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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嗯……”寧明昧道,“這樣看起來,你應該沒有什么回去見‘舊朋友’的理由。你應該算是清極宗和監(jiān)天司之間的一道橋梁,又或者是投誠狀?是不是在煙云樓里,在飲冰閣里,也有像你這樣的監(jiān)天司里送過去的人?”

    “確實有。但我和他們不太一樣。”吳旻道,“唯有清極宗,是不太一樣的�!�

    “嗯?”

    吳旻忽然湊得很近。他用氣聲對寧明昧說:“你知道么。其實如今,只有無為真人,是天下第一人�!�

    他這話說得又快又輕,且意味深長。那一刻寧明昧有了一種感覺。

    這個向來深不可測的吳旻,在那一刻露出了他的一點靈魂。

    “而且我想,如今監(jiān)天司的人可快要急壞了�!眳菚F忽然輕輕地笑了一聲,“你知道這次邀請我們?nèi)セ食堑娜耸钦l么?”

    “是十八皇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是這次即將即位的新皇帝了吧�!睂幟髅琳f著,發(fā)現(xiàn)吳旻的眼睛瞇了起來,“有什么不對么?”

    “因為不可能是十八皇子。你知道么?其實每一任皇帝即位時,監(jiān)天司都知道他們的命運�!眳菚F輕聲說,“每一任皇帝,所有的皇子皇女的命運,都早已注定。這一任,本應即位的該是十皇子才對�!�

    寧明昧平日里不怎么關心人界政治,這回吳旻當謎語人,可真是把他謎語到了。他說:“你是說,監(jiān)天司在暗地里操控著政局?”

    “不是操控,而是命脈與命運。”吳旻搖頭道,“命脈是王朝的燃料。所有的命運,都早就寫在命脈里了。而這次,卻發(fā)生了意外。”

    “你知道么?很久之前,皇宮里曾發(fā)生過一件大事——有一個皇女逃走了。她的命運,本該是死在皇宮的荷花池里。”

    第327章

    滄溟

    “什么叫王朝的命運是燃料,是寫在命脈里的東西?而且燃料,這和火中火有關系嗎?”

    “寧峰主,你很聰明嘛!但接下來的東西,就不方便說了�!�

    吳旻微笑,對寧明昧的深入提問諱莫如深。寧明昧立時給出了另一個問題:“看來人界皇室不僅是將火中火作為圣物在朝拜,而且,他們還充分地開發(fā)、利用了它?”

    寧明昧的問題提得太快、太突然又直擊要害,而這就是寧明昧用來獲取真相的快劍。從吳旻表情掩飾不住的細微變化中,寧明昧挑出了自己需要的要害。

    火中火,和其他的四樣東西不一樣。

    簡單和吳旻談過之后,寧明昧獨自回到位置上思考。在過去的幾段經(jīng)歷里,寧明昧取得四項圣物的過程還算順利——盡管難度都很高。

    首先是木中木。若是換了一個人,恐怕很難找到它死去的種子的位置,并成功從星火島那名大能的奪舍攻擊力全身而退。寧明昧能得到翁行云關于培育它的筆記也是處于偶然。而后,那株滋養(yǎng)它的仙樹,更是被用來做了鎮(zhèn)壓將鐸的法寶。若當初沒有齊免成出現(xiàn),也沒有自己的特殊身世,寧明昧估計就當場在那里化為飛灰了。

    然后是土中土。息壤位于東疾山下,將蘅已然要坍塌的秘境旁,萬人坑之中,被無數(shù)污濁的渾淪污染。普通人要拿到它,很難通過那片渾淪,也幾乎不可能將其凈化。

    而后是水中水。如果沒有連城月這擁有特殊體質(zhì)的人存在,試圖在忘川中尋找忘川冰魄的人只會神魂俱滅、成為冰魄的一部分。即使連城月自己,也不得不因此上去下來無數(shù)次。

    最后是金中金。這也算是多虧了白不歸和花泡芙的幫忙。除此之外,也多虧了寧明昧高新技術發(fā)明的容器。這玩意兒可以切斷一切試圖直接觸碰它的人。過去在妖界,天狐族也算是數(shù)一數(shù)二強大的種族,如果沒有寧明昧縝密的計劃,它是無法將它拿回的。

    但,以上四個圣物都有共同的一點。那就是它們本身,即使擁有再多奇異的屬性,也不過是物品,是沒有意識的死物。

    也是沒有被任何團體或組織培育過、利用過、發(fā)展過的東西。它們只是在那里被供著。即使是息壤,也只是被“被動地”污染了。

    而且,以上四個物品都沒有超過寧明昧的物理學常識�?苫鹬谢鹉�?

    火是一種燃燒反應,又不是一種物質(zhì)——即使是“火蓮”,看起來如蓮花盛放的火苗,它也終究是火。這東西要如何存在千年萬年?燃燒三要素,可燃物,助燃物,點火源。它的燃料是什么?

    在那一刻,寧明昧竟覺得一切細思極恐。什么叫“命脈是王朝的燃料”?

    在很久以前,人族只有旺盛的生命力與生育能力,讓他們有別于其他種族。人可以入魔,也可以成鬼,亦可以修仙。六界的大多戰(zhàn)爭都在人界爆發(fā),人界是他們的牧場,進貨地,蒙昧的、愚笨的田地。數(shù)千年前,初代人皇是怎么讓自己坐穩(wěn)了皇位,一統(tǒng)人界,建立了千年長盛不衰的方家王朝?

    “翁行云是‘星火’,方家王朝是‘火中火’。當年翁行云想要將普適的法術教給人間沒有靈根的百姓,當年朝廷下令追捕翁行云,將星火島視為異端學說,將他們的人一網(wǎng)打盡。直到在那之后的五百年后,他們依然憎恨著星火島遠超將蘅,又對星火島相關的人進行了一次大清洗……”寧明昧低聲道,“兩種火苗的對照嗎?”

    這之中竟然隱隱約約有了種宿命一般的感覺。寧明昧不喜歡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切都因為世界的某種內(nèi)部運行邏輯早已注定。這世間只能擁有一種火,而千年之前,這世間已經(jīng)做出了決定。它的決定是人族皇室的火中火,而非枯萎草原間蔓延的野火。

    “師弟,你有什么計劃嗎?”齊免成又悄無聲息地靠近他,“你需要我的幫助么?”

    很顯然,這次齊免成找對了時機。寧明昧沉浸在自己對計劃的思考里,很自然地開始吩咐他。

    “所有人的眼睛都會在你身上�!睂幟髅恋溃澳阖撠煴憩F(xiàn)正常,引開其他人的眼光�!�

    “好的�!饼R免成說,“那就讓連城月來幫你吧。事實上,我也有點苦惱呢�!�

    “你苦惱什么?”寧明昧知道齊免成在談正事時,不會無事生非。

    “我在人界的身份是烏衣樓樓主,一個情報頭子。我在京城,也留下了自己的暗樁。五年前,在我忙于尋找?guī)熥饡r,我在京城核心位置的幾枚暗樁,都被統(tǒng)統(tǒng)地拔掉了�!饼R免成說,“剩下的暗樁都在不重要的位置,他們都無法知曉,皇宮內(nèi)部,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你怎么沒及時處理這個問題?”寧明昧道。

    “我的人手也是有限的。更何況,比起人界,妖界、魔界、仙界和鬼界的事情,不是更重要么?他們才是真正擁有強大力量,會對政局掀起變動的人啊�!饼R免成道。

    人族是弱小的……寧明昧一時語塞。似乎即使是他自己,他也不清楚人界究竟發(fā)生過什么。

    人的壽命不過七十余載,修仙者一次閉關就是三四十年。誰會花費心思去觀察蜉蝣在做什么呢?更何況,只有壽數(shù)在數(shù)百年以上的人,才有足夠的時間和資源能設下對寧明昧自己有影響的局。就像修仙界,也只會因為人界皇帝的死,來到人間。

    寧明昧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老十七和何因,他們不是為了招生的事去人間打探了么?”

    寧明昧迅速給兩個人發(fā)消息�?伤麄兊念^像始終黑著,上次上線已經(jīng)是半個月前。這給了寧明昧不祥的預感。

    終于,即使思考,即使懷疑,飛舟也穿破云霧,來到了人間的京城。

    人間京城氣派龐大,比起寧明昧見過的幾座仙城來說,甚至更勝一籌。殿堂樓閣鱗次櫛比,九衢三市車水馬龍。寧明昧看著看著,皺了一下眉頭。

    “人界看起來還真是繁華啊!”齊免成道。

    此刻還皺了一下眉頭的,是方無隅。寧明昧瞥了一眼吳旻,看見對方也是若有所思的樣子。

    齊免成不是京城人,自然不知道人界都城平日里是什么樣的�?蓪τ诜綗o隅和吳旻來說,即使京城是久遠的童年記憶,它真正花天錦地的模樣,也早就刻在了他們的心中。

    此間看起來太過寂靜、太過肅穆了。人們雖行走著,卻沒有欣欣向榮的感覺。

    觀敏道:“這是國喪期間。這種反應也算正常。”

    “嗯�!狈綗o隅點了點頭,顯然,他被說服了。

    寧明昧的視力卻很好。他目光掃過每家每戶。除了國喪要求佩戴的黑紗之外,寧明昧還在每家每戶的門口發(fā)現(xiàn)了一樣東西。

    一朵白花,掛在門上。

    這也是國喪的一部分么?

    由于方無隅的關系,清極宗的人比其他門派的人要早到近一個月。寧明昧等人在皇家的驛站落下。他不慌不忙,戴上了自己的面具,遮住了上半張臉。

    觀敏迅速發(fā)現(xiàn)了寧明昧的舉動。她道:“寧峰主,你好好的戴上面具做什么?”

    寧明昧道:“我剛剛突破合體期,而且還是越級跳升,不日便要進入大乘期。因此,過于猛烈的雷劫在我的臉上留下了一道傷疤。我并不想讓人看見我的這道傷疤。”

    觀敏道:“哦?那傷疤是什么樣的?”

    寧明昧面不改色:“渡劫的閃電形狀,在額頭上�!�

    閃電形狀傷疤,戴眼鏡,母父雙亡,學會了神秘力量,原來你就是……

    “明昧師弟,很巧,我下巴的傷也在恢復期�!饼R免成從戴上自己下半張臉的口罩,“我們同樣地戴上了面具,真是緣分啊。”

    觀敏無語了。她本來是時刻懷疑寧明昧想找他的錯處,可如今,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一對狗男男暗中秀了一臉。

    其他事情暫且不提。幾人剛下飛舟,就感覺到了“待遇空前”幾個字。

    “這長長的迎接隊伍啊�!�

    寧明昧首先看為首者。果然,他看見了兩個人……不,是三個人。

    站在中間的羸弱少年應當就是皇帝的十八皇子。皇室之人自幼煉體,除了修仙的法術之外,還有皇室特有的法術,因此成長和衰老得比常人都要慢許多。此子是皇帝的老來子,是在近百年內(nèi)出生的。他看起來身體虛弱,頗有點畏畏縮縮的模樣。寧明昧實在難以想象,是此人在奪嫡之戰(zhàn)里拔了頭籌。

    另一邊著紫衣的人看來就是國師了。他是前任國師的徒弟,也是個活了幾百年的老妖怪。寧明昧不能保證他沒見過將蘅真容,因此才特意戴上了面具。

    皇帝為政,國師為教,因此在十八皇子右手側(cè)的那名女子,就顯得頗為耐人尋味了。

    女子一襲白衣,以面紗遮面,姿態(tài)裊娜輕盈,卻又帶著幾分耐人尋味的空洞。她與國師一左一右,顯然,她的地位與國師不相上下。

    沒聽說過人界會有這樣的任務。寧明昧忽然眼神一凝。

    他看見女子耳邊,戴了一朵白色的花。

    就像家家戶戶門上的花一樣。

    齊免成領頭,與眾人打招呼寒暄。寧明昧就在后面觀察。輪到他時,不等他自己開口,旁人已經(jīng)開始拍馬屁。

    “這位便是縹緲峰寧仙尊!”

    “寧仙尊,孤在人間,也時常聽聞你的傳說�!�

    十八皇子說兩句話便像是耗費許多精力似的,眼下有青黑。不過顯然,他并不知道眼前這名青年,不僅是被人界皇室恨之入骨的將蘅的余孽,還是星火島財產(chǎn)的繼承者,翁行云的老鄉(xiāng)。

    如果只看背景審查的話,寧明昧在這里被槍斃五十次都不夠�?伤缃翊碇鍢O宗來,更是代表著縹緲峰來,周圍的大臣們便只能恭敬地稱他為寧仙尊,夸贊他高效的學習法,使用他發(fā)明的互聯(lián)網(wǎng),喝他推出的雪碧可樂,遵循著小寧書上推薦的生活方式,與暗中打聽,看能不能走關系進入縹緲峰私塾,或者能不能從寧明昧手中的諸多產(chǎn)業(yè)里分一杯羹。

    這就是人間,這就是寧明昧。

    “久仰大名,寧仙尊�!�

    國師的聲音淡淡的。

    輪到白衣女子時,十八皇子主動介紹道:“這位是新月教的圣女,滄溟。”

    新月教?

    觀敏顯然比寧明昧開口更快:“什么時候新月教的人也出現(xiàn)在皇室里了?”

    面對觀敏的質(zhì)問,十八皇子身邊的人連忙答道:“仙君有所不知,在此之前……”

    “人間大旱,整整二十年��!”

    二十年。

    不過一個修士的一次閉關,卻是一代凡人的民不聊生。

    第328章

    師尊,我混的不錯吧

    二十余年,大旱。

    毒辣的太陽炙烤龜裂的大地。忽有黑云遮日,原來是嗡嗡的蝗蟲鋪天蓋地地飛過,將日光也擋得一干二凈。

    它們找不到莊稼,于是一只一只地落下,在尸體們渾濁的眼睛上停留。這些尸體早已干枯,其腹部、大腿等較為豐腴之處卻豁開漆黑傷口,其中血肉,早就被人割走了。

    這些傷口發(fā)生在生前還是生后?取走他們的肉的,究竟是陌生人,還是他們的親人?

    即使有了肉,旱災中的人也找不到干凈的水源。水井小溪已經(jīng)枯竭,即使是唯一的、斷斷續(xù)續(xù)的河流中,也漂浮著穢物和尸體。而凡人們只麻木地在其中舀水喝。將死的孩子爬到岸邊抬頭,對上河流中另一張浮腫的臉。

    那仿佛是她的未來。

    天上忽然有雨啪嗒啪嗒地落下,先打濕她枯黃的長發(fā),后打濕她脫落的睫毛。一場大雨傾盆降臨。她用最后的力氣伸著舌頭,去接天上的雨水。

    “真可憐,你看起來已經(jīng)無力回天了。即使現(xiàn)在出手,也救不了你的軀體。”

    “我觀察了你許多天。你可以選擇另一種生活下去的方式�!�

    隨著這些水源,隨著終于鋪天而來的暴雨,更加殘忍的疫病,發(fā)生了。

    ……

    “新月教眾拯救了我們。對新月的信仰,治好了我們的病痛,愈合了我們的傷口,即使是大地上的土壤,也能被用來充饑�!�

    “在一座一座的人們都潛心禱告后,終于,每一座城都迎來了地上的泉眼與天降的甘霖�!�

    “死去的人們,也不再痛苦,而是去往了他們的天國。”

    接待宴上,寧明昧聽身邊大臣為他講述新月教的由來。大臣說:“人人門口佩戴白花,也是源于人們對新月的信仰。他們相信白花會庇佑他們,免受災難與疾病之苦�!�

    寧明昧嘴上說原來如此,心里卻對那名圣女十分在意。

    見寧明昧盯著那白紗蒙面的圣女看,連城月也若有所思。方才,他以齊免成的身份接觸過那名圣女。她的身上有一種很巧妙的不尋常。

    “這女子身上不太對勁,你可要湊近去看看?”

    耳畔傳來石如琢的聲音。近來他再也沒有稱呼過連城月“小子”。盡管連城月沒對他說過自己的身世,但石如琢也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此人的異常,就連說話也變得略有點小心翼翼了起來。

    “哪里不對勁?”連城月問。

    “她的魂魄,像本不該是這句身體應該擁有的……”石如琢說著,又皺眉,有點兒沒看懂。

    “對,她的魂魄本不屬于這具身體,不過,我卻沒有在這具身體上看見曾經(jīng)的魂魄被擠出、被奪舍的痕跡——就像它原本就是一具空殼一樣�!边B城月道,“不僅如此,這具身體里的魂魄還像是正在被這具身體吞噬。根據(jù)我的估算,這樣的魂魄在這具身體里,恐怕最多只能消耗三十年�!�

    “這事情聽起來可奇怪了�!笔缱恋�,“我聽旁人說,新月教的圣女從兩百年前開始,就在人間活動了。她救蒼生于水火,威望很高。”

    連城月又觀察了一會兒,得出結(jié)論:“很怪。”

    的確很怪。

    很顯然,新月教想要讓圣女成為被蒼生向往的精神標志。虛無縹緲的東西總要有一點實際存在的神像,才能讓人更加信服�?伤麄兠髅骺梢赃x擇一名長壽的修士去當這名圣女,也可以不斷選擇新的凡人去當圣女。反正圣女總戴著面紗,只要身形相似,面紗之下?lián)Q了誰都行。

    可如今看來,他們像是在用一個凡人的靈魂去填充這具奇怪的、如黑洞一般的空殼,做它行動的燃料。等這個凡人死亡,再換一個凡人。如此大費周折,到底是為了什么?

    為什么非要讓這句空殼行走不可?

    寧明昧同樣在觀察思考。席間他以醒酒為由借故離開。宴請他們的宮殿外面有三三兩兩的水榭。雖然被宮中的侍從跟得寸步不移,寧明昧屬于修士的、靈敏的耳朵依舊從風中捕捉到了信息。

    來自那些在水榭里歇息的女眷們的閑談。

    “趙國公府的怎么沒來?”

    “如今端坐釣魚臺的是十八皇子。趙家早早地站隊了十皇子,如今只敢夾著尾巴做人,恨不得裝死讓所有人都忘記他們,怎么敢再來宮里招搖�!�

    “不過這也算是……誰能想到當年那場疫病,所有人都……”

    “說起來很久不曾聽聞十皇子的下落了。不知道他的下場是不是死……”

    “你怎么敢提起這個?!你不怕自己的顏色變了么……”

    顏色?變化?

    寧明昧想要繼續(xù)聽下去,旁邊的宮仆卻說:“寧仙尊,您已經(jīng)在外面半日了,酒可醒了?不若和奴才回去吧�!�

    “你走開吧,我想一個人逛逛�!睂幟髅恋�。

    那宮仆低頭,看著畢恭畢敬,說話卻不容拒絕:“總管說過,寧仙尊是貴人,不可怠慢�!�

    “主隨客便。怎么我聽起來,你們倒是像在監(jiān)視我似的?”寧明昧道。

    “寧仙尊,還請你不要讓奴才為難。仙尊若是出了什么事,奴才擔當不起……”

    “狗東西,你好大的膽子,誰讓你敢在仙尊面前頂嘴的?”有人呵斥道。

    那宮仆一聽見這聲音就變了臉色,露出畏懼表情,并跪下行禮:“指揮使大人�!�

    寧明昧也向那方看去。他看見一行緹色衣服,為首的那人胖了些,面容卻仍有舊時痕跡。他原本在呵斥宮仆,見寧明昧看過來,便露出他鄉(xiāng)遇故知的笑意。

    “師尊!”他說。

    寧明昧聽見短促的抽氣聲,來自不同方向的不同宮仆。顯然,這是因為此人身份非常。

    “時杉�!睂幟髅烈步谐隼鲜拿帧�

    老十三這時看向?qū)m仆。他沒說話,但那傲慢的表情已經(jīng)讓宮仆唯唯諾諾地退了下去。

    寧明昧心中一沉,這一方面說明老十三如今地位超然,也一方面說明,在這波譎云詭、處處都透露著詭異的皇城里,老十三早已成為局中之人。

    而他此刻看向那緹色衣服腰間的、肅穆又精致的腰牌。

    緹衣衛(wèi)。

    ……

    夜深露重,寧明昧卻沒有同其他人一般,回到專門為他們布置的宮殿里歇息。相反,他在宮門落鎖之后,和老十三一起坐著馬車,離開了皇宮。

    皇宮大門口也有一朵白花。就像每座宮殿的宮門之上,也有一朵白花。

    “師尊你在宴席上沒吃好吧?宮里的宴席就是這樣,都是油膩膩的大魚大肉,我們修仙之人吃不慣�!崩鲜f,“而且修仙之人喜歡清靜,被這么多人盯著,真是一口也難以下咽。正好,我?guī)熥鸬轿页Hサ酿^子去。”

    寧明昧道:“要是山珍海味什么的,就免了。”

    “哈哈!”老十三瞇起眼笑,“師尊別忘了,當初我雖然沒和師尊去瑤川城、去鬼界干大事,后來我還是和師尊出去出差過幾次的。師尊的口味我還記著呢。今晚二十五值班,不過我托人去叫他了。做什么事也沒有咱師尊來了重要�。克粫䞍壕瓦^來。”

    兩百年過去,老十三臉上胖了一點,性格也變了一點。寧明昧看著他的側(cè)臉,這樣想著。

    兩百多年前的老十三是縹緲峰卷王派的。他出自凡間,貧窮,努力,也憤世嫉俗,在組會上對林鶴亭等家境優(yōu)渥的天才派總帶著幾根小刺,出于自卑也出于嫉妒。但他心地不壞,做事認真,寧明昧給的所有任務他都盡力完成。即使在寧明昧來之前,他也在后山一劍一劍地、練著他沒有長進的劍。

    寧明昧覺得這樣性子的人適合做學術,適合留在清極宗里。學校總是個干凈的象牙塔,他性格里的那些偏激和自卑會被單純的環(huán)境很好地包容,并成為他努力學術的燃料。但老十三想要進步,想要變強,想要像林鶴亭一樣,擁有吃穿不愁的家世。

    所以后來他也沒留在縹緲宗,也沒做學術,而是去做秘境獵人,滿世界地跑。再后來,他又去幾個仙城干過。

    如今,他卻在人界的皇宮里干活,而且看起來,還干了很久。他變闊氣了,也變得有資本對人居高臨下,除了發(fā)胖的面容,他說話做事也更加像一個社會人。

    其實每個畢業(yè)后的弟子都何嘗不是變了呢?譬如在看見沉穩(wěn)的溫思衡時,寧明昧總有點不習慣。成為金融男的林鶴亭暫且不說,就連留在清極宗做學術的那幾個,也分別都有了變化。

    “我還沒問過你現(xiàn)在在干什么�!睂幟髅恋�。

    “師尊說我現(xiàn)在的職位嗎?哈哈,等到了館子再說吧�!崩鲜Φ�。

    馬車路過一片燈火通明地。城中不夜城,看起來這里是京城的繁華地帶。高高的酒樓鱗次櫛比。寧明昧原以為老十三就要在這里請客了�?伤鸟R車駛過這里,到了另一個地方。

    那是一條清凈的老街,只有幾家小館子還沒打烊。有的賣餛飩,有的賣面條。老街附近是一家書院,看起來這條老街是為那些熬夜溫書的學子們開的。

    老十三下馬車,并自覺地給寧明昧當扶手。他一進那家小店,里面的老板便道:“誒,我知道你要來,專門等著沒打烊的……時叔,怎么今天還帶了個人過來?”

    “今天過來的是貴客。你好好做糕點�!崩鲜�,“這是我最貴重的貴客啊!”

    中年老板應了一聲,吆喝著去后面弄東西了。寧明昧看了看周圍樸素的裝潢,老十三道:“師尊,你別看這兒裝潢簡單,但他們做的點心是真的好吃,而且干凈,仙城里也沒幾家比得上他們家的�!�

    “你怎么找到這地方的?”

    在后廚氤氳的霧氣中,老十三開口:“這還是我剛到京城的時候。那時候京城有個大戶,要做個大單子,找最好的修士來仙城。我覺得這是個揚名立萬的大機會,就放下手里在挖的秘境,跑過來了。結(jié)果半路上,發(fā)任務那大戶死了,被我轉(zhuǎn)手的那個秘境,在別人手里開出好貨來了,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改變?nèi)松臋C會,在那一刻就沒有了。”

    老板端著一籠水晶豆腐包子上來了。老十三夾了個包子,吃了一口:“當時天上下著雨。在京城沒我的事情干了,可我又不甘心回去。門外那條路,順著它直走,一直走,就是出城的路。我走著這條路,在看見那個書院時停下,想到了咱們師門。那時候我想,我在外面混的都是什么日子啊,熬了幾十年,在哪兒也留不下來,一事無成。如果當初留在清極宗里,會不會過得更好。那一刻我好想回宗門,又覺得回宗門丟人。那段時間我沒和師門的任何人發(fā)過任何消息,就連老十五也沒發(fā)過,不想發(fā),害怕丟人�!�

    “我背著劍在這條路上來來回回地走,走著走著,我累了,就靠在路邊歇了一會兒,歇著歇著就睡著了。醒來時已經(jīng)凌晨了,所有店都關了,我一抬頭,看見只有這家點心店開著�!崩鲜f,“門口老板看見我醒了,和我說店打烊了,有幾盒點心賣不出去,丟了可惜了,問我餓不餓,能不能幫她解決一下�!�

    “那時候我知道,她大概是把我當成沒飯吃的流浪劍客了�!�

    “這家館子傳了三代。當初那個老板,也是現(xiàn)在的老板的姥姥了。而我在那之后,就下定決心要留在京城,至少混出個人樣來再走。不然怎么對得起我身上縹緲峰的名字,怎么對得起師門啊!”老十三又夾了一個包子,“之后恰好,皇室的緹衣衛(wèi)在招人,我就去了。從那以后,我從一個小卒,一路做到了正指揮使,路上再也沒人敢給我臉色瞧。我下了很多好館子,但我都記得,我到京城吃的第一頓就是這里的點心,我一輩子都記得。每周,我都來這里吃一次�!�

    “原來如此�!睂幟髅恋溃澳銕襾磉@里,真是費心了�!�

    老十三也嘿嘿一笑,或許是因為說起過去,他眼里有了點淚光:“師尊你看,我還是混得不錯的,是不是?你的畢業(yè)生混得不錯。”

    他看了一眼外面,嘀咕道:“二十五怎么還沒過來?從西門到這里,要跑很久嗎?”

    寧明昧看著老十三的側(cè)影,心中卻有另一個想法。

    ——老十三帶他來了這家小館子,而不是豪華的天香樓。這說明他還有很多資本,可以和老十三談判。

    “緹衣衛(wèi)我從前還沒聽說過。你們這緹衣衛(wèi),是做什么的?”寧明昧道。

    第329章

    純白天國

    “師尊聽說過縹衣衛(wèi)么?”

    寧明昧點頭道:“朝廷的鷹犬�!�

    十三的嘴角肌肉抽動了一下。

    明明換做他人,說出這話來,十三不會有任何感覺�?蛇@話被曾經(jīng)的恩師說出來,他就會覺得有些尷尬……與壯志難酬的痛苦。

    可壯志哪里有難酬呢?他難道不已經(jīng)成為了人人口中的“時大人”,成了人界誰也不敢看不起的存在了嗎?凡是京城里的人,誰也不敢被他揪出一點錯處,誰也不敢被他說成擺弄巫蠱的人。可為什么唯獨在自己的師尊面前,他總覺得自己不夠體面,像是對不起什么?

    “縹衣衛(wèi)是凡人的縹衣衛(wèi),緹衣衛(wèi)是能人異士的緹衣衛(wèi)。緹衣衛(wèi)歸皇室所有,直接服務于皇帝,要做的,便是將所有威脅到皇室的、法術相關的事情,扼殺在搖籃里。在過去,緹衣衛(wèi)和監(jiān)天司同樣是屬于皇室,為皇室服務的機構,彼此之間常常合作。但現(xiàn)在,皇室更希望,緹衣衛(wèi)完全歸皇室所有。”

    扼殺在搖籃里?已知當年,星火島觸犯了人界朝廷的利益,監(jiān)天司和仙界諸多門派是迫害星火島的主流�?磥懋斈�,在星火島的事情上,緹衣衛(wèi)也是被用來做執(zhí)行者的一把刀子。

    “你最后那段話頗有深意��!”寧明昧道,“是有什么改變發(fā)生了么?”

    很顯然,十三想要寧明昧知道這件事。他希望寧明昧了解他如今辦事的立場,這樣有利于日后,這對師生之間不必兵戎相見。

    可為什么十三覺得,他們之間有兵戎相見的潛在可能性?而且十三還不知道自己是來京城盜火的。

    京城的夜色越來越?jīng)隽�。外面有涼風灌入,寧明昧卻在涼風之中隱約聽見如泣如訴的聲音。這讓他感覺很怪異。

    十三喝了一口茶:“新月教。監(jiān)天司不希望新月教存在。他們希望自己永遠被唯一尊崇。”

    監(jiān)天司也想控制著皇室。

    然而很遺憾,戰(zhàn)亂、饑荒、旱災、澇災、蝗災和疾病……這些事情在這些年來,發(fā)生的實在是太多了。監(jiān)天司分身乏術。他們約束得了皇室,有能力管理一部分人,卻不能管理天下的難民。

    在一場場災難中,新月教已經(jīng)成了燎原之勢。而且在那之后,還有極為異常的疾病發(fā)生。藥石罔效,整個京城陷入崩潰,只有新月教控制住了這場病。

    從此,也只有被他們控制的十八皇子成為了下一任皇帝的候選人。

    “京城發(fā)生了什么?是什么樣的��?”寧明昧說完這句話,就發(fā)現(xiàn)十三在盯著自己看。

    “十三,這場病你也知道的吧?”

    “師尊,你明白么?緹衣衛(wèi)效忠的是皇帝,而十八皇子,會成為下一任皇帝……師尊!”十三握緊了拳頭,卻很快平復呼吸,“所以京城的事,弟子希望……”

    “師尊,不要插手了�!�

    到底是什么給了十三自己一定會插手的錯覺?

    寧明昧道:“朝廷的待遇怎么樣�!�

    “每月休八日。雖然有夜班,但三班倒。”

    “工資如何�!�

    “一年十六薪,按期發(fā)放�!�

    “有保險么?晉升機制怎么樣?”

    十三給出了一些回答。寧明昧道:“既然你認為自己在做不錯的工作,待遇也還可以,何必在我面前這么緊張?而且畢業(yè)生都是要出去工作的。難道我還期待你做什么傳世工作不成�!�

    十三仍然有些捏緊了拳頭,很快,他自己放松了,笑道:“是啊師尊,我和二十五都過得不錯。這段日子是京城形勢比較緊張。等事情過了,我請個年假,師尊再要想去人界哪些地方,我?guī)熥鹑タ纯础?br />
    “噠噠噠!”

    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在街道中響起。寧明昧沒錯過十三的眼神一凜。他向街道上看去,竟然是幾個緹衣衛(wèi),向著方才寧明昧聽見的、如泣如訴聲音的方向趕去。

    “看起來是發(fā)生了緊急事件。你身為緹衣衛(wèi)的頭頭,不打算跟著過去看看么?”寧明昧道。

    他說著話,自己卻站起了身。十三看著他的身影,嘴里吐出幾個字來:“師尊,不要去�!�

    “也讓我看看熱鬧�!睂幟髅琳f,“放心,我們仙界的人可沒興趣管人界的破事�!�

    “師尊!”

    寧明昧卻不停下腳步。他隨著那行人一起來到一戶人家面前。一路上,他從許多門縫里看見許多偷窺的眼睛。

    驚懼的、警惕的、害怕的……

    麻木的。

    “噓!你要死了,竟然偷看。”寧明昧聽見一個母親對自己的孩子小聲說,“別看,你若是看了,不怕自己也變色么�!�

    那戶人家的大門已經(jīng)被打開。寧明昧白日曾路過這家,那時這家的門上曾掛著一朵白花�?扇缃�,那朵花已經(jīng)不再新鮮純潔,而是發(fā)紫發(fā)黑,透露著不祥的顏色。

    里面,傳來一個母親的哭喊聲:“不要帶走我的兒子……”

    寧明昧看見那群緹衣衛(wèi)之間,站著兩名白衣的、新月教教徒。其中一名說:“大娘,你的兒子已經(jīng)得病了�!�

    “不、不……他沒有……”

    “若是他沒有,門扉上的花怎么會變色,他的臉上,又怎么會多出幾張嘴來?”

    人要口吐惡言,要表達厭惡,要行陰謀詭計,往往都離不開自己的嘴。

    而如今,寧明昧在那被眾緹衣衛(wèi)捉住的年輕人的臉上,也看見了幾張“嘴”。

    這場面實在是扭曲可怕。

    他的嘴在說話,他的耳朵在說話,他的兩只眼睛、鼻子、乃至喉結(jié)、手指都在說話。甚至通過隱約的回響聲,寧明昧發(fā)現(xiàn)他的五臟六腑也在說話。那幾張嘴似乎代表了這個人的七情六欲,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在發(fā)怒,有的在哀求,都在說出不同的話。

    且是無法自控地,說出自己的心里話。

    “那個老頭子老是欺負我娘,我要把他殺了!”

    “我想要剁了他,想了很久了。柴房旁邊有把柴刀,我可以用它……”

    除此之外,還有各種污言穢語。隨著情況發(fā)展,他的嘴越來越大,情緒也越來越激動。那些哭聲、笑聲與發(fā)怒聲,也越來越刺耳。

    “我兒子才十八歲!求求你們別這么對他!”母親哭著,“他還是個孩子,他是無辜的,不是他的錯……”

    一名教徒原本想直接把人帶走�?伤路鹇犚娛裁疵钏频模D了一下,于是嘆了口氣,對那母親道:“你的兒子并不冤枉。你聽聽他的話,他若是心中沒有惡念,又怎么會感染惡疫?這一切,都起源于他對自己繼父的惡念。他想要殺了他的繼父,他并不無辜啊!”

    “可他沒有這樣做……”

    “反而是你。你妨礙緹衣衛(wèi)將他帶走,你難道忘記了,數(shù)年前惡疫蔓延之時,京城是怎樣一番景象么?滿城都是被惡疫感染的怪物和死人,天地無光�!苯掏窖凵褚粍C,“你想要他留下來,難道是因為你覺得,你寧愿讓他感染你的街坊鄰居么?”

    “不……我不是……”

    “比起街坊鄰居的命,很明顯,你覺得你兒子的命更重要吧?如果給你一個機會,讓你用你街坊鄰居的命去換你兒子的命,你會這么做么?你一定會這么做�!�

    “……可是,可是!”母親歇斯底里道,“那個男人一直在毆打我們母子,我兒子想殺他又怎么了?就連我,我也想殺了……”

    那一刻,所有人都陷入了片刻的沉寂。寧明昧看見驚恐萬狀爬上了那名母親的面龐。她伸手捂著自己的臉,摳挖著自己的經(jīng)絡,好像有什么怪物要爬出來一樣。

    “看來,我剛才的猜測是對的。”另一名始終沒開口的教徒溫溫柔柔道,“這個女人,也已經(jīng)被惡疫感染了。若非如此,她怎么會攔著我們,不讓我們帶走她已經(jīng)得病的兒子呢�!�

    說著,她蹲下身,竟然絲毫不怕感染似的,溫柔地撫摸著女人的臉:“你覺得你的兒子還能變回人么?轉(zhuǎn)頭看看……你的兒子,已經(jīng)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怪物了�!�

    “而這一切,不能怪別人,都是他自己的惡念所害啊�!�

    只須臾之間,那名最開始“得病”的青年已經(jīng)變成了詭異的模樣。他的臉上不再有五官,而是漆黑一片,原本眼睛的位置是一張嘴,原本嘴巴的位置,是兩張嘴,原本鼻子的位置,是一張嘴。而這“嘴”,沒有細節(jié),不過是一個洞罷了。

    他通體變得漆黑,身體的骨骼也在激烈地、吱嘎吱嘎地響著,像是隨時都會融化,又像是有什么東西從他的體內(nèi)在嘎吱嘎吱地掉出。母親見狀,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哀嚎聲。

    這聲音不來自她的嘴巴,而來自她臉頰上開出的另一張嘴。

    “你們不得好死!!”

    “把他們兩個都帶走吧�!币幻掏椒愿溃皫У教幚韴鋈��!�

    兩個“人”被裝進麻袋里,捆綁著帶走了。而默默地站在寧明昧背后的十三,也開口了。

    “這就是京城和人界,如今出現(xiàn)的怪病。它被稱作惡疫,也被稱作‘黑死病’。新月教說……它來路不明,但接觸到它的人都會發(fā)作。它產(chǎn)生于每個人的惡念之中�!�

    “每個人最后,都會在發(fā)作了自己的各種情緒后,變成一灘黑色的泥巴�!�

    兩個麻袋被帶走。兩名緹衣衛(wèi)也走到了寧明昧附近的位置。其中一人道:“每次處理這樣的場面,都會讓我感到很不舒服……”

    “你是不是快到臨界點了?”

    “差點就要變色了�!蹦侨苏f。

    那人從懷里掏出一包東西。他從其中取出的,竟然是一枚白色的晶石。那晶石一下子讓寧明昧想起了在前往長樂門時,他在地下場所里收集到的東西:多種多樣顏色的晶體,借助渾淪析出的、被凝固的、人的情感。如果寧明昧沒記錯的話,這枚白色的晶石,代表喜悅。

    在吃掉那枚白色的晶石后,緹衣衛(wèi)的臉上露出了迷醉的、喜悅的表情。而他身上佩戴的那朵胸花也變回了純白的色澤。有人在給這家人的門上貼上封條,意味著不能再有人進入這家。

    “師尊�!睂幟髅谅犚娛穆曇�,“這個病對修士的作用很小,師尊不用擔心……”

    “時大人?”

    緹衣衛(wèi)發(fā)現(xiàn)了十三,與他攀談起來。天間陰云密布,寧明昧抬頭,發(fā)現(xiàn)下起小雨了。

    他走了兩步,向旁邊的小巷看去。方才兩只麻袋被裝上馬車時,其中一只麻袋掙脫落下,露出其中的一只手來——那手上已經(jīng)密密麻麻地起了灰黑的水泡,像是很快就會變成和渾淪同源的黑色人形。

    就在此刻,寧明昧聽見了渺遠的鈴聲。

    他抬頭,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間,小巷里已經(jīng)有一人站立。她穿著白衣,戴著面紗,赫然是今日在宴席上寧明昧見過的女子。

    滄溟。

    “這是你們想要的嗎?”寧明昧說,“讓無辜之人慘死?”

    “他們不是無辜之人。而是有惡念之人。”“滄溟”說,“少年想要虐殺繼父,母親為了保護兒子不惜街坊遇險,他們都是有惡念之人。他們不是被摧毀了……而是被還原了惡念的模樣�!�

    “我不懂你在說什么�!�

    寧明昧這一生做過許多學術,在組會上摧毀過很多弟子的心理健康,但他從來沒有體會過,原來和神經(jīng)病說話,是這樣的風味。

    瘋了,這人間仿佛全部瘋了。寧明昧想到那白色的白花,忽然道:“你們不會以為通過這個,就能讓全天下的人都沒有惡念吧?讓天下人懼怕這種惡疫,從此連任何惡念也不敢產(chǎn)生?”

    “此間曾辜負了想要救贖它的人。因此,我們已經(jīng)找到了最適合它的道路。我們不再想要向這世界復仇,讓世界陷入絕望和痛苦之中。相反,我們要改造它。讓人間,成為天國�!�

    “世間一切的痛苦和災難,都是由人的惡念產(chǎn)生的。戰(zhàn)爭,是源于惡念。殺戮,是源于惡念。教化修為,不若教化心靈。當所有痛苦與仇恨都消失時,促成這一切的人將被視為救世主。這不是陰暗的復仇,而將是光明的禮物�!�

    這話聽得寧明昧覺得,有點發(fā)冷。

    “為了她?為了將禮物送給她,讓她歸來?”

    “為了世界�!薄皽驿椤闭f。

    她看向京城的家家戶戶,道:“就在五年之前,每天,這座看似繁華的城市里,都有上百人悄無聲息地死去。而如今,這個數(shù)字,已經(jīng)被大大消減了�!�

    “無恨無惡,無怨無憂�!�

    “此間,是我們要在人間建造的,純白天國�!�

    作者有話說:

    什么唯心主義反派(。)

    劍靈:我要創(chuàng)造一個有資格呼喚翁行云回來的純白天國。

    第330章

    漆黑之眼

    “這是你想說的話嗎?還是誰讓你說的?”

    滄溟不語。她像一朵曇花一樣,消失在臨近日出的清晨。寧明昧不甘心。他對著細雨呼喊:“你擁有的這具身體不屬于你,是不是?”

    “是不是?”

    ……

    “師尊,我們走吧�!�

    十三的聲音傳來時,寧明昧才意識到,眼前的街道早已是空空蕩蕩。十三說:“耽擱太晚,宮門下鑰了。距離開宮門還有兩個時辰,師尊去我府上歇息吧�!�

    寧明昧驟然轉(zhuǎn)頭。他看見十三的臉——蒼白,浮腫,依舊年輕,卻不是過去的模樣。他說:“帶我去處理廠�!�

    十三明顯地瑟縮了一下。他說:“師尊……”

    “還當我是你師尊,還當自己是縹緲峰人的話,就帶我去處理廠。”寧明昧道。

    許是過去的積威所致,十三順從地帶著寧明昧上了馬車。一路上,他們各自看著各自的方向,心事重重。寧明昧就在這時開口道:“你身上也有那朵白花?”

    十三翻開自己上衣的下擺。那朵白花點綴在他的腰間。在寧明昧注視的目光下,十三說:“這白花不是病源、它只是個方便人自檢……指示�!�

    “嗯�!�

    “人越接近被惡疾感染的界限,他身上的花朵色澤也會偏離白色更遠。想要沖淡它,就只能為自己引入更多正面的、或平靜的情緒……”

    “就像剛才那個緹衣衛(wèi)一樣,吃掉那塊白色的晶石一樣吧�!睂幟髅晾湫�,“這就是你們的‘為自己引入更多正面的情緒’?”

    寧明昧還記得自己在長樂門的地下會館也看見過這種名為“輪”的東西,也記得它被產(chǎn)出的方式:“這和敲骨吸髓有什么區(qū)別?”

    十三只沉默了一會兒,道:“師尊,惡疾這種東西對修士的作用是很微弱的,尤其是修為高的修士。譬如我,幾乎沒有受到過它的影響。雖然師尊肯定不會受到它的影響,但京城畢竟是人口聚集、惡疾也集中的地方,師尊最好還是冷靜……”

    “……!”

    寧明昧最終用腳踹了一下地板。

    他心中有一股毀天滅地的怒火,因為十三的話語而誕生。這怒火不是因為十三“關心”他,不是因為十三指責他,而是因為十三的整個思維,已經(jīng)變成了被惡疾塑造過的模樣。

    他竟然時時刻刻,將對“惡念”的恐懼放在第一位!

    寧明昧覺得心里憋著一通火。他很久沒有這么不理性的時刻了,心臟突突地跳,像是變成了火石,和血液摩擦著早晚會有火在燒。

    一群膽小鬼,這就是純白天國想要的嗎?

    沒有憤怒,沒有怨恨,不會造就只有歡欣的純白天國,只會造就一群麻木的行尸走肉,哭也不敢哭,笑也不敢笑……這就是純白天國的住民嗎?

    馬車到達處理廠,竟然行駛了足足一個半時辰。寧明昧剛下馬車,就感到其中傳來的、如有實感一般的惡意。

    他用神識一掃。因為時間太晚,里面只有三四個在值班的人。十三急急跟在他身后,壓低嗓子道:“師尊,這里面是新月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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