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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哦�!睍r魚嚼著面包,裝作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低下頭,“吃完飯,我去找季韞律拿藥�!�

    聽她提到季韞律的名字,Alpha警覺起來:“你要去多長時間?”

    “就去拿個藥,你煩不煩�!睍r魚瞪了他一眼,“你整天沒工作啊?管這么多。之前說的話都當放屁了?”

    那天晚上的事情敗露之后,周立澤表面上沒說什么,晚上卻以“不插進去就不算做”的理由,又是威脅又是哄,讓她用手、用腳幫他射出來。而她好不容易幫他射出來一次,癱在床上累得氣喘吁吁,又被他掰開腿舔逼……想起來時魚都覺得咬牙切齒。

    周立澤這狗東西就是記仇,舔的時候,換著方法去咬那顆陰蒂,叼出來吸,把陰蒂吸得凸出來,她受不了,哭著用腳踹他,踹到他臉上,還被他抓著腳腕舔腳踝。

    她又掉了好多眼淚,才讓他同意,她以后還能自己去找季韞律。

    對時魚來說,找季韞律是其次,通過季韞律聯(lián)系季一才是最要緊的事。這兩天,季一給她的消息只是一句讓她靜靜等待,不要暴露。于是她找借口說憋悶,在飛船里走動,記住道路,摸清布局。

    三天的期限眼看著就要到,她心急如焚,又不敢去得太頻繁。

    “你起開!”

    “又沒不讓你去�!敝芰晌罩募绨颍八膬菏怯惺裁�?你要天天跑。先把飯吃完�!�

    他之前沒把季韞律放在心上,現(xiàn)在卻不得不重新審視。論身份,他不遜色于任何Alpha,論能力,他的水平他看不透。

    最重要的是,他無法確定時魚對他的態(tài)度。

    她的態(tài)度,才是最讓他警惕的地方。

    他從未這樣患得患失,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他疑神疑鬼,止不住嫉妒與猜忌。

    -

    飛船上醫(yī)生很少,居住的地方也與其他人不同。季韞律的房間里有單獨的實驗室,各種她喊不上名的儀器擺放在周圍,她坐在椅子上,看向不遠處,戴著眼鏡認真整理實驗報告的Alpha,忍不住又問了一遍:“季一那邊,還是沒消息嗎……”

    Alpha整理的動作微微一頓,垂下眼,把答案又說了一遍:“沒有。至少到目前為止,她沒有給我發(fā)消息�!�

    他的聲音依然平靜,時魚卻聽出一點冷意,她手足無措地低下頭,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這么期盼季一的消息,季韞律早該看出她想逃跑的意思了……他或許是覺得煩了。

    “抱歉……”她訕訕地道歉,又沉默下來。

    她利用季韞律幫她聯(lián)系季一,卻不能給他任何東西,甚至會把他拖下水。這樁交易并不公平。

    思慮片刻,時魚起身,走到Alpha身旁,看著堆積的文件,眨著眼,小心翼翼地開口:“那個……你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膯幔俊?br />
    季韞律也沒有推拒,直接看向右邊單獨放置的一沓資料:“幫我把那疊資料按順序排好,左上角有序號�!�

    時魚聽話地拿過文件開始排序,可沒翻幾頁,紙張夾縫里就掉出來什么東西,她彎腰撿起來,定睛一看——那是一張有些老舊的照片,一個女人捧著玫瑰花站在窗前,微微回頭,棕色長發(fā)隨意散在肩上,她眉目清冷,明媚的笑容與懷里的白玫瑰交映在一起,有種驚心動魄的美。

    季韞律和照片中的人至少有八分相像。

    她脫口而出:“這是誰?”

    “那是我母親�!�

    Alpha神色淺淡地看著她手里的照片。

    “她做過很多在正常人眼中匪夷所思的事,得不到理解,一個人活著……一個人死去�!�

    比如,作為一個天生劣等的Beta,妄想摧毀信息素等級的差距。又比如,設(shè)計得到聯(lián)邦首席的青睞、與他擁有孩子后,斷然離開,窮途末路時,自愿成為試驗品,被折磨到油盡燈枯。

    他看著照片上女人燦爛的笑容,恍惚中,想起隔著透明的營養(yǎng)液,她痛苦又蒼白的神情。

    “對不起……對不起……”

    她淚流滿面,一遍遍復(fù)述。

    “對不起對不起……”

    記憶里的聲音與現(xiàn)實重疊,Alpha緩慢地偏頭看過去,身旁人的神情有些慌亂,黝黑的眼睛濕漉漉的,柔軟又小心,像是輕飄飄的羽毛,生怕觸疼他的痛處,她看起來很自責:“季韞律,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季韞律有些茫然。

    他的母親讓他痛。

    可她為什么……怕他痛?

    第158章

    155

    她的腳踝被一根熟悉的黑色尾巴纏住……戀戀不舍地蹭著。(7000珠加更2)

    時魚被Alpha看得不自在,連忙將那張燙手的照片背過來放在桌上,低頭整理文件,轉(zhuǎn)移注意力——文件不算多,她很快整理好,把它們并齊放在桌子上。

    Alpha直挺挺地站在那兒,沉默不語。低垂下來的白色頭發(fā)遮住眉眼,陰影覆在臉上。

    時魚小心地瞧了一眼,恍惚間,她莫名覺得有一只碩大的、灰色的蝴蝶,停在他鼻梁上,斑駁灰敗的翅膀展開,蓋住一切表情。

    僵持的氣氛太過窒息,時魚絞盡腦汁,也沒想到該怎么打破,她有些頹然——不管是不是被親生父母主動拋棄,對眼前人來說,父母的情況似乎是不能提及的禁區(qū)。

    “對不起……那個,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先走了……”時魚局促不安,甚至尋不出一個合適的理由,話語蒼白無力,生硬至極。

    就在她抬腳離開的那一刻,他突然出聲。

    “今天……小心�!�

    -

    走廊上時不時有軍人走過,手里提著槍械,衣著整齊,神情冰冷,完全看不出慶祝那日大聲嬉笑、喝酒喝得暈頭轉(zhuǎn)向的荒唐樣子。

    時魚盡量避開人流去走。

    這兩天,除了禁入的軍事基地,她出沒在飛船上各種地方,巡邏的軍人們瞧見她閑逛也不意外,有些大膽的,還偷偷跟她打招呼,字正腔圓:“少校夫人好!”

    這個世界的Alpha身高普遍在一米八以上,她每次看人都得仰著頭。對方態(tài)度熱絡(luò),她也不能不不理會,頗為尷尬地應(yīng)聲后,他們還會關(guān)心地問:“您要去哪兒?需要我?guī)�?�?br />
    時魚連忙擺手,說自己只是隨便逛逛。

    兩天下來,她走得腿都是疼的,才大致把飛船的布局看明白。白天到處走,晚上她坐在一層會議廳里,調(diào)出模擬實戰(zhàn)的場景,說是好奇,實際是在觀察哪里更方便溜走。

    走了兩個小時,時魚就累了,隨便挑個訓(xùn)練室休息,剛坐下,門外就突然傳來混亂的腳步聲,聽起來雜亂且急促,不像是正常訓(xùn)練。

    時魚皺了皺眉,屏住呼吸,側(cè)耳去聽,然下一秒,門就轟然打開,巨大的聲響將她嚇了一跳。

    只見一位女性Alpha穿著整齊的軍裝,手里握著槍,緊張地掃視房間,瞧見她驚恐的模樣,緩了口氣,嚴肅道:“時小姐,少校讓我送你回房間,請跟我來�!�

    -

    跟著Alpha離開的這一路,時魚見到最多的就是軍人排查房間,規(guī)劃整齊挨個排查,極為嚴密。她壓住略微急促的呼吸,假裝惶恐地問:“這是怎么了?”

    “飛船上有入侵者�!盇lpha頓了頓,似乎是覺得語氣太過嚴肅,又不自然地放柔,安慰道,“時小姐請放心,少校派我來就是為了保護您。且少校房間的安保系統(tǒng)是整個飛船最頂級的,相信我,您不會有事的�!�

    聽見“入侵者”三字,時魚的心猛地揪了一下,差點沒控制住表情,手都微微顫抖起來。但還有人在身側(cè),她只能忍下惴惴不安的猜測,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不會這么巧……這次危機一定是季一的策劃�?扇绻肭终呤撬�,在如此嚴密的盤查下,她又如何能全身而退?

    時魚咬了咬牙。

    她是想逃離不假,但這不該搭上季一的命……她已經(jīng)為她做了太多,她再承受不起了。

    一路提心吊膽的折磨,她們終于到達目的地。

    女性Alpha停住腳步,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透明的手環(huán),戴在她手腕上,認真囑咐:“時小姐,這是一把變形的槍,在腕骨凸起的位置觸碰五次,就可以變換成手槍的形態(tài)�!�

    “周少校讓我告訴您,在沒見到他之前,請您一定待在房間里,不要出來,聽見任何聲音都不要回應(yīng)……飛船如今很危險,我會守在門口保護您,如果房間里有什么情況,請及時告訴我�!�

    “好……謝謝你�!�

    時魚心急如焚,面色緊繃,想扯出一個禮貌的笑容,卻比哭都難看。Alpha只當她是害怕,以溫柔的目光回應(yīng),關(guān)懷地盯著她走進房間。

    焦慮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積累,空曠的大廳在時魚眼里成了封閉的囚籠,她坐立難安,反復(fù)地深呼吸,最終坐在沙發(fā)上,不自覺地咬起指甲。

    因為過度緊張,她此刻對聲音極為敏感。一陣輕微的、悉悉索索的聲音從周圍傳來,像是什么動物在地板上緩慢移動,并且聲音在不斷增大。

    她后頸汗毛直立,猛地回頭:“誰!”

    視野里還是尋常的物件,沒有任何異常,時魚不禁懷疑自己幻聽了。

    雖然這里是周立澤的居所,可一層的軍用儀器沒有少校的權(quán)限根本無法打開,機密文件也都鎖在柜子里,按理說,這里不該是入侵者的藏身地。

    正常情況下,若她真的害怕,就該跑到門口告訴Alpha,可她不確定這次危機是不是季一偷偷來找她被發(fā)現(xiàn)了……她不敢輕舉妄動。

    糾結(jié)了一番,她還是選擇起身去查看情況。

    屋子里安靜得出奇,連呼吸聲都聽得分明。時魚警惕地注視著每一個角落,腳步放緩,謹慎地環(huán)顧四周……然而就在她確定好情況,準備轉(zhuǎn)身的那一瞬,一道陰影悄無聲息地來到她背后。

    “唔——!”

    時魚驟然睜大眼,短促的驚呼聲剛剛發(fā)出就被手掌緊緊捂住,她的手腕被牢牢捏住,按在身后。

    耳畔,一道粗啞的聲音刻意壓低音量,還是溢出無盡的興奮與怨毒,像是蛇窟里爬出來的毒蛇:“你就是那個瘋子的未婚妻啊……別怕、別怕……我現(xiàn)在還不想殺你。你聽話,跟著我走……我們一起,再去見那個瘋子一面……”

    與此同時,后背有一個尖銳的東西抵在心臟處,衣料被捅開了一點,風細細地漏進來,涼意颼颼,時魚頓時絕了掙扎的心,僵硬地點了點頭。

    突然,腳踝傳來詭異的、毛茸茸的觸感,她悚然地往下瞥去,卻看見她的腳踝被一根熟悉的黑色尾巴纏住……戀戀不舍地蹭著。

    黑貓從陰影里竄出來,蹲在她腳旁,圓溜溜的眼睛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撒嬌般軟軟地叫:“喵嗚�!�

    “——!”

    時魚怔怔地看著,連恐懼都忘了。

    身后的男人也注意到了腳下的情況,他低罵了一聲,煩躁地踹過去,黑貓敏捷躲過,黃色的獸瞳溢出冰冷,弓起背,對著他兇狠地哈氣。

    他顯然沒把它放在心上,罵罵咧咧:“滾開,畜生!要不是你還有點用,我他*早把你這頭畜生扒皮抽筋,吊起來放干血了!”

    男人不敢耽誤太多時間,挾持時魚往門口走,然而沉浸在狂喜與扭曲的他沒注意到,他脅迫的人已經(jīng)將身體徹底放松,盡管走得跌跌撞撞,狼狽至極,也沒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她的目光很平靜。

    第159章

    156

    “最后一次機會�;氐轿疑磉�,我當什么都沒發(fā)生�!�

    少校的未婚妻在軍事飛船上被星盜挾持——接到消息的時候,飛船上無人不震驚。

    聯(lián)邦的安保系統(tǒng)徹底成了笑話。

    聞遠揚本來還悠哉悠哉地躺在房間里,接到通知,衣服都沒穿整齊,焦頭爛額趕到會議廳。打開門就被鋪天蓋地的信息素壓得頭疼,他看著站在最前方,沉默盯著監(jiān)控,一言不發(fā)的Alpha,糾結(jié)半天,問了句廢話:“她現(xiàn)在怎么樣……”

    旁邊被信息素等級壓得冷汗津津的少尉艱難出聲:“犯人顧慮時小姐的身份,暫時沒有動手,但他要求見少校一面,還不能攜帶武器……”

    大屏清晰地展現(xiàn)出飛船邊緣的場景。

    Alpha盯著監(jiān)控的方向,故意露出動作——他把刀尖抵在女孩兒的心口,臉上是瘋狂又挑釁的笑容。不遠處就是飛船邊緣、機器出倉的地方,沒有任何防護,下面萬丈懸空,稍有不慎就會喪命。

    青綠色的裙擺隨著狂風飛揚,脆弱又單薄,時魚自始至終都沒動一下,黑色的頭發(fā)淹沒她蒼白的臉頰,像死亡的陰影籠罩。0306053638122

    聞遠揚看清那只漏網(wǎng)之魚的樣貌,心猛地一沉:“……他是科特的兒子。”

    這次剿滅行動,他們割下星盜頭子的頭顱,清點人數(shù)后便宣告任務(wù)結(jié)束,根本沒人把萊恩的失蹤放在心上。在他們看來,萊恩只是科特眾多兒女中平平無奇的一位,殺了他甚至拿不到什么獎賞。

    不管他是怎么進來的,他挾持時魚的目的顯而易見——他要周立澤親眼看見他心愛的、重要的人死在他面前,就像他父親那樣。

    簡單、卑劣,卻沒有退路。

    聞遠揚幾乎不敢去看Alpha的表情,空氣中愈發(fā)濃重的壓迫性信息素凝聚出冰冷殺意,再積累下去,遲早失控。他咬了咬牙,向會議廳的人招手:“還坐著干什么?去救人�。 �

    -

    飛船的體型就像海洋里的鯨,哪怕停在星球表面,從邊緣往下看去也如同萬丈懸崖。冷風卷著刺骨的寒意,一滴滴雨水鉆進衣服的縫隙里,時魚的臉頰凍得發(fā)紫,呼出一口熱氣,努力忍住戰(zhàn)栗。

    “父親……你看到我了嗎……再等一等,我馬上就能為你報仇了……我不是廢物……不是廢物……哈哈哈哈……”

    身后的Alpha神經(jīng)質(zhì)地吃吃笑著,不停地自言自語,抵在她背后的刀尖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在光滑的皮膚上劃出幾道淺淺的傷口。

    “我不是廢物……哈哈……我可以為你報仇了……你看見了對不對?!哈哈哈哈哈……”

    微弱又冰冷的刺痛讓時魚不至于昏過去,她狠心咬著口腔里的軟肉,強迫自己清醒�?缮眢w逐漸失溫的麻痹感還是讓她眼前發(fā)黑,耳鳴快要蓋過呼嘯的風聲。

    突兀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步步踩在鐵質(zhì)的甲板上,地面產(chǎn)生輕微的震動。

    身后的笑聲戛然而止,萊恩陰鷙地盯著一步步走過來的Alpha,看清他身上什么武器都沒有,笑得更加大聲:“你他*居然真的不帶武器過來……這個賤人居然真的這么重要……哈……哈哈……”

    他的表情逐漸興奮,帶動臉上的累累疤痕扭動,顯得詭異又驚悚:“你就猜不到我要做什么嗎?!我要當著你的面割斷她的喉嚨,把她頭踩在腳下……就像你對我父親做的那樣�。。 �

    光怪陸離的視野里,她看見一個黑色的、高大的影子,低沉的聲音似乎被風吹散,聽不分明。她用力咬了一口舌頭,用疼痛刺激大腦,眨了眨眼,眨掉睫毛上的雨水。

    “是嗎�!�

    Alpha的表情太平靜,穿著黑色的軍裝,兩手交叉,散漫地站在那兒,眼神仿佛輕蔑得仿佛在看一個跳梁小丑:“你以為你能成功?”

    萊恩的情緒瞬間被點爆,雙目赤紅,大聲地嘶吼:“別過來!你少他*說大話?!我告訴你,她現(xiàn)在在我手里�。∥乙欢〞䴕⒘怂�!就算去死我也要拉她墊背!!”

    刀尖陷進皮膚里,時魚臉上僅剩的一點血色褪得一干二凈。

    萊恩托著她的身體往飛船邊緣走,他被Alpha的態(tài)度弄得心慌不已,握著刀的手隱隱發(fā)顫,不停地喃喃自語:“我會殺了她……我會殺了她……周立澤……我要讓你后悔……”

    狂風刮動,相比龐然大物的飛船,兩個渺小的身影就像懸崖枝頭搖搖欲墜的樹葉。時魚的頭發(fā)被吹得亂飛,發(fā)絲如網(wǎng),鋪在身旁男人的臉上,他的視線被蓋住,下意識甩頭。

    “嗖——!”

    下一刻,一柄箭矢驟然穿破空氣,直直插進他的大腿,伴隨著一聲慘烈的尖叫,他整個人像被活活凍住一般,連眼球都無法動彈,扭曲的表情還僵在臉上,極為恐怖。

    “他還沒死!時魚,用槍!”

    風雨交加中,耳畔的嗡鳴把Alpha的吼聲淹沒。身體冷得嚇人,時魚望著那道沖過來的身影,向前走了一步,輕易抽出被攥得紅腫的手腕,僵硬的指尖敲在凸起的腕骨上——透明的手環(huán)頓時化為小巧的槍械。

    很熟悉的感覺。

    時魚顫抖地握緊槍,慢慢抬起來。

    “砰——!”

    后坐力震得手臂發(fā)麻,她一槍打在萊恩腹部。他無聲地直直倒下,眼球卻開始轉(zhuǎn)動,眼底猩紅的血絲幾乎要爆出來,握著匕首的手指也漸漸松動。

    “砰、砰!”

    接連兩聲槍響后,血染紅了腳下的雨水。

    Alpha的身影劃開逐漸洶涌的雨幕,像一把黑色的、凌厲的匕首,她已經(jīng)看見他那雙鎏金色的、溢滿洶涌情緒的眼睛,他的手伸過來,即將碰到她手臂的那一刻,槍聲如平地驚雷般炸響。

    “砰——!”

    她往后撤了一步,顫抖的槍口對準他的肩膀,手臂卻紋絲不動。

    巨大的沖擊截住Alpha的動作,短促的悶哼后,瞬間暴起青筋的肌肉淌下鮮紅的液體。

    耳鳴聲化為一道直線,像心電圖停止跳動后的停滯,世界在一瞬間安靜下來。

    她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突然喘不上氣。

    周立澤捂著肩膀上汩汩流血的槍孔,慢慢抬起頭,臉上表情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一并抹除了,沒有驚怒,沒有失望,只是平靜。

    他輕輕地說:“時魚,過來�!�

    果然。

    她忍不住笑了,卻一步步往后退。

    他果然發(fā)現(xiàn)不對了。

    “最后一次機會�!�

    周立澤捂著肩膀,清晰地、慢慢地說。

    “走到我身邊,我當什么都沒發(fā)生�!�

    第160章

    157

    她經(jīng)歷過,所以,不會再犯第二次錯了。

    是啊。

    一個無足輕重的逃犯,突破軍事飛船的層層防御,在安保系統(tǒng)最嚴密的地方,輕易綁架她。

    連她都能發(fā)現(xiàn)的異常,他又怎么會看不出?

    “你打算和我同歸于盡嗎?”

    被挾持的路上,她突然出聲問。

    男人沒有回答她的話,目光飄忽,自顧自說話:“你當然會死……我會在周立澤面前殺了你……哈……我要他后悔一輩子……”

    時魚若有所思地垂下眼。

    被帶到甲板的時候,她看了一眼邊緣下的高度——飛船表面非常光滑,沒有任何凸起的地方,不會像動作電影里那樣,有什么勾住她的衣服。

    她跳下去,根本沒有生還的可能。

    可除此之外,她沒有任何可以逃跑的地方。

    如果她被綁架也在季一的計劃范圍內(nèi),那她一定會給她留線索。

    自從踏上甲板,黑貓便再無蹤跡,神經(jīng)緊繃的男人完全沒有注意到,她卻察覺到了什么。

    -

    烏云密布,云層里還隱隱透出微弱的光,卻將整個天幕襯得更加壓抑。

    時魚已經(jīng)被完全被雨淋濕了,雨水里透出血的腥氣,旁邊躺著昏死過去的男人,面前是受傷的Alpha。腎上腺素暫時驅(qū)散了失溫的眩暈感,周立澤的聲音隱約傳進耳朵里,她竟笑出聲來。

    他堅信她不會跳下去,才會這么說。

    他確實了解她,這么多痛苦她都走過來了,她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那不值得。

    腳邊的人突然發(fā)出痛苦的呻吟,掙扎著往飛船邊緣爬,聲音嘶啞又絕望:“我不會死的……我不會死的……”

    時魚瞥了他一眼,懸在半空的心慢慢落下。她一步步向后退,望向Alpha的目光很平靜,飄動的、混亂的黑發(fā)在雨幕里像海洋里的海藻。

    “周立澤。”

    “或許你賭輸了。”

    那雙雨夜里也熠熠生輝的金色眼瞳驟然收縮,所有偽裝出的平靜都被撕裂,露出內(nèi)里的恐懼與驚慌——他的表情瞬間變得扭曲。

    躍下的瞬間,雨水遮掩住視線,下面像懸崖般看不到盡頭,時魚心臟聲都消失了,頭腦一片空白。短暫的失重感被整條手臂的劇痛生生截斷,她懸在空中,茫然地抬頭去看。

    Alpha死死攥住她的小臂,手背上爆出一根根可怖的青筋,蜿蜒的鮮血從槍孔滲出,又順著胳膊流下來,被雨稀疏過的血水甚至流到她的手腕上。

    時魚緩慢地舉起槍,再次對準他的肩膀。

    “周立澤,放手�!�

    他看著黑洞洞的槍口,笑了,聲音沙啞。

    “你還記得這槍是誰給你的嗎?”

    她心尖陡然一顫。

    “既然我能把槍交給你,就想到你會對我開槍的情況……”

    她的小臂被拽著一點一點往上扯,Alpha死死扒著甲板,手掌不停被粗糙的鐵面磨出血,順著邊緣流下來:“給它識別的時間足夠了……現(xiàn)在,你大可以對我開槍�!�

    時魚果斷扣動扳機。

    “……”

    ……什么聲音都沒有。

    只有雨潑下來的嘩嘩聲。

    攥著她小臂的力度幾乎要把她的骨頭攥碎,Alpha的目光里帶著說不盡的痛苦與失望,又被陰沉的扭曲吞沒。

    時魚愣愣地看著他。

    眼前的場景似乎記憶中某個片段重合。

    記憶里,另一個聲音輕蔑又嘲弄:“我是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做讓自己后悔的事,嗯?”

    她三番兩次被欺騙,拿著空槍,以為自由近在咫尺,絕望又茫然地等待命運的屠宰。

    “哈……”

    時魚松開槍,任由它掉落下去,突然吃吃地笑起來。雨水滴在臉上,從眼角滑落,像淚水橫流。

    又是這樣。

    ……又是這樣。

    她的身體在慢慢上升。

    明明腳下才是無底的懸崖,她卻覺得Alpha所在的地方才是地獄。跳下去,她才能活著。

    Alpha似乎看出她的絕望,壓著怒火放輕聲音:“時魚,等你上來,我們可以好好談……”

    轟轟的雷聲伴著劃破天幕的閃電,時魚的臉被閃電照得亮堂堂,眼底卻只有嘲弄。

    她將手伸到腰間,再次降臨的閃電映出腰間森森的白光。

    雷聲震響那刻,猙獰的刀光插進皮肉,鮮血濺出一道漂亮的弧度——她閉上眼,一滴血掉在她纖長的睫毛上,又晃晃悠悠地落下去。

    原本還在緩慢上升的身體驟然墜落半分,周立澤死死盯著那副插進他小臂的餐刀,眼底滲出猩紅的血絲,手臂無意識痙攣,身體發(fā)出尖銳的警告。

    “時魚,抓緊我……抓緊我!”

    他的臉上再沒有那種鎮(zhèn)定的情緒,眼底猩紅一片,從牙縫里擠出的聲音幾乎是哀求的、顫抖的。

    她經(jīng)歷過,所以,不會再犯第二次錯了。

    不會再完全相信Alpha交給她的武器。

    不會再毫無保留,毫無余力。

    “放開�!�

    時魚硬生生拔出血淋淋的餐刀,看著他的手掌,毫不猶豫地,再一次——狠狠插進去。

    手臂已經(jīng)被層層疊疊的鮮血覆蓋,雨水沖刷過,又流出來,劇烈的疼痛混著冰冷從骨頭縫里溢出來,傷口被撕扯得越來越大。

    身后的傳來嘈雜的腳步聲,救援的希望就在眼前,周立澤死死按著甲板,手掌已經(jīng)血肉模糊,握著她小臂的手,力量卻在一點點流失。

    下一秒,收緊的手心只握住虛空的風。

    他目眥欲裂。

    第161章

    158

    “你手上沾的血,永遠有我的一份�!�

    呼嘯的風和雨一齊拍在臉上,失重感吞噬了整個身體,死亡的陰影第一次逼得這么近,時魚大腦一片空白。

    突然,后背被一個厚軟的東西撐住,身體驟然一彈,迅速墜落后又彈起震出了肺里的血,她“哇”地吐出一口血,身下的軟物放慢速度,碩大的翅膀掀起周圍的氣流。

    時魚躺在濕漉漉的、柔軟的皮毛上,眼淚、血水順著臉頰往下流,她笑了。

    她突然想起曾經(jīng)看過的一部電影,也是在這樣的雨天,只不過她當時還躺在溫暖的寢室里,為畢業(yè)論文發(fā)愁,為小組作業(yè)嘆息,為各種平凡瑣碎的小事而苦惱。她躺在昏暗的、小小的簾子后,感慨地看電影里的人拼盡全力奔向自由,在雨夜下張開懷抱。

    她閉上眼,攤開手,任由雨水沖刷。

    身體在失溫,她卻感受到灼熱的溫度在肉體上點燃。身下的異獸馱著她飛過這個星球的森林,她終于可以抬頭去看廣闊無垠的天空。

    -

    落在臉上的雨水漸漸止住。

    異獸停在山洞口,小心翼翼地叼住她的后頸,把失力的她拖下來,放進山洞里。

    一盞微弱的燈光點亮了這間狹小的密室,地上鋪著動物皮毛制成的軟墊,還有一席毛毯。

    時魚裹著毛毯縮進角落里,瑟瑟發(fā)抖,臉頰凍得發(fā)紫,一張口嘴里就冒哈氣。黑貓哼哼唧唧叫著鉆進她懷里,用身上的熱度溫暖她的小腹,小腦袋還不停地往她手心拱。

    “小乖�!彼啊�

    “喵嗚�!彼靡宦晿藴实呢埥谢貞�(yīng),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她伸手捏了捏它背上小小的、軟乎乎的翅膀,笑得眉眼彎彎:“你什么時候長翅膀了……變成四不像了都�!�

    “喵嗚——!”

    它不悅地拉長嗓子叫喚。

    “是我做的�!�

    時魚猛地抬起頭,怔怔望著那道熟悉的身影掀開帷帽。

    Omega站在山洞口,微微露出清淺的笑容,昏黃的燈光為她的眉眼染上幾分朦朧的溫柔——如果忽視白色衣袍邊緣大片暈染的血跡,這幅場景會很夢幻。

    “其實在它逃離之前,研究所就考慮過給它加一雙翅膀。”她走過來,蹲下身輕輕撫摸著黑貓的頭,“只不過它一直抗拒實驗,這才一直沒成功�!�

    黑貓警惕地退后一步,避開她的觸碰,重新縮回時魚懷里。

    季一收回手:“它是為了你才愿意接受實驗的……不過別擔心,這只是一個小實驗,它沒有受傷,也不必承受痛苦�!�

    時魚的目光停留在她衣擺上暈開的血漬,她心里有些不安:“你衣服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這不是我的血�!彼届o地回答,“我去殺了挾持你的人�!�

    “……”

    時魚沉默下來。

    其實她早有預(yù)料。

    那個挾持她的男人看起來精神極度混亂,瘋瘋癲癲、自言自語,卻目標清晰,直奔她而來。如果說這背后有季一的謀劃,那他一定是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huán)。

    她突然開口:“季一,你能跟我說說嗎——關(guān)于你的計劃。”

    Omega脫掉外袍坐在時魚身邊,金色的長發(fā)蜿蜒散落在胸前,在燈光下流動著光澤。

    她抱著膝蓋,嗓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周立澤這次任務(wù)的最終目標,就是斬殺星盜首領(lǐng)科特。至于萊恩,他只是科特最不起眼的兒子,想得到父親青睞,卻始終沒有機會。”

    “科特被殺那天,他就在附近,親眼目睹父親被Alpha砍下頭顱。不過黑貓碰巧在他身邊,屏蔽了檢測的儀器,救了他一命……”

    突兀地,時魚驟然打斷她的話,聲音艱澀:“季一,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說了。”

    她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會有什么巧合了……挾持她的那個人,從頭至尾都是被利用的。激化他的仇恨、利用他的瘋狂,為了避免他吐露更多的秘密,他不能死在周立澤手里,只能死在幕后人手中。

    “小魚,你會覺得我很殘忍嗎?”

    她聽見Omega輕輕的聲音,帶著點困惑,甚至還有些惶恐。

    時魚搖了搖頭:“當然不會。”

    “……可你明明不喜歡殺人。”

    她不由失笑:“到了必要的時候,我也會殺的。我既然學(xué)了槍,就要學(xué)會保護自己。季一,你是不是對我太有濾鏡了?”

    “……”

    “季一,你是為了救我,才做了這么多有風險的事情。我怪誰都不可能怪你……如果你有負罪感,就把我當成你的共犯,事情是我們一起做的,罪我們也一起擔�!�

    時魚蒼白的臉頰被燈光映得更加脆弱,單薄的身體裹著毛毯,還在微微顫抖,像寒夜枝頭搖搖欲墜的殘梔。

    她微微笑著,眼睛卻像月亮。

    “你手上沾的血,永遠有我的一份。”

    -

    “喵嗷——”

    尖利的貓叫驟然打破了安靜的環(huán)境,黑貓弓起背,警惕地盯住洞口的方向,看起來有些躁動不安。

    “怎么了?”時魚被這聲貓叫弄得有些心慌,緊張地看向洞口。

    “時魚�!監(jiān)mega往她手里塞了一個東西,認真道,“周立澤的人很快會搜查到這里,我們得趕緊走了。山洞里有我布置的臨時傳送口。”

    時魚點了點頭,二話不說,抓起黑貓就跟著她往山洞深處走。

    幽邃的小道走到盡頭,一個熟悉的傳送裝置展現(xiàn)在眼前。

    黑貓率先跳進去,緊接著,時魚拉著季一勉強站好。按下按鈕后,伴隨著一陣顫動的眩暈感,眼前絢爛的白光吞沒了視野。

    身體像在空中漂浮著,不知幾分鐘后,重力回歸,時魚近乎狼狽地摔在地上,暈頭轉(zhuǎn)向,冷空氣爭先恐后地竄進鼻腔。

    果然還是沒用過這種高科技。

    她迷迷糊糊地撐起身子,想要去看季一的情況。

    天幕漆黑,看不見五指,時魚只能感到周圍有類似葦草的東西在搖擺,粗糙的枝擦過她的皮膚。她突然有些怕,急切地開口呼喚:“季一……你在哪兒?”

    “喵嗚。”

    一聲短促的貓叫后,只有風吹草晃細碎聲響。

    時魚坐在原地,如墜冰窟。

    第162章

    159

    自投羅網(wǎng)不會成全她的自我感動,只會讓這一切努力都白費。

    夜幕被驟亮的閃電劃破,Alpha撐著傘,微微彎下腰,走進山洞。洞里的空間稍大一些,他收起傘放在一旁,平靜的視線在觸及到山洞里的人時,倏地凝固住了。

    “你來了�!監(jiān)mega穿著雪白的毛衣,蹲在火堆旁,伸出手烤火,頭都沒抬,“還記得你有潔癖,我就不請你坐下了。”

    空氣里,一縷淺淡的梔子香微微泄出來,帶著刺骨的寒涼與殺意,摻進血腥的氣味。

    “你騙了我。”

    他的聲音里第一次透出無法抑制的寒意。

    火堆里燃燒的木材還在噼里啪啦作響,瑩瑩紅光映著Omega平靜的臉龐,火光時不時跳躍,她的影子也隨之晃動起來。

    “季韞律,是你始終認為我不會拋下她,或者說,我不會放她自己離開�!�

    季一長久地凝視著那團跳動的火焰,升騰的溫度和刺眼的光亮吸引著她,就如同飛蛾撲火。他們這樣的人,最涼薄,卻最貪戀溫暖。

    “所以你相信我的話,覺得我會把她的位置交給你。我們都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東西,可以輕易找到彼此,你理所當然地認為,只要我在她身邊,你就可以永遠纏著她,像寄生一般,從她身上汲取你想要的東西�!�

    季韞律冷冷地俯視她,胸口漲裂的怒意在遲緩的神經(jīng)中傳遞。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感受過這樣的情緒了,這是他第一次生出強烈的、想殺人的欲望。

    Omega的話近乎銳利地刺穿他的心理。

    ——他習慣把季一當成與自己相似的個體,認定她不可能放時魚離開,才毫無防備。

    空氣里的梔子香越來越濃郁,身處風暴眼之中的季一卻無動于衷,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竟輕輕地笑起來,眸光溫柔:“她剛剛跟我說……她不會怪我為她殺人,她說,我手上沾的血,永遠有她的一份�!�

    火光融化了她柔軟的喜悅,變成一種溫暖的、幸福的感覺。

    可季韞律只覺得分外的刺眼。

    胸腔里涌動起來的不只有怒火,還有說不清的酸楚、憎恨,種種強烈的情緒讓Alpha的臉色更加蒼白,碧綠的眼瞳涌動著濃郁的暗色。

    他說不清為什么會這么疼,也不知道為什么這樣的疼痛他不會感到迷戀,而是恐懼。

    為什么她看見了季一的陰暗處還能坦然接受?為什么她可以給予她這么鄭重的承諾?

    目睹著Omega溫柔的神情,他莫名生出一種他渴望的東西被掠奪的恨意。

    “你喜歡她�!彼蛔忠活D地說。

    “是�!彼麛嗟鼗卮穑缓筇痤^,直白地發(fā)問,“季韞律,但你不是嗎?”

    Alpha的聲音徹底湮沒于沉默中。

    他的臉上掠過一絲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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