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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6

    22

    、99

    8

    22

    、99

    10

    23……

    以此類推，基本隔兩個月一次，多數(shù)為22日，鮮少提前或推后。

    右邊是長長的名單：趙婷、吳妹兒、陳小佳……

    “這應(yīng)該是福爾岱的聚會名單，只記了女性，沒有男的。”

    老四眼力不錯，伸手一指：“拉到最下面看看�！�

    列表終止時間為去年2月，吻合福山岱的口供。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去年到今年，在數(shù)行空白之后，再次出現(xiàn)記錄。

    時間：02

    12

    22

    名單：？

    沒有名字。

    “福爾岱想再次舉辦宴會�！�

    不難想到：“不過隔了這么長一段時間，沒辦法立刻確定名單�！�

    “那他會去找誰？”

    小六抬頭，打牙縫里擠出一個名字：“吳友興！”

    “那些被折磨的女人提到過這個名字，他就是幫福爾岱物色受害者的中間人！”

    換言之，吳友興很可能是最后見過福爾岱的人。

    入手點有了，再拖下去不方便下山，蔣深果斷決定：“做好取證，十分鐘后收隊，下山�！�

    “是！”

    小六像個新兵蛋子，慷慨激昂應(yīng)著聲，腦海里涌現(xiàn)一個詞：報應(yīng)。

    福山岱這種混蛋，肯定沒有想到，在這場他心心念念、時隔將近兩年的聚會舉辦之前，他自己先送了命！

    *

    從浪漫港江濱別墅，到A市出福家山別墅；從福爾岱到聚會，到名單，再到吳家興。

    本以為案件線索明晰，理應(yīng)柳暗花明。

    誰能想到，經(jīng)過4時的極限調(diào)查，案子反而走進(jìn)死胡同。

    ——

    據(jù)統(tǒng)計，在1999年至2001年間，福爾岱共舉辦過13次聚會，名單上共有98個姓名。

    即共有98名女性自愿、或被迫參加聚會。

    此次案件波及范圍之廣，以年齡、長相等條件大致排查，光在A市內(nèi)登記過、同名同姓的女性就有近五百個。

    也就是說，想要找出所有受害人指證福爾岱、或是調(diào)查殺人嫌疑，都是不切實際的妄想。

    當(dāng)然，還有吳友興。

    吳友興，男，46歲，五年前來到A市生活，期間一直作為福爾岱名下娛樂場所的管理人生活。

    這是表面信息。

    當(dāng)專案組與其戶籍地方公安局聯(lián)系時，意外挖出更深的身份信息：

    吳友興，原名吳家興，來自z鎮(zhèn)，曾與當(dāng)?shù)仄渌�地痞流氓結(jié)拜七兄弟，有過多次偷竊、傷人、搶劫、猥褻婦女案底，最長被判有期徒刑一年零十個月。

    他于1987年初春入獄，1990年冬末出獄。

    當(dāng)他再次進(jìn)入警方視線，已是1995年，吳家興及其六位兄弟手上握有巨大的關(guān)系網(wǎng)，橫跨多省、多市，涉嫌參與大型走私煙酒、拐賣，以及非法賣陰活等活動。

    1996年，在埋伏長達(dá)半年之后，恰在警方?jīng)Q定實施抓捕計劃的一星期前，吳家興人間蒸發(fā)。

    懷疑行動計劃被透露，警方提早行動，當(dāng)日捕獲七兄弟中的老三青龍、老五白狼與老七黑豹。

    之后數(shù)年，七兄弟其他余黨先后落網(wǎng)，唯獨改名為吳友興的老大，吳家興蹤跡全無。

    “根據(jù)店員口供，18天前，也就是12月13日下午五點左右，福爾岱曾經(jīng)來找吳家興談話�！�

    老四邊說，邊將一張照片貼上白板。

    照片上的人面部線條圓滑，鼻頭鈍厚，長著一對彌勒佛似的長耳，瞧上去笑瞇瞇的，是那種讓人難以提起敵意的長相。

    “由于福爾岱這個老板只掛名，對ktv經(jīng)營情況不上心，很少來店里，所以店員們記得比較清楚，他們談話期間多次發(fā)生爭執(zhí)、物品摔碎的聲響。

    “談話大概持續(xù)到六點半，兩人出來的時候像是和好了，不但有說有笑，還拿了錢包去對面一起吃飯。

    “第二天下午兩點，吳家興照常到店清點結(jié)算營業(yè)額。中途接到電話，說出去一趟，之后就沒人再見過他，也沒見過福爾岱。”

    為了全面，他們對吳家興的婚姻生活也有所調(diào)查：“吳家興，未婚未育，只有三個情人。”

    “吳家興的保密工作做得十分到位，她們并不清楚他的真實姓名，不了解他所做的生意，甚至連他有沒有家庭都不知道，無法為我們提供任何有用信息�！�

    “有關(guān)吳家興的去向，我們已經(jīng)申請省廳加派人手幫忙查找。鑒于他生死未知，我認(rèn)為不能抱太大希望�！�

    吳家興的消失，有這么幾種可能：

    1、近兩年國家掃黑除惡行動抓得緊，他認(rèn)為舉辦聚會風(fēng)險太大，容易暴露自己，故而甩下一切逃之夭夭。

    2、吳家興和福爾岱談崩，為不留后患，殺人后逃跑。

    3、福爾岱因聚會被報復(fù)殺害，吳家興作為介紹女孩的中間人，同樣被殺，只是尸體尚未發(fā)現(xiàn)。

    不管哪個選項成真，擺在他們眼前的麻煩是，福爾岱死亡，吳家興消失，參加聚會的男性集體隱身，線索到此中斷。

    “吳友興的住所，有被翻動過的痕跡，所有重要物品都不見了。暫時無法確定，是他自己收拾東西急著逃跑，還是他人入侵室內(nèi)造成狼藉�！�

    “好在——”

    眼看組員的表情愈發(fā)凝重，老四話鋒一轉(zhuǎn)：“按福山岱的口供記錄，福爾岱名下ktv可能是聚會女性的來源之一。我們輾轉(zhuǎn)找到多名99年到01年期間在ktv工作的員工，憑著他們提供的描述，大致鎖定32位曾在ktv短暫工作過的女性，十有八九就是名單上的人。

    “——值得一提的是，這32位女性里，共有5名女性被報失蹤，至今沒有撤案�！�

    疑似受害人32位，確認(rèn)失蹤5位。

    擺在明面上的比例已經(jīng)足夠驚人，試想，冰山一角下，又該是多么龐大的數(shù)字？

    接下來的工作，無非是大量走訪調(diào)查。

    大家伙兒萬萬沒想到，在這個環(huán)節(jié)，他們會再次碰壁。

    *

    兩天時間轉(zhuǎn)瞬即逝。

    警方已走訪的三十個疑似女性里，五個失蹤，三個結(jié)婚生子，聽到福爾岱、吳友興的名字，均是臉色大變，趕人出門；

    六個閉門不見，六個否認(rèn)去過娛樂場所兼職，五個舉家搬離A市；

    三個承認(rèn)兼職、對聚會有所耳聞，自稱從未去過聚會；

    數(shù)來數(shù)去，最終只有兩個女孩愿意通過電話告知：當(dāng)初吳家興說的是，有錢人要在家里唱k，想找?guī)讉�女孩子陪著唱唱歌、做做游戲，完事兒再把房子收拾干凈。

    以絕對的高報酬為噱頭，工作內(nèi)容聽起來簡單又輕松，不少女孩動了心，搶著要去聚會。

    到了地方才發(fā)現(xiàn)，天上真的不會掉餡餅，原來那里聚集著全天下最丑惡的嘴臉，最下流的游戲。

    對方不把她們當(dāng)人看，甚至不當(dāng)貓、狗來看。

    她們本身就是游戲的一部分，主要的作用是被玩，玩到盡興了，拿出照相機(jī)。

    手指輕輕按下去，再松開。

    咔嚓一聲，連一秒鐘都不到，女人的一生幾乎就被徹底拿捏，如同覆滅的王朝，再也無法掙扎。

    “有沒有死人我不清楚，其實那個事情我記不太清楚了。

    “白天記不清楚，到了晚上做夢偏偏清楚。

    “醒來忘掉，睡著又想起來，再醒過來再忘掉……這兩年我過的就是這種日子，可能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一個女孩這樣說。

    另一個女孩說：“我們都是分開的。他們?nèi)吮任覀兌�，看中誰就把誰拉到別的房間里去。有的運氣好，就一個，有的太漂亮，好幾個男的都要。

    “他們弄到大半夜，說要放過我們。后來又改口，說只有跑得快的能穿衣服走，誰跑的慢，抓回來再弄幾次。我們怕死了，誰還敢看身邊剩下幾個，活的死的？我們就拼命地跑。

    “大晚上的，山上黑漆漆一片，一點光沒有。我們看不到下山的路，看不到人，看不到石頭，什么都看不到。

    “跑著跑著這個摔了，那個滾下去了，都沒人敢去拉。就是跑。

    “我記得挺牢的，不是所有女人都被騙來。里面有幾個女的是小姐，坐臺的那種，她們就知道我們來這會被干什么、怎么樣，她們來賺錢，不怕弄，不用跑，跟著有錢男人在后面笑話我們。

    “我只能說這么多了。”

    兩個女孩，一個聲音輕微顫抖，一個語氣淡漠。

    回憶起往事，她們的態(tài)度截然不同。

    然而在被告知福爾岱的死訊之后，她們卻像約定好了似的，說出同一句話。

    “警察同志，要是你們抓到殺了福爾岱的那個人，麻煩你，幫我說聲謝謝�！�

    無關(guān)文化程度，她們知道殺人是不對的。

    也知道兇手可能是更壞的家伙，可這并不影響她們謝謝他，謝謝他殺了一個惡魔，謝他做到她們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

    一句沉甸甸、又如釋重負(fù)的謝謝他，作為掛斷電話前的末語，給所有辦案人員都留下，無比復(fù)雜的心情。

    *

    還剩最后兩名疑似女性。

    “一個A大的大學(xué)生，張小魚，讀會計的；另一個林湊姝，住址不清楚，經(jīng)常在一小校門口擺攤賣糖人。”

    小六同志不分晝夜跑了兩天，仍舊干勁滿滿：“老大你走哪個？留一個讓老五去�！�

    蔣深正開著車，看一眼周圍：“我剛好在A大附近�！�

    “行，那我去一�。　�

    掛斷電話，停車。

    A大的女生宿舍樓，離他們所在的美食節(jié)不到百米遠(yuǎn)。蔣深領(lǐng)著姜意眠，直接推開學(xué)校宿舍阿姨的門，說明來意，詢問里頭是否住著一個叫張小魚的女孩。

    阿姨一臉避諱莫深，閉口不答。

    十分鐘后，自稱張小魚班主任的陳老師匆匆趕來，滿頭大汗。

    雙方碰面一談，才知道，張小魚早在兩年前離開學(xué)校。

    “她是98屆會計班的，成績好，長相好，人又努力，老師們印象都不錯，不知怎么的，突然就不來上學(xué)了。

    “學(xué)校這邊了解到她家境不好，以為她們家嫌讀書太花錢，不讀了�！���

    女孩子嘛，這種事情偶爾也有發(fā)生，讀著讀著就要回家嫁人去了。當(dāng)時她班主任還往她家里打電話來著，想建議她申請讀書補(bǔ)貼。誰知道她家里人說她根本沒回家，非說我們學(xué)校把她女兒弄丟了，過來鬧了好一陣。

    “就剛才，您說張小魚的案子，我還以為她們家報案了，或者這孩子在外面犯了什么事情，才嚇得立馬趕過來問問情況。”

    年輕貌美，家境差，一個沒報案的失蹤者。

    蔣深沒有放過這條線索，要求與張小魚的舍友談話。

    陳老師一口答應(yīng)，私下言辭委婉地請求，萬一張小魚涉及案件，希望警方不要對外提起A大。

    “就這了�！�

    腳步停在一間房前，敲門，里頭探出兩個腦袋，一個短頭發(fā)，一個長頭發(fā)。

    “小魚嗎？”

    好久沒有提到這個名字，這個人，兩人對視一眼，都有些恍然。

    “她人不錯�！�

    短發(fā)女孩說得真心實意：“一心都在讀書上，每天天不亮就去教室，一直到天黑了，宿舍門快關(guān)了才回來，我長這么大就沒見過這么愛學(xué)習(xí)的。”

    “——她是農(nóng)村戶口�！�

    長發(fā)女孩補(bǔ)充：“她不見之后，她爸媽坐三天三夜的火車趕過來，講得都是我們聽不懂的方言。年紀(jì)看著大，至少五十吧，頭上全是白頭發(fā)，一走到校門就坐在那兒哭。“把陳老師給嚇得，到處找人跟他溝通，最后才知道他是小魚的爸爸，花了家里全部積蓄來A市，接小魚回家�！�

    “可學(xué)校也不知道小魚在哪里，沒人知道。

    “找不到小魚，叔叔阿姨不肯回家，坐在校門口一天到晚喊還我女兒，大家看著都怪心酸的�！�

    蔣深問：“他們現(xiàn)在還在校門口？”

    兩個女孩同時搖頭：“不在了�！�

    什么時候開始不在的呢？

    姜意眠想到這個問題，卻沒問。

    她靜靜聽著。

    當(dāng)失去視覺之后，聽覺是如此靈敏，能夠捕捉到他人言語之中，字里行間所有細(xì)微的情緒。

    女孩們說起小魚失蹤的那天：“下午兩點多吧，星期六，我一覺醒來看到她難得穿了條裙子，還問她，打扮得這么好看要去哪里。她說要去賺錢�！�

    “下午四點到晚上七點，三個小時能賺五百塊錢，我不太相信有這種好事，可是小魚很高興，還主動提出，回來的時候給我們每人帶一碗排骨面�！�

    誰知她再也沒有回來。

    “我們到第三天早上才發(fā)現(xiàn)不對勁，因為小魚不可能不來上課。我問阿芳——”

    吱呀。

    宿舍門被打開，走進(jìn)一個扎馬尾辮的女孩，眼神冰冷的一掃，聲音比那雙眼睛更冰冷、沙啞：“這誰？我們說過不把外人帶進(jìn)宿舍�！�

    “是警察啦，來問小魚的事情�！�

    聽到回答，女孩身形一定，指尖顫抖著，哦了一聲，拿起不銹鋼水盆，轉(zhuǎn)頭出去。

    “那就是阿芳。”

    短發(fā)女孩歉意地笑：“她是小魚的老鄉(xiāng)，本來很好相處的。可是自打小魚不見，她把聲音哭壞了，就變成現(xiàn)在這樣，你們不要介意。”

    說話間阿芳回來了。

    眼是紅的，水盆是空的，可見并沒有去打水，而是掩蓋情緒。

    不等蔣深開口，她拉開椅子，重重坐下，先聲奪人：“那份工作是我的�！�

    “那天該去的人是我。”

    *

    小魚和阿芳是老鄉(xiāng)，來自同一個村莊，是村莊里唯二成功離開家鄉(xiāng)、來到大城市念書的女孩。

    小魚家境較差，勝在家庭氛圍好，父母愛兒又愛女，遠(yuǎn)近聞名的不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