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少東家俯下身,看著青年忽然嘿嘿一笑,然后跨開雙腿,“想要也成,只要你今兒個(gè)從老子的胯下爬過去,再喊兩聲我杜逸之是王八,這些藥渣,小爺就送你了,如何?”
說罷,他哈哈大笑。
周圍的伙計(jì)也跟著他哈哈大笑起來。
被按在地上的青年仿佛螻蟻,他垂著頭看著地面,就在這些人的哈哈大笑中,忽然道:“好!”
“娘的!”少東家一愣:“你小子說真的?”
青年垂著頭看著地面,也不回答,便朝著他胯下鉆。
少東家眼角抽了抽。
“慢著!”就在這時(shí),一道女子帶著怒意的聲音傳來:“他的藥錢,我家主子付了!”
黃元貴和他家的伙計(jì)們一愣,回過頭。
杜逸之看到一雙精致的繡鞋站在不遠(yuǎn)處,漂亮圓潤的珠子綴在上頭,是他從前在杜家也不曾見過的華貴。
而隨著他的視線往上,一個(gè)滿臉帶著怒意的嬌俏女子,正斂眉怒目瞪著黃元貴和一眾伙計(jì)。
杏粉色的錦衣襦裙,將她的臉襯得如同白月。
杜逸之下意識(shí)又將頭垂下去。
黃元貴早已愣住,他父親在黃土巷子附近開藥鋪多年,往來都是周圍的百姓,哪見過這種打扮的姑娘?
當(dāng)即恭敬地上前:“敢問這位姑娘是?”
“哼!”汀蘭瞪他一眼,上前想將地上的青年拉起來。
只是她的手伸出去,對(duì)方卻避開了。
汀蘭一愣,便見他自己扶著墻顫顫巍巍地站起身。
“草民手臟,莫污了姑娘�!倍乓葜迨莸哪�,有種雌雄難辨的好看。
汀蘭拿出一錠碎銀丟給旁邊的黃元貴:“這些可夠了?”
“夠了夠了”黃元貴雙眼發(fā)亮,正要去接。
“太多了,”杜逸之瘦長的手抓住他:“我記得這一副新藥也才三文錢�!�
黃元貴:“”
汀蘭想想,收回銀錠,又從自己的荷包里翻出一個(gè)買零嘴的銅板遞過去。
杜逸之瞧著那銅板還想說話。
汀蘭道:“你可是杜逸之?我奉我家主子的話來尋你,你若是愿意,便隨著我到巷口一敘,我家主子在馬車內(nèi)等候�!�
汀蘭說著,又忍不住多看了面前青年幾眼。
這杜逸之長得可真好看
哪怕清瘦得過分,還一身狼狽,也掩飾不住這張臉,怪不得公主要專門來找他。
只是不知道,公主是從哪聽說這么號(hào)人的?
汀蘭帶著杜逸之往巷子口走,杜逸之走了兩步,又想起丟在地上的藥渣。
轉(zhuǎn)回身,彎下腰,將藥渣重新?lián)炱饋泶У綉牙铩?br />
盛知婉在馬車內(nèi)將這一幕看得清楚。
眼見著那道清瘦挺直的身影越走越近,最終和記憶中的那位東廠頭目杜公公重合。
似乎一樣,又很是不同。
如今的杜逸之臉上還沒有杜公公的淡漠狠厲。
他局促地朝著盛知婉行了個(gè)古怪的禮節(jié)。
“草民杜逸之,不知這位公子尋草民有何吩咐?”
“噗嗤!”汀蘭終于忍不住笑出聲,“呆子,你倒是抬頭看看我家主子呢?”
這人,還真是又憨又傻!
居然稱她家公主為公子。
第115章:要掉腦袋的
盛知婉看著掩唇輕笑的汀蘭,眼角直跳。
日后的奸佞狠人、東廠頭目
這小丫頭真是十個(gè)膽子居然叫對(duì)方呆子。
不過瞧瞧杜逸之,似乎并不生氣,反而當(dāng)真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后蹙眉,但也僅僅是一瞬而已,便又恢復(fù)了之前的神色。
盛知婉感嘆,不愧是未來的東廠頭目。
“不知貴人有何吩咐?”
杜逸之生于富貴,又跌落泥潭。
最是知道人心險(xiǎn)惡更于山川,在這世上沒有人會(huì)給你無緣無故的善意和關(guān)懷。
若是有,那必然是有所圖。
所以,他認(rèn)定面前的人對(duì)他有所圖。
可他命賤如草芥,雖不知眼前人是何來歷,也不該對(duì)他有所圖。甚至,連對(duì)方知道他的名姓,便很是不該。
杜逸之垂著頭,一時(shí)間腦海中生出許多的想法。
盛知婉看出他的戒備,干脆道:“本宮的確有事相求,不知,能不能去杜先生家中細(xì)談?”
本宮?
杜逸之身子一頓,不可置信抬頭。
如今陛下有四位公主,三公主早夭,四公主年幼。剩下的兩位公主,便是長公主和慶寧公主,長公主遠(yuǎn)嫁。
杜逸之幾乎一息便猜出盛知婉身份。
他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心跳如擂鼓:“若慶寧公主不嫌草民家中臟亂,草民自是愿意!”
汀蘭瞪大眼,這人怎么一下就知道自家公主的身份了?!
二人在杜逸之引領(lǐng)下來到黃土巷一戶門外,還未進(jìn)去,便聽到劇烈的咳聲傳來。
杜逸之連忙加快腳步。
盛知婉瞧著院內(nèi)咳嗽不止的婦人,果然,這時(shí)候杜逸之的母親還活著。
她走過去。
杜逸之這才想起她,忙道:“家母身體有恙,貴人若是在意可改日再來,或者草民明日去”
話到一半,他生生頓住。
盛知婉的手搭在婦人的手腕處,片刻,頓了頓,又看向婦人的面部:“可否張嘴讓我看看?”
“這”杜逸之僵住了。
盛知婉道:“我通些醫(yī)術(shù)�!�
“好好!”杜逸之連忙道:“娘,您讓貴人給瞧瞧�!�
“這、這怎么是好?”杜母眼見著這樣漂亮華貴,如同仙女的女子居然要給自己看病,當(dāng)即驚了,要推辭。
盛知婉怎么可能讓她拒絕,她來此便是為了拉攏杜逸之的。
當(dāng)即又說了幾句,才讓婦人勉強(qiáng)答應(yīng)下來。
很快,盛知婉眉頭皺了皺:“是肺癆�!�
“什么?”杜逸之臉色猛地一白,杜母面色凄然。
盛知婉連忙道:“不過只是輕癥,不礙事,杜先生家中可有紙筆,我寫個(gè)單子,你去抓藥�!�
“這、公貴人說的是真的?”杜逸之不可置信。
汀蘭雖不知自家公主還會(huì)醫(yī)術(shù)。
但公主說的定然都是對(duì)的,當(dāng)即白他一眼:“我家主子騙你做什么?”
這倒也是。
杜逸之道:“紙筆沒有,貴人直接說單子,我能記得下來�!�
家中窮成這樣,他怎么可能買得起紙筆。
盛知婉想想道:“慈溪堂你可知道?以后你便去那里拿藥即可�!�
杜逸之聽了很是感激,將母親安置好,這才鄭重向盛知婉行了一禮。
“不知公主想讓草民做什么?”
盛知婉讓汀蘭在外頭守著才問:“販鹽,你可知道?”
杜逸之一愣:“知道,只是這都是些富商和官員在做,草民這樣的身份,連入局的資格也沒有,而且”
杜逸之蹙眉:“這若是讓官府查出來,是要掉腦袋的�!�
天下之賦,鹽利居半。
鹽鐵一向是晟國主要稅收來源,沒想到盛知婉作為公主居然也想從中分一杯羹?
“放心,”盛知婉似看出他心中想法:“不是讓你去做,只是讓你引一個(gè)人去做”
盛知婉說著,眼底一片冰寒。
一刻鐘后,盛知婉離開黃土巷。
杜逸之望著手中的三千兩銀票,依舊覺得像是在做夢(mèng)一般。
杜母顫巍巍從房內(nèi)出來,看到他手里的銀票大吃一驚:“這、這怎么逸之,你可別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兒!”
杜逸之回神,感覺到母親掐在自己手腕的力道,才明了自己并不是在做夢(mèng)。
他深吸口氣:“娘您放心,我只是為那位貴人做事,這些銀子也是辦事要用的�!�
“真的?”杜母依舊不信。
哪有人讓人辦事便給這么多銀子的。
杜逸之想了想,干脆湊近母親耳畔,輕聲說了盛知婉的身份。
杜母一愣。
“貴人只是不想讓人知道她的身份,母親這回可放心了?”
“放心放心!慶貴人給邊疆捐了不少銀子,其他人都忘了,咱們不能忘!”杜母便是從冀州來的,冀州駐扎著漠北大軍!
盛世堂的名號(hào),京城無人知道,但她曾無意中聽過。
“那你可要好好為貴人辦事!”杜母囑咐。
杜逸之連連點(diǎn)頭。
捏著三千兩的手指微微用力,眼中陰郁一閃而逝,不過片刻,又恭敬地扶著母親去了屋內(nèi)。
不僅要好好辦事,他還要將這件事辦的漂亮!
只有這樣,公主方才能更加看重自己。
而自己也才有機(jī)會(huì),為父親討回公道!
“公主,您怎么給那杜逸之這么一大筆銀子?”汀蘭有些心疼,就算喜歡,給個(gè)院子安置就是了。
不然以后公主再看上更好的可怎么辦?
盛知婉看到她滴溜溜的眼神,眉頭蹙了一下:“你在想什么?”
“沒什么咳咳,公主,這杜逸之長得的確好看,您是從哪里見過的?”
盛知婉眼神古怪:“你喜歡?”
“那哪能,公主看上的人奴婢肯定不敢肖想!”她才不做浣竹那樣的白眼狼。
“誰說本宮看上了?”盛知婉深吸口氣,這丫頭整日腦子里在想什么?
“本宮找他只是讓他做事。”
汀蘭撇撇嘴。
就杜逸之那瘦麻桿一樣的小白臉,能為公主做什么事?
盛知婉好笑地看她一眼,吩咐張大:“去慈溪堂。”
盛知婉去慈溪堂跟林掌柜說了杜逸之的事,又將寫好的單子給他:“這幾日將單子上的藥材配齊送去國公府�!�
“是�!绷终乒駪�(yīng)下,又道:“公主讓在下找的人已找到了�!�
“身家清白,經(jīng)得起查,公主可要親自見見?”
第116章:猜出的吧
盛知婉讓林掌柜找能打又身家清白,經(jīng)得起查的適齡丫鬟。
單能打又適齡兩樣,便很難。
誰家十四五的女兒能學(xué)一身武藝?
更何況還要身家清白,經(jīng)得起查。
那就更難了,一般人家也沒條件送女兒學(xué)武藝,即便有條件的,也不會(huì)讓女兒學(xué)武藝。
是以林掌柜找了兩個(gè)月才找到合適的人選,但他想不明白公主為何要這樣謹(jǐn)慎。
在外,她貴為公主;在內(nèi),也是國公府的世子夫人。
何處有人能威脅到她頭上?
何人敢查她身邊之人?
但林掌柜不懂,盛知婉防的便不是別人,而是頭頂上那位。
她從前身邊那些得用忠心之人,不都被這位父皇一一送去別宮去了?
“說說來歷�!笔⒅駭棵肌�
林掌柜道:“原是京城興家村的丫頭,家中一個(gè)姐姐,兩個(gè)弟弟,生來力氣大,吃得多,四歲那年實(shí)在吃不起飯被家人丟到山里,后來遇到一位化緣的僧人,就去了寺廟�!�
“從小算是在寺廟中長大的,直到前不久,她家人去寺廟給兒媳求子拜佛,又見到了她,便要告當(dāng)初將她撿回去的僧人是賣賊”
盛知婉蹙眉。
林掌柜繼續(xù)道:“后來實(shí)在沒辦法,她便跟著回了家,結(jié)果剛回去,就又被五十兩銀子,賣給周圍富戶當(dāng)續(xù)弦”
“在下的人找過去的時(shí)候,正巧遇上那丫頭將對(duì)方舉起來當(dāng)棍甩�!�
林掌柜想到當(dāng)時(shí)的場(chǎng)景,到如今還覺得心顫。
盛知婉笑了:“聽起來是個(gè)可憐又厲害的姑娘,藥材收集齊了便帶她去給國公府報(bào)賬,到時(shí)本宮看后再?zèng)Q定留不留�!�
“是。”林掌柜應(yīng)下。
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公主,還有件事,陶娘子前幾日來慈溪堂診出有孕了。”
“哦?”盛知婉挑眉。
看來國公爺還真是老當(dāng)益壯,這么快便傳來好消息。
如此,看來蓮姨娘那也不遠(yuǎn)了。
盛知婉當(dāng)晚回到國公府便去了蓮姨娘的院子。
蓮姨娘也正想找她,見她來,連忙屏退下人。
“公主,妾這月的葵水已經(jīng)推遲十幾日了!”
“而且不知是不是妾的錯(cuò)覺,近來聞到一些味道總是惡心想吐”蓮姨娘說這話的同時(shí),還忍不住輕撫胃部。
盛知婉讓她伸出手。
蓮姨娘一開始還不明白,直到盛知婉的手指搭在她手腕上。
蓮姨娘后知后覺:“公主居然會(huì)醫(yī)?!”
“嗯,會(huì)一些。”盛知婉收回手,卻沒回她的話:“寸脈沉,尺脈浮,的確是滑脈,而且按脈搏推斷應(yīng)已一月有半。”
“本宮給你寫個(gè)方子,可以減少害喜癥狀�!�
蓮姨娘聞言一驚。
她自從懷疑有孕,也按照跟國公爺在一起的日子推算過,的確是一月半之前那次。
可公主居然只是把把脈便能知道。
這
就算是宋太醫(yī)也未必能做到吧?難道,公主的醫(yī)術(shù)比宋太醫(yī)還好?
這個(gè)想法甫一出來便讓蓮姨娘驚了一瞬。
不,這怎么可能?公主才多大,興許,她只是湊巧知道那日國公爺留宿在自己這,猜出來的吧。
蓮姨娘心里想著。
盛知婉已將方子寫下來:“你可想好怎樣將孩子平安生下嗎?崔氏當(dāng)初既然讓你服下避嗣丹,定然是不想除她之外的人生出孩子的。”
“妾想好了!”蓮姨娘咬牙,抬眸對(duì)盛知婉道:“其實(shí),妾手中一直有夫人的一個(gè)把柄!”
“當(dāng)初夫人未嫁進(jìn)來前,國公爺曾有位兩情相悅的表妹,但那時(shí)夫人對(duì)國公爺一見傾心,便私底下找人將那位表小姐給侮辱了。”
“那位表小姐也是個(gè)性子剛烈的,后來直接投繯自盡,因著此事,國公爺很是消沉了一段日子,夫人這才趁虛而入,結(jié)識(shí)了國公爺,入了國公爺?shù)难邸!?br />
盛知婉:“”
居然還有這樣一段往事。
“你打算用這件事威脅她?”
蓮姨娘道:“若是夫人想要對(duì)妾的孩子下手,妾便只能以此自保了�!�
“你心中有成算就好�!笔⒅裾f罷,還是提醒道:“另外還有一事你興許也該知道。”
“什么?”
“國公爺在外頭還養(yǎng)著位外室�!�
蓮姨娘錯(cuò)愕,不過片刻又恍然著點(diǎn)點(diǎn)頭:“是了,怪不得國公爺總是不在府里,總是有應(yīng)酬,原來是還在外頭有個(gè)家�!�
“不過公主放心,妾只是妾,國公爺在外有多少外室,與妾都沒有關(guān)系�!�
她只是想要一個(gè)孩子,又不是真心愛著國公爺。
“嗯,那外室也有孕了,不久之后便會(huì)入府,到時(shí),本宮不希望你因?yàn)槿魏卧蛉?duì)付她肚子里的孩子,懂嗎?”盛知婉又道。
“��?”這下蓮姨娘是真的驚了。
她看看盛知婉。
只是盛知婉卻沒再說什么,心情頗好地回了憑欄居。
不必受懷孕生產(chǎn)之苦,便能白得一個(gè)孩子,這世上如此好的事兒,一件怎么能行?
不如,便在祁非嫣被砍頭后。
再為母親送上這兩份大禮吧!
盛知婉心情舒暢,一夜好眠。
與她相反,廉府內(nèi),祁非嫣卻是氣得整宿都沒能睡。
無他,只因晚膳時(shí)廉老夫人做主,將廉文輝的幾個(gè)通房全部抬成了妾。
從前廉文輝胡來是胡來,可那是在外頭,好歹不敢弄到她面前。
院子里的幾個(gè)通房,每次服侍前都要喝避子湯,萬萬不可能生出種。
可如今抬了妾便不一樣了。
這就意味著她們有了生下廉文輝子嗣的資格!
婆母廉夫人更是話里話外說她品行不端,入府三年都沒能生出一兒半女
“盛知婉!都是盛知婉!”
“早晚有一天我要讓盛知婉付出代價(jià),還有,汀蘭那個(gè)小賤婢!”祁非嫣氣得咬牙。
目光掃到顫巍巍跟在身邊的丫鬟春嬋,直接一巴掌甩過去:“賤人,你是不是也在看我的笑話?”
“奴婢,奴婢沒有!”春嬋撲通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