱鬧非凡的荷花酒樓大廳,這時候倒是走了不少人,一直咧著嘴笑的宗掌柜笑容也僵在臉上。
誰能想到,只是一個不起眼的閑漢路過的時候喊了一嗓子,說林春燕的鋪子里做了新鮮的吃食,是什么蘆葦臘肉飯,這些人聽了,就一窩蜂的往那邊走。
他是攔也攔不住,眼睜睜的看著這些人毫不留戀的離開,只剩下一些在碼頭上干苦力的人繼續(xù)留下來吃。
他們這些人是舍不得花那么多的錢去買吃食,自然是哪里便宜去哪里。
后廚的蔣今瑤也被驚動了,出來一看人少了一大半,臉就一下子黑了。
她原本就不是個愛說笑的,宗掌柜本來就有些害怕她,見她這個表情,只能苦哈哈的過去。
“定然是知道咱們這里做出了魚香肉絲,那林小娘子才做了什么臘肉飯出來!”
宗掌柜說完,就帶著幾分希冀的看著蔣今瑤,想知道她能不能也做了那臘肉飯出來。
蔣今瑤眉頭一皺,這什么臘肉飯一聽就是一些上不了臺面的東西。
時下人愛吃羊肉,名動汴京的大廚們,也都是靠那做羊肉的手藝脫穎而出的。
別說臘肉飯了,就是這魚香肉絲和京醬肉絲,放在以前的話她也絕對不會做的。
都是用的一些豬身上的肉,全都是這些沒錢的老百姓吃的,即便學(xué)會了,她以后也絕不會拿出來再做,沒得掉了自個兒的價。
不知道是誰聽見他們對話了,在那里插了一句嘴,“你們要是做了那臘肉飯,價格要比
弋
林家鋪子的東西便宜了,我們也來這里嘗嘗味兒。”
這人衣衫襤褸,一看就是平民人家出身,蔣今瑤眉頭皺得更深,那厭惡幾乎遮也遮不住。
這些人從前別說吃她做的飯了,就是連口湯都喝不到。
能讓他們吃上,就該在那里慶幸自個兒積了八輩子的德,祖墳冒青煙了,竟然還在那里挑三揀四。
真是太可笑了。
蔣今瑤越想越生氣,冷哼了一聲,“倒是我小瞧這林小娘子了,原以為不過是個投機取巧的,竟然還有幾分手段,這可越來越有意思了�!�
宗掌柜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暗自琢磨,這蔣今瑤到底和林春燕是有多大的仇怨,聽那話里的意思,竟然還真要繼續(xù)斗下去。
剛有些后悔把她招了進來,就見這蔣今瑤說,“既然她做了新鮮的吃食出來,咱們也不能只眼睜睜的看著,倒讓掌柜這里的人都跑了�!�
這話里的意思掌柜聽明白了,忙壓下剛才的念頭,想知道這蔣今瑤會怎樣反擊。
就聽她開了口,“咱們做那山海兜來,掌柜的你準(zhǔn)備些新鮮的魚蝦……”
等蔣今瑤又回到灶間,宗掌柜才和齊廚子小聲嘀咕,“我怎么覺得事情鬧得越來越大了,這要是不好收場可怎么辦?”
齊廚子正學(xué)的上頭,安慰掌柜的,“左右如今都知道那些個東西不是我做出來的,到時候真出了事,只管往她身上推�!�
說最后話的時候,他的聲音壓的低低的,可宗掌柜還是看明白了。
到了如今的地步,他也不甘心再變成以前那樣冷冷清清的樣子,少不得要賭一把。
光看蔣今瑤剛才對那幾個干苦力人的態(tài)度,他也能猜出來些事情,這人從前的出身怕是不低,最起碼是給那些達官貴人做飯的。
要不然也不能一上來就要了那些個新鮮的魚蝦,別看只是些魚蝦,可要的個頭那樣大,又那樣多,讓他把全鎮(zhèn)上的東西都收了,這可不好辦。
林家鋪子里,人來了又走,走了又來,一直熱鬧到臘肉飯被賣的干干凈凈。
“就這么沒了?晚上的時候可還做?”有來晚一點沒吃到的人,語氣里就都帶著幾分遺憾,等聽到趙六或者胡大強說晚上再做的時候,才松了一口氣。
溫夫子和余夫子也跟著松了口氣,萬萬沒想到今個晌午竟然來了這么些個人,不都說又開了那什么荷花酒樓,怎地人都還跑這里了,比之前還要多上幾分。
他們兩個就是聽到了荷花酒樓的事情,又見段夫子找了人過來邀請他們,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讓他們?nèi)螆雒娴�,這才晚了一步。
到如今臘肉飯都吃完了,他們還沒能嘗到味道。
段夫子見兩位好友這個樣子,不輕不重的哼了一聲,“你們兩個真是小瞧我們掌柜的,她要是愿意做了好吃的來,豈是什么荷花酒樓的齊廚子能比得上的?”
溫夫子脾氣好一些,忙解釋,“我們兩個好不容易趁著沐休,才有時間研究起你給的那算術(shù)題,這才來晚了�!�
語氣里有幾分幽怨,“如今你這日子倒是又清閑又自在起來,我們自是拍馬不及�!�
那厚厚一些題,兩個人一塊做也不是一時半刻能做出來的。平日里點燈熬油的做了,第二天往往就會困乏,生怕山長看到了不悅。
主要那方法學(xué)會用之后,簡直讓人欲罷不能,非得陷進去了不可。
段夫子一聽他們說因為這個,臉上的笑容就越發(fā)大了,讓兩位沒吃到臘肉飯的老友稍等片刻,自個去了灶間。
林春燕給他們留了不少,胡大強和趙六都是能吃的很,從前還不會放開了吃,如今熟了也就沒那么多顧忌。
他們也不愿意占太多便宜,生怕被人說嘴,主動說了要交伙食費,林春燕拗不過他們,每頓飯都象征性收上一些。
段夫子之前就讓胡大強多留出來給他們的,偏偏到了這個時候才拿出來。
不過看到兩個老友臉上激動的神情,段夫子也嘿嘿笑起來。
“下次可定要請我吃酒。”
“自然自然。”
溫夫子和余夫子剛才等著的時候,就看到那些人埋頭大吃起來,早就想嘗嘗什么味道了,這時候終于吃到嘴里,也和他們那些人一樣,吃的連頭也不抬。
不過兩個人到底是夫子,還是要更注意一些形象,也就熟悉他們的人才能看出來這其中的區(qū)別。
趙六已經(jīng)出去打探了,聽說荷花酒樓的人跑了一多半來他們這里,咧著嘴就回來了,“我遠遠的看了一眼,那掌柜臉都黑了�!�
畢竟成本在這里,他們把價格壓的那樣的低,全靠人多走量才行。
偏偏人剛多了起來,就被林春燕做的臘肉飯給拉了過來。
林桃紅翻了個白眼,不屑的說,“該!我看他們能不能做出一樣的臘肉飯來!”
這臘肉可是他們冬天的時候特意腌制的,味道只他們這里有,也不像別的菜那樣,隨便弄塊臘肉就行。
她得意的叉著腰笑了一會兒,“我不和你們說了,聞了這樣長時間的香味,早就饞的不行了,得趕緊去吃�!�
張大娘揮手讓她趕緊去,“一會兒晚上了怕是還有不少人來,總得吃飽些。”
她卻沒挪動半點屁股,早才就已經(jīng)吃過了,和鋪子里的人說了會兒話,覺得沒說過癮,又去找了金娘子。
金娘子哎呦幾聲,“先別說那么多,可還有臘肉飯?快讓我嘗嘗什么味道,我這一上午光看到你們鋪子人來人往,偏我也沒找到機會進去�!�
賣小籠包的曾老漢說,“你哪是沒找到機會進去,那樣多的人來這攤子上要餛飩,怎么愿意舍下了銀子。”
來林春燕鋪子的人多了,他們那里不夠坐,這些人就會來金娘子的餛飩攤子上等。
自然也有在曾老漢的攤子上等的,要不他們這些擺攤的人,都愿意林春燕這里生意紅火,而不是那什么荷花酒樓。
張大娘眼神有些躲閃,她完全忘了金娘子了,自個的那份也早就被她吃完了,只能說晚上了定然給她留一份。
金娘子這才罷休,跟著張大娘一塊罵起那荷花酒樓了。
孫捕快跟著孫安元先去了趟趙懷子家里,他們多少有些交情,聽說了這事,也沒有不去的道理。
好在他們?nèi)サ臅r候,趙懷子已經(jīng)醒了,那侯郎中說燒也慢慢退了,倒是沒那么要緊。
這倒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趙沐陽更是喜極而泣,去院子里磕了好些個頭,把這些天求的各路菩薩神靈都謝了一通。
趙懷子也沒想到他竟然還能活,想到那野豬拼了力朝他撲過來的情景,他后背就會出一層密麻的汗。
安慰了趙沐陽幾句,又同來看他的孫捕快說了幾句話,他就覺得精神不振。
好在孫捕快他們很快就走了,趙懷子卻還是強撐著,等李婆婆進來了才問起王大妮。
他出了這樣的事,王大妮可有來過?
趙懷子內(nèi)心也說十分糾結(jié)的,知道自個如今這個樣子,王大妮嫁過來的話也是跟著他吃苦。
他這傷還不知道能恢復(fù)到什么地步呢。
可不嫁過來和不來看看他,讓他覺得是兩回事,心里自然有些不得勁。
李婆婆看出來了,寬慰他幾句,都沒能讓趙懷子開懷。
孫捕快和孫安元錯過了那吃臘肉飯的盛景,都可惜的不行,只能各自要了紅燒獅子頭和豆皮燒餅,原本因為趕路而饑餓的胃也總算得到了滿足。
張大娘見他們過來,急匆匆撇下金娘子回了鋪子,堆著笑問孫捕快,“可知那荷花酒樓里做菜的廚子是誰?”
她也琢磨出些味道來,就齊廚子的手藝,怎么可能模仿的那樣像。
定然有其他人。
孫捕快扒拉了一口飯才說,“這還真不知道,我也是才知道這事。對方見效仿你們有用,怕以后還會賣下去�!�
張大娘著急了,剛才灶間吃完臘肉飯的林桃紅也著急了,兩個人像爆炭一樣說個不停。
孫安元到嘴的話只能咽下,主動說起趙懷子來。
聽了這個,總算讓張大娘和林桃紅高興起來。
宋大娘遠遠看著,就和林春燕說,“這真是親母女,再錯不了�!�
方才著急罵人的神情動作,簡直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林春燕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也聽了趙懷子已經(jīng)醒過來的信兒,心里提著的心終于放下,又重新變得愛笑起來。
宋大娘走了,丁慧娘才從灶間里出來,林春燕見她臉色繃得緊緊的,先關(guān)切的問,“可是累了,一會兒吃了飯趕緊休息一會兒�!�
今
依誮
個來的人多,丁慧娘是最累的了。
她搖搖頭,示意自個沒事,“我不累,這才多少活。”
她真沒覺得刷個碗能有多累,且在這里吃的一頂一的好不說,還給她那么多的工錢。
這些人都知道她曾經(jīng)做的是什么營生,可沒一個人抓住不放,或者是嘲笑了她去。
她本來已經(jīng)做好了這樣的準(zhǔn)備,可實際上,他們好的總讓丁慧娘覺得受寵若驚,哪怕半夜想到了,都會露出笑來。
只是如今有人傷害了林春燕,傷害了這間鋪子,丁慧娘的眼神沒有變,只里面翻滾了些情緒,試探著開口,“可是要把那廚子解決了?”
不管那廚子到底是誰,是齊廚子也好,不是他也好,都不重要。
就算是殺雞儆猴也行,總讓那真正做飯的人害怕了。
林春燕聽了她這個問話,倒是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話題就跳躍到這上面。
也有些怕自個兒想多了,丁慧娘這樣平日里不聲不響的人,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
丁慧娘看到林春燕那錯愕的神情,重新又低下了頭,兩只手無意識的攪合在一起。
她在緊張,在害怕林春燕發(fā)現(xiàn)她是個怎么樣的人。
然后,會不會把她逐出去?
那樣,她失去的不僅僅是一份報酬豐厚的活計,更是……她不知道更是什么,但那樣會讓她很難過。
林春燕就錯愕了一下就回過神來,臉上依舊帶著笑,拉過丁慧娘那兩雙手,認(rèn)真的說,“慧娘姐姐,咱們什么都不用做,他出招我接著,我反擊了,只看他該如何做就行�!�
“這不過是廚子之間的一個較量,說實話,我許久都沒這樣興奮過了呢!”
丁慧娘見林春燕的確說的不是假話,也就放下心來,沒有再提剛才那話。
回去之后,林春燕又上了趟山,得趁著這個時間將山上的那些野菜都摘回來。
林二嬸和孫娘子都聽說了鋪子里發(fā)生的事情,幾個人和張大娘一樣,都?xì)獾闹碧_。
“你什么時候這么好性兒了!”
林二嬸嫌張大娘是個窩里橫的,在這個村里的時候,就敢去和那些人吵架,反倒是進了鎮(zhèn)上,被人欺負(fù)到頭上也不敢出聲。
張大娘辯解,“我也想去呢,可你也知道我家燕娘的脾氣,她不喜歡我鬧事�!�
林二嬸還是不贊同,“不行還有二郎三郎,再不行還有我那兩家?guī)讉兄弟,別管他是誰,咱都不能怕了!”
說起這個,張大娘就搬著凳子往她跟前湊了湊,“前個你不是說回你那二哥家了,雙姐的事兒怎么樣了?”
孫娘子也支起耳朵聽著。
林二嬸一下子就泄了氣,“我哥自然是氣的不行,可我二嫂說的也有道理——那些個人在背后說的太難聽,不過是和那潑皮見過幾面,就說的好像如何了一樣!咱們沒嫁過來之前,不也和人相看過�!�
這倒是實話,上次他們上元節(jié)去縣城的時候,就見好些個男男女女在樹下說話,也沒見誰站出來罵他們。
只這人一旦有了可指摘的地方,哪怕往日習(xí)以為常的事情,也會讓人拿出來說嘴。
“連她懷了孩子都說出來,也的確是嫁不了什么好人家了�!�
再加上他們母女又是那么的嫌貧愛富,一心想要往高枝上攀,找了個行商倒也合情合理起來。
只是這事沒和吳二哥商量,他出去跑貨的功夫,閨女就被賣了出去,如何能不氣?
“只眼下最要緊的是找了那行商商量,不過聽我二哥說,這行商倒是有那意思,偏他娘不樂意,說是不讓當(dāng)了外室已然是抬舉�!�
聽了這話,也就沒人再問下去,差不多已經(jīng)明白是個什么意思了。
又說起趙懷子來,“到底是個命大的�!�
“只活著就好,要不然留著趙沐陽一個人孤零零的,誰見了能忍心?”
出了這事之后,狗蛋和黑子也不再找趙沐陽的麻煩,還偷拿了家里的東西給他們送過去。
別的話他們也說不出來,見趙沐陽哭的眼睛通紅,狗蛋一梗脖子,“要不然咱們打個架,你把火撒在我身上,就不會再哭了�!�
趙沐陽知道趙懷子沒事之后,心里那個大石頭就落下了,聽了這話,忍不住噗嗤就笑了出來。
“誰想和你打架,就你們兩個那小身板,我一拳頭就能撂倒。”
狗蛋和黑子對視一眼,原本是來開解趙沐陽的,這時候卻真生了氣,想和趙沐陽打一架了。
林春燕和王英娘沿著山路一邊走一邊說話,這是兩個人難得放松的時候。
杏仁菜和苦菜挖回去之后,直接放在太陽下暴曬,把里面的水殺出來,和制茶葉倒有幾分相似。
等水都跑完之后,直接清洗了放進鍋里焯水,再放到?jīng)鏊锱萆掀�,攥成團之后把里面的水分?jǐn)D干凈。
差不多兩三天的時間,杏仁菜和苦菜就能曬干了。
“紫蘇也快能吃了�!�
他們家在家門口的地方種了很多紫蘇,這時候成熟的紫蘇,藥用效果要差一些,但是可以用來炒田螺,做紫蘇葉飯包,也能做紫蘇鴨……
等到秋天的時候,紫蘇開了花再采摘,就可以煮了水或者泡了腳來治療風(fēng)寒了。
豐收是一件讓人很開心的事情,即便他們一時半刻也吃不完,不得不把它們制成干菜,可這個過程就是一個讓人心情愉悅的。
“突然想吃辣菜餅了。”林春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在那泉水邊停了下來。
上次用竹筒裝了一點山泉水回去,也學(xué)著別人泡了茶出來,讓王英娘和林桃紅都嘗了,問他們有沒有喝出些什么不同。
這兩個人自然都說山泉水好喝,林春燕仔細(xì)的品嘗了一下,大概是心理作用,確實有幾分甜。
但她也沒有為了那一點點甜特意上山打這水,只在偶爾上山摘東西的時候,順便帶些回去。
她在泉水這里洗了臉,覺得渾身都舒服了,王英娘也學(xué)著她的樣子,坐在她的旁邊。
山上是比山下涼快很多的,尤其這時候太陽快落山了,風(fēng)里就帶了幾分的涼意。
“那回去我們就做辣菜餅�!蓖跤⒛镅劬飵е鴰追中�,風(fēng)把她的頭發(fā)吹起,“我給你做,你好好的歇一歇�!�
林春燕對上她那雙溫柔的眼神,也跟著笑了起來,“好�!�
又說起清風(fēng)樓的黃掌柜來,“催著咱們再做出新點心來呢�!�
王英娘也有些躍躍欲試,“我見薄荷也挺多了,可是能做出點心來?”
薄荷做出的點心,多多少少會帶這些薄荷特有的味道,能吃慣的人會覺得格外清爽,不能吃的人自然不喜。
林春燕卻點頭,“那我們就做些薄荷糕來吧�!�
也只有薄荷成熟的時候才能做出來,過了這個季節(jié),再想吃也是沒有的。
兩個人歇夠了才下山,回去就見張大娘和林二嬸兩個人還在那里破口大罵。
三郎的扁擔(dān)放在一旁,他這是還沒來得及回家,就急匆匆的過來了。
見她回來,張大娘一個健步就沖了過來,拉住她的手說,“燕娘,這可如何是好!那荷花酒樓竟然要做山海兜,還說比咱們做的好吃,這明顯就是沖著咱們來的!”
聲音里帶了明顯的憤怒,那手也帶著幾分寒意。
張大娘屬于體熱的類型,就是冬天了,她也不怕了,可見這件事情把她給嚇壞了。
山海兜并不是平民老百姓能經(jīng)常吃到的東西,里面用了新鮮的魚蝦,又有竹筍蕨菜這類東西,可以說是將山和海都包容了進去。
放在春天也就罷了,那竹筍漫天遍野都是,即便是什么調(diào)料也不放,只在竹林旁邊生了火,很多人也能吃下不少竹筍。
這個時候沒了新鮮的竹筍,山海兜就少了那一道鮮。
三郎還在旁邊憤憤不平的補充,“不僅如此,那荷花樓的掌柜還把鎮(zhèn)上的魚蝦都買走了,我說走街串巷的時候有人
依誮
過來問我賣不賣魚蝦,我那時候還奇怪呢!早知道就提早買些回來�!�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即便林春燕的手藝再好,沒了這些個東西,看她如何能做出來,打的竟然是這樣的主意。
第一百零八章
見他們都替自個憂心,
林春燕趕緊寬慰,“你們還不知道我的手藝嗎?倒是不用這樣害怕,我自有法子。”
張大娘狐疑,
“你可有什么法子?別總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個身上攬,
實在不行咱們直接打上門去�!�
“是呢!”林二嬸趕緊說,
“咱們村里人這樣多,
還能怕他不成�!�
只要他們招呼一聲,村里面不管帶親還是不帶親的,
愿意去幫忙的肯定不會少了。
要不說強龍難壓地頭蛇呢。
林春燕讓他們不用著急,
又讓三郎勸一勸二郎,
剛才她可看到了,
二郎不聲不響已經(jīng)去挑合適的工具去了,
怕真是把林二嬸的話聽進去了,去找那荷花酒樓的麻煩。
王英娘跟著林春燕進了屋子,林桃紅也愁眉苦臉的進來,
看著林春燕脫掉外面的衣衫換了個家穿的,才期期艾艾的說,
“他們開他們的酒樓,咱們開咱們的鋪子不好嗎?做什么要來找咱們的麻煩!”
她實在替林春燕擔(dān)心,“如今魚蝦都沒了,連那筍子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可怎么做出來一樣的東西!”
這些個人實在是用心險惡,
明明早起了比試的心思,卻非要等到把東西都買空了才說。
且不是直接登門說和他們比試,非得這樣半遮半掩,
倒是小家子氣的很。
林春燕拉過來林桃紅,讓她也換了件衣裳,
“也不嫌熱,先松快松快�!�
換好衣裳之后,林春燕就去井里把甜瓜拿了出來,用刀切成了小塊兒小塊兒的,放在了盤子里。
這瓜是韋柔姐給送來的,基本上每天來送鴨蛋的時候,都要給他們捎上一兩個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