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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頗具設(shè)計感的民宿,造價想必也不菲,駕著馬沿著馬路邊往民宿方向走,慢悠悠晃著,慢悠悠欣賞著。

    一輛車從后面駛來。

    車窗被完全放了下來。

    江橘白跟夏肆的關(guān)系明顯比之前親近了不少,夏肆伸手碰他的頭發(fā),他也沒表現(xiàn)出抗拒。

    慘白如鬼魅的臉被無聲升上去的車窗給擋住,黑色的商務(wù)車疾馳而過,留下漫天灰塵。

    抱善此刻已經(jīng)緩了過來,她捏著鼻子,“真討厭!”

    民宿的接待人員抱著抱善下馬,將幾人的馬牽走,接著辦入住手續(xù)。

    提前送來的行李被放上行李車,和他們一起乘坐電梯,送進房間。

    民宿內(nèi)部有著一棵樹,它享受著露天,一直將枝條延展到二樓,抱善圍著它不停地哇塞哇塞,一仰頭,卻看見了二樓那道模糊不清的黑影,那雙陰森森的眼睛。

    抱善往后退了兩步。

    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江橘白先聽見了工作人員的呼叫,他才注意呆滯的抱善。

    他大步跑過去,夏肆也緊隨其后。

    抱善看見他,像鴕鳥一樣把臉埋進他的懷里,“哥哥,我看見鬼了……”

    “跟恐怖片里的鬼好像不一樣……”

    夏肆樂得不行,他彎腰把小姑娘從地上抱了起來,擦掉她臉上被嚇出來的眼淚,“你還看恐怖片��?膽子挺大啊�!�

    “當然!”抱善的注意力被轉(zhuǎn)移走了。

    江橘白卻還蹲著沒動,他渾身僵著,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找回呼吸。

    他站起身,“先回房間�!�

    他們的房間在三樓,三樓這一層的方塊最多,左右兩邊都延伸進了山林里,落地窗外就是潺潺溪水和蔽日的樹冠,很有意境和情趣。

    只是若欣賞不來的話,烏壓壓的樹枝和青黑的巖石,反而使人害怕。

    不過民宿也早有準備,外面點了不少燈,照得亮瑩瑩的。

    加上保安定時巡邏,倒也還好。

    抱善在房間里跑了一圈,把所有的燈都打開了,接著脫掉鞋子跳到了床上,用被子包著自己,“我害怕!”

    江橘白往她臉上扔了一套睡衣,“你在家趁我睡著的時候看那些鬼哭狼嚎的恐怖片的時候,怎么沒說怕?”

    “哥哥……那不一樣,恐怖片是假的,我剛剛看見的是真的,我對天發(fā)誓�!北坪V定道。

    江橘白懶得理她。

    他不愿意去深想。

    抱善進了浴室。

    “好好洗,你身上全是汗味,很臭。”

    “哥哥,不要這么說我,我會自卑�!�

    水聲響起,伴隨著水聲的,是抱善平時也經(jīng)常在哼的一些鬼里鬼氣的童謠,還有一些恐怖片里的背景樂。

    平時還好,今天在馬場看見了一個跟徐欒長得一模一樣還同名同姓的人。

    此時再聽見抱善哼的這些調(diào)子,只覺詭異,不覺其他。

    江橘白坐在落地床邊,他面前放著工作用的電腦,上面是同事發(fā)來的消息。

    “部長,部長部長部長,小白部長,你去哪兒玩了��?怎么不帶著人家”同事在語音里嚷嚷的跟工作半毛錢關(guān)系都沒有,江橘白直接點了叉,進入到工作頁面。

    外面落日的余暉打在樹冠上,幾只尾巴比身體還要長的鳥雀停駐其間,它們的羽毛閃爍著點點金芒。

    夕陽變換得很快。

    那幾只低著頭在樹干里找蟲子的鳥靈敏迅捷地轉(zhuǎn)著腦袋,太陽一照,黑眼珠變成了紅眼珠。

    江橘白看得出神,被那幾對紅眼珠子嚇了一跳。

    “叩”

    “叩叩”

    敲門聲響起。

    江橘白起身過去將門打開。

    走廊上沒有人。

    他住的房間不是什么十字路口的房間也不是走廊盡頭的房間,走廊燈光昏黃柔和,墻壁上掛著山水畫。

    江橘白的心在往下墜,他關(guān)上門。

    房間里一派寧靜。

    抱善在這時候洗完出來了,江橘白取了毛巾,給她擦著頭發(fā),同時淡淡道:“以后別哼你那些小曲兒了�!�

    抱善不明白,那是多么優(yōu)美悠揚的音樂啊。

    “為什么?”她仰著腦袋。

    江橘白:“招邪�!�

    抱善本以為哥哥在開玩笑,可哥哥好像沒有,哥哥目光沉沉,里面深藏了很多她看不明白的東西。

    她注意到,哥哥給她擦著頭發(fā)的手,在發(fā)抖。

    “那我以后都不唱了�!北菩÷曊f。

    給抱善吹完頭發(fā),她自己卷進被子里,“那我睡一會兒,開始下一個活動的時候記得叫我哦。”

    江橘白沒理她,在窗邊的單人沙發(fā)上坐下。

    他將電腦搬到腿上,花半個小時讀完并回復(fù)了郵箱里那十幾封郵件,接著打開了植物大戰(zhàn)僵尸。

    伴隨著一個個僵尸倒下,江橘白心情好了點,玩得更起勁了。

    整體上,江橘白這十年都沒什么變化,十年前的事情對他的影響太大,世界都在向前,他卻在原地徘徊。

    他從事的行業(yè),也不需要他將心性磨煉得老練圓滑,他只需要跟那些彎彎曲曲的符號處好關(guān)系便萬事大吉。

    一路走來,他也不是沒有遇見過麻煩,相反,麻煩很多,因為他脾氣太壞,也為著壞脾氣而吃過虧。

    但有的人是草芽,一錘就能把它錘進泥里,有的人卻是青筍,別說錘子,房子都能被它頂翻過去。

    與上司與同事指著鼻子罵簡直就像是呼吸和喝水一樣輕松又簡單。

    去年江明明結(jié)婚,他回去了一趟,大家伙多多少少都有了些變化,就他看著還一如當初,白T和牛仔褲,洗出線頭的帆布鞋,騎著他媽的電動車就到了婚禮現(xiàn)場,沒一點在大城市扎了根的優(yōu)越感。

    大部分人的長大,其實就是多了一些令人討厭的特質(zhì)。

    足夠討人嫌,就是大人了。

    他玩游戲一如既往的投入,還是跟少年時期一樣的清瘦,發(fā)絲烏黑,顯得皮膚越發(fā)白,只不過他是活人,白得健□□命力蓬勃。

    他低著頭,把向日葵產(chǎn)出的太陽一個個撿起來。

    他的側(cè)臉印在了落地窗的玻璃上,發(fā)黑的樹冠在風(fēng)中輕柔搖晃,玻璃上映出的便是流淌著的烏云。

    漆黑之中,出現(xiàn)了另一張熟悉青白的側(cè)臉,但窗邊除了江橘白,明明再沒有其他人。

    那張側(cè)臉憑空出現(xiàn),額頭抵著江橘白的額頭,鼻尖貼著江橘白的鼻尖,它微微傾斜,蹭上了江橘白的唇瓣。

    一輪游戲結(jié)束,江橘白換了個姿勢,擰開了瓶礦泉水。

    他喝著水的時候,那張側(cè)臉轉(zhuǎn)為正臉,它出現(xiàn)在窗戶上,影影綽綽,目光陰郁,但更多的是垂涎,是愛憐。

    江橘白飲水的動作卻忽的停下了,他像是察覺到了什么,看向窗外。

    兩個穿著保安制服的人正從對面的臺階上走下來。

    繼續(xù)玩游戲。

    兩個保安下來的地方,與江橘白房間平齊的山巖臺階轉(zhuǎn)角,那里有一個人造涼亭,里邊擺放著石桌石凳。

    一個男人正坐在其中一個石凳上,落日已經(jīng)完全消失,外界傳他體弱多病,因此他臉色常日慘白著也實屬正常。

    可,也太白了點,甚至透著一股了無生機的死氣,這種死氣,在他宛如黑色枯木的眼睛的映襯下,越發(fā)明顯。

    若不是頭頂有一盞暖黃的燈,要有路過的人,說不定還會被他給嚇到。

    但若看清了,卻又有可能認為這是一場艷遇。

    徐家這個私生子長得實在是英俊,細長的眉眼,著立領(lǐng)制服時,溫潤儒雅,不論待誰都和和氣氣,周到細致,挑不出半點毛病。

    就是有一點,他跟徐家的人半點都不像。

    徐家外形基因平平,也不知道徐老爺子外面那小的,得是什么絕世佳人,才能生出如此俊美的一個孩子。

    徐欒靜靜地任山谷的風(fēng)將自己吹著,他身形穩(wěn)當,從耳孔眼洞里刮進去的風(fēng)卻呼呼作響,內(nèi)里好像是個空心似的。

    他眼睛始終盯著遠處三樓房間里的男人。

    按照年齡來說,的確應(yīng)該是個男人了啊,只是沒半點成年大人的樣子,光看他的表情都能看出來這一把的僵尸很難搞。

    倒是更好看了。

    十年前被自己壓制著,憔悴,喘不過來氣,在那個小鄉(xiāng)村里,像一枝顫顫巍巍隨時都將會折斷的茅草。

    如今,工作光鮮,首都定居,交往的朋友非富即貴,于是改頭換面了。

    可一看見自己,那緊張恐懼的神態(tài)還是半點都沒變。

    伴隨著恐懼的,還有期待和欣喜。

    徐欒很高興,很欣慰,對方還記得自己。

    落地窗邊,江橘白起身去開了門,他身后跟著夏肆,夏肆進來后,江橘白又在沙發(fā)上坐下,夏肆則直接蹲在了他的旁邊。

    明明是下位,夏肆看著江橘白的眼神卻一臉寵溺。江橘白把電腦屏幕往夏肆的方向稍微傾斜。

    徐家那個私生子在遠處看著,本來還算溫和的面龐驟然陰冷下來,鬼氣使他的面色發(fā)青,他略蒼白的嘴唇變得殷紅,像出現(xiàn)在臉上的一道新鮮豁口。

    要交男朋友了是么?小白。

    作者有話要說:

    小白初戀還在,徐欒一直沒跟他談上…………

    夏肆:還有這種好事?

    評論發(fā)30個紅包

    第77章

    騙子

    “我以為你們這個行業(yè)的人,不會玩這樣的小游戲�!毕乃琳f道。

    江橘白言簡意賅:“解壓�!�

    他去年就已經(jīng)以技術(shù)在工作室有了1個點的股份,聽起來不多,但這是國內(nèi)互聯(lián)網(wǎng)top旗下的游戲工作室。

    他心頭盛著很多事,信息量太大太費腦的游戲不適合他。

    “抱善睡了?”

    “嗯�!苯侔状蛲炅说谝徊ń┦�,在警報聲響起時,他才從屏幕上錯開目光,撞上了夏肆的眼神,“......你可以坐�!�

    他伸手指了下對面的位置,手腕上的銅錢撞出兩聲低但脆的響。

    夏肆撐起身,他在對面坐了下來,他看了眼床上睡得正熟的抱善,臉色比那被套還要雪白,唇色卻鮮艷緋紅,加上過淺的發(fā)色,使躺在床上的小姑娘不像個人,像個人偶。

    “我聽寧雨說,抱善是早產(chǎn)?”

    江橘白壓在筆記本觸摸板的手指僵了一下。

    “她媽身體不好,七八個月的時候就把她……生下來了�!�

    說生都勉強了,那肯定是徐欒硬掏出來的,多半是,雖然江橘白當時并未親眼看見。

    夏肆擺出閑聊的松散姿態(tài),“然后呢?”

    然后就難說了,徐美書和江泓麗至今對外都說當時生的孩子被人販子抱走了,但他們不敢大肆宣揚,手里太臟。

    其實這孩子一直都在徐家鎮(zhèn),現(xiàn)在還來了首都,在山中民宿的大床上呼呼大睡。

    “問這么多干什么?”江橘白瞥了夏肆一眼。

    夏肆失笑。

    脾氣真的不太好啊。

    “他們等會在樓下玩牌,你想不想去看看?”夏肆沒覺得江橘白無禮,他覺得對方嬌蠻可愛,整體看上去雖不是這樣的感覺,凌厲帥氣,但會讓人覺得他可愛的不是長相,而是動作和神態(tài),以及產(chǎn)生這種感受的人。

    “他們?”江橘白對玩牌不感興趣。

    “昂,一樓有個娛樂廳,飯后休閑怡情的地方,我們?nèi)マD(zhuǎn)轉(zhuǎn),反正在房間里也沒事兒�!毕乃辽焓窒肱鼋侔椎哪X袋,江橘白下意識地躲開了,有點生硬。

    江橘白又陷進了沙發(fā)里,“我不去,我去騎馬�!�

    他直接將電腦合上。

    他起身時,抱善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坐在了床上,她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兩人。

    “你們干嘛去?”

    “出門轉(zhuǎn)轉(zhuǎn),你要一起嗎?”夏肆笑著問她。

    抱善還是很困,她又倒了下去,“睡眠不住會影響我的發(fā)育,你們?nèi)グ��!?br />
    她睡得很利索,問清楚江橘白的動向后,心無旁騖地閉上了眼。

    江橘白換了鞋,拿上手機和房卡出了門。

    接待將馬牽至門口,江橘白在門口套上馬甲,換上長靴,他接過夏肆遞來的馬鞭。

    他不需要人扶著上馬,但夏肆還是伸手扶著他。

    “謝了�!�

    他拽著韁繩,人跟馬同時回身,不遠處,依著纏滿藤蔓的圍欄路邊,一道影影綽綽的身影出現(xiàn)在視野里。

    看見兩人儼然是要出門的裝備,徐欒笑著打招呼,"天黑了,路上可能會不太安全。"

    夏肆往山下看了眼,一路上全是路燈,山中也散落著各式各樣的燈。

    “這地界,誰那么大膽子��?”夏肆開著玩笑,“走吧�!�

    他們都跟徐家這個私生子不熟,碰上了,說一句話,足矣。

    走了一段路,快要過拐角,江橘白忍不住回頭,門口臺階處空蕩蕩,那人分明已經(jīng)離開。

    江橘白收回目光,聽著腳下的馬蹄聲,還有蟲鳴草掠聲,他心虛飄得遠啊遠,飄得收不回來。

    馬蹄聲清脆,踢踢打打,甩著尾巴時,尾巴也發(fā)出響。

    晚上的山里空氣發(fā)涼,江橘白穿著一件薄長袖,不冷不熱。

    夏肆好像在一旁說了句話,但江橘白還沒聽清,這句話就被風(fēng)吹散了。

    他疑惑地看向身旁。

    黑馬精神百倍,它雖然走得慢悠悠但步伐活潑,掛在馬鞍上的馬鞭不停拍在馬鞍上,而本應(yīng)該騎在馬背上的夏肆卻不見了。

    江橘白手指瞬間攥緊。

    他的目光延伸到右邊最盡頭,接著如指針緩慢往后移動,一切微小到平時難以注意到的動靜都在此刻被放大。

    白日蔥蘢碧綠的山林仿若舞動的鬼影,那些燈,變成了它們的眼睛。

    若江橘白沒有過往那些經(jīng)歷,他只會認為是夏肆在惡作劇。

    畢竟周遭的一切看起來沒有任何異常,至少從表面上看沒有變化。

    可讓人感到害怕的地方恰恰就是此刻周圍的環(huán)境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在如此正常的環(huán)境里,夏肆一個大活人,就這么不見了。

    這樣的情況,江橘白已經(jīng)有十年未曾遇見了。

    他下意識去摸手腕上的銅錢,沒有變得冰涼,他低頭看,那幾枚銅錢也還是老舊的銅色,沒有發(fā)暗,發(fā)紅。

    心被吊起來,又放下去。

    轉(zhuǎn)而,又吊起來。

    不是徐欒的話,那是別的東西?那好像會更可怕,因為徐欒一直以來,都只是圖他身體,不圖他的命。

    兩匹馬一直在往前走著,江橘白把黑馬也牽到了自己手里,他獨行了一大段路,走到了白日呆了很長時間的跑馬場。

    跑道上,馬匹高亢雄渾的嘶鳴聲像戰(zhàn)時的號角,與猛烈的風(fēng)聲一起席卷到江橘白耳朵中。

    他身下的夏夢梵,以及旁邊夏肆所騎的馬,都好像對這道嘶鳴表示出了畏懼和不安,又是踢腿又是后退。

    那匹馬在月光下,皮毛泛出冷鐵般的光澤,它高昂著頭顱,幾乎是目空一切。

    它的脖子上也同樣套著韁繩,一只戴了手套的手從它頸后出現(xiàn),它表現(xiàn)出臣服,邁著同樣傲慢的步伐,朝江橘白所在的方向走來。

    馬背上,身形挺拔的人影,從模糊的輪廓到清晰的面孔。

    對方將馬鞭卷到了手腕上,睨著江橘白,“看來騎馬不如開車快。”

    江橘白戒備地看著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看見江橘白仿若炸了毛的模樣,他忍住笑意,可上揚的嘴角卻讓江橘白呼吸都屏住了。

    為……什么會連發(fā)笑的神態(tài)都一模一樣?

    江橘白看向身后,空蕩蕩的,可的確有一輛車停在入口處。

    江橘白拽著繩子,兩匹馬和馬背上的人都很樂意與對面的人和馬拉開距離。

    “我記得你剛剛還在民宿�!�

    徐欒:“但我現(xiàn)在在馬場了�!�

    那種饒有興味的笑容,江橘白見過太多次,對此他印象深刻。

    一切都詭異得過了頭。

    夏肆還不見了。

    晚上的風(fēng),攜帶著草的新鮮腥氣,馬場還有馬糞的味道,飄蕩在鼻息間。

    山林里的味道,不管席卷了什么味道而來,都屬于自然的芬芳,江橘白辨不清這里面具體裹了些什么,但對于陪伴了他十八年的東西,只需要一絲半縷,他就能嗅得出來。

    柚子花的味道。

    很淡,微甜,微澀。

    這種地方,為什么會出現(xiàn)徐家鎮(zhèn)的柚子花香氣?

    江橘白望進對面馬背上男人的眼睛里,他手指攥得發(fā)響。

    徐欒操縱著身下的馬前進。

    江橘白顧不上夏肆那匹黑馬了,他拉著夏夢梵,夏夢梵也感受到了空氣中的窒息感,她小心又警覺地朝后退。

    夏夢梵喘著粗氣。

    江橘白也感覺自己被人掐住了脖子,無法呼吸。

    這時,徐欒有了動作,他將馬鞭掛在馬鞍一側(cè),眼看著他就要朝江橘白伸手。

    “夏夢梵!”江橘白拽著繩子,騎著馬掉頭就跑。

    夏肆的黑馬也立馬轉(zhuǎn)身跟上他的好姐姐。

    徐欒沒跟上去,他一臉疑惑,什么啊,他難道會欺負對方嗎?

    身側(cè)景物往后撤退得極快,不時有蟲子摔打在江橘白的臉上。

    他今天剛學(xué)的騎馬,可能是膽子大不怕死,他學(xué)得很快,但卻沒跑這么快過。

    夏夢梵也給力,跑出了逃命的架勢。

    在民宿門口,他直接從馬上摔了下來,好幾個接待人員沖過來扶他。

    捂著就快要爆炸的心臟,他把馬鞭塞到了其中一人的懷里,臉色慘白的模樣嚇壞了眾人。

    “我們馬上叫醫(yī)生來!”

    “不用。”江橘白推開攙扶著自己的手,他捂著心臟的位置,跌跌撞撞地從步行梯走到了3樓。

    緊隨其后,夏肆也回來了,他一身泥濘,頭發(fā)上都是泥,邊走邊破口大罵。

    “什么玩意兒��?我他媽睡臭水溝里了沒一個人瞧見?”

    “哎,小白回來了?”

    經(jīng)理跑過去,小聲地應(yīng)著話。

    夏肆臉色一變,推開經(jīng)理。

    一進房間的門,江橘白就開始收拾東西,他把桌子上的電腦、數(shù)據(jù)線、已經(jīng)拿出來的幾套衣裳等等等等,全部往行李箱里丟。

    抱善被他從被子里拽出來,懷里被塞上她那只走哪兒都不離手的洋娃娃時,一臉懵逼。

    “哥哥……”

    哥個屁。

    你親哥回來了。

    我不是你哥。

    江橘白收拾著行李箱的動作忽然頓住,他緩緩回了頭,看著坐在床上,比她懷里洋娃娃還要精致漂亮的徐抱善。

    他臉色白得跟白蠟燭似的,快要透明了,臉上沒半點笑意,抱善從來沒被江橘白這么看著過,她小聲地又喚了一聲哥哥。

    無畏子說過,如果徐欒當時沒死絕,那么以當時的狀態(tài),它不具備移動到首都并在首都潛伏十年的能力。

    現(xiàn)在事實證明,徐欒的確沒有死絕。

    這是好事,但也不是特別好。

    江橘白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

    徐欒沒有死絕,但一直沒有出現(xiàn),證明他確實如無畏子所說,他沒有跟到京城的能力。

    可如今,他在京城出現(xiàn)了。

    他是跟著徐抱善來的。

    那塊冰手的玉牌。

    那本來就是徐欒的東西。

    江橘白簡直想要笑了,他們都以為徐欒死了,其實徐欒一直就蟄伏在無畏子的眼皮子底下,他說不定還吃著鎮(zhèn)民供奉上來的香火……

    鬼死成聻,厲害。

    難怪修出了一個看不出異樣的人體。

    江橘白坐在了床尾。

    抱善抱著洋娃娃,大氣都不敢出。

    “你在思考什么?”過了半天,抱善小心翼翼地問。

    “在思考……”江橘白將目光放遠,他眼眶有些紅了。

    算了�;钪托�。

    他看向了行李箱。

    對方跟著徐抱善來到京城,目的是什么,顯而易見。

    跑,跑哪兒去?

    抱善看見哥哥站了起來,把剛剛合上的行李箱又打開了,哥哥穿上了一件外套,還去洗手間弄了弄頭發(fā),哥哥拉上外套的拉鏈,脫了靴子,換上球鞋……

    看到這里,抱善在床上站了起來,急切問:“你要去哪兒?”

    “出去見個人�!�

    “那我呢?”

    “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說話�!�

    “......”

    江橘白一打開門,夏肆正迎面跑來,他沒開口,對方便問,“你沒事吧?”

    他搖頭后,問,“你能告訴我徐欒的房間號嗎?”

    “徐欒?”

    “他是我一個故人�!苯侔组_口開得很直接,但從他冷冰冰的口吻中,聽不出與故人重逢的喜悅。

    “故人?”夏肆目光疑惑,能看出來,他有很多不解,但他沒立場問許多,而按照他目前的立場,伸出援手倒是應(yīng)該的。

    夏肆邊說已經(jīng)便劃亮了手機,“徐欒性格雖然好,其實不是好招惹的,你要是有什么麻煩自己解決不了,直接給我說�!�

    江橘白覺得自己真不是個東西,他嗯了一聲。

    夏肆頭一回見他不嗆人,抬手捏了一下他的臉,手下的皮膚簡直冰得像水井里的石頭。

    江橘白也也難得沒躲,他跟柄即將要迎戰(zhàn)的劍一樣立著,身體繃得僵硬筆直。

    “609�!�

    夏肆親自送江橘白到了六樓,他在六樓中間的休息廳坐下來,“你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站在房門前,江橘白幾乎抱著必死的決心,他按響門鈴。

    響了幾聲后,咔噠一聲,江橘白身形一抖,他視野里先是出現(xiàn)了一雙腿,他慢慢抬頭,看向開門人。

    “我……!”

    他被一把拖進了房間里。

    站在房間里,身后的門被關(guān)上了,還落了鎖,每個步驟都被放大數(shù)倍。

    江橘白從游隼變?yōu)橐恢圾r鳥。

    他眼睛始終看著不遠處的地板,任房間里的人忙來忙去,走來走去,他巋然不動。

    對方似乎并不著急修理他,只是在房間里做著他可能本來就在做的一些事。

    空氣里的柚子花香氣卻熏得江橘白頭暈耳鳴。

    這也有可能是恐懼引起的副作用。

    過了良久,江橘白垂在身側(cè)的手腕忽然被握住,他被對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左腳絆右腳,往前踉蹌兩步,一頭撞在了徐欒的肩上。

    除了花香,還有藥水的味道。

    那只握著他手腕的手松開后,按在了他的肩膀處,按著他在落地窗邊的椅子上坐下。

    對方則在對面對面坐下。

    兩人之間的桌面,放著兩個剝好的橘子和一盤水晶一樣的柚子肉。

    江橘白的臉煞白,他咽了一口唾沫。

    “當年殺了我就暈倒,我還以為你愛我愛得要死呢�!毙鞕枳藨B(tài)閑適,他手臂搭在椅子的扶手上,目光幽深像一彎水色發(fā)黑的湖泊。

    他像置身之外了,像什么都不計較,又什么都在計較。

    情緒來得太洶涌太復(fù)雜,江橘白想不通了,就煩得不行,他張口忘言,全是胡話。

    “你想怎么樣?”

    “殺了我?”

    “那就來吧�!�

    徐欒傾身,江橘白卻像受驚似的,一下站了起來。

    “坐下�!�

    江橘白坐下來。

    徐欒從正面一寸寸地打量對方,沒半點大人樣子,也難怪,江橘白選擇的專業(yè)從事的行業(yè)不需要他變得長袖善舞八面玲瓏。

    “你跟夏肆,是什么關(guān)系?”徐欒捏了瓣橘子在嘴里,民宿提供的水果,橘子已經(jīng)熟透了,按下去松軟,汁水飽滿,咬下去,便濺開,清甜可口。

    江橘白:“我上午不是跟你說過?”

    “給你機會,讓你再回答一次�!毙鞕栊ζ饋�,人畜無害。

    江橘白活在對方制造的恐懼里快一年,不論他愿不愿意,他分辨得出來徐欒是真高興還是假高興。

    “朋友�!苯侔渍f。

    “你跟朋友單獨出來過夜?”

    “又沒睡一張床,而且徐抱善也在。”

    “不是快在一起了?”

    “關(guān)你……”江橘白緊急拐彎,“我難道不能找對象?”

    這種對話像是鬧別扭的小情侶之間才會發(fā)生的對話,江橘白的臉色又白轉(zhuǎn)紅,情勢和他來之前預(yù)測的數(shù)種都不一樣。

    “沒說不能。”

    十年時間,足夠滄海變桑田。

    江橘白會變成什么模樣,徐欒沒有把握,但就算是江橘白已婚,成為了一位被磨平棱角沉默寡言的父親的角色,他也得回自己身邊來。

    至于那些亂七八糟的多余的人,大的小的男的女的,換做以前,全部殺掉掛樹上扔河里好了。

    可現(xiàn)在,他們可以商量著來。

    沉默盤亙,江橘白抹了把臉,啞聲道:“你沒死�!�

    “我為什么要死?”

    “那當年……”那陰陽劍扎扎實實捅穿了徐欒,徐欒也是江橘白親眼看著消散的。

    “我說過,你想殺我,我便讓你殺我一回。”徐欒略顯慘色,他靠著沙發(fā),的確如外界所說的那樣,看起來身體很不好。

    江橘白的背塌了下來,“對不起。”

    他還有疑問。

    “夏肆說你現(xiàn)在是首都徐家的,這個徐家跟徐家鎮(zhèn)的徐家有什么關(guān)系?”

    “沒關(guān)系�!�

    “那他們怎么認了你?”

    徐欒手指按著臉側(cè),“有錢能使鬼推磨,我能讓他們徐家再上一個臺階,他們給我一個明面上過得去的身份,這場交易是他們占了便宜�!�

    “可你不是人,你怎么跟他們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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