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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秦川險些破口罵娘,

    這時鯊魚卻拉住了阿Ken:“不是他�!�

    “那難道……”

    “是那個女警�!滨忯~向自己最后幾個手下奉命去明光路汽配店那輛車上的刀疤臉、棒球帽和緬甸司機(jī)三人一揚下巴:“你們說那女警曾經(jīng)在車門邊糾纏,非要讓你們拿什么宣傳冊,

    是不是?”

    刀疤臉在汽配店里滿面兇橫,這時卻差點嚇哆嗦了:“是……是,

    但老板我沒拿,我真的什么都沒敢拿……”

    “你拿不拿都無所謂,

    宣傳冊只是幌子,跟蹤器一定是在你們糾纏的時候扔進(jìn)車?yán)锏摹!滨忯~從牙縫間狠狠迸出一個“SHIT!”,咬牙道:“真他媽趕著來送死!”

    他這話也不知道是在說孟昭還是說他們自己,

    幾個毒販都困獸猶斗地紅了眼,

    阿Ken急問:“老板,現(xiàn)在怎么辦?!”

    “……”

    這里離地面上的制毒工廠已經(jīng)有好幾層樓深度了,急促警笛和鼎沸人聲都被完全隔絕,黑暗中只有他們幾盞手電發(fā)著抖掃來掃去,映出遠(yuǎn)處幽深、陰冷的回風(fēng)巷。

    “這里二氧化碳濃度高,

    不能久留,必須馬上跑�!滨忯~陰冷地說:“采區(qū)底車場有一條巷道通往進(jìn)風(fēng)井,萬長文挖了條出去的路走!”

    “井田采用中央分列式通風(fēng),犯罪分子進(jìn)入后不會敢在有害氣體沉淀的回風(fēng)巷多待,極可能會經(jīng)由工作面在進(jìn)風(fēng)井會合。因此下去后首要任務(wù)是高強(qiáng)火力堵住進(jìn)風(fēng)井,全面搜索每一條巷道、穹隆、硐室,凡經(jīng)風(fēng)門務(wù)必兩人以上火力把守!明白了?”

    “明白了!”“明白!”

    緊急下井口邊,步重華親自帶著各組刑警,汪大隊帶著手下精銳特警,只見人群正中的吳雩穿著緊身黑色特警沖鋒衣和防水膠靴,背上挎著一把JS輕型沖鋒槍,戴著黑色露指手套的二指并攏,干凈利落:

    “下!”

    精悍警力一批接著一批,從升降機(jī)迅速降入深不見底的大地巖層,仿佛前方不是詭譎險惡的深井和手持強(qiáng)火力的毒販,而是義無反顧的光明與未來。

    遠(yuǎn)處,一個嬌小單薄的身影搖搖晃晃地走近幾步,又停下了。

    是宋卉。

    小姑娘身上沒有受傷,但是面孔和雙手指縫里卻殘留著血跡。那燒灼骨髓的熱血已經(jīng)在她皸裂的皮膚上凝固成了暗紅,混合著灰塵泥土,映在少女空白的瞳底。

    指揮車周圍忙成一團(tuán),所有人都在奔走狂喊,無數(shù)指令調(diào)動紛沓來去。沒有人注意到她正一動不動地站在那,仿佛夢游般直勾勾盯著自己血泥交錯的掌心,幾個小時前人行道邊孟昭一點點失卻的體溫仿佛還殘留在指縫里。

    過了不知多久,她終于用力把臉埋在掌心里,發(fā)出一聲帶著哭腔、憤怒又不甘的低吼。

    井下。

    數(shù)不清的腳步沿錯綜復(fù)雜的甬道分散開,沖鋒衣背后的反光條們迅速隱沒進(jìn)了黑暗的深井。

    “N24井田走向長度小于四公里,基本是一米以下的薄煤層,就算現(xiàn)在設(shè)備都撤走了進(jìn)去也得彎腰,所以毒販跑路的首選應(yīng)該是厚煤層開采面。”吳雩腳步不停,頭也不回在汪大隊手里的圖紙上示意了幾條路線,滿頭霧水的汪大隊登時發(fā)出似懂非懂的“哦”長長一聲,只聽他繼續(xù)道:“兩米高度以下的運輸巷先不用看了,這邊!”

    如果汪大隊真是個汪的話,現(xiàn)在已經(jīng)連耳朵尾巴都立起來了:“是!”

    幾個人腳步匆匆奔向甬道深處,吳雩邊走邊忍不住回頭瞅了一眼,汪大隊立刻:“您還有什么吩咐?”

    “沒事�!眳泅Иq豫了下,才說:“……你一大隊長這么跟我說話,我不太習(xí)慣,咱們還是按照正常的來吧�!�

    汪大隊峻容:“不不不不,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下來前專案組說咱們這組的首要任務(wù)就是保護(hù)小吳警官你,你掉了根頭發(fā),咱們幾個趕明都得拉出去剃光頭!”

    后面幾個人同時:“是是是是!”“沒錯沒錯!”

    吳雩:“…………”

    汪大隊招招手,吳雩附耳過來,只聽他掩著半邊嘴小聲說:“而且你夫人也交待了,回頭你要出什么事,他會用盡一切違紀(jì)手段對我進(jìn)行徇私、打擊、報復(fù)、穿小鞋……”

    吳雩疑道:“我夫人是誰?”

    “步重華啊。”

    吳雩:“……”

    汪大隊:“……”

    兩人面面相覷,汪大隊一臉你不要隱瞞了哥們已經(jīng)知道了的表情,五秒鐘后吳雩摸著鼻子:“啊啊對對,是是。那個賤內(nèi)……拙荊……”

    “小吳警官,”藍(lán)牙耳麥對面只聽步重華冷冷道,“你跟我們這組的通訊還沒關(guān)呢�!�

    吳雩:“!!”

    吳雩仿佛一只被名為“步重華”的命運隔空捏住了后頸皮的貓,背毛乍起,腳步僵住,突然打了個手勢示意噤聲,汪大隊一句“沒想到小吳警官這樣的人物也懼內(nèi)啊哈哈哈”還沒出口就哽在了嗓子里。

    四周安靜無聲,除了通訊頻道對面步重華他們那一組嘩嘩涉水的腳步聲外,只有彼此錯落而緊張的呼吸,良久只見吳雩慢慢抬起手電

    頭頂處幾條積滿了煤灰油垢的纜繩,此刻正不易察覺地微微晃動,通向深不見底的礦道遠(yuǎn)處。

    “在前面!”特警脫口而出:“追!”

    “報告指揮所!報告指揮所!S1360杠4巷發(fā)現(xiàn)目標(biāo)!”汪大隊一邊貼墻狂奔一邊對步話機(jī)怒吼:“重復(fù)一遍S1360杠4巷發(fā)現(xiàn)目標(biāo),請求支援!”

    就在這時,前方黑暗中骨碌碌丟來一枚手榴彈,緊接著:

    轟隆!

    前方礦道頂部巨石塌方,所有人在震蕩中被迫退后,礦道被結(jié)結(jié)實實堵住了!

    “S1360杠4巷發(fā)生交火!”“緊急求援!緊急求援!”“隧道發(fā)生局部塌方!重復(fù)一遍隧道發(fā)生局部塌方!”……

    雜亂人聲平地炸起,汪大隊正一邊狂咳一邊緊急準(zhǔn)備定點爆破,突然眼角瞟見什么,失聲:“小吳警官”

    吳雩如利箭般脫弦而出,側(cè)身一腳貼地疾滑,那身影就像冰上花滑一般敏捷鬼魅,瞬間消失在了塌方巨石前的黑暗里!

    “我艸!”

    有那么一瞬間汪大隊真產(chǎn)生了一種這人該不會是鬼吧的不寒而栗感,緊接著他疾步?jīng)_上前,手電筒一掃,愕然發(fā)現(xiàn)腳下地面上竟然有個圓形的深洞,一眼望不到底,散發(fā)出無窮無盡的陰濕森寒。

    “汪隊!”“汪隊!指揮車問小吳警官人呢?!”

    “……”汪大隊手電照著腳下漆黑幽深的礦洞,一股寒意順脊椎躥起,連自己都不敢相信:“他,他跳下去了�!�

    與此同時,塌方段另一側(cè)。

    礦道地面震蕩不絕,無數(shù)大小石塊當(dāng)空簌簌砸下。所有人都抱著頭狼狽不堪,被狹窄空間內(nèi)近距離的爆炸駭?shù)媚樕l(fā)青,只有扔出手榴彈的鯊魚面色冷厲:“警察馬上就會爆破追上來,快跑!”

    阿Ken一回頭,剛要奪路狂奔,視線猛地定�。骸笆�、什么?!”

    鯊魚覓聲望去。

    狼眼手電穿透終年積沉的黑霧,只見前方礦道盡頭,一道全身黑衣的背影迎著他們回過頭,露出了蒼白冰冷的、無比熟悉的面容。

    “是……是鬼……”阿Ken踉蹌后退,寒意直上腦頂:“你是鬼……”

    鯊魚表情難以言喻,眼底閃動著震愕、畏懼、絕望和亢奮混雜起來的光,回頭一瞟身后堵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塌方隧道,再一瞟前方緩緩走來的身影,終于擠出一聲沙啞扭曲的冷笑。

    “鬼是不會利用運輸井從地底冒出來的,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有畫師……盡管跟索命厲鬼也沒什么兩樣了,是不是?”

    吳雩站住腳步,與毒販相距不過三十余米,他的皮膚在黑暗中有種透明的白,反襯得頭發(fā)和眼珠都異常深黑,語調(diào)非常沉靜:

    “第一個問題�!�

    幾個人鴉雀無聲,只聽他緩緩問:“向女警察開槍的人是誰?”

    “……”最后一個字音落地,周遭仿佛凝固住了,只有緬甸人下意識向棒球帽瞟了眼。

    吳雩黑白琉璃般的眼珠一轉(zhuǎn),定在了棒球帽身上,吐出一個字:“好�!�

    “你、你想干什么?別過來!別過來��!”棒球帽全身顫篩,被死亡盯住的恐懼徹底崩潰了神智,突然一把拽過沖鋒槍:“啊啊啊啊啊別過來�。 �

    槍火噴吐、子彈亂飛,彈殼石屑在狹窄的礦道中叮當(dāng)飛迸,打得人睜不開眼睛。鯊魚大罵一聲,貼地一滾撲向“非”字型礦道的一條斜坡岔道,起身怒吼:“還不快跑!”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沖鋒槍聲震耳欲聾,在這種歇斯底里的火力傾瀉之下別說吳雩血肉之軀,連鐵石做的人都能被活生生打成齏粉!

    倏而子彈打空槍聲一停,殺紅了眼的棒球帽眼還要換彈匣,這時卻只見眼前緩緩彌漫的硝煙一頓,緊接著利箭破空而來

    吳雩在礦道頂部的電纜間穿梭,一腳勾繩,長身倒立,霎時與棒球帽來了個眼對眼。隨即在毒販難以置信的瞳孔中,他擰身當(dāng)空而下,凌空屈膝重踹在棒球帽后腦,當(dāng)場把人踹得橫飛出去一頭撞在了巖壁上!

    喀嚓!

    顱骨碎裂的脆響清晰可聞。

    棒球帽癱在血泊中,頭頂以一個詭異的弧度凹進(jìn)去一塊,四肢不住抽搐,朦朧中只看見畫師的腳步遠(yuǎn)遠(yuǎn)走來,停在他面前,然后俯下身。

    真奇怪,明明他馬上就要死了,竟然還會因為這活死神的降臨而全身顫栗,恐懼得連氣都喘不過來。

    下一刻他像個血口袋一樣被活生生拎起來,吳雩一腳踹中棒球帽后膝窩,把他擺成一個雙膝跪地的姿勢,同時反手拔匕擲出,連頭都沒回

    呼呼打旋的刀光飛出去十余米,“噗呲!”一聲血花四濺,刀尖鎖骨貫入、后肩穿出,瞬間把角落里鬼鬼祟祟的刀疤臉釘在了墻上,手槍應(yīng)聲落地,慘叫平地炸起!

    “那個警察的名字叫孟昭�!眳泅]管刀疤臉斷斷續(xù)續(xù)的哀嚎,在棒球帽耳邊輕輕道。

    然后他從腰間拔出手槍,就像執(zhí)行槍決儀式那樣抵著棒球帽后腦,平靜地按住了扳機(jī)。

    砰!

    子彈撕裂顱骨,天靈蓋飛上墻頂,尸體在塵煙中重重倒地,鮮血混合著腦漿緩緩流淌到了地上。

    吳雩握著槍轉(zhuǎn)身,一步步走向蜷縮在墻角里的刀疤臉,在對方混合著尖銳喘息的痛叫聲中一抬腳,踩住了他肩上的刀柄,原本還留有半截的森寒刀刃頓時完全沒入血肉,毒販下半身觸電般一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二個問題,”吳雩在那他慘烈瘆人的哭嚎中問,“Phillip打算走哪條路?”

    “求求你求求你,我艸你媽啊啊啊求求你……”

    吳雩戰(zhàn)術(shù)靴底一歪,刀刃在淋漓血肉里生生絞了半圈,但語氣卻沒有絲毫變化:“Phillip打算走哪條路?”

    “啊啊啊啊�。�!采、采區(qū)底車場,進(jìn)風(fēng)、進(jìn)風(fēng)井,求求你放啊啊�。。 �

    吳雩維持著那一腳踩住刀柄的姿勢不動,在毒販那渾不似人的扭曲慘叫中按住了藍(lán)牙耳麥:“報告指揮中心,匪首鯊魚、阿Ken、秦川及一名代號大古的緬甸人共四名逃出S1360杠4巷往采區(qū)底車場方向去了,配有手槍、沖鋒槍及手榴彈等高火力,請立刻安排抓捕�!�

    電波把他的聲音帶向礦井的每一個角落塌方段后的汪大隊喜形于色,指揮車邊的宋卉抬起頭,衛(wèi)星監(jiān)控邊心急如焚的專案組終于各自長長出了口氣……宋局一邊瘋狂打手勢調(diào)動警力,一邊扭頭沖著耳麥急問:“你那邊情況怎么樣?沒出事吧?”

    “擊斃一人,擊傷一人。”

    吳雩向轟轟作響的塌方段望了一眼,“汪隊他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快趕過來了�!�

    這時另一個頻道插了進(jìn)來,是步重華:“我在采場底部附近,現(xiàn)在立刻出發(fā)攔截!”

    這時吳雩腳下的匕首連刀柄都陷進(jìn)了血肉里,刀疤臉滿身鮮血一個勁抽搐,連聲都發(fā)不出來了。吳雩終于抬腳放開了毒販,向周圍瞟了兩眼,小聲說:“步重華�!�

    “怎么?”

    “我槍決了一個人。”

    步重華帶著楊成棟和幾名特警匆匆穿過礦道,電光石火間明白了他指的是誰:“沒事,殺了就殺了,彈殼保留好回去送孟昭�!�

    吳雩嗯了聲,眼底終于有了微許笑意:“鯊魚可能會沿傳送帶下去,你們下邊動作要快點。不是還夢想著干翻許局自己當(dāng)老大么?小心頭功別被人搶了,等著你回來升職加薪拿錢養(yǎng)家呢�!�

    步重華:“……”

    宋局:“……”

    專案組:“……”

    步重華一手扶額,在楊成棟同情的目光中哭笑不得:“我現(xiàn)在相信你前十年都是單槍匹馬行動的了……吳雩,下次商量謀逆前,先讓警汪幫你關(guān)掉公頻好嗎?”

    吳雩扯下藍(lán)牙耳麥一看,頭上冒出三個問號。

    “……”指揮車上,南城公安分局局長許祖新左手消防報告、右手礦井圖紙,歪頭夾著個正在接通的衛(wèi)星話筒,眾目睽睽之下無辜地攤開手:“朕這就要被大將軍篡位了嗎?”

    第157章

    “E3200杠17巷未發(fā)現(xiàn)目標(biāo)!”“W3050大巷未發(fā)現(xiàn)目標(biāo)!”……

    一組組特警的身影貼墻而過,

    漸漸在黑暗的井底織就一張?zhí)炝_地網(wǎng)。井底運輸大巷角落,

    鯊魚猛地一抬手,

    身后所有人立刻站住腳步,只見遠(yuǎn)處隧道盡頭,幾名特警正閃電般隱進(jìn)黑暗里。

    秦川低聲道:“得有個人去引開他們,

    否則我們出不去!”

    所有人心里都知道確實如此,鯊魚向后一瞟,視線落在緬甸人身上:“你。”

    緬甸人兩手死死抓著沖鋒槍,

    能聽出他語調(diào)有點抖:“老……老板,

    我一人恐怕……不太……”

    秦川目光在自己和阿Ken之間飛速一掠,似乎猶豫了幾秒,

    才心一橫咬牙問:“要不我跟他一起去吧?”

    他話音剛落,便迎面撞上了鯊魚不動聲色的打量。毒梟森寒灰藍(lán)的瞳孔陰晴不定,

    不知道在轉(zhuǎn)動著什么念頭,半晌才在秦川懇切、焦急的目光中挪開視線,

    沖緬甸人揚了揚下巴:

    “保護(hù)好秦老板,咱們回去的路上還需要他,待會我會在進(jìn)風(fēng)井等你們一起走�!�

    緬甸人還以為自己是被當(dāng)成炮灰魚餌丟出去的,

    后半句話不啻給他吃了顆定心丸,

    當(dāng)即喜出望外:“是!”

    鯊魚拍拍秦川的肩,沒說什么,秦川苦笑著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示意自己明白,然后打了個手勢示意緬甸人跟著自己,

    匆匆走向了隧道的另一個方向。

    整個井田走向不超過四公里,井底運輸大巷離車場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秦川緊貼在分岔路口的拐角,探頭確認(rèn)特警暫時還沒搜到這里,才示意緬甸人跟上,快步穿過錯綜復(fù)雜的地底空間。

    “秦、秦老板,”緬甸人心驚膽戰(zhàn)地尾隨在他身后,終于忍不住了:“我們不是要替老板引開條子嗎,現(xiàn)在到底是……”

    “等等。”

    “等什么?”

    緬甸人一愣,內(nèi)心油然升起疑惑,卻只見秦川終于站住腳步,略微回過頭,鏡片后那雙線條凌厲的眼睛略微上挑,浮出一絲似笑非笑:

    “等聲音。”

    聲音?

    什么聲音?

    鯊魚瞇起眼睛目送秦川閃進(jìn)伸手不見五指的羊腸小道,然后才帶著阿Ken疾步往前,大概拐了兩個彎后,突然心中一沉,猛地停下:“不對�!�

    “老板?”

    鯊魚連回答都來不及,一手握槍一手迅速檢查自己全身裝備,阿Ken邊下意識照做邊愕然問:“難道少了東西?姓秦的順走了什……”隨即他突然摸到自己口袋里一個冰涼的硬物,話音戛然而止,摸出來一看。

    是秦川的手機(jī)。

    不是少了,是多了!

    鯊魚心念電轉(zhuǎn),一把抓起那手機(jī)一看,上面的鬧鐘倒計時瞬間映在他眼底,赫然只剩三秒,兩秒,一秒

    世界在此刻靜止,如同突然按下了靜音鍵,只有鯊魚奪過手機(jī),奮力遠(yuǎn)遠(yuǎn)扔出。

    下一瞬,鬧鈴瘋狂震響,傳遍四面八方!

    叮鈴鈴鈴鈴��!

    “什么聲音?”“E3050運輸巷!”“有人!”

    特警的腳步從四面八方響起,鯊魚臉色森寒,脫口怒吼:“跑��!”

    百余米外,秦川扭頭微微一笑:“就是等這個聲音。”

    秦老板長相一直是斯文雅痞掛的,但那個明明很溫柔的笑容映在緬甸人眼底,卻好似一柄染透了鮮血的鐮刀。如夢初醒的緬甸人還沒來得及后退舉槍,下一秒眼前掠過雪光,緊接著冰涼刀鋒直直捅透了咽喉。

    “咯、咯……”

    可憐那保鏢連出聲都來不及,只來得及發(fā)出幾聲喉骨摩擦的聲響,秦川一拔匕,鮮血暴噴而出!

    那簡直就是黑暗地底的血肉噴泉,秦川一把扶住尸體,無聲地靠在墻角,逆著周圍巷道中不斷向鯊魚狂奔而去的特警,毫不猶豫沖向了無人的車場!

    “緊急報告,E3050發(fā)現(xiàn)目標(biāo)兩人!現(xiàn)已展開交火!”“火力后援!火力后援!”“目標(biāo)向運輸平硐方向撤退��!”……

    步話機(jī)里的沖鋒槍響如疾風(fēng)暴雨,楊成棟向后一打手勢,拔腿就往運輸大巷沖,卻被步重華一把攔�。骸暗鹊龋@事不對�!�

    “怎么不對?”

    “所有警力都去E3050方向包抄了?”

    “那肯定是啊,難道……”楊成棟醍醐灌頂:“調(diào)虎離山?!”

    步重華當(dāng)機(jī)立斷,一把奪過他手上的礦井巷道圖,手指直接劃到E3050的反方向井底車場下通過一片密密麻麻的瓦斯巷道,盡頭是傳送帶鏈接的

    步重華劍眉一挑,吐出兩個字:“副井。”

    腳步在空蕩蕩的地底久久回響,秦川疾步穿過甬道,面前陡然出現(xiàn)一片石頂穹隆,頂部漆黑電纜密布,猶如巨蟒巢穴。

    交火短促激烈,大批精悍特警已經(jīng)尾隨鯊魚迅速遠(yuǎn)去了。手電映出前方坎坷不平的地面,破碎的頭盔、指示牌、廢棄工字鋼、腳手架鋼網(wǎng)……觸目所見一切都覆蓋著厚厚的煤渣,腳步經(jīng)過時揚起令人嗆咳的黑霧。

    穹隆與石壁交接的邊緣,頂部懸掛著一口煙囪似的深井副礦井。

    它的頂部通向地面。

    秦川站住腳步,輕輕呼了口氣,眼底終于浮現(xiàn)出了微許的輕松和自嘲。他漫不經(jīng)心把剛殺過人的匕首正面兩面血跡一抹,反插進(jìn)后腰刀鞘,剛抬腳走上木方,就在這時腳下突然

    砰!

    子彈擦腳而過,在地上濺起一溜火星,秦川猝然回頭拔槍而出:“誰?!”

    長長的平硐盡頭,幾道荷槍實彈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jīng)堵住了唯一的出口,正中間那警察身形精悍、個頭極高,右手握著尚在裊裊冒煙的槍,那張俊美的面孔常年不茍言笑,此刻嘴角卻掛著一絲毫不掩飾的揶揄:

    “舉起手來,秦副隊,你被捕了�!�

    秦川:“…………”

    氣氛一下變得特別詭異,秦川鏡片后的眼皮狂跳起來,與不遠(yuǎn)處好幾挺沖鋒槍口面面相覷,半晌終于認(rèn)輸了,把槍啪嗒一聲扔在地上,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早該想到自己命里跟華北公安犯沖,而你真不愧是嚴(yán)峫那頭大尾巴狼的親表弟……上次在碼頭驗貨時不該幫你兜底的,步支隊,是我失算了�!�

    誰知步重華卻淡淡道:“不,即便時間倒流重來一次,你還是會一樣選擇掩護(hù)警方臥底�!�

    秦川仿佛聽見了這世上最荒唐的笑話:“為了讓你今天親手來抓我嗎?”

    “為了堅持你就是這樣的人�!�

    “?”秦川眨巴眨巴眼睛,這次他真的笑了起來:“你又知道我是怎樣的人了?”

    步重華定定地盯著他,似乎在反復(fù)地斟酌和思考什么念頭,半晌終于道:“有一件事你大概還不知道,秦副隊。警方已經(jīng)在接你來制毒工廠的那輛車底盤下,發(fā)現(xiàn)了一枚共頻炸彈�!�

    連他身側(cè)的楊成棟都大出意料,舉著槍呆了一下:“共頻炸彈?”

    “那是一個利用無繩電話共頻系統(tǒng)來進(jìn)行觸發(fā)的遠(yuǎn)程可控炸彈,只要撥打特定號碼,短路電板就會迸濺出電火花,點燃引爆器,從而引發(fā)高爆塑性炸藥的爆炸。這個東西在內(nèi)地不常見,但當(dāng)年黑桃K聞劭教你使用過,所以我一聽說專案組在車?yán)锼殉隽诉@玩意,就立刻想到了你�!辈街厝A在秦川難以言描的目光中挑起眉梢:“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yīng)該是這么對鯊魚說的:‘你們那兩輛車上油不多了,只有接我來的那輛車上有備用汽油,不如我們都坐那一輛車,火力集中起來也好突圍’

    是不是?”

    “……”

    “然后半途你隨便找個理由下車探路,只要撥個電話,引發(fā)共頻系統(tǒng)短路,暗網(wǎng)毒梟就會跟著整輛車一起炸上天與之一起粉身碎骨的還有那個裝著藍(lán)金中間物殘留的手提箱。如此一來鯊魚死了,藍(lán)金也徹底消失,你孤身一人溜出華北并不困難;只要日后回了緬甸,從此再也不會有人能抓住你一根汗毛,反正天大地大,哪兒都能當(dāng)家�!�

    秦川站在那里,表情越來越一言難盡,鏡片后眼皮一個勁地跳。步重華唏噓地嘆了口氣:“整個計劃堪稱完美,唯一不妥的是……我們這幫專門壞人好事的警察,竟然搶先一步包圍了真制毒廠,把你跟鯊魚一塊兒包了餃子。秦副隊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安排好的殺人大計,也就跟著餃子湯一起付諸東流了�!�

    “………………”

    周遭一片死寂,半晌秦川用力搓了把臉,終于扶額長嘆:“人算不如天算��!”

    楊成棟愕然道:“等、等等,可是姓秦的為什么要這么做?!”

    “秦副隊不想這么做,掮客最重要的是聲譽(yù),而他已經(jīng)接連搞死了聞劭和萬長文兩個主顧,再親手弄死鯊魚的話,以后八成要落個升官發(fā)財死老板的嫌疑,道上就很難混了�!辈街厝A禮貌地一攤手:“但即便再不想,他又不得不這么干,因為他原本打算誘進(jìn)局里當(dāng)?shù)兜膹堉九d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費老大勁綁架了彭宛,結(jié)果不僅沒釣出萬長文,也沒能弄死馬里亞納海溝,最終還被警方給抓住了……”

    “什么?張志興策劃綁架彭宛是秦川背后慫恿的?”楊成棟大驚失色。

    “是。秦副隊原本的計劃確實是一盤大局,一邊弄死萬長文讓藍(lán)金失傳,另一邊又借茶馬古道打擊馬里亞納海溝,讓兩大暗網(wǎng)電商自相殘殺何止是一石二鳥,一箭殺雙虎還差不多�!�

    秦川苦笑拱手:“過獎,過獎……”

    “但非常可惜的是,秦副隊高估了張志興作為棋子的能力,又低估了警方作為對手的本事;茶馬古道還沒來得及對馬里亞納海溝發(fā)動致命打擊,張志興就被我們給抓去坐牢了�!辈街厝A一笑:“秦副隊眼睜睜看著鯊魚將要帶著藍(lán)金的分子式跑出中國大陸,萬般無奈之下,只得親自上手,冒著以后被暗網(wǎng)報復(fù)的風(fēng)險親自往老板的車上裝炸藥……我猜他這么干的時候,一定在心里痛罵我們?nèi)A北警方的祖宗十八代吧!”

    周遭一片安靜,人人都目瞪口呆。楊成棟驚疑不定的視線在秦川身上打了幾個來回,終于結(jié)結(jié)巴巴問:“可……可是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呢?他不是……他不是跟毒販一伙的嗎?”

    “是啊,”步重華淡淡道,“為什么呢,秦副隊?”

    秦川一言不發(fā)。

    “‘我志愿成為一名中華人民共和國警察,秉公執(zhí)法,清正廉潔,恪盡職守,不怕犧牲,為實現(xiàn)自己的誓言而努力奮斗’……”步重華的聲音緩緩飄散在黑暗地底的空氣里,像是一聲嘆息:“有些謊言重復(fù)一千次,就連自己都會當(dāng)真,那么最開始是真是假也就不重要了吧。是不是,秦副隊?”

    “我更希望你叫我秦老板。”沉默良久后,秦川終于無聲地嘆了口氣,說:“這樣馬上我拒捕逃跑的時候,起碼感情上能更入戲一點�!�

    楊成棟心中一凜,立刻打了個手勢,幾名特警端起沖鋒槍不動聲色地漸漸靠近。

    然而秦川卻像是沒看見似地,站在那里沙啞地笑了下:“步支隊,你的心思怕是要白費了�!�

    “哦?”

    “你故意在這么多人面前說這些,恐怕不僅是希望我束手就擒,也是希望把我的事情坐實,以后移交檢方時好爭取酌情的余地……但有一件事你說錯了。謊言重復(fù)一千次也還是謊言,所以故事永遠(yuǎn)都只是故事�!�

    秦川望著他們,緩緩搖頭,腳步向身后的山壁退去。

    楊成棟心里猛然騰起不安的預(yù)感:“你想干什么?站住!”

    “這世上的事情一旦有了虛假的開始,結(jié)局就注定不得善終,你我當(dāng)不當(dāng)真其實都無關(guān)緊要。”秦川緊靠著地底穹隆的邊緣站住,仿佛完全沒有在意越來越逼近的特警,嘴角微微一勾:“后會有期了,各位。”

    就在他話音落地的瞬間,步重華猛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秦川一手撐著山壁,腳底站立的姿態(tài)非常虛,難道他不是站在地面上?

    “別動!”

    步重華身形快如離弦之箭,但秦川的動作卻比他、比所有特警還快,腳下猛地一踩,轟��!

    僅靠一層煤炭泥土堵住的排水口轟然塌陷,灰泥煤塵乍然騰起,秦川整個人一下掉了進(jìn)去。步重華閃電般貼地而至,但伸手只來得及抓到他衣襟,緊接著他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楊成棟:“我艸!姓步的你小……姓步的你干什么?!”

    年久失修的排水管曲折幽深、黑不見底,下面直通整個礦井最深處迷宮般的瓦斯巷。步重華毫不猶豫把裝備一脫,一躍而下:“追!”

    如果用攝像機(jī)來記錄的話,那么這將是一幕非常奇妙的畫面:秦川整個人在近乎垂直的排水管中疾速下墜,竭力抱膝護(hù)頭,每遇到管道拐彎或突起節(jié)點時必然“砰!”地巨響撞上,頭破血流沖勢一緩,然后順著下一段管道繼續(xù)跌跌撞撞往下墜。兩秒鐘后步重華以同樣的姿態(tài)狠狠撞上同樣的管道節(jié)點,泥土、塵沙、黑炭粉末充斥了整條管道;身后楊成棟和所有特警毫無例外,全都連滾帶爬狼狽不堪,如同裹了滿身芝麻粉的餃子一樣哐當(dāng)哐當(dāng)挨個掉進(jìn)瓦斯巷里。

    撲通!

    步重華半空落地,就勢一滾起身,一捂額角滿手鮮血,連擦一把都來不及:“站住!”

    一條條瓦斯巷長而彎曲,如蛛網(wǎng)般密密麻麻布在礦井最底層,很多地方低矮曲折到只能躬身勉強(qiáng)穿過。秦川就像一頭在暗夜中疾奔的狼,呼地俯沖躍下一人多高的平臺,落地剛翻滾起身,只覺身后勁風(fēng)半空來襲,隨即被緊追不舍的步重華當(dāng)頭撲倒,兩人同時摔在了滿地拳頭大的碎石堆中!

    “艸!”

    秦川閃電般問候了步家祖宗十八代,咬牙起身拔匕,步重華本能疾退,兩道弧形刀光緊貼咽喉一劃而過,霎時幾乎削斷了寒毛。正當(dāng)步重華重心后仰來不及回轉(zhuǎn)的同一瞬間,秦川躍起抓住隧道頂部的支撐鋼網(wǎng),勢大力沉飛腳前蹬,當(dāng)場把他踹飛了出去!

    嘭一聲悶響步重華倒地,沖鋒槍當(dāng)場就打著旋貼地而出,稀里嘩啦摔在了黑暗的巷道深處。他根本來不及爬起來去撿槍,猛一偏頭躲過了凌空而下的森寒刀鋒,刀尖貼著鼻梁瞬間沒進(jìn)地面足足半寸。

    下一秒,他啪地抓住秦川右臂,二話不說發(fā)力反撞,喀嚓!

    手肘在脆響中生生脫臼,歪成了一個可怕的形狀!

    秦川痛得牙關(guān)咯嘣一響,“我艸你祖宗”幾個字還沒來得及罵出聲,步重華仰躺在地屈膝狠蹬那反應(yīng)、速度和力量都不是開玩笑的,重達(dá)上百公斤的大腿蹬力閃電般撞上秦川胸骨,簡直跟解放大卡車迎面撞來沒什么兩樣,當(dāng)場把他踹得噴血倒退數(shù)步,嘔一聲噴出了滿口血沫。

    “咳咳咳……”秦川不住嗆咳,咬牙“咔擦!”正了自己的手肘關(guān)節(jié),怒吼:“你他媽沒完了是吧?!”

    兩人就像不死不休的雄獸一般隔著十余米隧道對峙,步重華也是滿頭滿臉血,狼狽不堪地?fù)u搖晃晃爬起來,喘息道:“你今天絕對跑不掉了,秦川,束手就擒吧�!�

    “……”秦川無可奈何抹了把臉,指著頭頂漆黑的隧道問:“你知道這上面是什么人嗎?”

    步重華向上瞅了一眼,礦道隱約傳來沉悶而激烈的槍聲:“鯊魚?”

    “鯊魚,本名科茲莫菲利普,暗網(wǎng)當(dāng)前最大的電商運營者、馬里亞納海溝創(chuàng)始人、國際刑警三道紅色通緝令要犯、行走的中國公安部個人一等功,同時是尊夫人這輩子血海深仇的頭號死敵�!鼻卮ㄊ持笍念^頂移向自己,滿臉一言難盡:“你放著個人一等功不要、老婆也不管,躲在這地底下跟我死磕,請問你是腦子出了毛病嗎,步支隊長?”

    步重華搖頭笑起來,呼出一口滾燙的血氣,往上一揚下巴:“你知道這上面除了鯊魚,還有什么讓所有人追逐的東西嗎?”

    “……藍(lán)金?”

    “藍(lán)金,新世紀(jì)芬太尼之王,足以控制全球毒品價格命脈,當(dāng)之無愧的鉆石富礦。而你毫不猶豫把裝著它殘留物的箱子給了鯊魚,還想在半路上把它和毒販一起炸上天,請問你是腦子出了毛病么,建寧市公安局禁毒支隊秦副隊長?”

    “……”

    “現(xiàn)在回頭還來得及,秦副隊。”步重華在秦川難以形容的瞪視中站直,從腰側(cè)拔出戰(zhàn)術(shù)短刀,平靜地道:“你的路還沒走絕,不要讓它在今天走到盡頭。”

    秦川鏡片后的眼睛瞇了起來,瞳孔中閃動著幽深的光,半晌緩緩道:“你說得很有道理……但只忽視了一點�!�

    “哪一點?”

    “我不想蹲監(jiān)獄。”

    步重華眉角一跳,空氣在僵持中無聲凝住,只見秦川慢慢將右手的匕首換到左手:“你也許忽視了我這句話的認(rèn)真程度�!�

    仿佛虛空中的引線漸漸燃至盡頭,殺機(jī)一觸即發(fā),就在這時

    砰砰砰砰砰砰!!

    沖鋒槍響激烈而沉悶,數(shù)不清的泥土煤塵從頭頂簌簌掉落。步重華和秦川同時一抬頭,只見頭頂隧道震動越來越大、越來越急促,大塊大塊碎石冰雹似地灑在地上。

    地震?還是塌方?

    不,是有人拿槍對著自己腳下的地面瘋狂開火!

    步重華臉色劇變,根本來不及考慮,飛身撲了上去:“小心!”

    秦川猝不及防被迎面一推,就在此刻頭頂轟然塌陷,無數(shù)巨石緊貼面門砸在了地上!

    撲通一聲他倆摔倒在地,這時候顧不上你死我活了,兩人同時愕然回頭。

    只見他們原本對峙的地方,坑道頂部的土方石塊已經(jīng)被高強(qiáng)度火力活生生打碎,整段完全坍塌下來,白人毒梟裹著暴雨般的碎石當(dāng)空落地、單膝一跪,單手咔擦換滿彈匣。

    然后他一抬頭,那雙灰藍(lán)森冷的瞳孔正正對上了他倆。

    秦川:“……”

    步重華:“……”

    哐當(dāng)!又一道身影從上層坑道中跳下來,竟然是滿身鮮血的阿Ken,難以置信的目光在秦川和步重華之間來回一掃,登時勃然暴怒:“是你�。 �

    “………………”

    空氣唰然靜止,秦川表情凝固,下一秒他死死拽住了現(xiàn)場唯一能當(dāng)墊背的步重華。

    “Phillip先生,你還活著!”秦川熱淚盈眶,動情地道:“我已經(jīng)幫你引走了絕大部分條子,還挾持了這狗日姓步的,趁現(xiàn)在咱們趕緊走��!”

    第158章

    “……”“狗日姓步的”沉默一瞬,

    低聲問:“秦老板,

    你這也太藐視敵人智商了吧?”

    秦川怒道:“噓!有用沒用總要試試,

    萬一你的命好使呢?”

    事實證明步重華作為工具人并不好使,阿Ken怒不擇言大罵一句shit,抄起槍怒吼:“你們都他媽給我見上帝去”

    再用不著絲毫猶豫,

    秦川步重華兩人齊刷刷地鯉魚打挺,一骨碌爬起來正拔腿要跑,突然鯊魚一把拉住阿Ken,

    緊接著遠(yuǎn)處平地炸起:

    “不準(zhǔn)動!放下槍!”

    縱橫交叉的瓦斯巷里,

    楊成棟終于帶著特警連滾帶爬趕到,個個都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羊腸巷道里摔得狼狽不堪,

    咔擦咔擦子彈上膛:“放下槍!你們被捕了!”“報告指揮中心報告指揮中心,瓦斯巷內(nèi)發(fā)現(xiàn)目標(biāo)三人!!”“舉起手來,

    快��!”

    秦川緊急剎車,腳底打滑,

    步重華險些一頭撞上他后腦殼。

    情勢突然一下變得特別荒唐:步重華身后頂著阿Ken黑洞洞的沖鋒槍口,眼前堵著秦川的后腦勺,而秦川面前三十米處是嚴(yán)陣以待的楊成棟和特警。巷道寬度僅容一人能過,

    這三明治一般槍口跟人層層夾疊的陣勢簡直恐怖,

    楊成棟定睛一看步重華的位置,瞬間慌了:“雙手抱頭!不準(zhǔn)亂來!讓開讓步支隊過來��!”

    秦川身前身后都是槍,僵在原地不敢動:“開什么玩笑,我讓他過去了我一個人當(dāng)槍靶?!”

    步重華從牙縫里低聲質(zhì)問:“你要是早點束手就擒還有現(xiàn)在這事嗎?!”

    “……”秦川悲憤莫名:“這種時候你他媽就閉嘴吧!”

    “能不能從后面繞過去堵住他們?”楊成棟不敢回頭,輕聲問特警。

    誰知特警比他還緊張:“專案組找了當(dāng)年礦上的專家,

    說后面是死路!”

    死路?楊成棟心里咯噔一下。

    萬一鯊魚發(fā)現(xiàn)自己走投無路,會不會劫持步重華要求跟警方談判?萬一他意識到根本沒有談判余地,會不會喪心病狂把步重華打成肉泥?該如何穩(wěn)住局勢,該怎樣拖延時間,要是這里坍塌外面來不來得及救援……不對,等等!

    剛才看礦井圖明明沒標(biāo)出死路啊,難道是后天形成的?難道里面曾經(jīng)塌方過?!

    短短數(shù)秒間楊成棟腦子里已經(jīng)掠去了十幾種可能,越想越心驚、越想越膽寒,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時,突然耳機(jī)里聽到一個極其輕微又非常清晰的聲音,說:

    “別動。”

    是吳雩!

    楊成棟如同絕處逢生,然而還沒來得及欣喜若狂,只聽耳機(jī)那頭吳雩的聲音輕而緊繃:“鯊魚知道專案組想要活口,不會活著等你們來抓。他懷里有一排手榴彈,隨時準(zhǔn)備同歸于盡,務(wù)必不能把他逼上死路�!�

    “………………”楊成棟兩眼一黑,雙手哆嗦半天,盡量小聲地從嘴角里問:“您老人家貓在哪兒呢?!”

    吳雩沒有回答。

    “喂喂?”

    楊成棟不明所以,正心焦如焚間,視線偶然順著甬道依次越過秦川、步重華、阿Ken,猛地看清了最遠(yuǎn)處毒梟異乎尋常的神態(tài)

    從剛才到現(xiàn)在,他一直微仰著頭,雙手持槍,全神貫注戒備塌陷后的上層巷道,仿佛在空蕩蕩的黑暗中不停搜尋什么,從頭到尾不曾把多余的目光分給秦川、步重華或其他任何人。

    “!!”

    那瞬間楊成棟醍醐灌頂,終于明白了是什么逼著鯊魚硬生生炸穿地板跳下來,也明白了是什么迫使鯊魚剛才沒敢立刻開槍,當(dāng)場把步重華打成肉泥。

    “……老板?”阿Ken的汗順著鬢角慢慢滲了出來。

    短短幾秒?yún)s像幾個小時一樣漫長,鯊魚灰霾的瞳孔一直緊盯頭頂,剎那間不知道轉(zhuǎn)去了多少個矛盾的念頭,終于仿佛做出了某種決定般,向后緩緩?fù)肆税氩健?br />
    這半步就好似某種信號,剎那間楊成棟警鈴大作,身后越聚越多的特警同時一個激靈:“站��!”“站住不準(zhǔn)動”

    吼聲落地的同一剎那,鯊魚毫不猶豫抬起沖鋒槍,火力向頭頂狂掃,用英文吼道:“抓住他!”

    阿Ken早明白了他老板想要劫持人質(zhì)的意圖,在槍聲響起的瞬間便毫不猶豫撲向步重華;同時密集的沖鋒槍子彈向頭頂傾泄,上層巷道被打得火光直濺,特警閃電般撲上去抓住吳雩,不要命地把他硬扯了回來。

    “不能跳!”

    汪大隊在槍林彈雨中對著吳雩的耳朵破口大罵:“你會死的!”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下層甬道中迸濺的彈殼讓人連眼睛都睜不開。步重華心臟一沉,知道不好,眨眼間只見阿Ken持槍撲了上來,在如此狹窄的空間內(nèi)根本避無可避,“當(dāng)!”一聲亮響刀刃撞上槍管,震得他虎口發(fā)麻。

    楊成棟再無選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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