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會看到這么和諧的一幕。
梁招月和柳依棠坐在客廳內,
正有說有笑地在插花。
寂靜深夜,
燈光明亮,笑得溫婉的兩人,
再看那花瓶里的新鮮花束,這幕場景看著有些失真,
但也有些莫名的溫暖。
周云川站在門口,默默看著,
沒上前打擾。
率先發(fā)現(xiàn)他的,
是柳依棠。
柳依棠一個側眸,注意到門口站了個人,定眼一瞧,看是他,便說:“站在門口做什么,不好意思進來?”
周云川抬腳上前,走到兩人面前,
看了看瓶中的那束花,說:“吃了嗎?”
這話沒有主語,
但三人都清楚這話是在問誰。
梁招月側過臉,
看了他眼,
又挪開,說:“奶奶說等你回來一起用餐。”
晚餐早就準備好,他人一到,廚房那邊就在張羅,十分鐘后,三人坐在餐桌前。
動筷子前,柳依棠說:“以后再像一起這樣坐一桌吃飯的機會恐怕不會再有了,今晚咱不談其他事,就好好吃頓飯�!�
梁招月的眼睫顫了顫。
周云川瞧了她眼,推動轉盤,將她最愛的一道紅燒排骨轉到她面前。
這一頓晚餐吃得周云川很是沒有滋味。
全程都是柳依棠和梁招月在說話,有時聊今晚的菜肴口感如何,有時聊梁招月接下來在深城的工作安排。
她們就像在作別,而周云川則被忽略了,像個透明人,坐在那里徒占個位置,其余就沒有什么了。
他能感覺得出來,柳依棠是故意的。
他這位奶奶深知怎么找一個人的痛處,再狠狠往里戳,戳到流血見骨才肯作罷。
比如這會,柳依棠就說:“以后到深城工作了,要是遇到合適的人也別膽怯,雖然老話說一年t?遭蛇咬,十年怕井繩,但是咱不做這樣的膽小鬼。”
梁招月是有些詫異聽到這話的,尤其這會她剛和周云川離婚,更不用說周云川就坐在旁邊。不管柳依棠這話是否為了刺激某人,她還是忍不住笑道:“奶奶您的思想很超前�!�
柳依棠說:“我才不是什么封建老骨頭。你想什么就放手去做,奶奶給你兜著�!�
梁招月抿抿唇嗯了聲。
“人活就那么一輩子,追求的是及時行樂,講究的是自我舒適,至于旁的人,眼瞎心盲咱也別跟他計較,活該他沒那個福氣�!�
這話指桑罵槐的誰,再清楚不過。
梁招月裝作沒聽出來,低頭吃菠蘿咕嚕肉。
倒是周云川放下筷子,抽了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角,看向柳依棠:“不是說這頓飯只緊著吃,不談其他事嗎?”
柳依棠一聽這話,頓時眼前一黑,她這孫子是不是只會挑著自己樂意的話聽?她前面都這么給他鋪墊了,他順勢下坡自個打趣認個錯,沒準還能在梁招月面前掙個好印象,他倒好,一開口就是讓她一晚上的努力全功盡棄。
真是活該他被離婚。
柳依棠頓時怒氣滿滿:“這桌菜夠吃嗎?要不要我讓阿姨再做幾道端上來?”
周云川還真的好好看了看桌上的菜,認真思考了起來:“加道酸筍炒肉片?比較開胃。”
“……”
柳依棠呵了聲:“吃吃吃就知道吃,怎么沒把你牙酸掉�!�
默默低頭吃肉的梁招月,聽到這話,頓時一臉尷尬。
她看看碗里的咕嚕肉,再看看似笑非笑的周云川,以及唉聲嘆氣的柳依棠,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這時,周云川問:“吃好了?”
梁招月說:“差不多了。”
“待會還有事?沒事我送你回去,明天你還要去公司辦理交接手續(xù),早點回去休息�!�
梁招月&柳依棠:“……”
怎么就能這般若無其事?
柳依棠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周云川這是揣著明白裝糊涂,還是覺得都走到這地步了,再無其他掙扎的可能,索性自暴自棄?
她想,白費她特意將人留到現(xiàn)在這么晚了。
她盤算讓兩人好好談一談,最起碼在這里,看在她的份上,梁招月多少會給一點面子的,只要還有可以談的余地,那很多事情就還不是太糟糕。
誰曾想,周云川就這么對她的好意視而不見。
柳依棠想,隨他去吧。
她說:“招月,你和奶奶來趟書房,奶奶有東西給你,沒幾分鐘的時間,待會讓他送你回去�!�
梁招月隨柳依棠來到書房。
門一關上,柳依棠就說:“我算是明白你說什么也要離婚了,他這樣的性格這樣的態(tài)度,確實很難讓人接受。我前面雖然和你說了這么多,但也真希望你們能有回頭的機會,現(xiàn)在看來,是我想多了。”
梁招月說:“奶奶,對不起,是我們這些小輩讓你操心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以后他的事我是不會再管了�!�
柳依棠一邊說著,一邊拉開書桌第二格抽屜,拿出其中一個文件袋,遞給她,說:“這是奶奶的一點心意。以后到了深城你可就是一個人了,在那邊也沒有什么親人,要多愛惜自己一些,別委屈自己�!�
梁招月沒接那份文件袋,她大概能猜到那里面裝的是什么東西,也深知那不是她能拿的,她說:“奶奶,我現(xiàn)在挺好的,這些東西您留著自己以備不時之需,我……”
她還沒說完,只見柳依棠就將文件袋塞到她手中,說:“女人身上多點傍身的東西總沒錯,只有你的底氣足夠足,將來你的路才好走�!�
梁招月說:“如果是物質方面的,他已經給我夠多了�!�
“不一樣,那是他給你的,這是我的那份,你要是只收他的,不收我的,我會以為你不喜歡我這個老人家,嫌棄我�!�
梁招月頓時就笑了,那笑是有幾分動容的,她說:“我沒這么想,只是這些東西太貴重了,我受之有愧�!�
“別愧疚,當初他找你做什么協(xié)議結婚的時候,他都不愧疚,你自然也要坦坦蕩蕩,都是你該得的。”
梁招月低頭不作聲。
柳依棠說:“好了,再多的話留給以后說,現(xiàn)在都說了以后就沒得話說了。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收,以后就�;貋砜纯茨棠贪�,奶奶這里沒什么人來,如果你能時常來,奶奶會很開心的�!�
梁招月抬眼看向她。
柳依棠說:“是我的私心,卻也是我這個老人家的真心,我是真的挺喜歡你這個孩子的,覺得特別有緣�!�
梁招月說:“好,以后要是有時間了,我一定回來看您。”
“你可不要是哄我這個老人家開心,”柳依棠又說,“你放心來,你來的時候,他一定不在,他也沒有那個資格在這里�!�
聞言,梁招月竟是笑了。
有一瞬,她想眼前這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家要是她的親奶奶就好了。
柳依棠也跟著笑:“好了,今天你陪我也確實夠久了,最后一次了,今晚就讓他送你回去吧,就算以后再不往來了,今晚就當好好道個別。”
梁招月獨自從樓上下來。
周云川正在樓下等著,聽到腳步聲,他轉身朝樓梯看來。
梁招月看著他,突然想起去年陪他回來看柳依棠。那晚好像也是在這個樓梯,她聽到了柳依棠那番不要為小情小愛占據(jù)人全部人生的言論,當時她覺得羞愧,落荒而逃,而現(xiàn)在她倒是光明正大地走下這段傾斜的樓梯,走出這段令她失望的婚姻。
如果當時她把柳依棠的話聽進去了,在和周云川的這段關系里,不那么用力地不顧一切投入,或許今天她能更平和地,甚至是泰然自若地和他道別。
車子行駛在幽靜寬闊的馬路上,梁招月始終側臉望著窗外,幾次看過去,周云川都只能看到她的輪廓,再多的便是從車的玻璃窗上窺見。
她神情很平靜,平靜得沒有一絲生氣,至于她和柳依棠說話時的那份乖巧歡喜,此刻蕩然無存。
這算不算她陪他演的最后一場戲。
當初邀她協(xié)議結婚,第一次帶她回來見柳依棠,她就說需要做什么她都會配合。
從始至終,她確實沒有食言。
前方紅燈轉綠燈,許是他一直沒有啟動車子,后方的車子鳴笛提醒,周云川這才將目光從她的身上收回來,啟動車子,繼續(xù)朝前。
半小時后,車子在梁招月這些時日下榻的酒店停住。
她解開安全帶,卻沒有第一時間下車,像是在做什么決定。
周云川等了有一會,才見她從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袋,遞過來,說:“這是奶奶剛才拿給我的,麻煩你等我離開北城了再交給他�!�
周云川沒接,只是目光平靜地看著她。
梁招月也沒有所謂他的這番反應,她又從包里拿出一個文件袋,聲音依舊隨和而冷靜,說:“這是你讓江助理交給我的東西,我想了許久,或許你是沖動上頭,才做出這么瘋狂的舉動,可能再過些時間,你就想清楚了。我自知分寸,不該我拿的我一分不要,這些你就收回去吧。”
那天在民政局門口還能和他放話,但凡多給,她照樣接得住。
這才過去幾天,她又說出了相反的話。
周云川不禁想,是要離開了,所以才這般冷靜吧。
他唇瓣動了動,說:“那天我說了,我送出的東西沒有收回的道理�!�
梁招月?lián)u搖頭,抬眼看他,笑笑的:“一送就是這么多?”
“對你來說可能是多,對我或許是冰山一角呢?”
“你確定?”
周云川點點頭:“收得這么不安,是怕我日后淪落街頭?”
梁招月沒說話,是有分這種擔憂的。
他聽了,唇角露出一抹微笑,說:“你這樣會讓我覺得你對我戀戀不舍。”
梁招月:“……”
她當即將那兩份文件袋一一收回包里,轉身去摸門把的時候,她說:“周先生,謝謝你的大方,更謝謝你今晚送我回來。”
她打開車門,隨即下車,站在外面,她手扶著車門,身體微微往前傾,看著坐在駕駛座的她,說:“以后,我想我們還是不用再見了�!�
話落,她利落地甩上車門,快步繞過車頭,走進酒店,沒一會,她的身影便消失在酒店大堂中。
周云川搖下車窗,微探出頭,望了眼酒店大樓。
聽江柏傳回來的消息,她住在46樓,一間帶有落地玻璃窗,能看到金融街一帶的全部夜景。
她似乎格外喜歡高樓,也很享受那種高處俯望人間的感覺。
可這一切都和自己沒有任何關系了。
他搖上車窗,將車駛離酒店開回香山麋院。
-
回到香山麋院,他穿過前廳,徑直踏上樓梯,來到二樓。
柳依棠果然就在書房等他,見他來了,問:“送她回去了?”
他說:“看她進了酒店我才回來�!�
她忍不住嘆氣:“只是單純送t?回去這么簡單?”
周云川反問:“您覺得我會做些什么?”
“都到這種時候了,就沒想過做點什么挽留?”
“有意義嗎?”
一句輕飄飄的反問就將柳依棠說得啞口無言。
周云川走到旁邊的柜子,打開玻璃門,取了一包茶,回到書桌前,他開啟燒水的壺子,在機子輕微的作業(yè)聲,他說:“還是您覺得我應該像父親那樣,在這種時候強行將人留在身邊?”
柳依棠深深嘆了聲氣,說:“你不是你父親,你也沒有做過那些混蛋的事,你和招月之間,有的只是你們兩個人之間的事,再不摻雜旁人。再說了我不是讓你將人強行留下,只是盡你所能挽回。”
水燒開了。
周云川拿起水壺,將茶具潤洗了一遍,再將茶葉沖泡,濾過第一遍,泡第二遍的時候,他將第一杯茶斟給柳依棠。
柳依棠看著,說:“我問過黃律師了,你將大部分的東西都給她,說明你是不想離婚的,為什么不再多挽留一下?”
周云川摩挲著茶杯,那水的滾燙溫度通過杯身傳到他的指尖,他一邊感受著,一邊說:“我是不想離婚�!�
柳依棠正想說話,誰知又聽到他說:“我和她可以離婚,但不是現(xiàn)在而已�!�
“荒唐!”柳依棠怒其不爭,“你把婚姻當成什么了?”
“那您覺得婚姻是什么?”
柳依棠頓時喉嚨一噎。
周云川說:“當年您一心一意不顧家里人阻攔就是要嫁給爺爺,后來爺爺什么樣子您也知道,那時的您覺得這婚姻是您想要的嗎?”
柳依棠咬牙不語。
周云川喝了一杯茶,不緊不慢地說:“如果這段婚姻是您所想要的,為何后來爺爺病重急救時,您始終不愿意在上面簽字?”
柳依棠閉上眼:“沒有一個女人能忍受自己的丈夫在外別的女人和孩子,我也不例外�!彪S即她話音一轉,問,“這和我們現(xiàn)在討論的事情有關系嗎?”
周云川沒有答話,而是說:“您從小就教育我,要尊重女性的意志,我一直認為我沒有違背過您的意思。”
柳依棠說:“該尊重的時候不尊重,不該尊重的時候你又在和我說些混臟話,我就是這么教你的?”
周云川沒答。
見他這樣,柳依棠說:“過去我催得再緊,可我有一次真的逼過你嗎?你突然間就給我發(fā)張結婚證,說你結婚了,讓我不要操心。后來我查過那孩子的情況,也想著是個不錯的人,既然你能找上她,說明多少是有些意思在里邊的,可現(xiàn)在你又沒有任何前兆性地離婚了。你是無所謂,可你有沒有想過她,她陪你走這么一趟,就只能落得這么個下場嗎?”
聽到這最后一句,周云川驀地就笑了:“我自認沒有虧待她。”
柳依棠重重的地拍了下桌子:“你看看現(xiàn)在的你!絲毫沒有任何悔過之意,也絲毫意識不到自己錯在哪,為什么之前那么喜歡你的一個人,突然要和你離婚�!�
周云川放在膝蓋上的手一緊,他一副不為所動地看著柳依棠,似乎在等她娓娓道來。
柳依棠實在是失望極了:“你覺得什么是沒有虧待,給她錢嗎?你那叫尊重和厚待嗎?你那簡直是侮辱人,人家一個好好的女孩子做錯了什么,被你這么對待,到頭你這個當事人竟然覺得自己格外大方。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棒極了?”
周云川說:“不然?她只要一個好聚好散,難道在這個時候我還要把場面弄得難堪?”
柳依棠說:“為什么你只會覺得難堪。她要好聚好散,你就給,那當她在跟你要其他東西的時候,你怎么就不知道干脆給了?”
周云川揚了揚眉,深深嘆了聲氣:“已經到了這個局面,說這些沒有什么意思了。”
柳依棠說:“你就是這樣,說到關鍵時刻,你就只會躲避,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沒怕什么�!�
“放屁!”柳依棠第一次說妄言,“你憎恨你的父親,不想走他的彎路,不想成為下一個他,可你有沒有想過,你現(xiàn)在做的事情和他有什么兩樣?”
周云川臉色一下子變得極其難看。
柳依棠全當作沒看到,繼續(xù)說:“今天就是你不愛聽我也要講,你的父親是個徹頭徹尾的垃圾,我養(yǎng)的幾個孩子里面就他最畜牲。所以在你很小的時候,我就把你帶在身邊,什么事都盡心盡力教你,我以為這次會有所不同,可你還是讓我覺得我太失敗了,一樣的坑,我竟然踩了兩次�!�
“離婚的人是我,和您沒有任何關系�!�
“怎么會沒有關系,我一直在想,要是我當初沒有說你催你,你就不會倉促找個人結婚,那么現(xiàn)在就更不會有什么離婚一說。”
聽到這話,周云川冷冰冰的神情竟然變得柔和了許多。
他說:“如果按照您這么講,我就不會和她認識了。”
柳依棠冷哼一聲:“這認不認識有什么區(qū)別嗎?不認識更好,人家也沒必要因為你莫名其妙多出了個二婚身份�!�
“那我該感謝她給我這個二婚身份�!�
“……”
柳依棠氣得拿手指他:“你……我今天就不該給你打電話叫你回來,你回來做什么!繼續(xù)在港城和你父親吵更好。”
周云川一聽便問:“是他給您打電話?”
“這不是重點。”
“好,那您說什么是重點�!�
柳依棠再次提醒他:“重點是你被離婚了。”
周云川心平氣和的:“我知道我被離婚了,您不用再三提醒我這個事實�!�
“怎么,這時候知道丟人了?”
周云川沒有說話,盡管他一再強詞奪理,自有一套婚姻理論,柳依棠多少知道,他之前說的不想離婚是真的,他正是淪陷上頭的時候,尚不想結束。但柳依棠同樣知道,他也只是迷戀這段感情。
她問:“你問過她為什么要離婚沒有?”
周云川如實說:“問過,她只是在遵循當初的協(xié)議內容�!�
“你信嗎?”
信嗎?
周云川自然不信。明明之前還粘他粘得極緊的人,沒理由轉頭就朝他遞出一紙離婚協(xié)議。
柳依棠又問:“那你就沒想過,她為什么要和你離婚?到底這里邊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差錯了,你就不想知道嗎?”
這個問題先前徐明恒就問過自己,周云川這次的回復還是一樣:“我沒有做過對不起她的事�!�
柳依棠真覺得,這怎么會是她親手教出來的孩子?怎么到了關鍵的地步,這優(yōu)秀的腦子就跟生了銹似的。
她說:“你想想其他事,其他方面的事,工作生活就是你的全部了,工作你無可指摘,那生活呢?你和她生活了一年多,有沒有一個時刻你做了什么事,可能你覺得是小事,但在她看來是天大的事,導致她接受不了,所以才要和你離婚�!�
周云川認真地想了一遍,半晌,他說:“沒有。”
柳依棠不信,說:“你再好好想想�!�
周云川說:“我確信沒有,”頓了下,他又說,“那份協(xié)議是我最大的問題�!�
柳依棠心想,還好,能知道自己一開始就做錯事了,還算清醒,還不算太糊涂。誰知道,他下一句便是:“簽一年的時間太短了,當時應該簽長一些�!�
他話里有濃濃的惋惜,似乎覺得自己找到了問題的關鍵。
柳依棠:“……”
果然智商高的人,情商低得離譜。
她恨恨地說:“招月這婚離得好,就算她不離,我也得催著她離�!�
周云川:“……”
柳依棠說:“既然你覺得沒有問題,那我就祝你離婚快樂,祝招月脫離苦海�!�
周云川笑道:“這就是您叫我回來要說的事?”
她沒答,反而說:“你不在意的人,有的是人家惦記,說不定下次再見,招月連孩子都有了,到那時我看你還能不能笑得出來,還能不當回事�!�
周云川還真的想了一下那幅畫面,他說:“那孩子應該叫我聲什么?叔叔?”
柳依棠怒喝:“滾出我的家�!�
周云川無奈笑著:“真要趕我走?”
“趕緊走,我這里不歡迎你,你愛去哪去哪,以后你想做什么隨便你,我再也不催你了,你就算孤獨終老我都沒意見�!�
周云川起身,將茶具拿去隔壁的茶室洗好,然后再拿回來擦干凈放進柜子,做完這些,他站在柳依棠面前,說:“您好好休息,過段時間我再過來看您。”
柳依棠頭疼得厲害,說:“算了,你可別來了,你來一次我頭疼一次,就算是為了我好,你近期時間別出現(xiàn)在我面前了�!�
周云川知道她這是在指責自己,便說:“我的事我自己有分寸,您多注意身體,以后我會�;貋怼!�
柳依棠說:“你是有分寸,分寸到連自己好好的一個家都被折騰沒了,而你自己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問題在哪,既然這樣你還是別回來了,我這里不是什么流浪所,t?自己沒家了才知道�;貋砜次�,以前干什么去了�!�
周云川誠懇認錯:“以前是我不對�!�
柳依棠卻沒有心情再和他繼續(xù)說了,朝他揮揮手:“愛去哪去哪,我這把老骨頭沒那精力陪你們耗了�!�
周云川退出書房,走了一會,來到那個樓梯口。
十來層的木頭階梯,他從上往下看,心間突然想起柳依棠說的那番話——有沒有一個時刻是他做錯了事,他不知道或者不以為意,而梁招月不是,所以她才非要離婚不可。
他想了許久,將兩人這一年多的相處從頭到尾,再從尾到頭地認真想了一遍,還是找不出到底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差錯。
或許本就沒有環(huán)節(jié)差錯,就像柳依棠說的,協(xié)議結婚本身就包含羞辱人的意思,如今梁招月想撇去這份羞辱不想再繼續(xù),那也情有可原。
那晚他問她為什么離婚,當時她的回答也是這個。
既然是最初就埋下的一個錯誤,她想要糾正,那么他能做的便是陪她糾正這個錯誤,僅此而已。
周云川快速走下樓梯,走出大門,來到院子里。
寂靜的夜晚,角落里時不時傳來幾聲蟲鳴。
氣候一天天暖和起來,再不久,夏天也要到了�?芍茉拼▍s絲毫感受不到那份暖意,他覺得渾身實在冷的厲害,身體某處有股寒冰凍得他瑟瑟發(fā)抖。
他打開車門,從駕駛座旁的中控臺翻出一包煙,拿得太過匆忙,連同其他東西一并被帶出來,稍一沒抓緊,掉進了旁邊的細縫。
好像是一張紙?
或許不是一張紙。
周云川將煙放到邊上,坐進車里,低頭在縫隙中尋找,如此花了將近十分鐘的時間,他才從那縫隙中找到掉落的東西。
確實不是一張紙,更準確地說是一張照片。
一張他和梁招月的合照。
照片的背景是在莫奈花園,但周云川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兩人去哪里吃飯了。
但絕不是第一次,因為照片的他攬著梁招月的肩膀。
他清楚的記得第一次拍照的時候,他攬的是她的腰,至于為何記得這么清楚,為何能在眾多的記憶中快速找到那一幕,卻不記得這張照片發(fā)生在何時,周云川已然說不清了。
照片上兩人的姿態(tài)很是親密。
他攬著梁招月的肩膀,梁招月腦袋朝他這邊依靠,笑得一臉甜蜜。
以前他就知道,她面對自己時總是這么歡喜。
可這一次,他竟然覺得,她的歡喜和開心仿佛要比他知道察覺的還要來得多,來得密。
她曾那么滿心滿眼,將自己所擁有的一切捧出來送給他。
周云川想,柳依棠說得沒有錯。
他確實不是人。
隨即他又想到剛才臨別前,柳依棠說的另一句話。
以后梁招月的身旁可能會有其他人,更有甚者,不只是一個人這么簡單,或許她和那個人還會有自己的孩子,他能忍受嗎?
當時他能輕飄飄,假裝無所謂做答復。
可現(xiàn)在,他看著照片的人,卻遲疑住了。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喚回他意識的是一陣電話鈴聲。
是姚崇景打來的。
他開口就是問:“最近是不是過得不太好,有沒有時間出來喝一杯?”
周云川看著那張照片,靠在椅背上,看著看著他就笑了:“我能過得多不好?”
姚崇景說:“不是被離婚了嗎?能好到哪里去了。”
周云川覺得這世界到底怎么了。
相識的每一個人都要來提醒他,他被離婚了。
他說:“我還有點事,改天再約。”
姚崇景說:“過了這村可沒這店,我本來是沒想給你打這個電話的,是我老婆聽說你們的事了,念在你前妻的心意,她讓我來安慰你下的。”
周云川冷笑:“前妻?你這算什么安慰?”
姚崇景說:“離婚不是都叫前妻前夫嗎?我這稱呼沒什么問題吧?”
“……”
周云川想也沒想,就把電話斷了。
剛把手機丟在一旁,鈴聲又響了,還是姚崇景打來的,他接起,隨即聽到電話那端的人說:“你對你前妻那么大方,能給全部身家做補償,我這個兄弟還要倒貼陪你喝酒發(fā)泄,你還不知足�!�
這次周云川又把電話掛了,同時他還把姚崇景的號碼拉進黑名單。
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車里一陣安靜。
周云川點了根煙,吞云吐霧地抽著。
前妻?
他冷笑一聲,掐滅煙,啟動車子,離開老宅,駛入這茫茫孤寂的夜色中。
作者有話說:
真是路過的狗都要說一句:周云川你被離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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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理期+感冒!實在太累人了,如果后面幾天斷更了,請大家諒解~
后面就快時間大法了,這里先事先說明下,由于招月所處的行業(yè)是券商投行,據(jù)我查到的資料,這行很講究一個從業(yè)時間,所以時間大法可能不是半年或者一年這樣子,大概是兩年到三年,我讓她在感情里邊受了苦,希望她在事業(yè)上能所向披靡。
這篇文寫到現(xiàn)在確實超出我的想象,原本覺得40-45萬字應該能寫完,現(xiàn)在我也不確定了,但我很喜歡寫她們兩個人的感覺,如果大家不嫌棄,就跟我多和招月以及周云川相處一段時間。
這章發(fā)紅包,謝謝大家的支持~非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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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月小寶貝,歡迎回家�!�
次日上午十點,
梁招月回到銀海證券,為到深城開展新的業(yè)務辦理最后的工作交接。
由于宋成杰的及時處理,以及周云川那邊的施壓,
匿名郵件一事并沒有在銀海證券內部揚起多大的風浪,至少表面是這樣的。
梁招月踏入27樓的辦公室,整理工位上的文件時,
周邊已沒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視線,
期間反倒是有幾個同事過來祝賀她到深城開展新業(yè)務一切順利。
梁招月一一謝過,
隨后去26樓返還工牌。
她沒想過會在安保部遇到楊雨欣。
匿名郵件事發(fā)的當天傍晚,
公司便對匿名郵件做出了回應,是內部員工楊雨欣所為,
對當事人和公司都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響,因此銀海證券的決定是解除和楊雨欣的勞動合同,
并且永不錄用。
得知這封郵件是楊雨欣發(fā)的,梁招月倒不意外。
只是她反復看了那些拍攝的照片,
很是好奇,
楊雨欣是什么時候撞見她和周云川的事情的。
這邊梁招月歸還工牌,拿回單子,那邊楊雨欣也操作完畢。
許是突然被解雇,她的神色算不上好,看著很是蒼白。
從安保部出來,走廊寂靜,梁招月突然說:“我不記得以前有做過任何冒犯你的事�!�
楊雨欣停步在原地站了一會,
轉身面向她,說:“你是沒有做過,
可你的存在本身就已經是冒犯我了�!�
梁招月一時沒聽得太明白,
也覺得莫名其妙,
什么叫她的存在就是一種冒犯。
楊雨欣看著她,說:“我很討厭你這副無辜的樣子。那年我們共同進入銀海證券實習,都是被分到陸平手底下,他倒好,做什么事都帶著你,就連參加什么報告會研討會次次都不落下你�!�
梁招月回憶了下,“他只帶我參加過兩次,還是因為項目需要�!�
楊雨欣說:“是嗎?那怎么就剛剛好參加的報告會都是和云和資本有關的?”
梁招月頓時語塞。
像是踩到了她的痛點,楊雨欣笑了下,繼續(xù)說:“直到后來有次我無意在莫奈花園看見你和云和資本的周總在一起吃飯,舉止親密。原本我還納悶,奧方科技這么重要的一個并購項目為什么會讓你一個實習生半途加入?加入就算了,云和竟然還能同意讓你參加海外盡調,那會我才明白,什么能力強,不過是表面說法,私底下指不定哪般齷蹉�!�
梁招月說:“眼見不一定為實,你不覺得你對我?guī)в刑蟮钠娏藛幔俊?br />
楊雨欣頓時笑了:“是偏見嗎?你是什么樣的背景,云和那些人又是什么樣的背景,你們站在一起誰不會覺得你們關系齷蹉?還是你覺得你真的能力優(yōu)秀?當初陸平帶你參加報告會認識他們那些人,難道真的只是無意為之,還是本來就有私心打算?”
梁招月說:“你不用在此激怒我,你編排我的私事就已經夠了,不用再費心思來攪和我和陸經理的師徒情誼�!�
楊雨欣搖頭笑道:“不是我想,當初實習結束轉正的時候我也找過陸平,他讓我不要癡心妄想。明明我才是他手底下的正式員工,他卻格外看好你這個實習人員。后來我的猜測也不是沒道理的,杭通這個項目沒有你,他能拿到嗎?”
人的偏見是一座大山,梁招月無力再去解釋,只能說:“杭通這個項目公司這邊在費用方面也是讓了利的,同等資質下的券商公司,既然有更優(yōu)惠的,為什么要多花一筆錢?”
楊雨欣嗤了聲:“這話你騙騙自己就行了�?傊也⒉挥X得我做錯了什么,你有今天這一切t?難道不是靠女色上位嗎?我技不如人我認栽,不過你也別太僥幸了,男人那種無情冷血的東西,今天能捧著你,明兒就能把你摔了,你自求多福。”
梁招月說:“謝謝你的提點,我以后工作自然會多加謹慎。我也祝福你,前程似錦。”
楊雨欣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從始至終她的一切言語攻擊對梁招月根本沒有任何用處,梁招月一次次避開她的激將法,沒有陷入自證環(huán)節(jié),到了最后,竟然還能平心靜氣地祝福她,楊雨欣說:“我實在佩服你,不過也拜你身后的靠山所賜,我是在北城的金融圈混不下去了,將來的工作場合我們最好不要再碰到�!�
梁招月說:“謝謝你對我的贊美,我對你日后的工作愿望也是如此�!�
楊雨欣:“……”
最后,楊雨欣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憤懣地抱著紙箱離開。
梁招月看了一會,搭乘另一側的電梯回到27樓。
由于才進銀海證券工作不到一年,手上負責的項目只有杭通新材料IPO。
盡管梁招月之后就要到深城分公司工作,但杭通這個項目的工作她還是繼續(xù)參與,是以,她能交接的工作并不多,趕在中午下班前,梁招月完成了手頭的全部工作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