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能讓帝王破例為臣子加冠,如此絕無僅有的榮耀,想來官場其他人也要敬他三分!
還能有什么比討好寵臣更容易回到京師圈子嗎!
張前知府端起一杯酒,噙著笑走過去。
走近的時候就聽到那年輕的寵臣似乎很不好意思地對他旁邊的官員說:“梁主事別拿我開心了,我這算什么見多識廣,只是平時喜歡在市集里和商賈交談,意外知道這事。”
張前知府下意識停住腳步,豎起耳朵聽。
便聽對方說:“我聽說海外有一種樹叫檸檬樹,樹上會結(jié)滿淡黃色的果實,像是小太陽一樣,便萬分好奇�!�
張前知府登時大喜,這棵樹他有印象,他后花園里種有�。姆淌种惺召弫淼模上『绷�!
*
許煙杪正在試圖向見多識廣的梁主事打聽檸檬樹的事情,突然聽到旁邊一聲帶笑的:“此物我倒是見過。它可是那一年四季都開花,春夏秋三季都結(jié)果?”
許煙杪端起營業(yè)性笑容看向來者。
【我也不知道啊,我只認(rèn)識果盤里的檸檬�!�
但嘴上還是:“應(yīng)當(dāng)就是了。閣下難道見過?”
張前知府笑著說:“其果肉口感極酸,外形倒不是太陽那般圓,反而和梨子有些相似�!�
許煙杪:“�。。�!”
【檸檬!】
【肯定是檸檬!】
【以后我就有檸檬水,檸檬雞爪,檸檬雞翅了!蕪湖!】
張前知府看出來這位皇帝寵臣似乎很喜歡這棵樹,當(dāng)即道:“不知京師能不能種,來日我?guī)着铇涿缟暇�,若能種出來,便送閣下幾株�!�
許煙杪微笑道:“多謝�!�
【不過不用了,這不是收受賄賂嗎?等御史彈劾了你搶百姓的地,賠錢賠地,你可能下獄的時候,我再上門買檸檬樹……合理合法的撿漏機會!】
大學(xué)生難得促狹一次。
坐他旁邊的連沆迅速低下頭。
忍��!不能笑!現(xiàn)在笑太突兀了!
張前知府眼睛一亮,再接再厲:“我看閣下也是愛草木之人。”
許煙杪露出禮貌微笑。
【其實也沒有,我主要是因為愛檸檬水、檸檬雞爪、檸檬雞翅�!�
張前知府:“不知閣下可喜歡牡丹?”
“牡丹……”
【水陸草木之花,可愛者甚蕃,晉……等會,不用高考了,我怎么還這么條件反射�!�
【罪過罪過,快忘掉!我現(xiàn)在要享受躺平當(dāng)咸魚的快樂!】
其他官員:咦,高考是什么?
許煙杪繼續(xù)露出禮貌微笑:“牡丹乃國香,我自然是喜歡的�!�
張前知府也露著微笑,語氣溫和而真誠:“某唐突一言,此前聽聞閣下亦喜愛花草,心中便十分歡喜。有道是,人海茫茫,知音難覓,若得與閣下同臨花會,醉賞牡丹,豈不為人生一大快事?若閣下不棄,不知可愿使某得償夙愿,于四月初五結(jié)伴同游,暢懷高談,共賞牡丹芳華?”
又道:“某有雙頭牡丹一株,將送來京師參會。”
許煙杪持續(xù)露出禮貌微笑:“如果有機會,我確實想看看這雙頭牡丹。”
【雙頭牡丹我沒什么興趣,我更喜歡雙黃咸鴨蛋�!�
“噗——”
中軍都督僉事沒忍住一個噴笑,立刻低頭吃一口熱豆腐,假裝什么事都沒發(fā)生。
他身旁的致仕官員不動聲色地打聽:“僉事這是看到什么高興的事兒了?”
中軍都督僉事隨口一說:“哦,想起剛才唱的戲,被唱詞逗笑了�!�
致仕官員:“?”
但是剛才這出戲是徹頭徹尾的悲劇��!
*
張前知府自然感覺出許煙杪的客套,但這才讓他放心。
寵臣如果是一接近就能接近到的,他還要懷疑有詐。
只要繼續(xù)投其所好便好。
“閣下既然喜歡外來的綠植,不知可聽說過有種花,花落瓜長,可惜那瓜苦澀無比,無法入口,但最苦的瓜反而是由最雅的花結(jié)成,那花十分養(yǎng)眼,顏色粉黃……”
后面的許煙杪都沒怎么聽。眼睛大亮。
【苦瓜!】
【苦瓜釀!苦瓜煎蛋!苦瓜雞湯!苦瓜椰奶露!】
“還有一種綠植,十分有趣,聽胡人言,其名‘臭蟲’,未成熟前,莖葉所散味道如蟲臭,可待它成熟后,竟若茴香。”
【香菜!】
許煙杪正好了解過這個知識。他之前弄火鍋調(diào)味料的時候一直找不到香菜。原來是還沒有傳進來——
【不對!原來早傳進來了,只是一直被種在別人私家花園里,根本沒傳開!】
【可惡啊!】
【吃火鍋沒香菜怎么行!這些人其心可誅!你看那香菜像觀賞綠植嗎!】
“園中有一樹,其……”
【哇!】
【居然還有娑羅樹!這玩意結(jié)的籽好像能治什么病來著?】
“另一處別院還有一樹,其……”
【椰子???】
【好耶!以后有椰汁喝了!】
張前知府仔細(xì)觀察著許煙杪的臉色,明顯感覺到對方越聽越認(rèn)真,越聽越高興。
張前知府微微一笑。
其他京官:“……”
光看這人臉上表情,他們就知道,他肯定是覺得自己投其所好很成功。
——確實挺成功的,挺多罕見綠植他們聽得都覺得很想見識一下。但小白澤……嗯……他更喜歡吃。
咳咳。
張前知府之前說著說著,就坐了下來。
說了好長一段后,也有人在他身旁坐下。
張前知府說到一半,只能轉(zhuǎn)頭——對方挨得太近了:“請問這位?”
硬擠到他身邊那人一身平民衣服,高高的個子,壯壯的身材,手里握著一個已經(jīng)盤禿嚕皮的土豆。
他笑得很熱情:“我看你這園子,挺不錯啊�!�
許煙杪瞪大眼睛。
梁瑞手一抖,低頭拿筷子夾的那一塊海蜇皮,“啪”一下掉桌子上。
連沆扭頭看墻上的漆底白字牌匾,仿佛上面寫的對聯(lián)是千古絕對。
其他座中,咳嗽聲、掉菜聲、噴水聲,連響一片。
張前知府看他:“你是?”
那人豪爽一笑:“哈哈,咱叫高鐵柱。跟著我家主子進來蹭個飯的�!�
于是張前知府收斂了尷尬的笑容,皺了皺眉,沒有接話。
對方卻十分自來熟地繼續(xù)問:“你說的那些奇怪植物,真的在你園子里啊?”
張前知府面無表情:“自然�!�
許煙杪:“……”
【老皇帝你不會是看上你大臣……不對,你前大臣的園子了吧?】
【雖然人家沒見過你幾面,乃至現(xiàn)在認(rèn)不出來你,但你也不能這樣啊�!�
其他京官默默捂住臉。
陛下,咱能要點臉皮嗎!
老皇帝發(fā)聲震耳欲聾:“說起來,你這大官園子里有不少海外植物。那其他官員也不差多少吧?”
其他京官:“???”
等等,你想干什么?!
老皇帝:沒什么,就是想拿你們的園子,給俺老高家養(yǎng)豬。
“啪——”
史官筆一頓,濃厚墨汁滴在剛才記國君搶大臣花園的字上。
第149章
有殺氣!��!
誰家皇帝要搶大臣的花園�。�
哦,我家的��!
京官們紛紛戴上痛苦面具。
那還能怎么辦呢,總不能一刀把皇帝脖子抹了吧。反正就一些花園而已,送就送了!
但反正許煙杪是很感激老皇帝的。
——他家又沒有花園。
但他確實被前知府煩著不放了!
但自從老皇帝抓著那前知府來來回回詢問其花園的細(xì)節(jié),前知府立刻找借口離開許煙杪身邊,簡直稱得上是落荒而逃。
高鐵柱慢慢盤著土豆,撇了撇嘴:“跑什么啊,還能跑得掉不成?”
其他人:“……”
高鐵柱扭頭,盯上下一個官員,笑容滿面:“這位大官……”
對方正好是一個京官,當(dāng)場哆嗦:“不大!”
眼看著陛下表情變得危險,其他地方官和致仕官員表情變得狐疑,趕緊打補丁。滿臉嚴(yán)肅,正義凜然:“誰不知道陛下提倡節(jié)儉,上行下效,我平時吃的菜都是自家種的,吃飯用的是瓦器,穿的是短衣破鞋,便連我娘子待客,都是衣不曳地。我哪來的閑心與財力侍弄花園!”
【話是這么說沒錯……】
【但是你這么做跟老皇帝有什么關(guān)系?難道不是因為你絲綢過敏,看不得全家里只有自己受苦,所以要求一家子都只能穿粗布麻鞋?】
大夏君臣:
→_→
那京官默默扭頭。
啊——
丞相家這窗戶居然是紙糊的!
【而且,因為名聲打出去了,本來一開始只是不穿絲綢衣服,后來含淚把家里的白瓷碗換成瓦器,含淚給自己家后院開了菜園�!�
大夏君臣:
→_→
那京官繼續(xù)盯著窗戶看。
哦——
原來丞相家的紙糊窗戶,用的白麻紙�。∵挺便宜!
【笑死,本來想借著生兒育女要給兒女好生活,適當(dāng)調(diào)整一下自己的生活條件。結(jié)果兒女一個兩個被忽悠瘸了,爭著要當(dāng)節(jié)儉先鋒,哈哈哈哈哈哈,他每一句“我想為你們好”都被頂回來了,哈哈哈哈哈哈!】
【兩個兒女都為自己不鋪張浪費極其自豪呢!】
大夏君臣:“嘖嘖�!�
那京官恍若未聞,一個勁兒盯著竇丞相家窗戶看。
嗯——
這上面貼的大紅窗花,也好看得緊!
*
張前知府灰溜溜坐回自己原來的位置。但,想討好寵臣的,哪里會只有他一個人!
天統(tǒng)十一年致仕的兵部右侍郎鄙夷地看了張前知府一眼。
和自己友人調(diào)笑:“哼,看那廝回來時一臉懊喪,想來是博取許郎青眼并未成功。我就知,以張助賢那淺薄見識,怎會懂得許郎的喜好。還是得我去。”
友人驚訝:“早傳聞這位侍中潔身自好,難以討好,你莫非……懂他喜好?”
這位前兵部右侍郎露出一個神秘微笑。
“你且看我的吧。”
便帶著三分酒意,起身往那邊去。
依他看,這位年輕的侍中仍有著少年心性,極喜愛看熱鬧,那張助賢連這點都不明白,急沖沖給年輕人安排什么吟詩作對,品茶賞花的雅事……你也不想想,你自己家千嬌萬寵出來的小孩都不喜歡這些枯燥乏味的東西,更別提帝王加冠,榮寵千古無二的許侍中了。
論怎么玩,怎么鬧,怎么描述市井趣聞,還得看他俞守中�。�
*
俞前侍郎只見過三四十歲正值壯年的天統(tǒng)大帝,沒見過六十多歲的老皇帝,再加上對方正好轉(zhuǎn)身去找其他“愛卿”聊一聊花園的事了,俞前侍郎眼尾一掃,只覺得座中人背影有些眼熟,卻也沒有多想——一心沖著那年少有為許侍中去了。
心里打好如何諂媚取悅的腹稿,說起來時口若懸河,說得許煙杪一愣一愣的。
【這人夸人還挺好聽�!�
許煙杪很苦惱:【但是用典好像有點多……可惡啊,雖然我前段時間惡補了各種典故,但你一句話用八個典,我是來聊天的還是來復(fù)習(xí)語文課的?】
梁瑞瞧著那俞前侍郎還沒意識到交流哪里有問題,輕咳一聲:“閣下來此,可是有事?”
拯救小白澤于語文課中.jpg
俞前侍郎面帶微笑,又夸了許煙杪一通——還是一句話八個典的那種,隨后才慢吞吞地說:“心向往之,特來拜會。”
許煙杪:“……”
【好痛苦�!�
【想尿遁QAQ】
俞前侍郎誤打誤撞地及時拿出大殺器:“許郎如此年少便聲名鵲起,不知郎君恩師為何人?”
許煙杪翻了一下原身的記憶,開口之前頓了一下。
【救命!】
【死去的父母怎么稱呼來著?亡父亡母?】
梁瑞咳嗽一聲,壓著聲音問:“可是有哪里為難?”
許煙杪也小聲地說了自己的苦惱。
梁瑞:“生曰父,曰母,曰妻,死曰考,曰妣,曰嬪�!�
【啊!這個我背過!一時間沒想起來!】
【梁主事,你真是個好人!】
【對了對了!我傻了,如喪考妣這個成語不就說明一切了嗎!】
許煙杪看向俞前侍郎:“家貧,無有老師,以往是由先考先妣教導(dǎo),后來……便是自學(xué)�!�
俞前侍郎:“許郎無師自通,卻是頗有奇人風(fēng)采。”
又嘆道:“我年少時倒是隨著族中學(xué)堂念書,只可惜遇人不淑,那夫子喜好龍陽之事,使得學(xué)堂中不少學(xué)生無心向?qū)W,只擔(dān)憂著此人暗中下手。本是血氣方剛,適合晨起念書的幾年,卻因著此人早早來掀我等被子,眼神齷齪,我等只能匆匆歸家而住,每日花數(shù)個時辰來回�!�
其他豎起耳朵聽的官員微微默然。
如果能遇到好老師,自然是一生之幸,但如果碰到不堪為人師表的,簡直是學(xué)生噩夢。
【???】
【猥褻學(xué)生?!】
【這老師也太過分了吧!】
大夏君臣:是啊是啊!
【我一定要曝光他!】
大夏君臣:對!曝光他!
【我——】
【誒?】
【我怎么沒找到這個八卦?難道是關(guān)鍵詞不對?】
許煙杪想了想,試著打聽:“如此惡師,閣下難道沒想過告官?”
俞前侍郎搖搖頭:“沒有證據(jù),如何告官�!�
許煙杪遲疑著,小心地詢問:“難道只有早晨掀被子這么一個事情?難道……我是說,有沒有更明顯的舉動,或者受害者?”
俞前侍郎眼睛一亮,頓時覺得機會來了。
便笑著說:“這件事都過去了。”
又道:“確實沒有受害者,他很……謹(jǐn)慎。現(xiàn)在回想起來,倒覺得能像是看賣把戲的歧路人一樣看待他。”
許煙杪一時間也不知該怎么接這個話,好像沉痛的控訴那個老師不太合適,激烈的指責(zé)那個老師也不太合適,但總不能讓他說“來,說說那個夫子帶來了什么樂子”?
【所以到底怎么發(fā)展到這么交淺言深地步的?】
大學(xué)生懵逼。
然而俞前侍郎還在自得自己給許煙杪帶來一個有趣的事情——
“他既故意掀學(xué)生被子,卻又好像自己是個良家婦女,每次其他夫子和學(xué)子邀請他去泡澡時,他都臉紅拒絕�!�
【�。》搅�!】
許煙杪上一秒很高興,下一秒就仿佛被掐住脖子的倉鼠,瓜子都掉了。
【等會,人家沒有龍陽之好��?!】
【而且,也沒有其他學(xué)生覺得他有龍陽之好啊……】
【而且,人家老師不跟別人泡澡,是因為他有腳氣�。。�!】
許煙杪的心聲震耳欲聾。
大夏君臣:“!�。 �
哦豁!
老皇帝都不拽著大臣問花園了,聚精會神聽起了許煙杪的心聲。
——這個發(fā)展可刺激多了!
快來讓朕聽聽,這個人是怎么把人家夫子看成龍陽之好的?
*
對于俞前侍郎,許煙杪苦思冥想了好一會兒,才從腦海里扒拉出一個詞:【我知道了,這位俞前侍郎不會是被害妄想癥吧?】
俞前侍郎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被一眾人用同情且興奮的目光注視著。
——他如果能聽到許煙杪的心聲,絕不會高興地往下說,還認(rèn)為自己終于戳中了許郎的癢處。
連沆戳著自己碟子里的那二兩肉,笑了笑:“不過其實也沒太大差別�!�
許郎現(xiàn)在不就是興頭上來了嗎。
就連他的興頭也上來了。
——就是可能不是俞前侍郎想要的那種興頭。
*
俞前侍郎回憶了當(dāng)初的事情,試圖說得清清楚楚:“還有,他不止一次偷偷進胭脂店試胭脂,一個大男人涂脂抹粉不算什么,但他偷偷去,被人問了還矢口否認(rèn),說自己不愛傅粉飾面。實在可笑�!�
【呃……】
許煙杪開始同情起那位夫子了。
【你們即將鄉(xiāng)試,人家怕你們考不好,自己做教案做到零點才睡,四點爬起來刷牙洗臉吃早餐,五點趕到宿舍把你們揪起來讀書,黑眼圈都出來了,為了掩飾只能用粉遮一下,順便用胭脂點一下氣色,還被人懷疑是喜歡分桃斷袖。】
【好慘……】
是啊,好慘。
大夏君臣齊刷刷點頭。
尤其是大臣們心有戚戚。
每天零點——許煙杪有時候會混著說,他們早就搞懂,零點就是子正,四點就是寅時五刻。一個時辰大概就是“兩個點”。
每天只睡兩個時辰,這真的不是什么很能夠受得了的時間。
俞前侍郎說的起勁:“還有,他一個大男人,還喜歡吃糕點,還是那種特別甜膩膩的糕點。一般只有那種兔兒爺才喜歡吃甜……”
許煙杪下意識數(shù)了起來。
【啊?這屬于刻板印象了吧?】
【中軍都督僉事烤羊肋時喜歡刷甜面醬。】
【梁主事最喜歡的米是味道甘香的開封大米�!�
【竇丞相瞞著自己家里人偷偷吃五香糕�!�
【��!還有兵部尚書!不僅愛吃糖,有的時候在朝堂上也偷偷吃�!�
【包括老皇帝,他也喜歡吃桂花糕和棗泥餅!】
【難道他們——】
被點名的人:“?!”
不!
沒有的事�。�!
俞前侍郎心臟猛地一跳。
奇怪,怎么感覺有殺氣?!
第150章
捅破天了!
俞前侍郎左看右看,沒有看出問題。
‘大概是我的錯覺吧�!�
又看向許煙杪,帶著自信的笑容就要開口,然后看到許煙杪臉上表情的下一息,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他怎么感覺……許郎好像看他的目光都變得冷淡了很多?
*
許煙杪確實對俞前侍郎拿這事當(dāng)談資十分反感。
【這都什么人啊!人家夫子已經(jīng)很盡職盡責(zé)了吧,這人不感恩就算了,還四處傳謠言�!�
【還甜食,人家夫子只是喜歡——誒?人家不喜歡甜食��?】
許煙杪眼神微微閃爍。
意念化作的虛擬手掌蠢蠢欲動地拖動進度條。
【我就看看!】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猛地爆裂開來。笑得大夏君臣已經(jīng)開始瘋狂腦補。
‘不喜歡甜食還買甜食,難道是……用來追這俞侍郎的女長輩,比如親娘——現(xiàn)在其實他應(yīng)該喊那夫子爹?!’
‘又或者,夫子收集甜食是為了討好別人,那個人也是俞侍郎想要討好的,俞侍郎晚了一步,一直懊惱,但不知道是誰快了他一步?’
‘不不不,我覺得是……’
【人家夫子買甜食是為了獎勵學(xué)子,你們班學(xué)生上課搗亂,下課胡鬧,幫你們仔細(xì)研究的鄉(xiāng)試考題被直接扔到一邊,他看到你們就心煩,當(dāng)然沒享受過甜食投喂待遇啦!】
【但是其他班級可是天天能得到夫子投喂的糕點蜜餞呢!】
【就你,俞前侍郎這一班——】
【真、是、我、教、過、的、最、差、的、一、屆!】
“噗嗤——”
連沆低頭發(fā)笑,很用力咬住嘴唇,沒讓自己爆笑出聲。
只有一對肩膀抖來抖去。
對不起對不起,他不想笑的,但是一則“恩怨情仇”“快意恩仇”的故事,突然轉(zhuǎn)變?yōu)椤敖o我喜歡的學(xué)生獎勵一顆糖”這種助教故事,反差太大,實在控制不住。
俞前侍郎知道自己不受人家夫子待見嗎哈哈哈哈哈哈——
*
俞前侍郎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肩膀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按住了。
扭頭一看,中軍都督僉事笑容猙獰:“剛才聽見,你覺得會吃甜食的男人是兔兒爺��?”
【哦豁!】
【現(xiàn)世報!】
俞前侍郎驚恐地看著中軍都督僉事,試圖狡辯:“我只是……”
然后,感覺自己好像雙腳懸空了。
俞前侍郎瞳孔地震:“你!你想干什么!”
中軍都督僉事一句話都沒說,仗著自己人高馬大,直接把俞前侍郎拎走。俞前侍郎掙扎著,外袍都半滑在地上拖行,像是一條十分滑稽的老鼠尾巴。
一路上,他路過哪里,哪里的京官就默默的捂住眼睛。
——尤其是愛吃甜食的。
“好慘啊!”
兵部尚書感慨了一句,調(diào)了調(diào)坐姿。
嗯,這樣剛方便從窗戶看到外面,看武將拳拳到肉可真解壓。
喜歡吃甜食怎么了!
哼!
*
俞前侍郎被拖出去后沒多久,竇丞相這個主人翁終于進場了。
如今天色已晚,外間點燃了一個個松油火把,仿佛要把園子亮成白晝。
這位八十歲的老人家端起飯碗,笑瞇瞇地吃著,邊吃邊招呼人,許多致仕同僚的姓名他都能喊出來——
“蘇子光,最近還有沒有堅持游泳�。械萌�?這怎么行,也不怕你那老寒腿疼死你!”
“來人,把燈挪近些,讓咱們第五學(xué)士看得清楚桌上的菜——你看你個第五犟驢,怎么還偏要自己動手,讓下人夾菜伺候你就行啦!”
“呂黃雀,這次宴席上怎不嘰嘰喳喳的了?哈哈哈,是啊,老了老了——不過你說的那雞舌湯真不錯,我現(xiàn)在是每天早上都喝一碗,可惜老了,牙齒咬不動肉了,那些雞肉只能扔掉。”
【誒?有嗎?】
竇丞相平靜地切割著自己碗里燉得軟爛的肉糜團子,全當(dāng)自己耳朵聾了。
——皇恩浩蕩,暫時還沒有拿掉他的職位和官印。要等八十大壽過完后,才是徹底卸任。
每一個被竇丞相叫到的人,都不急不躁地拱手回禮,有人還有來有往地說上兩句話,場面熱鬧了不少。
竇丞相在點名,一些力士走進來,將大堂中央清出來一塊地方,開始搭上一些物件。
——一看就知道是提前安排好的。
等竇丞相點完全場的名兒,那些東西也架好了,一頭羊被牽上來,綁住了三條腿,隨后,一個壯士提著刀進來,向著各位官員拱手。
其他人還沒意識到哪里不對,仍笑著問:“丞相這是作甚!難道現(xiàn)在還有戲要——”
最后那個字極速地破了音。
因為壯士一刀割喉,再一刀往沒有被綁住的羊后腿上面剝了個口子,那條腿一邊蹬一邊掙扎,血嘩啦啦往下流,腥味遍生。
放完血羊就死了,隨后就是一根木條捅進口子里,撕開吹氣口,手抓著羊腿,嘴對著那個吹氣口用力一吹。
死羊很快就膨脹起來,四蹄朝天蹬。
駭?shù)貌簧俟賳T下意識往后推了兩步。
這這這、這是在干什么!
便連許煙杪也下意識把頭一轉(zhuǎn),臉上流露出不忍。
唯獨竇丞相還在吃肉泥,不忘笑說:“怎還特地騰出空地來?急什么,這羊才剛開始剝皮,羊肉還要再等一會兒才能剖到各位餐碟上�!�
隨著竇丞相的話語,那壯士將手中尖刀反轉(zhuǎn)過來,倒握著,對準(zhǔn)羊前胸下部用勁一挑,破開半尺長的口子,隨后抽刀放到一邊,兩只手拎起兩條羊前腿。
先從前腿,到頸,到肩。
隨即后腿,到臀,到尾。
那張羊皮就跟脫衣服一樣,“吱——”一聲,整張剝了下來。過程也才不到一刻鐘,可謂是得心應(yīng)手,一氣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