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道金色的曙光破云而出，霎時間朝霞漫天。</p>
帥帳中的祁晏撈起皂靴準(zhǔn)備套上，眼神不自覺地瞥向沈菀睡過的地方，復(fù)又收回視線，自顧自地穿戴起來。</p>
心道，作為親衛(wèi)，一大早出去這么久也就算了，竟然不伺候長官起身，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p>
祁晏穿戴完畢，以為沈菀又像昨晚一樣給自己做早膳去了，便略等了片刻。</p>
等了半天也不見人進(jìn)來，他眸含慍怒，一挑帳簾便出去了。</p>
走至營間，見除了放哨的士兵外，大部分人尚未起身，這才想起，此時不過卯正。</p>
他練了會武，期間又點了兩個早起的士兵陪他練了會。</p>
那兩個士兵原是因為腹中饑餓才起得如此之早的，早飯還沒來得及吃，就要開始陪總督練武，心中叫苦不迭，面上卻異常嚴(yán)肅，絲毫不敢懈怠。</p>
直到二人被打得毫無力氣爬起時，祁晏才收起拳頭，淡淡道:“日后多練練，到了戰(zhàn)場之上敵人可不會像本督這般手下留情。”</p>
二人汗流浹背，連連稱是，灰頭土臉地退下了。</p>
祁晏這會子也出了汗，薄汗順著他凌厲的棱角滴下，正想沐浴一番，便沉聲喚了一句:“王寶釧！”</p>
靜。</p>
無人應(yīng)。</p>
祁晏心生怒意，喚了親衛(wèi)來給他備水沐浴，又吃完早膳后還不見王寶釧到跟前來，祁晏才承認(rèn)，這丫頭跑了。</p>
簡直是狼心狗肺，全無心肝！</p>
祁晏慢慢吐出一口濁氣，讓人去詢問早間有沒有人見過她。</p>
幾個火夫被叫到帥帳中時，還穿著圍裙和套袖，一身的面粉，做夢也沒想到有朝一日能有親自和主帥說話的機會。</p>
他們一五一十地將早上所見講完后，祁晏便揮了揮手，讓他們下去。</p>
“總督……咱們可要延遲大軍開拔的時間，即刻派人去尋？”一個親衛(wèi)問道。</p>
“不必�！�</p>
祁晏神色不明，他不假思索道:“大軍按時開拔，加快速度，再派兩個人去尋她即可�！�</p>
說著展開堪輿圖，察看一番后，便指著圖中的一座山丘道:“翻越此山，沿這條小道一直尋到官道為止�！�</p>
這丫頭看了自己的堪輿圖，否則以她幾天前的表現(xiàn)怎么敢獨自走出這片山脈，還真是小覷了她。</p>
親衛(wèi)應(yīng)下，馬上著手去準(zhǔn)備，祁晏又喚了朱澤熙進(jìn)來。</p>
“你說，若本督想從山下村民中找出一根本督昨日落在他們某個人家中的銀簪，本督該當(dāng)如何？”</p>
朱澤熙花了一點時間來消化這句話，隨后他狐疑地覷了祁晏一眼。</p>
總督不是尋花問柳之人，哪來的這種女子之物？軍營中更沒有其他女人，那只能是那位今早逃走的姑娘的。</p>
可她的東西怎么在村民手里，朱澤熙百思不得其解，但他慣會察言觀色，當(dāng)下也并不多問，只道:“那便拿出比那銀簪更為貴重之物與之交換�！�</p>
祁晏勾唇一笑，心照不宣，當(dāng)即扯下腰間的白玉螭紋青龍佩，交給朱澤熙:“便拿此物去換�！�</p>
朱澤熙常年跟在祁晏身邊，知這玉佩他佩戴日久，且不說價值幾何，單這種貴族之物流落村野就已是不妥，當(dāng)下便道:“此物貴重，屬下用其他東西去換吧�！�</p>
“無妨�！�</p>
朱澤熙也不好再勸，總督心性向來如此，勸過一次后若他不聽，就說明他已經(jīng)做了決定，不可更改。</p>
但他隱隱皺眉，覺得此事不同尋常，總督不好女色，否則這么多年，身邊也不會空無一人。</p>
可今日卻拿自己的貴重之物去換女子發(fā)簪，難不成是在男女之事開竅了？</p>
*</p>
沈菀此時已經(jīng)下山，快到山腳下了，看著眼前通往官道的小路，她將懷中的圖紙?zhí)土顺鰜�，確定無疑后笑了笑，映出兩個若隱若現(xiàn)的梨渦。</p>
“珍香，再堅持一會，馬上就到官道了�！�</p>
二人滿心歡喜地到了官道上，不遠(yuǎn)處就有個長亭，里面坐著三三兩兩歇腳的行人，正在聊天。</p>
一個佝僂著背擔(dān)著米袋的老者見沈菀她們衣衫皺巴，腳上的繡鞋也沾滿了厚重的黃泥，以為她是連夜趕山路到此的，便好心道:“姑娘，過來歇歇腳吧�！�</p>
二人已走了兩個時辰的山路，此時的確腿酸腳痛，沈菀一面想一會兒就能進(jìn)城，也不急在這一時，一面走到亭中，于眾人一丈遠(yuǎn)處的亭柱下坐了下來</p>
“姑娘，這里的應(yīng)該沒有危險了吧？”</p>
沈菀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二人便背對著眾人，默默地不做聲。</p>
眾人見她們生得俏麗，看穿著打扮也像有錢人家的人，卻不知怎會如此狼狽，身上蘇錦做的襦裙似是浸過水，褶皺不堪</p>
不過都是些周圍鄉(xiāng)鎮(zhèn)上的淳樸村民，見她們不怎么理人，停聲打量了一番后也就沒再當(dāng)回事，該聊天的聊天。</p>
“欸？你們聽說了嗎？祁大將軍凱旋歸來了！”</p>
“這誰不知道，聽說他只用了幾個月就收復(fù)了整個河套地區(qū)，將韃靼人打回了老家�！�</p>
“真厲害啊，不愧是大渝的戰(zhàn)神！”</p>
“我聽說前幾日他還剿清了孤山的山匪，以前那些山匪多猖狂啊，朝廷不知道派了多少波官兵，最后都是無功而返。這次真是多虧了祁大將軍！”</p>
“是啊，咱們以前被山匪擄去的財物糧食，能歸還的祁大將軍都還給我們了�！�</p>
“真是個好官��！”</p>
沈菀剛剛才從祁晏的軍營里跑出來，現(xiàn)在聽一些鄉(xiāng)野之人都在議論他，似乎感覺人就在眼前一般，她忽地打了一個冷顫，便準(zhǔn)備起身離開這里。</p>
然而猛不丁地，余光卻瞥見有兩個跟軍營中士兵打扮一模一樣的人從山路上下來。</p>
沈菀心中一突，看這情景，那兩人拐過那道彎便能看見長亭這邊。</p>
她不知道她現(xiàn)在的作女子打扮人家能否認(rèn)出，但從這兩日其他人的目光來看，女扮男裝純屬自欺欺人。</p>
雖然并不能確定二人一定就是來找她的，但沈菀自知不能冒險，瞅準(zhǔn)一個方向就拉著珍香快走了出去。</p>
那兩個士兵拐彎下來，見這邊長亭里有人，便上前打聽，問他們有沒有見過一個穿著松石色的袍衫，作男子打扮的少女，又說那少女容貌出眾，見過之人一定過目不忘。</p>
其中有個年輕的小伙子笑著道:“俊俏的小姑娘倒是有一個，穿的卻并不是男子衣裳，而是正常的女子衣裳�！�</p>
那兩個士兵眼前一亮，忙問道:“往何處去了？”</p>
年輕小伙子見他們是士兵打扮的模樣，也就沒多想，便站起來順手一指:“喏，朝這個方向剛才走片刻功夫，應(yīng)該走兩步就能看到她們了。”</p>
他指的那個方向卻并不是進(jìn)京的路，兩個士兵相互看了一眼，有些犯難，總督說了，那女子是要進(jìn)京的。</p>
不過二人也只一息的猶豫后就大步朝那個方向走了過去。</p>
沈菀與珍香蹲在一塊大石頭后面咬牙看著他們越走越遠(yuǎn)，一路上的欣喜之情頓時一掃而光。</p>
“怎么還有人要抓我們�。俊�</p>
“我也不知。”沈菀搖搖頭，鄭重地對珍香道，“一會我們回了家，千萬別提在山中遇到山匪的事，也別提遇到軍隊的事�！�</p>
珍香重重點頭：“姑娘讓我說什么我就說什么，我都聽姑娘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