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醴禮之后還要拜見母親——原身母親早死,就拜牌位。
【QA沒好嗎!】
【人快死了!有沒有人來救救人啊!】
【救救!】
老皇帝心滿意足地重新站到許煙杪面前,緩緩道:“許煙杪,朕為你取了一字,今日予你�!�
心聲迅速停止。
許煙杪眼中陡然升起亮光。
【取完字后,就結(jié)束了吧!】
“謝陛下!”
老皇帝微微挑眉,沒有說字是什么,反而繼續(xù)逗人:“取字之后,還需拜見尊長,而后是拜見國君、卿大夫、鄉(xiāng)先生,最后還要宴請賓客。你可要記好了�!�
每吐出一個流程,就像有一把刀從天上插進(jìn)許煙杪身體里。
【好多……】
許郎悲痛欲絕:【37.5℃的口腔溫度,是怎么吐出如此冰冷的文字的!我的心像在大潤發(fā)殺了十年的魚那樣冷�!�
老皇帝雙眼微垂,看著坐在席上的許煙杪。
笑了:“煙杪,乃高入云際的樹梢�!�
“你字便為瑤海,如何?”
瑤海,一意為月夜天空,另外一意,乃……瑤池。
——君為瑤池客,驚魂入九州。
許煙杪眨了眨眼睛,風(fēng)呼嘯著揚起很大的雪�;实叟c白澤的眼眸隔著雪對視,數(shù)不清的雪花頃刻擠滿二者視線。
許煙杪的心,猛地一跳。
【滴——】
第126章
這賄賂,是單送我一人的,還是別的官員們都有呢?
【滴——滴——滴——】
【宿主!收到請回答!收到請回答!】
這個聲音?!
老皇帝嗅到風(fēng)中寒冷的雪味,一股大事不妙的預(yù)感從他心底升起。
“許煙杪!走!開始冠禮下一步!”
試圖用這事來分散許煙杪的注意力,情急之下,老皇帝直接雙手把許煙杪從席上拔起來。
但他已經(jīng)六十六歲了,突如其來的一用力,對方又是個一百六十斤的成年男子,下盤不穩(wěn),腳下一歪……
老皇帝:“嘶——”
這確實轉(zhuǎn)移了許煙杪的注意力。他立刻把人扶�。骸氨菹拢≡趺戳�!”
老皇帝低下頭看了一眼,平靜地說:“沒事�!�
許煙杪松了一口氣。
老皇帝:“左腳腳趾抽筋了。”
許煙杪:“�。�!”
【太醫(yī)!】
【太醫(yī)呢�。�!】
太醫(yī)大抵是聽到老皇帝說的話,在許煙杪要喊出聲之前,抱著藥箱過來,給皇帝脫鞋看腳。
許煙杪站在旁邊,滿臉擔(dān)憂。同時分出一半心神去回應(yīng):【收到了。沒有滋滋聲,你這是終于把自己修好了嗎?】
【不算。我之前艱難地聯(lián)系上最近的一個系統(tǒng),問它借了點能量,才能回來找你,我……滋……滋……】
【系統(tǒng)?你還好嗎?!】
【滋……還好……滋……剛才信號不好。我只抽了一點能量用,剩下的能量能送你回去,你要不要回去�。 �
【誒?回去?】
老皇帝的心同樣重重一跳,他猛地看向許煙杪。
連沆下意識就想向許煙杪跑過去,被太子一把拽住。聽到太子輕聲說“不要逼迫他”時,連沆回頭看了一眼太子,看不出來他那嚴(yán)肅的表情到底是不是和許煙杪有感情,更希望他能留下來,但當(dāng)感覺到對方的手指也好似抽筋那般蜷縮起來時,連沆沉默了。
他沉默地,輕輕地點了一下頭,隨后,太子放開了手。
連沆再沒有動作,只是緊張地望著許煙杪,眼眶已經(jīng)紅了。
“許郎……”
其他官員微別過眼,已經(jīng)不忍去看許郎的選擇了。
或許他們的緣分……
【我……】
他們聽到許煙杪猶豫的聲音。也看到了許煙杪似乎抬頭望了陛下一眼。
【如果現(xiàn)在選擇不回去,以后還能離開嗎?】
“!�。 �
大夏君臣表情中的欣喜和驚異,分外明顯。
然后是神器“系統(tǒng)”在說話:【肯定可以��!你什么時候想走,叫我就成!看到系統(tǒng)界面上那個按鈕了吧,以后你想走了,就按一下。】
在許煙杪背對的地方,太子按著連沆的肩膀,使勁借力踮起腳,探著腦袋去看,左看右看都看不見那個按鈕在哪里。
太子喃喃了一句:“意料之中�!�
但……真的好想看看神器是什么樣子的��!尤其是能夠重返天庭的神器!
太子旁邊的丞相及六部尚書也是積極地探頭去看,又遺憾地收回視線。
“不知道以后小白澤能不能看在共事一場的份上,帶我們上天宮看看�!�
想到那巍峨神秘的天宮,竇丞相蒼老的眼眸此刻也好似露出了孩子般純粹的好奇。
如果有一日能看到那般場景,實在是死也無憾了。
*
系統(tǒng)的聲音還在繼續(xù):【滋——】
【宿主,滋——我還有點能量,把技能升級,滋——升級一下!】
【以后你不止能看八卦了!你還能提前預(yù)知什么八卦會發(fā)生!比如系統(tǒng)感知到哪個大臣在今天晚上要打孩子,就會提前一段時間顯示在八卦欄里,可能是一個小時,可能是兩個小時,可能是半天,只要你搜索到,就能及時趕過去,看到現(xiàn)場版的了!高不高興!開不開心!】
許煙杪:�。�!
大夏君臣:�。�!
許煙杪:【高興�。。 �
大夏君臣:我們不高興�。。�
為什么神器還能升級啊啊啊啊啊�。�
要不,許煙杪你還是回天上去吧!人間不配擁有你!
群臣之中,隱約聽聞嗚咽聲。
*
系統(tǒng)來去匆匆,伴隨著“滋——滋——”聲,它又下線了。
許煙杪美滋滋地看著系統(tǒng)里的新功能,恨不得舉起蠟燭對著它看一遍又一遍,滿意得不得了!
【以后就能及時趕到現(xiàn)場吃瓜了!】
【我現(xiàn)在就試試!】
大夏君臣:你住手�。�!
老皇帝“唰”地站起來,一把抓住了許煙杪的手腕。
許煙杪:“陛下?”
老皇帝張嘴正要說話。
然后突然反應(yīng)過來:不對啊!神器說的是提前預(yù)知八卦,但他現(xiàn)在正給許煙杪行冠禮,估摸著還有最少一個時辰能結(jié)束,那許煙杪現(xiàn)在看到的預(yù)知,必不可能會是他的��!
而且,就算是他的,他還不能防范于未然嗎!
“嘶——”老皇帝裝模作樣地抽氣一聲,又坐了回去,“沒事,你再歇會,朕的腳趾頭又抽筋了�!�
許煙杪連忙表達(dá)了對老板的關(guān)心,君臣相得地表演了好一會兒,在老皇帝都要急死的情況下,許煙杪才開始打開系統(tǒng),搜尋新功能帶來的八卦。
【咦!】許煙杪眼中一片火熱:【有人要給我行賄了!】
【終于!我也有這一天了!好耶!我看看時間!】
滿朝文武露出見鬼的表情。
現(xiàn)在還有人敢向小白澤行賄?難道是科舉考生?
那些親朋好友里有人要參加會試的官員木然地想:不會又是自己倒霉吧?
【唔……今晚,戌時三刻,會來偷敲我家房門……】
老皇帝瞇起眼睛。
戌時三刻是吧?
竇丞相捏了捏自己這把老骨頭。
看來今晚不能早睡了。
萬壽公主看了一眼自己眉開眼笑,摩拳擦掌要去湊熱鬧的妹妹,悲哀地閉上雙眼。
勸不住!根本勸不��!嗯……那帶我一個。
……
把冠禮余下的流程按部就班地走完,很快就到了夜晚。
一天之內(nèi),皇帝和部分大臣們迅速各自想出理由,安排好合理流程,來讓自己出現(xiàn)在許煙杪附近非常合情合理。
——想不出理由的,只能被迫呆在家里,焦急地等待第二天,看看有沒有人偷偷傳播這事了。
雪是潔白的,臉是凍紅的,一個兩個三個四個腦袋在許煙杪周邊房屋院子里的墻頭上鉆出來。
老皇帝坐在永昌侯的屋子里烤著暖爐,身旁是紅泥小爐煮著酒。
他透過窗戶看那些腦袋,神色中充滿了仿佛老鷹在看小雞崽子的不屑一顧:“許煙杪那心聲像是藏得住事的嗎?還用特意上墻頭看?”
永昌侯露出尷尬地笑容。
老皇帝后知后覺:“太子呢?”
永昌侯指了指,老皇帝定睛一瞧,那個站在十幾塊木板上面,趴著墻頭,一邊跺腳一邊對著手指頭哈氣的身影,不是太子是誰。
在太子身邊,他兩個溫柔賢淑的閨女也踮著腳站在那里,五閨女不太會爬墻,臉上衣裙上還有泥灰。
老皇帝:“……”
這說出去,誰能信他們是太子和公主?
老皇帝嘴角一撇,轉(zhuǎn)頭去看屋內(nèi)其他物件,然后看到永昌侯的柜子上擺了一套《紀(jì)文正公詩編注集成》,全是木刻的,一共六十塊,字體刻得十分雅致。
老皇帝俯下身去,拿了一塊木刻書放在手里仔細(xì)端詳,旁邊的永昌侯仿佛有些怕冷地裹緊了袍子。
“這是原刻本?不是周初的翻刻本?”老皇帝平時也學(xué)習(xí),當(dāng)了那么多年皇帝,品鑒能力早就拉上去了,“費了不少功夫,花了不少銀錢吧?”
永昌侯有些不自在地點了點頭:“是�!�
老皇帝意味深長:“我依稀記得你不愛看詩集?”
永昌侯支支吾吾:“人老了,以前不喜歡,現(xiàn)在喜歡了�!�
老皇帝當(dāng)即笑了:“是嗎?我怎么聽說行匆對紀(jì)文正公頗為推崇?”
——行匆,是禮部侍郎何必的字。
永昌侯眼神一飄忽。
老皇帝戳破他的心思:“想送給他?”
永昌侯糾正:“是想送給小茶姑娘�!�
但后來得知小茶姑娘是個男的,這套書永昌侯就怎么也送不出去了。但也沒丟。對此,他的解釋是:“那么貴的書,丟了太浪費了!”
老皇帝:“是嗎?”
永昌侯:“是!”
冬天日短夜長,酒在烹茶在煎,隨著蒸氣微微頂起蓋子,時間又過去一段,街上慢慢安靜下來,只偶爾傳來幾聲犬吠,以及人走過時踩雪的凌亂腳步聲。
【蕪湖!人來啦!】
某群衣著光鮮卻凍得瑟瑟發(fā)抖的大人物“唰”地豎起耳朵。
一個戴著斗笠的頭從墻角彈出來,左看右看街道,確定沒有人,很快就把全身露在外面,靴子都被雪染白了,懷里抱著一個精美的盒子,一路小跑到許煙杪的房前。
“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他沒看到,在這條東西向的街,一雙雙眼睛炯炯有光地盯著他看,像極了正在埋伏犯人的黑貓警長。
*
許煙杪興高采烈地開了門:“有什么事嗎!”
來賄賂的人當(dāng)即吃了一驚,腳下一退,差點滑到。
許煙杪沒有請他進(jìn)去——畢竟他也沒有真的打算收受賄賂,讓人進(jìn)去就說不清了。
他只是立刻拉住人,讓對方站穩(wěn),隨后急不可耐地再次詢問:“有什么事嗎?”
來賄賂的人懵了片刻,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不該給一個毛頭小子送禮——哪怕對方是皇帝的寵臣。
這吃相也太急了吧!好像沒收過賄賂一樣!
但,來都來了……
那人壓下?lián)鷳n,看出來許煙杪不想讓他進(jìn)門,便舉起手里的盒子:“許郎,在下乃上元縣知縣,已上任七年,年后調(diào)職時,在下欲入翰林院,還請許郎……幫我一幫�!�
許煙杪看了他一眼,好奇地問:“你想送我什么?”
上元縣知縣:這這這……這是不是太直白了?!
隨即就是一喜!
他不怕許煙杪貪,就怕許煙杪不貪!
立刻帶著神秘微笑:“許郎一看便知�!闭f著,打開盒子。
許煙杪探頭看了一眼:“畫?”
上元縣知縣繼續(xù)神秘微笑:“畫中八美,天姿國色,嬌艷奪目,還是含苞待放之身�!�
許煙杪莫名其妙:【怎么還有形容畫中人含苞待放,這種奇怪的說法的。】
還是來扒墻頭了的老皇帝勃然大怒。
許煙杪不懂,他還聽不懂嗎!這明明是暗示許煙杪,會給他送八個絕美女人!
八個�。�!
這是怕不能掏空許煙杪的身體怎么著!
混賬東西!
登時看這個上元縣知縣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起來。
壓著嗓音怒道:“上元縣也不是多么富奢的縣,這縣令居然是個胖子,平日里肯定沒少剝削百姓!”
太子:“……”
太子小聲地說:“爹,這是不是太武斷了?”
老皇帝憤憤不平:“哪里武斷了!他不胖嗎!”
太子:“……”
那你也不能說人家胖就是剝削出來的��!
另一邊。
許煙杪:【……】
許煙杪:【送一張美人圖還不如送一斤臘肉呢。】
老皇帝又轉(zhuǎn)怒為喜,低聲對太子說:“瞧瞧,白澤不愧是神獸,就是心智堅定!”
太子:“……”
他今天沉默的次數(shù)已經(jīng)太多了。
許煙杪沒注意旁邊墻頭扒了不少人——主要是第一次有人賄賂他,太興奮了。雖然事后他打算把人舉報了,但不妨礙現(xiàn)在興奮一下。
興奮之下,他順口問:“這賄賂,是單送我一人的,還是別的官員們都有呢?”
上元縣知縣用氣音小心地說,唯恐別人聽見:“這……在下給其他人送的禮,自然和許郎不同�!�
他有心眼,沒說給誰送了。
但許煙杪有系統(tǒng)。
【???】
【給吏部上下全都送了賄賂?包括吏部司務(wù)?】
太子慘不忍睹地捂住眼睛。
在場的吏部的人登時心有點慌。
他們雖然有的人收了這筆錢,有的人沒收,但架不住自家人知自家事,這次沒收,也不代表沒有其他錯誤��!
老天保佑!許郎千萬不要把其他事抖出來!
老皇帝心里冷笑。
看來也該讓錦衣衛(wèi)把吏部上上下下排查一遍了。
許煙杪確實沒有立刻抖出來吏部其他人,他只是禮貌地拒絕了上元縣知縣,并且毫不留情地關(guān)上門。
內(nèi)心還委屈上了:【怎么!我就不配有一個單獨的賄賂嗎!】
太子略表同情。
【可惡!我要看看有誰收了他的賄賂�!�
太子:算了,還是“同情”吏部那些官員吧。
*
雪天,真的很冷。
吏部官員感覺自己一顆心冰涼涼的,看向許煙杪緊閉的大門時,仿佛看到一朵大喇叭花從門后面高高升起,告訴全世界——
【哦豁!吏部右侍郎收了三十個農(nóng)莊,答應(yīng)幫上元縣知縣調(diào)進(jìn)翰林院。】
吏部右侍郎猛喘兩下寒風(fēng),打了個寒顫。
【哦、哦豁!��!】
【是前幾天的事了!吏部右侍郎確實收錢辦事!但他臨到頭了,居然忘了人家叫什么!這也行��!】
【笑死,讓人把所有任職滿七年且姓孫的縣令全調(diào)進(jìn)翰林院是吧?看來是隱約記得一個‘孫’字……】
【但是�!�
許煙杪快笑死在床上了。
【人家叫左孫��!】
【吏部右侍郎,你幫錯人啦!】
太子:“噗——”
老皇帝投來死亡視線。
太子:對不起,真的沒忍住。
第127章
撕碎別人的傘!
吏部右侍郎第一反應(yīng)居然是:糟糕!拿錢辦事的名聲壞了!
第二個反應(yīng),才是:我受賄的事情被曝光了!
心肉一跳,暗暗叫苦。但礙于地點,沒辦法向著皇帝表露自己的求饒和懺悔,只能在皇帝離開后,抖抖索索地回家。
想著大概自己的結(jié)局不是被杖斃,就是被革職流放,到家后,吏部右侍郎索性直接讓人把酒窖里所有的烈酒都拿出來,整壇整壇灌進(jìn)嘴里。
一邊喝酒一邊哭,喝著喝著就往地上吐。
后悔嗎?后悔!但后悔的可不是收受賄賂,而是自己為什么不能再小心一點。
第二日一早,喝了整晚酒,吏部右侍郎像是被酒氣推搡著,又像是被酒水泡壞了腦子,七搖八晃地去上朝,更是罪加一等。老皇帝先拿他御前失儀來問罪,讓他停職在家反省,又過了幾天,錦衣衛(wèi)“恰好”發(fā)現(xiàn)他收受賄賂,將這事一上報,吏部右侍郎便遭殃了——
老皇帝對此的判處是,本人終身不得為官,且子孫三代也不得為官。
——因為他除了受賄,還濫用職權(quán),把所有姓孫且任期滿七年的縣令都安排進(jìn)了翰林院。
至于那上元縣知縣,自然也被革職查辦了。
而這些,許煙杪并不知道。
他現(xiàn)在人在貢院,沒功夫去關(guān)注別人。
考官需要在開考前,提前一個月進(jìn)入貢院,進(jìn)行考題的最終確認(rèn)——之前和兵部尚書商議下來的考題,只是選擇之一。而且,作為主考官,他不能只出一份試卷,至少要出三到五份試卷,供皇帝挑選。
而且,考官進(jìn)入貢院后,會關(guān)門落鎖,在會試揭榜前,都禁止離開貢院。
快忙死了,誰還管別人受賄不受賄�。�
*
一個月之后,許煙杪神色飄忽,腳步虛浮,整個人仿佛從地底飄出來的鬼魅。
“終于可以休……”
有監(jiān)察御史掐了一下許煙杪的胳膊:“許郎!得罪了!陛下說了,此次搜檢,主考官亦需前往�!�
不掐不行,不掐許郎就要睡過去了。
許煙杪一個激靈:“什么時候開始?”
監(jiān)察御史道:“四更天。”
許煙杪對了一下時間。
【凌晨一點到三點,考生就要入場了?!】
好慘。
比高考慘。
許煙杪自己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問:“我還有多長時間睡覺?”
監(jiān)察御史道:“半日�!�
許煙杪連忙讓人把靠椅搬來,歪歪斜斜地躺在上面,找了個空白卷軸蓋在臉上,眼睛一閉:“到點叫我。”
半日后,考生洗完大澡堂,開始等待點名入場。
許煙杪面前點了盞豆油燈,拿著名冊,開始點名——
“福建閩縣儒士劉沅……”
“浙江鄞縣儒士張曙……”
“福建莆田縣儒士馬朝弼……”
念到一個,對照完戶籍上記錄的模樣后,就有一個人進(jìn)貢院。
“山西河津縣儒士董崇岱……”許煙杪的聲音戛然而止,抬頭看向那名舉人。對方有些警惕地看著他:“敢問上官,這籍貫,是有甚問題么?”
籍貫是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許煙杪看著系統(tǒng)的八卦,一揮手,就有兵弁上前,聽他指揮:“脫掉他的坎肩。”
那考生面色當(dāng)即蒼白如紙,一副不堪受辱的樣子:“沐浴洗澡便是看人身上有無夾帶,便連新?lián)Q的衣裳也是朝廷準(zhǔn)備的,難道還要懷疑我舞弊不成!欺人太甚!某不考了!”
說完,好似氣到轉(zhuǎn)身離去,眼淚也不爭氣地落下來。
周圍的舉人也在為他動容,紛紛對許煙杪怒目而視。
許煙杪臉上不禁露出一個不太理解的表情。
哦,他不是不理解別人覺得尊嚴(yán)受辱,而是……【我都那么明確點出來了,他為什么還是覺得是巧合,自己能夠糊弄過去?】
監(jiān)察御史在心里小聲回答:僥幸之心吧,別說這個考生了,就是整個中央朝廷都知道你有神器,這里面繼續(xù)偷偷貪污受賄的人,比比皆是。
然后上前去一把按住那個從山西河津縣來的考生,強行脫掉他的坎肩,看了一眼,笑吟吟道:“這上面寫的是什么?”
之前還不堪受辱的考生,此刻聲音抖得像篩糠:“沒、沒什么……”
其他舉人睜大了眼睛,還有人立刻反應(yīng)過來,憤怒地說:“虧某對你付出信任!你居然作弊?!”
隨著他話音落下,監(jiān)察御史把那坎肩打開,舉起來晃在眾人面前,一眾舉人嘩然。
那坎肩上的字,比螞蟻大不了多少(三四毫米大),逼問那來自山西河津縣的舉子,上面抄的居然是四書五經(jīng)!
一共四萬多字!而且全用毛筆寫的!
有這本事干什么不好,來科舉舞弊!
監(jiān)察御史揮揮手:“把這個作弊的拉到旁邊上枷,在貢院前站一個月!”
作弊考生帶著枷鎖,站在其他舉人來來往往的貢院前,經(jīng)過一個就被看一眼,臉都羞透了,還被枷鎖抬著下巴,低不下頭。
再看到別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的樣子,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啪嗒啪嗒打在枷鎖上。
早知道,就不拿錢去賄賂負(fù)責(zé)搜檢的皂隸了。
——這回是真哭了。
*
許煙杪繼續(xù)對著冊子點名。
“河南鄢陵縣……”
“山西樂平縣……”
“浙江余姚縣……”
“湖廣江夏縣儒士王勵……”許煙杪又頓了頓,抬頭,平靜地說:“鞋子脫一下,我看你的身高不對,墊了鞋墊了吧,鞋墊需要檢查一下�!�
那考生臉色大變。
兵弁這回手腳麻利了,立刻上前把人按住,脫下鞋子,把鞋墊抽出來一撕開,果然,夾帶了小抄。
其他沒有作弊的考生看著許煙杪的眼神,仿佛在看昊天上帝。
“厲害啊……”
“這真是一說一個準(zhǔn)�!�
“這位考官該不會是通識所有作弊手段,才能一眼看出來吧?”
這下很多人暫時也不急著進(jìn)貢院了,站在旁邊,看著那年輕的考官仿佛鐵口直斷一樣,他說檢查誰,誰就真的被檢查出來夾帶。
有藏衣服夾層里的,有硯臺底部鏤空里面藏小抄的,有帽子是雙層的,還有藏在【肛】【門】里的——最后這個,不管是旁觀者還是作弊本人,都想不通考官到底是怎么看出來的。
總不能是看對方走路姿勢吧?
反正,旁觀的考生們那口水,是咽了一下又一下。
一些考生表情微微有了變化,偷偷離開人群。
但還有一些……
許煙杪又一次抬起頭來,古怪地看著面前考生:“化學(xué)學(xué)得不錯。”
對方茫然:“什么?”
許煙杪站起身,扯開那考生衣服,在對方驚慌失措的目光中,拿著豆油燈湊近了衣服內(nèi)層。然后,隨著火光靠近,本來空無一物的布料上面,烤出密密麻麻的墨字。
旁觀的考生們:“哇——”
監(jiān)察御史熟練地:“枷走!”
然后是下一個。
許煙杪:“……你們不會是兄弟吧?”
那考生垂死掙扎:“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許煙杪抓起地上的灰塵,撒考生衣服內(nèi)側(cè),和之前一樣,本來沒有字的衣服,很快就有字了。
旁觀的考生們:“哇——”
監(jiān)察御史:“枷走!”
……
高賀背著他的鋪陳和衣箱過來,手里還拿著他的混糖大饅頭作為考試干糧。到貢院跟前時,激靈一下,打了個寒戰(zhàn):“這是怎么回事!”
怎么貢院前有那么多人戴著枷鎖站在那里?
一問人,對方肢體語言十分夸張地就開始比劃:“就那位考官!神了!看一眼就知道別人有沒有夾帶小抄,什么帽子、鞋子、硯臺!藏哪里都沒用!就算是讓字跡隱形了也沒用,那考官把人衣服——就這么一拉,撒一把塵土上去,什么隱形字都冒出來了!這二十個人全是他揪出來的!”
高賀一拍手掌,嘴角慢慢浮現(xiàn)出笑容:“好啊!正應(yīng)該將他們揪出來!我等寒窗苦讀,把四書五經(jīng)硬刻進(jìn)心里,憑什么他們能靠作弊金榜題名!有那位考官,實乃吾等貧寒學(xué)子幸事!”
那肢體語言夸張的考生摸著自己指頭上的繭,認(rèn)真點頭:“是啊。被揪出來的就有二十個。此次會試人數(shù),聽聞幾及千人,絕不可能只有二十人想不勞而獲。余下的人,要么是還沒輪到他們的名字,要么就是偷偷將小抄丟棄了�!�
高賀笑著說:“不論如何,此次會試必然是公平公正了——等叫到我的名字,我一定要好好拜謝這位考官!”
*
許煙杪手里捧著濃茶杯,有一搭沒一搭地喝一口提神。
他不喜歡喝茶,但不得不喝了。眉頭皺得死死的。
拿起下一本冊子,翻開看第一頁:“陜西蘭縣儒士高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