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許煙杪在心里嘖了一聲。
【濟北王如果造反成功,還能留下老皇帝一家子的性命?】
【晉王如果意識到還這么做,就是憑著自己的臆測,不管皇帝一家子的死活�!�
【如果沒意識到,那就是做事不顧后果,一拍腦袋就干了。】
【不管哪種都挺可怕的。老皇帝也怪慘的,碰上一個白眼狼�!�
老皇帝看了許煙杪一眼。
倒不能說他現(xiàn)在心情有多好,但聽到許煙杪站在他這邊時,表情確實舒緩了許多。
“哼——”
臭小子,不枉我對你那么縱容。
轉(zhuǎn)頭看向晉王時,面上怒意又起來了。
這個他倒也縱容了!結(jié)果倒是縱容出個白眼狼來!
“司馬綝!你倒是說說,朕哪里對不住你,倒讓你心起怨憤?”
先一步響起來的是許煙杪的心聲。
【五分怪濟北王,五分怪他自己吧�!�
【從小在民間長大,十一歲那年被找到,接入宮,對皇家也沒什么概念,看的很多話本子都是形容天家無情的,又覺得自己姓司馬,老皇帝姓高,不是一個姓,更得小心謹慎,特別害怕行差踏錯�!�
老皇帝的拳頭握緊,感覺那棍子又開始癢了。
【剛進宮那段時間老皇帝好像比較忙,沒功夫管這個便宜弟弟,濟北王當時還沒去封地呢,就經(jīng)常托人帶書進宮給他看,什么話本子,什么史書……】
【嘖嘖嘖,精挑細算的史書啊。弟弟在寢宮,一斧頭殺了當皇帝的哥哥,強行登基�!�
【還有母親偏心,暗中吩咐哥哥把皇位傳給弟弟,導致哥哥懷恨在心�!�
【哦豁,還有母親偏疼幺兒,哥哥心中吃醋,在母親去世后各種針對弟弟�!�
【上千年的歷史了,他想看到什么貼合自身情況的都有。整個人都成了驚弓之鳥,總覺得老皇帝笑里藏刀,會摔杯為號,讓五百刀斧手把他剁了。】
【也不知道該不該說這是被害妄想癥�!�
【嘿呀,原來給他看這些史書,是想要挑起他的野心��!沒想到直接把他嚇破膽了。】
【笑死,濟北王琢磨著這樣也行吧,就沒想過給他扳回來。】
老皇帝:“……”
這一回,哪怕是濟北王已經(jīng)被砍頭了,他也非要將人挖出來鞭尸不可!
而等晉王回復了他那個問句,說清楚道明白了自己胡思亂想的前因后果,和許煙杪說得無有差別后,老皇帝當即踹了他一腳。
“蠢貨!蠢貨!史書里還有皇帝溺愛子女,縱容兄弟,怎么不見你去相信這個!”
【那還真沒辦法信。】
【子女倒還好,兄弟這個……可能一百個皇帝里才有一個對兄弟掏心掏肺。更大可能是掏兄弟肺�!�
老皇帝身體一個倒仰,又堅強地復回原位。
低頭……快低頭……
大臣們默默低下頭,盯著自己的鞋尖。就差跪下去求小祖宗別再往陛下心上插刀了。
晉王遲疑地開口:“皇兄,我……”
“閉嘴�!崩匣实勖鏌o表情:“我現(xiàn)在不想聽你說話�!�
然后,抬腳又踹了一下糟心弟弟那雙毫無知覺的腿。
【別踹了別踹了,王妃是神醫(yī),還能治好他的腿也說不定,但真踹出其他毛病,就很難說了�!�
【哦也對,都造反了,說不定要砍頭了,老皇帝才不在乎他的腿呢�!�
【誒,說起來,這么久了,王妃就沒嘗試過治療晉王的腿嗎?不應(yīng)該啊,他們蠻恩愛的。晉王的腿又不是骨頭斷了什么的,據(jù)說是當年給老皇帝擋刺殺,中毒后就不良于行了�!�
【得了醫(yī)仙真?zhèn)�,她好像很擅長解毒來著�!�
雖然很不該,但大臣們的關(guān)注點下意識飄了一下。
“小白澤想得也太簡單了。”
“是啊,那么多年,恐怕雙腿早就壞死了,再是神醫(yī)傳人,也沒辦法讓枯木逢春吧?”
“而且說不定私底下看過了,但沒有效果。”
議論聲非常小,而且都是后排的大臣們在嘀咕。前排的大臣們倒是沒什么感覺。
譬如竇丞相就揣著手,老神在在。
這種小事有什么好在意的。如果真的治好了,才值得震撼吧?
【咦,怪了,王妃倒是想給晉王看看腿,被晉王拒絕了?說是沒有可能治好,就不試了?】
兵部尚書昨晚沒睡好,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他在前頭又不能睡,只能找些事情來試圖打起精神。
聽到這個心聲,不著痕跡地打了個哈欠。
許煙杪還是太嫩了,這有什么難想的,無非是不想再一次被打破希望。人之常情。
【我看看……】
【等會兒????】
【你這腿是裝瘸的?!】
【為了不被老皇帝猜忌,裝了十五年的腿瘸,坐了十五年的輪椅?!】
【而且為了以防萬一,在家里也從來沒有站起來過�!�
【臥槽!就連他的家臣和心腹,都不知道自己主子其實能走路!】
兵部尚書心神猛然一震,霍地看向那坐在輪椅上還被踹了好腿的晉王。
對方低眉垂目,正在向著陛下認錯,那雙明明有知覺的腿,被踹了一腳也能一動不動。
兵部尚書:“……”
對不起,不是小白澤嫩,是我太嫩了。
你他祖宗的——
厲害��!
這到底什么腦子!
一眾大臣微微抽氣。
正常人誰能裝十五年沒辦法走路��!
晉王神色一凜。
他發(fā)現(xiàn),他的皇兄表情十分扭曲——難道是殺心更濃了?
不行,他要自救!他現(xiàn)在可不是孤家寡人了!
“咚——”
晉王將自己整個人甩出輪椅,摔在地上。
然后,艱難地用兩個手臂一點一點往前挪動身體。
“皇兄!”
“皇兄!”
“臣弟知道錯了!”
“求皇兄開恩,看在臣弟早早與濟北王斷絕來往的份上,饒臣弟死罪吧!”
老皇帝:“……”
他面無表情看著這奇行種,再度確信:他這個弟弟是真的腦子不好。這個時候還敢再提濟北王。還不如提提他們娘,哭著說愧對皇兄,自愿舍去王位,終生為娘守靈呢。
他真的要為這玩意兒發(fā)那么大的火嗎?
“……”
算了,晉王府就不滅滿門了。
流放貴州吧。
第107章
保命第一!
在老皇帝宣布了對晉王的判決后,許煙杪驀地想起來——
【等等,王妃怎么辦?她是無辜的�。∵有那對連周歲都沒到的龍鳳胎難道也要一起被流放?這活不下來了吧�!�
同一時刻,晉王突然爆發(fā)出極大的能量,難得智商在線地向老皇帝述說自己王妃有多么不知情,她的醫(yī)術(shù)有多么高超,能為大夏做出多少貢獻。
中心思想就是:“山高路遠,求皇兄開恩,饒了我那王妃,她從頭到尾都不知道這事。而且她有一身醫(yī)術(shù),能夠為大夏效力,為皇家效力�!�
皇帝發(fā)笑:“她丈夫和孩子被流放到貴州那個窮山惡水,夫家盡毀,誰知她是否心底含恨,朕怎能放心讓她為皇家效力?”
晉王幾乎是發(fā)揮了有生以來最大的急智,立刻表示:“皇兄!臣弟保證她絕不會痛恨皇家,臣弟一定會說服她的!求皇兄開恩,饒她一命!”
然而淚眼朦朧抬頭時,只能看到皇兄目光森冷地盯著他。
晉王心頭一跳,隨即默然無語。
是啊,他拿什么保證呢?
呼吸一點一點加重,胸口還在隱隱發(fā)疼——如果之前及時背叛濟北王,立下功勞,現(xiàn)在是不是……
龍椅上的身影如同可怕的黑暗將晉王籠罩,幾乎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影子竟然挪開了。
“……皇……兄?”
晉王的呼喚并沒有引起帝王的注意,他發(fā)現(xiàn)對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視線遠遠望著某處。
【王妃真的很無辜的。】
【禍及家人的前提是福也及家人,晉王過于謹慎,濟北王想給他福利都被他拒絕了,王妃什么都沒享受到,莫名其妙丟了性命也太可憐了�!�
【唉,不過皇帝也不會在乎她是不是無辜吧……】
【連神醫(yī)這么大的利益都沒辦法打動老皇帝,還有什么能打動他啊?】
小白澤毛色都好似暗淡了不少。
老皇帝回過頭來看晉王,突然冷哼出聲:“謀反本是舉家赴死的情形,不過……你家王妃有貴人相助啊�!�
這個意思是……
晉王雙眼“唰”地亮了起來。劇烈的狂喜之中,一絲絲疑惑涌上心頭。
王妃,認識了什么貴人,居然能讓他這皇兄回心轉(zhuǎn)意?
而更懂老皇帝意思的大臣們……
竇丞相吸了口氣。
六部尚書面上神情十分意外深長。
連沆瞪大了眼睛。
許煙杪悄悄往好基友身邊蹭了蹭,發(fā)出驚嘆:“居然還有能左右陛下決定的貴人,好神奇,好想知道是誰啊�!�
連沆:“……是啊。真是出乎人意料。”
許煙杪興致勃勃地猜:“連郎,你說會不會是皇后殿下?或者太子殿下?王妃行醫(yī)時正好和他們有過一段緣分,所以陛下才……”
連沆:“……我感覺不是�!�
許煙杪大為詫異:“這天底下沒第三個人能夠讓老……陛下改變想法了吧?”
連沆表情微妙了一瞬:“這樣說好像也對。”
“對吧!我感覺一定是……”
小跑過來的錦衣衛(wèi)咳嗽一聲:“許郎,陛下喚你。”
正在聊天的許郎悚然一驚。
【老皇帝不會注意到我在閑聊吧?】
【應(yīng)該沒那么閑吧?】
非常閑的老皇帝在人過來后,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往椅背上一靠,抱著肩膀,慢悠悠地說:“許煙杪,你應(yīng)該知道,朕現(xiàn)在心情很不好�!�
許煙杪遲疑地看著他:“……是?”
“來,說點有趣的事情來讓朕高興高興?”
許煙杪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唯�!�
【有趣的事情,晉王被自己隔壁領(lǐng)地里一個姓皇名太子的小史嚇得挖了三天逃命地道,算不算?】
姓皇名太子?!
老皇帝本來雙手抱胸,聽到這話,腰不著痕跡地直了直。
升斗小民……說膽小是真膽小,每次有點風吹草動就把門一關(guān),躲在門后瑟瑟發(fā)抖。
說大膽,那也是真大膽啊。還敢叫皇太子!
叫了皇太子還不算,還敢舉著這個姓名當小史!
老皇帝不著痕跡地看了糟心弟弟一眼。
會被這個嚇到,倒也……不意外。
糟心弟弟也在看他。
晉王直接被驚到了。
他現(xiàn)在離老皇帝很近,近到特別敏銳地察覺著皇帝身上氣息的變化。
在那好看的許姓青年走上前來后,明明沒說幾句話,他那兄長身上那股子暴躁情緒立刻穩(wěn)定下來,像極了炸毛的獅子一下子被人順了毛,又可以平和地臥在原處。
這人到底是誰��?
晉王沒忍住,又多看了幾眼許煙杪。
暫時看不出來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只能說……長得很好看。看起來格外的清澈。
*
許煙杪琢磨了一下,挑挑揀揀,挑出一個他這個位置,有可能打聽到的事情:“陛下可記得鳳陽府定遠縣那位‘千古孝子’?”
見自家陛下滿臉“有這玩意兒嗎”的表情,老御史相當可靠地提醒:“陛下,此人至孝,父母去世后悲痛欲絕,不舍離去,竟住進墓道中,守孝至今,足有二十年�!�
老皇帝打量了一下這件事,便笑道:“原是位孝子,許煙杪你……”
一句“有心了”還沒說完,便聽見許煙杪后半句明顯是沒剎住地脫口而出:“他在墓道里喝酒吃肉,還生了五個胖娃娃!”
說完,許煙杪默默閉上嘴,不敢吭聲。
老皇帝:“……”
你覺得這事我能聽著高興?
朕高興什么?高興那“大孝子”堅持了住墓室二十年,被你這么一揭穿,功虧一簣?
“……咳�!毕肓艘幌逻@件事,老皇帝蒼老的胸膛突然爆發(fā)出一陣大笑,之前得知治下有孝子時,微微提一下嘴唇的笑容根本沒辦法和這個相比。
果然自己倒霉的時候,看別人倒霉最能讓自己的心情好起來。
——那些御史已經(jīng)在記錄這件事,至于那位想當官的“大孝子”,現(xiàn)在別說當官,很快就要被治罪了,罪名就是“不孝”。
老皇帝伸手示意許煙杪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做的不錯,朕如今開心多了。”
【誒?這么簡單就可以了嗎?】
許郎眨眨眼,確定自己沒有聽錯后,悄悄松了一口氣:“謝陛下�!�
【太好了!沒有出問題。】
【啊……我本來只想當個角落里的咸魚,這么頻繁被皇帝宣召真的好危險,一不小心小命就沒了。有什么辦法能夠讓皇帝別時不時叫我一下嘛?】
大臣們:“……”
汝聽,人言否!
能考慮一下我們這些削尖腦袋想往上爬的人的心情嗎?
可惜他們的心聲是沒辦法讓許煙杪聽到的。
許煙杪依舊在苦惱:【犯個小錯被貶出京不知道行不行……】
大夏君臣:“�。�!”
當然不行!
誰知道神器的判斷規(guī)則是什么?萬一,許煙杪當了地方官后,變成所有地方官都能聽到他的心聲,那……他們的秘密怎么辦!
全天下都知道皇帝被孫子戴了綠帽子?全天下都知道兵部尚書不洗澡?
【算了,太危險了,路上碰到劫匪很容易一命嗚呼,哪怕平安上任了,都有可能發(fā)生老虎闖進縣城、州府的事情,還是在京城窩著比較安全�!�
大夏君臣提起的那口氣猛然一松。
是啊是啊!京師特別安全!皇帝就在這里,天底下沒有比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晉王啊……”老皇帝迅速打岔,免得許煙杪又胡思亂想。
而晉王則是心跳猛然漏了一拍,消極想法叢生。
——難道,皇兄是在消遣自己?
隨后,就聽見皇兄別有深意的話語:“朕之前在心里暗下一個決定,一切交由天意,倘若許煙杪沒能使朕心情變好,再有貴人,朕也不打算饒你那王妃。”
晉王:“甚——”
【什么?!】
【這么重要的事情,就這么壓在我身上,我自己還不知道?!】
許煙杪和晉王——一個手掌后怕到微微顫抖,一個鼻尖冒出點點汗珠。但此刻都是如出一轍地瞪大了眼睛。
狗皇帝把腦袋向后重新靠在椅背上,手掌摩挲著下頷:“現(xiàn)在看來,天命如此�!贝笫忠粨]:“那就放了你夫人還有那兩個孩子吧�!�
晉王雙臂一軟,支撐起來的上半身又重新摔回地上,嘴巴呼哧呼哧喘著氣。
——這個時候還沒忘自己是個瘸子的人設(shè)呢。
頭臉之前被皇帝的棍子揍過,腮幫子鼓腫一片,此刻吐字有些艱難:“謝……謝陛下大恩�!�
皇帝挑了挑眉:“你這也是遇上貴人了吧?”
這個話一出來,晉王反應(yīng)過來后,看許煙杪的眼神立刻不一樣了。
確實。如果不是許煙杪哄得他皇兄開懷,他妻子的命運還不知會如何。
或許他那些作為暗樁的酒樓、賭坊還有錢莊,都可以……
*
晉王很怕死。
許煙杪現(xiàn)在知道晉王有多怕死了。
全國每一個州府,都存在著他的暗樁負責打探消息,但他從來不售賣這些消息,反而像是倉鼠囤過冬糧食一樣,將這些情報緊緊攥在自己手里,時不時看兩眼才安心。
——他能知道自己領(lǐng)地隔壁州府的小史姓名,都是因為這些暗樁的存在。
現(xiàn)在,這些暗樁都被他以謝禮的名義交給許煙杪了。
許煙杪反手就上交給了朝廷。
對此,朝廷的做法是:“既然是晉王的私產(chǎn),他又贈給你了,你收著便是,朝廷還沒有窮到搶奪大臣的財產(chǎn)�!�
大夏君臣把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
有了暗樁,小白澤就有了合理的情報來源,那以后豈不是可以……
老皇帝露出了向往的神情。
群臣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雖然風險增大了,但利益也更多了��!說得簡單直白一點,比如問一下哪里有金山……
【不行不行,這些暗樁絕對不能收!】
大夏君臣:等等!為什么不可以!你說個理由出來,你說了之后我們立刻給你駁回去。
【我又不傻,皇帝怎么可能允許自己的臣子掌握一支強大的情報力量�!�
老皇帝急了:我允許啊�。�!
【如果朝廷堅持不收,要立足牌坊,我就……我就……唔,想辦法當著全朝廷的面毀了那些情報來源,人手也全遣散……不,萬一老皇帝懷疑我是化整為零呢?我知道了!送去當兵,分散到各營,平時無令還不許出營地,放在老皇帝眼皮底下他總安心了吧?】
【還是保命要緊。】
大夏君臣:“�。�!”
別、別�。�
第108章
驚!堂堂太子當街碰瓷,竟是因為……
許煙杪覺得晉王這個人真是不可理喻。
【我這也算是陰差陽錯救了他了吧,他居然恩將仇報,給我這么大一個燙手山芋!】
暗樁是昨晚給的,東西是早上上朝時上交的。
如今還在朝堂上,許煙杪心里吐槽幾句,面上也不太敢表現(xiàn)出來太大的表情。
然后他一抬頭:“???”
【誒?剛才是說了什么重要的政務(wù)嗎?我看看……也沒有��?】
【我愁眉苦臉是為了暗樁,怎么那么多官員苦著臉?一個兩個還可以說是家里出事了,總不至于家里全出事了吧?】
當場有御史站出來:“陛下!臣有本要奏!”
群臣:哦豁!
以前這樣的情況,他們都是表情緊繃,生怕那把火是往他們身上燒,又或者是哪幾個派系之間要對上了,自己該沖鋒陷陣還是小心謹慎免得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現(xiàn)在嘛……
快讓我們看看是哪家的倒霉蛋被拉出來轉(zhuǎn)移小白澤的注意力!
御史:“臣要彈劾永昌侯�!�
群臣:哦豁!
原來是這個倒霉蛋��!
永昌侯的胡子抖了抖,一臉懵然。
不能吧,他最近連走路都變得輕手輕腳,一下朝就往府里鉆,路上遇到什么事都心平氣和,怎么就被彈劾了?
御史:“永昌侯于伐倭之戰(zhàn)中,以數(shù)萬敵尸筑巨型京觀,是也不是?”
京觀,就是武將為了炫耀自己的屠殺,把敵人的尸體堆成高丘后再蓋上一層浮土。
一向被視為殘暴野蠻的做法,受人詬病。
要是擱以前,永昌侯對這種彈劾一向是不屑一顧的,反正他有軍功,陛下難道還會為了敵人沒辦法入土為安來找他的麻煩嗎!
但現(xiàn)在……
永昌侯心虛氣短:“確有此事,但我……我是為了威懾敵寇……”
那御史毫不留情地打斷他,然而質(zhì)問的語氣倒是溫和:“屠城也能威懾敵寇,將敵人的尸體投擲進城中也能威懾敵寇,侯爺為何單單選了京觀?”
——當然,御史也不是支持屠城,倘若永昌侯屠了城,他照樣也要彈劾。
永昌侯像是被掐住后脖頸的貓,眼神飄忽,訥訥不言。
御史鋒銳的目光在他面孔上劃過:“因為京觀是野蠻中的文雅,殘暴中的內(nèi)斂,比起屠城,更能炫耀武功,使土人不得安居。屠城只能震懾一時,腐爛的尸體堆壘成塔,才更能長久鎮(zhèn)壓當?shù)厝诵摹!?br />
簡略來說就是:別說什么震懾,誰還不知道誰,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與欲望,將它當作一座“豐碑”而已。
永昌侯覺得對待敵人,再殘暴也沒關(guān)系,自己也沒有屠殺平民,只是把俘虜給殺了——殺俘確實不道德,但反正殺的又不是華夏人。
其實他想反駁也能反駁,比如咬死了自己立京觀就是為了長久震懾倭人,以免他們?nèi)蘸笊龇葱摹2贿^,想到現(xiàn)在是非常時期,永昌侯張了張嘴,還是把反駁的話語憋了回去,悶悶地說:“京觀之事,確是我的不是。華夏乃禮儀之邦,對于俘虜,理應(yīng)懷柔……”
御史深以為然:“是啊,足足五萬土人,你怎么能都殺了呢?都是壯年男子,壓去挖金山銀山,能挖數(shù)十年呢。”
御史搖了搖頭:“京觀還是太殘暴了�!�
其他人:“……”
如果那些人知道活下來的代價是挖數(shù)十年的礦,說不定覺得不如死了算了。
——當然,也說不定有人會覺得,好死不如賴活著。
永昌侯長吁一聲,感慨萬分:“你說的真對,我還是太野蠻了。”
要論鈍刀子磨人,還得看這些文人啊。
許煙杪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臉上表情漸漸恍然大悟。
【如果是這樣,那對永昌侯最好的懲罰是不是讓他去拆了京觀,焚燒尸體,把那片土地清理干凈?】
【土地都被血浸透了,那一塊顏色都黑了,得把那片土挖了吧?血腥味也好濃……】
許郎,你怎么也跟御史學會了!
——你不要什么都學�。。�!
永昌侯手一抖,要多可憐有多可憐。內(nèi)心的吶喊幾乎透出臉皮。
老皇帝眼中放出了光彩。
這真是個好主意!為了京觀懲罰他的愛將他舍不得,但京觀這事就和屠城一樣,不立個態(tài)度不合適。
而且也不用挖土,那塊地方正好用來種地,澆了血,填了肉,也是上好的花肥。
想著一些恐怖的事情,老皇帝漫不經(jīng)心地說:“永昌侯,你建的京觀,你負責拆除,可有問題?”
永昌侯那健壯的身體委委屈屈縮下去:“陛下,沒有問題,臣還有個把子力氣,能夠?qū)⒕┯^那一處地方清理干凈�!�
恰在這時,許煙杪嘀嘀咕咕的心聲傳來:【道德不道德什么的,對倭國我是無所謂道德的,但尸體不處理干凈會產(chǎn)生瘟疫,那塊地方以后還要流放華夏人呢�!�
【而且,也不知道瘟疫會不會順著海水漂到大陸�!�
【回頭看看能不能提醒一下吧�!�
永昌侯突然沉默了。
其他大臣也沉默了。
他們還真沒想到這茬。
都過去七個月了,應(yīng)該……問題……不大……吧?
老皇帝琢磨了一下,決定讓晉王妃一起過去,看看情況——她不是醫(yī)術(shù)高明嗎?正好,也不能白白放人�?偟糜行┯锰幉判�。
許煙杪也想到過了七個月。
【誒!等等!都七個月了,怎么才有人彈劾永昌侯?難道是因為跨海,消息傳遞得慢?】
大夏君臣倒是一派云淡風輕。
這算什么。在官場上,別說七個月了,有心想搞你,七年前的事情都能翻出來。
——他們一眼便看出來,永昌侯定然是得罪了人,否則不至于等七個月才有人提。
不是什么大……
【哦豁!】
【居然是有人暗地里倒賣軍餉、倒賣武器!被永昌侯的義子查出了一些苗頭,就想著用京觀這事給永昌侯找些麻煩。】
群臣:“……”
好的,這個確實是大事。
【誒?豈不是說那個御史被當槍使了?】
永昌侯和那名御史顧不上黑臉了。他們與大多數(shù)官員一樣,下意識去看皇帝臉色。
——金臺之上,帝王的面容竟是一片冷靜。
*
永昌侯聽到自己身邊那位太常少卿罵了句臟話。
當然,不止太常少卿,他也想罵臟話。
有小白澤在官場,這種明顯會觸及陛下底線的事情,誰還敢再做�。∧阈⌒∈諅賄賂,還能說是為了補貼家用,軍餉都敢伸手,這是腦子進水了吧!
千萬千萬不要是他手底下人干的��!
——此刻,不止永昌侯這么祈禱著。
【這膽子有夠大的,兵部右侍郎……】
驚嘆的目光如同海浪,從四面八方拍擠而來。
兵部右侍郎心一驚,又很快平靜下來,思索一番后,斷定:“不是我,我沒做過,想必又是小白澤說話大喘氣——估摸著是我哪個下屬吧�!�
唇角還帶著些許笑容。
宛若那海中礁石,任由風浪,我自巍然不動。
周邊同僚不禁暗嘆一聲:好心性!
【……這女婿吃了幾斤熊膽啊,對軍火伸手,真有他的�!�
兵部右侍郎腿一軟,幸好旁邊同僚扶得快,不然摔出動靜來,引起許煙杪的注意,進而聯(lián)想到他的心聲能被別人聽到,就大禍了。
“你沒事吧?”同僚小聲問。
兵部右侍郎喉嚨發(fā)緊,咽了咽唾沫:“我千防萬防,想著自己家風清正,子侄絕不敢做這種事情,就高枕無憂了,結(jié)果我忘記防備女婿!”
女婿犯法,會牽連他家的啊!
女婿的九族就包括了岳父岳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