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三十萬錢呢!��!
可以租個更好的房子了!
兵部司務若有所思地望著許煙杪的背影。以皇帝的性格,對方不可能因為這點小事就從私庫里掏出那么多錢作為獎賞,必定是其他緣由。
想必又是許煙杪的心聲為陛下解決了什么難題吧。
而且,陛下那貼身太監(jiān)竟然對許煙杪如此禮遇,又是口稱許郎,又是自稱奴婢,見微知著,太監(jiān)都如此親昵,看來……
兵部司務瞇起眼睛笑,竟還顯得有些欣慰。
許郎這是要簡在帝心啊。
許煙杪第三次拿起了筷子,夾菜那一端剛沒進紅油里……
“篤篤篤�!�
門第三次被敲響。
兵部司務:“……”
許煙杪:“……”
許煙杪把筷子一摔。
【可惡!太欺負人了!】
【就不能讓我好好吃頓飯嗎!】
但還是得去開門。
許煙杪頂著兵部司務同情的目光,第三次把門拉開,這一回是個陌生人,對方披著日落時最后一點光輝,形色謙卑:“許郎,仆乃竇府管家,家主特請許郎赴宴,還請賞光�!�
許煙杪懵逼:“竇府?”
竇丞相?
*
“找到了嗎?”
“回老爺,沒找到!”
“都招了嗎!”
“回老爺!家中仆婢都大喊冤枉,沒有人承認是自己偷了大少爺的聘禮�!�
竇丞相默默盯著庫房大門看,伸手捂住了耳朵。
那大門用著金漆及獸面,又擺錫環(huán),正中還有一巨大魚首,一共三層大門,三道鎖。
第一道鎖為迷鎖,鎖具外形為魚首,鎖孔藏于魚眼之中。因世人皆覺魚兒夜不閉目,取警覺之意。
第二道鎖為蝦尾形銀鎖,又被稱為“錢將軍”,鎖若蜷縮之蝦,鎖身似長圓筒,以鏤有花紋的三道鐵箍扣緊。
第三道鎖為藏詩鎖,鎖上有提前刻好的文字,共有七字,需得將文字對準,才能將鎖具打開。
更有護院日日夜夜加以巡邏,每兩道大門之間有一處小隙,能容五人站立,他又各安排了二人在其中守門,每日早晚還有下仆進入清點財物,而清點的下仆出來后還得被搜身……
竇丞相百思不得其解——這聘禮,是怎么少了幾樣呢!
親家鴻臚寺卿接到消息,急沖沖趕到竇府,水都沒喝一口便著急忙慌地問:“少了什么!”
“少了一對銀鍍金霞帔墜。一對白玉龍形步搖簪。一對金玉耳環(huán)。一副玉雙螭雞心佩。以及,那嵌寶石金冠本有五十五顆寶石,少了二十顆,十分明顯。還有一些零碎的缺失,尚未清點出來。”
東西雖少,可皆在聘禮單子上!而這些聘禮按照禮儀,需要搬至女方門外,陳列而出,再由女氏管家唱名!
彼時,各方賓客、男家諸親、女家諸親皆要觀賞。
這本該是給女方作臉,顯示出男方下聘有多重視女方的一件事,如今卻成了他們的催命符。
大庭廣眾下被發(fā)現聘禮缺斤少兩,丟臉的可不止女方家里,竇家的臉面也丟盡了。
——尤其是,他這次是給長子續(xù)弦,不能顯得竇家好像輕視第二任長媳。
竇丞相因著年歲較大,臉上早已積攢了不少皺紋,而如今每一處褶皺里,都透露著苦惱和疲憊:“還有半個時辰便到唱名吉時,如今再補也來不及了。重新撰寫一份禮單也來不及了�!�
那個偷東西的人十分謹慎,偷的都是零零碎碎的物件,對于大件,是一件都沒有動,不然也不至于此時才被發(fā)覺。但就是零碎,才不好補,誰知道哪里就冷不丁缺了一件,或是哪個首飾簪配被摳了珠寶。
鴻臚寺卿憤怒地咆哮:“若讓本官知曉是誰干的好事,本官一定要將他扒皮抽骨!”
竇丞相家還好,是娶婦。他家可是嫁女!嫁女!��!
二人對視一眼,又體貼地把頭扭開,免得對方看到自己臉上的愁苦,更加發(fā)愁了。
“要不,巡城御史……”
“就半個時辰,來不及了�!�
“也是,雖說巡城御史負責京師案件的偵查逮捕,可再是神判,也沒辦法短短一個時辰內結案�!�
“這恐怕只有神仙才能做……”
嗯?!
二人猛然對視,彼此都能看到對方眼里的篤定與驚喜。
他們異口同聲:“許煙杪!!!”
*
“阿啾!”
許煙杪揉揉鼻子,苦大仇深盯著倉庫門。
【可惡,說是赴宴!但怎么沒說赴宴前還要工作!】
【但是!誰會請吏部的人辦案啊�。。 �
到地方時,許煙杪才知道原來竇丞相不止請了他一個,竇府直接給吏部上下每一個官員都發(fā)了帖子,將他們請過來赴宴。
但是,在此之前,他們得幫竇丞相找到丟失的聘禮。只有半個時辰……
當然,整個吏部都知道,他們是陪跑。
一個個假裝勘察,實際上都在偷瞄許煙杪。
許煙杪正在一邊摸魚,一邊瘋狂吐槽。
【為什么找東西要找吏部?巡城御史是吃干飯的嗎?實在不行,找工部勘察有沒有人用機關,用暗道潛進來��!】
【吏部來斷案?離譜!】
【而且都下班了還要過來加班,太過分了。還不給加班費!】
【不過,這么嚴密的防盜機制,到底是怎么偷的東西?】
許煙杪左瞄右瞄,發(fā)現大家注意力好似不在他身上,立刻悄悄換了個姿勢,往柱子上一靠,盯著系統(tǒng)界面的眼睛幽幽閃著光。
瓜來�。�!
*
要來了!
巡城御史眾人連呼吸聲都放輕了,生怕影響許煙杪,不少人還伸直了脖子往那邊看。
可惡,好想知道是哪個妙手空空,驚天大盜�。《嗖恢v究啊,連人家聘禮都下手,聽說還是一夜之間丟失的,之前半年里,清點財物的時候都沒發(fā)現問題。
終于要抓到了。
竇丞相正在彎腰檢查鎖孔,此時騰地站起來,一腳踩進倉庫地面散落的銅錢上,憤怒的一腳直接踩出咔擦碎響。
鴻臚寺卿深深吸了口氣,又放松地吐出來。吐息在冬日里變作白色煙氣。
之前準備的酷刑,可以派上用場了。
【找到了!】
許煙杪興致勃勃地用意念點開一頁界面。
【等等……】
他愣住。
震驚地瞪大眼睛。
【這這這——】
其他人:怎么了怎么了!
一個兩個脖子伸得更長了。
而許煙杪,用一種震撼的,驚嘆的,佩服的聲音嗚哇一聲——
【竟然還能這么偷�。�!】
【把那些小珠寶用那種地方夾住帶出倉庫……可是那夜明珠也不小了,他不疼嗎?】
眾人豎起耳朵,急得手上動作都停了。
什么什么?誰夾的?夾哪里?疼什么?什么疼?你倒是快說啊!
許煙杪:【他用拉屎的地方夾金子�。�!】
第12章
嘶!怎么會有人可以塞那么多東西!
臥槽!
屁..眼?!
吏部有人下意識摸了一下自己的屁股,懵逼地瞪大眼睛。
這玩意怎么能塞東西��!
“還有……”某吏部官員咽了口口水,“首飾放進那里,會……會沾……沾……那個什么的吧?”
救命�。。�
竇丞相手都在發(fā)顫。
臟了臟了,他兒子的聘禮臟了�。�!
【臥槽臥槽臥槽臥槽!】
嗯嗯嗯???
其他人瞬間激動起來。
許煙杪看到什么了?
難道還有比屁..眼藏金更加荒謬的東西?不會吧?這可是屁..眼藏金哎!
【這是怎么做到的!】許煙杪難得的心聲都震撼到發(fā)顫:【塞的最多的一次,足足塞了兩件玉梳,兩個鑲金白玉鐲,四枚南海珍珠!這是屁..眼嗎?這是黑洞吧!】
“嘶——”
在場男性瞳孔地震。
怎么會有人可以塞那么多東西!不會疼暈過去嗎?
“我知道了,這賊子肯定是個婦人,婦人能生小孩就能塞那些東西!說不定那婦人還是女扮男裝潛進來的�!�
有人信誓旦旦地說。
——生孩子自然不是從那里生出來,但這個人他不知道。
【怪不得前段時間竇丞相那小兒子走路一瘸一拐的,我還以為他是因為和濟北王世子爭花魁,被竇丞相一頓竹板炒肉教訓了�!�
言辭鑿鑿那人好似一下子被人掐住了脖子。
男人?怎么會是男人!
男人那里難道真的天賦異……打住,不能再想了!
——然而在場之人,有好幾個都在偷瞄同僚屁股,如果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說不定都能有人為了求證,直接按倒扒褲子。
而比這人更像是被人掐住脖子的是竇丞相。
——畢竟抓來抓去,罪魁禍首居然落到了他小兒子頭上。
哄堂大孝啊簡直!
親家鴻臚寺卿轉過頭來看他的眼神都透露著震驚。
竇丞相注意到后,怕親家誤會,立即解釋:“皆是我那逆子自作主張……”
同一時刻,鴻臚寺卿壓著聲音開口,興奮中仍夾著不太好意思:“丞相,你幼子那一處——真的能夾出去那么多財寶?”
竇丞相:“……”
鴻臚寺卿咳嗽一聲。
他這不是……好奇嘛。
仿佛調味罐在臉上翻倒了一般,竇丞相的表情都透露著一股五味雜陳的滑稽。
但是,如果忽略是自家房子被燒了這件事……
竇丞相亦是清咳一聲,低著嗓音:“這……我也不清楚,若非今天這事,我還真不知道那孽畜的后邊如此……咳,天賦異稟。”
二人四目相對,都從眼中看出遺憾。
竇丞相:自家兒子,不能拿去試一下屁..眼強度。
鴻臚寺卿:那是丞相兒子丞相兒子丞相兒子……(循環(huán)往復默念,提醒自己)
另一邊,許煙杪吃瓜吃得十分專心,根本沒辦法關注外界。
【草,把珠寶首飾用屁..眼夾出來,洗一洗,就直接拿去送給花魁了?】
【怎么會有這種憨批啊,幸好花魁不知道這事——等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哈哈哈哈哈哈!】
一干人等豎起耳朵。
又有什么瓜!居然能讓許煙杪這種人笑成這樣子!
【竇是非(竇丞相的小兒子)前些時候送了花魁七顆南海珍珠,個個拳頭大小……噗……】
看到這里,許煙杪真的沒忍住笑出來。
——主要是想到這玩意是竇丞相那小兒子一顆一顆,花了足足七天夾出來的。
笑完就慌里慌張看周圍,發(fā)現其他人好像還在勘察現場,松了一口氣,繼續(xù)偷偷摸摸翻八卦。
【這七顆南海珍珠被統(tǒng)稱為北斗七星,每一顆都顏色不一樣,白珍珠、粉珍珠、黑珍珠、孔雀綠珍珠……竇是非把它們送給花魁,簡直羨煞樓里旁人。】
【然后……噗……然后,花魁把“北斗七星”全送給了濟北王世子,濟北王世子拿去做成腰帶,天天戴出去招搖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吏部官員用力一掐大腿。
不能笑!絕對不能笑!
一個個憋笑憋到臉發(fā)紅。
濟北王世子原先是生活在濟北,濟北王大半年來纏綿病榻,世子此次是代父進京。
前些時日,這人天天戴著那根寶貝腰帶上朝,還時不時叉腰、挺腰,生怕顯不著他。
那腰帶卻也確實是個寶貝,引得許多低品官員圍在他身邊,就想看一看——如果能摸一摸就好了。
吏部主事(正七品)狠狠松了一口氣。
此官有兩名,另外一名主事察覺到同事表情有些奇怪,瞪大眼睛:“你該不會……”
先前那吏部主事閉了閉眼,好似白晝刺目,好一會兒才睜眼,心有余悸地說:“當時我差點就摸到了,幸好濟北王世子拍開了我的手�!�
真是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奇怪誒�!吭S煙杪注意力又跑去了其他地方。
【少了這么大一副珍珠,之前清點的時候怎么沒人注意到?】
【蕪湖!找到——草啊!】
許煙杪差點笑死。
【這竇是非真是個人才,七顆珍珠居然是從七套首飾里摳下來,每套扣個最大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竇丞相不許他亂花錢,每個月只給五十兩銀子作為花銷,搶花魁時根本搶不過人家,怪不得要鋌而走險哈哈哈哈哈哈�!�
嘖嘖嘖,
嘖嘖嘖。
竇丞相從一開始的臉色鐵青,到面無表情。
他的目光落到墻角那根狼牙棒上,緩緩露出猙獰笑容。
*
東西都臟了,就算追回來也不能用了。但納幣還得繼續(xù)呢。
竇丞相急中生智,和鴻臚寺卿嘀嘀咕咕了兩句,鴻臚寺卿眼睛越來越亮。
“好!就這樣!”
一聲高呼,驚醒了許煙杪,他一副躡手躡腳樣子,小心翼翼地融入吏部其他官員之中。令他意外的是,他看到吏部的誰,對方都會給他一個笑臉。
許煙杪也回了一個笑臉。
【還好還好,沒有人發(fā)現我摸魚�!�
【鴻臚寺卿突然吼一聲,這是在干嘛?】
沒多時,不僅他們知道,男方女方家人及邀請來的賓客,都知曉了——
鴻臚寺卿家中女兒賢良淑德,得知如今天下受前朝末年的侈風余波毒害,懇請父親薄禮送她出嫁。以己身,正那奢靡之氣。
而竇家得知此女高義,亦是作出薄禮相聘的回應。
——當然,薄禮是相對于他們這種家境而言。在富貴人家看來,一百萬減到三十萬已經是委屈到極點了,而民眾看三十萬卻是天價聘禮嫁妝。
總之,鴻臚寺卿家女兒的名聲在外界扶搖直上,也算是得了個賢名。至于私底下嫁妝是不是真的很少,家中給不給補貼,那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而竇丞相家中傳來的驚天慘叫,家中小兒子被打到半個月下不了床,這就是無足輕重的小事了。
*
老皇帝沒有去竇府。
他倒是想給妻兄這個臉面,但竇皇后請求他不要給自己兄長太多的榮耀。竇丞相為人謹慎,但他家里人說不定就會因此飄了。
老皇帝自然是順從皇后之意,不過人雖然沒到,卻命令大太監(jiān)帶去賀禮。
大太監(jiān)回來后,沒忍住和老皇帝說竇府的怪事——
“今日納幣之禮,竇丞相居然只準備了薄聘,鴻臚寺卿也不惱,反而是和竇丞相一唱一和,在府門外大談如今世俗受前朝末年影響,務崇華麗,侈風盛行,奢僭罔極。自高官到百姓,嫁女娶婦幾要傾盡家產�!�
“是以二人決定從自身做起,薄聘薄嫁,力圖整頓這奢靡之風�!�
“聽丞相與鴻臚寺卿說,此是鴻臚寺卿之女的提議,一時之間,街頭巷尾皆在夸贊這位巾幗,言其身在閨中卻憂國憂民�!�
聽大太監(jiān)這么說,老皇帝不禁回憶起了前朝末年。
那會兒真是紙醉金迷,上自皇帝公卿,下至庶民工商,衣食住行方面爭相奢侈,就連他在坊間看見的酒家女兒,二八年華,亦是頭上簪璃,耳畔墜珠。
璃是璧流離,來自海上黃支國,珠是大秦珠,來自西域大秦國。
整個國朝散發(fā)著不健康的糜爛氣息,烈火烹油。
那時,根本沒人想到煌煌大周,萬國來朝,會崩塌得如此突然。很多人都以為,它只是發(fā)爛了一點點而已。
那時,家家崇尚富貴嫁娶,大講排場,互相攀比,皇帝聘皇后用錢兩萬斤,相當于小農階層兩千戶家資,諸侯王下聘至少黃金兩百斤,就連小農需要出的聘金都高達萬余錢。
但別以為只有聘禮是這樣。
皇帝嫁女,準備的嫁妝基本不會低于二十萬錢。
宗室嫁女,嫁妝有數十萬,百余萬,乃至千萬不等。
小農亦要拿出數千錢。
如此競欲,富者還好,貧者根本無力承擔奢靡的婚嫁消費,民間十有八九是舉債完婚。
再后來,民間就開始棄嬰和殺嬰了。不分男嬰女嬰,生下來就拋棄或溺死。朝廷屢禁不止。
老皇帝嘆息一聲:“哀民生之多艱……我年幼時,家中只有幾畝薄田,卻也能送我去私塾,后來,長兄娶親,長姊出嫁,家境一下子就落敗了,我也賣身為奴,只為了討一口飯吃�!�
老皇帝從不忌諱自己的出身,他反而很得意,時不時拿出來說一聲。
能從奴隸當成皇帝,還有誰!
還!有!誰!
但,皇帝敢說,大太監(jiān)可不敢接,只是閉口不言。
感慨完后,老皇帝道:“命翰林院那邊擬一則婚嫁禁奢令,詔令天下。”
——此前賞賜許煙杪是“制”,如今卻是“詔”,意義完全不同。
一旦帝王用“詔”,便是官方文書,布告天下。
“再傳朕口諭,鴻臚寺卿李清蘊教女有方,賞……李氏以清言攉賢,賞……”
下令之后,皇帝心情松快很多。恰在此時,有宮人來報:“張美人言此前得陛下口諭,于一刻鐘后覲見,又聽聞陛下今日久坐殿中,憂心陛下未食,特送來蒜瓣面……”
大太監(jiān)側目一眼,心中不免為張美人拍案叫絕。
陛下因著出身,最愛的還是那些民間常見的食物,倘若這張美人送來什么糕點、膳湯,陛下就要下口諭訓斥于她了。不過也怪不得,張美人是陛下還是軍官時的第一個妾室,向來知曉陛下性情。
老皇帝輕輕頷首,那蒜瓣面就呈到他面前。吃了好大幾口,邊吃邊問大太監(jiān):“除此之外,還有什么趣事。”
大太監(jiān)笑著說:“倒是有一則奇怪趣聞�!�
老皇帝嚼下一瓣蒜:“嗯?”
大太監(jiān)道:“納幣之禮結束后,丞相府中傳出了慘叫的聲音,聽聞,是竇丞相在用狼牙棒追打幼子�!�
老皇帝精神都起來了,手往桌角的瓜子盤摸:“發(fā)生了何事?”
大太監(jiān)把自己打聽到的告訴皇帝:“似乎是因為竇家子與濟北王世子爭奪花魁之事被竇丞相發(fā)現了�!�
老皇帝下意識:“就這?”
還以為鬧得那么兇,是什么父子反目成仇的人倫大戲呢。就搶個花魁啊?還不是父子搶花魁,是和八竿子打不著的濟北王世子。
他連瓜子都準備好了,就給他看這個!
還是許煙杪好,從來不讓他失望。
第13章
噫!捅了營銷販子窩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
老皇帝脫口而出:“什么動靜!”
“似乎……”大太監(jiān)側耳聽了一下,“是午門外的登聞鼓被人敲響了�!�
登聞鼓?
老皇帝肅然站起。
“傳百官!”
……
許煙杪走在百官最后,聽著兵部司務給他科普。
“陛下剛開國時就設立登聞鼓于午門外,百姓若有冤屈,可來擊鼓,上達天聽�!�
“哦哦!那需不需要滾釘板�。∥衣犝f把釘板滾過去才能傾述冤情�!�
“當然不需要,許郎你從哪兒聽來的謠言。”兵部司務忍俊不禁:“陛下立登聞鼓是為了廣開言路,若每個前來申冤的人皆需要滾釘板,死者十有六七,誰還敢來申冤�!�
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嗎?
哪怕是以往的朝代,要么將鳴冤者鞭數十,要么杖數十,反正沒試過滾釘板。
許煙杪不太好意思:“是我誤……”
一腳踏入午門附近的偏殿,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霧草!】許煙杪瞳孔地震:【老皇帝真讓來申冤的人滾釘板了?】
其他人:“……”謝謝,我們也地震了。
走在最前頭的丞相及六部尚書猛然抬頭看向老皇帝。
陛下,這是不是不太合適!
——主要是他們也聞到那股血腥味了,濃重得不正常。
老皇帝額角青筋跳動。
瞪了許煙杪一眼。然后立刻咬著字,說:“朕已命太醫(yī)令上前救治,此女敲擊登聞鼓之前,身上便無一塊好肉!不知其有何冤屈,竟能忍受如此痛楚�!�
吐字特別清晰,生怕別人聽不見或者聽不清。
念到“之前”二字,還是重音。
太醫(yī)令拎著藥箱上前,望著面前血人心生憐憫。他從醫(yī)多年的經驗告訴他,這樣的患者已經救不活了,只能下針減少他們死前的痛楚。
“唉……”
太醫(yī)令伸手要去摸脈搏。
“啪——”一只帶血的手猛然扣住他手腕又一把往旁邊推開。
太醫(yī)令:“啊�。�!”
詐尸了�。�!
老皇帝用力捏住扶手,一整條手臂都是青筋亂起。
這要不是坐在椅子上。他能連退三步!
“陛下�。�!”血人開口,那聲音不能說中氣十足,但也尤其悲憤有力:“民女謝洛水狀告會稽侯及其夫人及世子!”
老皇帝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
嘴替許煙杪已經在心里幫他說了。
【臥槽臥槽臥槽,這是虐文女主體質吧!傷成這樣不說快死了,至少也該氣若游絲吧,說話聲音居然還能那么有力氣�!�
許煙杪盯著系統(tǒng)八卦里給出的消息,倒抽一口涼氣。
【她昨天才流了產�。。。 �
文武百官:“嘶——”
完全看不出來!
誰家婦人流產后不得在床上虛弱無力地躺個十天半個月啊。
【6666,厲害啊,趁著會稽侯一家去參加竇丞相的納幣宴跑出來的,搶了一匹馬一口氣疾馳四十里地來到京師告御狀�!�
眾人目光不由自主放在這位衣衫襤褸女子的雙腿上。
那大腿內側都被磨得鮮血淋漓了。
但是!
隨著謝洛水訴說到激動之處,左邊那根腿下意識往前一踏——衣衫擺動間,破布料撕扯著傷口,血痂剛愈合沒多久又再次被撕開。
“嘶——”對不起,但竇丞相真的沒忍住幫她疼了一下。
但面前這弱質芊芊的女子只是微微顰起雙眉,好似這種痛楚對她不值一提。
她迅速地把自己的遭遇說了一遍。
言自己本是農家女,近日隨父母入城賣魚,那會稽侯世子初時甜言蜜語哄騙她入府,但后來聽聞皇帝要二次替襄陽公主選婿,會稽侯一家就把她囚禁起來,避免她出去亂說。與此同時,那世子作出一副為公主多年不娶,家中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的干凈模樣。
至于懷孕,是那世子酒醉后將她【強】【暴】了,方才懷上的。
老皇帝將目光投向在場的會稽侯:“你可有話說?”
謝洛水也看向那會稽侯,做好了對方會反駁,甚至可能倒打一耙的準備。
但誰也沒想到,會稽侯直接認罪了,說自己當時是鬼迷心竅,太希望家中能尚公主了,方才作出如此糊弄天聽的事情。
認完罪,又立刻對謝洛水這個農女賠罪,速度之快,上到皇帝下到百官都十分懵逼。老皇帝腦子還茫然著,就按照律法判了會稽侯的傷人罪,和會稽侯世子的【奸】【淫】罪。
判完后,老皇帝沒忍住問了一句:“會稽侯,殺人者死,傷人者刑,判爾傷人罪,笞四十,爾可認罪?”
會稽侯拜謝:
“臣認罪�!�
老皇帝又問:“汝子【強】【奸】未婚女子,按律該徒二年,爾可認?”
——也就是服勞役兩年。
會稽侯又是拜謝:“臣替逆子認罪。”
老皇帝看向謝洛水:“如此判決,爾可服氣?”
謝洛水亦下拜:“草民服氣�!�
既然苦主服氣了,這朝會也該散了。
許煙杪稀里糊涂過來,如今也稀里糊涂要走。整個人都處于懵逼狀態(tài)中,開始懷疑自己是為什么來開這個朝會。
一抬頭,就看到會稽侯正匆匆往外走,急著離開的身影。
許煙杪下意識翻開系統(tǒng)。
【總覺得怪怪的……】
心聲一響,會稽侯頓了頓,下一息,走得更快了。
眼見著即將踏出偏殿大門,身后,許煙杪的心聲里連刷了幾個代表震撼的語氣詞。
【草草草草草!偷龍轉鳳!�。【尤皇峭谍堔D鳳!】
正在上輦的老皇帝一個趔趄,差點從輦上摔下來。
大太監(jiān):“陛下�。�!”連忙去扶。
“不用扶了!”老皇帝轉身跳下輦,健步如飛往殿里走:“朕還有事!”
趕著回去吃瓜!
皇帝都回去了,百官自然也要回去。
會稽侯兩腿發(fā)軟,錦衣衛(wèi)把他架起來,也拖了進去。
謝洛水困惑地看著這些官員——有幾個居然莫名其妙突然扯斷胡須,這是在干什么?
想不通,但也下意識跟著回去了。
許煙杪心不在焉地跟著大部隊走,眼睛直盯著系統(tǒng)界面。
【我就說哪里不對嘛!真那么有良心,一問就認罪,當初也就不會干出囚禁這種事情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