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他神情嚴肅,略顯冷淡,讓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Bredene也望向初挽,他看到初挽神態(tài)自若,仿佛這不是殺戮無聲的拍賣場競價,而是在自家后院賞花。
他發(fā)現(xiàn),比起自己的肅穆莊重,她過去閑淡了。
初挽微頷首,表示可以開始了。
主持人:“接下來,我們將進行一個簡單的程序,兩位只需要回答我的問題。”
Bredene和初挽都點頭表示同意。
在場所有的人都寂靜無聲,大家安靜地等待著結(jié)局。
主持人:“請問初小姐,一千六百萬迪拉姆,你可以嗎?”
初挽:“可以�!�
主持人望向Bredene:“Bredene先生,請問你要加價嗎?”
Bredene:“我加,一千七百萬迪拉姆�!�
主持人再次望向初挽:“請問初小姐,一千七百萬迪拉姆,你可以嗎?”
初挽不曾猶豫:“可以�!�
主持人再次望向Bredene。
Bredene冷漠加價。
初挽同意。
如此,價格很快攀升至一千八百萬迪拉姆,之后,Bredene盯著初挽,終于緩慢地報出了一千九百萬迪拉姆的高價。
空氣出現(xiàn)瞬間的凝滯,聶南圭幾不可見地蹙眉。
只有一百萬的空間了。
這對于初挽來說,自然是最為艱難的時刻,她不知道Bredene能調(diào)用多少資金,不知道海曼家族拿給Bredene的底牌。
主持人望向初挽,用清晰緩慢的聲音問道:“請問初小姐,一千九百萬迪拉姆,你可以嗎?”
初挽神態(tài)自若:“可以�!�
主持人看向Bredene。
Bredene疏冷嚴肅的神情出現(xiàn)了一絲龜裂。
現(xiàn)在他開始猶豫了,畢竟,他不知道初挽的底限,不知道什么時候是盡頭。
這就像一個人乘坐小舟行駛于暗海之中,無邊無盡,看不到希望,也許他距離海岸線只有一公里之遙,當然也許他距離生機十萬八千里。
這個世上最可怕的不是距離,而是未知。
伸手過去,他找不到希望。
不過Bredene到底不是尋常人,他很快收斂了心神,鄭重而緩慢地道:“我出兩千萬迪拉姆�!�
這個報價一出,場上越發(fā)寂靜了幾分,空氣中仿佛有一根看不見的弦在無聲地緊繃著。
旁邊夏大師緊皺著眉頭。
聶南圭也屏住了呼吸。
這時,主持人再次看向初挽,所有的人都在盯著初挽。
這些目光的主人,他們象征著全世界一半以上的財富。
在這么多目光的注視下,初挽輕笑了下,道:“可以。”
她看上去意態(tài)自若,充滿篤定的自信。
Bredene看著她,試圖從她眼睛中找出破綻。
他看到她眼睛竟然清澈漂亮,站在璀璨的水晶燈下,她猶如深秋時的北愛爾蘭內(nèi)伊湖。
俯瞰湖面,澄澈碧綠,卻深不見底。
那是他所看不懂的。
這一刻,Bredene突然開始懷疑了。
這個女人,她有備而來,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吧?
他蠕動了下唇,攥緊了手,他的手心已經(jīng)開始冒汗了。
主持人在得到初挽肯定回答后,終于望向Bredene:“Bredene先生,你要加嗎?”
這一刻,Bredene腦中浮現(xiàn)了很多畫面,有寫在白紙上枯燥干澀的經(jīng)濟推理模型,有父親冷酷精明的面孔,更有童年時在湖畔斷了線的風箏。
這些畫面毫無關(guān)聯(lián)邏輯,但卻無法控制地在他腦中浮現(xiàn)。
他望著面前的初挽,在她含笑的注視中,終于用干澀的聲音開口:“我——”
他說的是英文,在第一個“I”的發(fā)音后,是帶有些許倫敦腔調(diào)的音節(jié)“GIVE”,這顯然不是在報價。
give的后面應(yīng)該是跟著up。
give
up,放棄。
在場所有人的心都起了波瀾。
所以海曼家族要在兩千萬迪拉姆放棄了,最終贏家便是初挽。
初挽聽到這個單詞緩慢地滑進耳蝸時,心里也隱隱泛起喜悅。
這畢竟已經(jīng)是她所有的現(xiàn)金了,她沒有辦法再多出一分錢了。
幸好,幸好。
她緩慢地等著那個“up”發(fā)音的落地。
這個時候,她甚至覺得Bredene的英文發(fā)音好像很低沉悅耳,讓人期待。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略有些嘶啞的聲音突然打斷了一切。
那個聲音嚷道:“Bredene先生,請你繼續(xù)加價吧�!�
大家微怔,看過去,再次發(fā)言的竟然是哈邁。
又是哈邁。
主持人眸中便有了不悅,他不喜歡這個人,一直在打亂節(jié)奏。
旁邊的人也都有些不屑。
這個人懂不懂規(guī)矩。
聶南圭盯著哈邁,更是恨不得將他一巴掌扇出去。
哈邁卻很得意,他捋了一把自己毛躁的紅頭發(fā),哈哈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她一定是沒錢了,她出不起了,她也許只有兩千萬吧!Bredene先生,請你相信我,她沒錢了,你可以繼續(xù)加,不用擔心!”
他這么說話,別人也就罷了,旁邊的夏大師頓時怒了,再好的修養(yǎng)也怒了。
他指著哈邁道:“這位先生,現(xiàn)在是競價時間,請你不要擾亂秩序,請你保持素質(zhì)!”
聶南圭直接轉(zhuǎn)向主持人,質(zhì)問道:“請問,這個人算不算違反規(guī)則?”
主持人也是皺眉,道:“哈邁先生,你能不能保持安靜?”
哈邁卻直接道:“我之所以開口,是因為我想幫一幫Bredene先生�!�
說著,他竟然直接摟住Bredene的肩膀。
Bredene頓時身體緊繃,不敢相信地看著哈邁。
哈邁卻親熱地笑道:“我?guī)湍愠�,來,我�(guī)湍愠�,兩千一百萬迪拉姆,出吧,我?guī)湍愠鲆话偃f,你試試。”
Bredene冰藍色的眸子充滿了狐疑和困惑,他看著一旁的哈邁,渾身每一處都寫滿了排斥和拒絕。
哈邁:“Bredene先生,我們是朋友,你可以相信我,一百萬,我?guī)湍愠�,來吧!相信我,她只有兩千萬迪拉姆,我對這個女人太了解了,她就是這樣的,她只是想騙你罷了!”
初挽聽這話,笑了:“Bredene先生,我認為眼下的這個競價是不公平的,因為你知道我勢在必得,你在引入外場支援的情況下對我施加壓迫。我認為你并沒有誠心想買下這件藝術(shù)品,你只是想拖垮我,讓我付出更高的代價,是不是?”
這話一出,Bredene使勁擺脫了哈邁,之后瞪著初挽,眸光銳利,充滿了高冷的不屑。
主持人從旁表示:“如果哈邁先生要支援Bredene先生,并不違背交易規(guī)則�!�
哈邁得意,笑道:“聽到?jīng)],這都是合法的,Bredene先生,我可以支援你,我有錢!”
“我有錢”這幾個單詞飄揚在拍賣場上空,歐美諸位大富豪大收藏家面無表情,阿聯(lián)酋富豪好奇地挑著眉,打量著這位有錢的哈邁先生。
Bredene卻沒管哈邁,而是盯著初挽,道:“初小姐,你的話是對我人格的侮辱,今天我們?yōu)榱诉@件藝術(shù)品而來,抱著十萬分的誠心�!�
初挽輕笑:“是嗎?你確定?如果這樣的話,不如我們打一個賭吧?”
Bredene抿唇不言。
初挽:“現(xiàn)在,價格已經(jīng)到了兩千萬迪拉姆,我認為,你其實已經(jīng)想放棄了。這個價格如果再往上走,你不過是知道我的底牌,故意想拖高我的價格,讓我付出更大的代價。如果你覺得不是,我們可以再加一個條件,如何?還是說——”
她輕笑,淡望著眼前足足比自己高出一頭的Bredene,眼神輕蔑:“還是說,你其實根本不敢?因為我說對了?”
Bredene眼神慍怒,不過還是問道:“什么條件,你說�!�
初挽直接道:“我們繼續(xù)競價,勝出者得禮佛圖,落敗者,兩千萬以上的那部分加碼,作為慈善款項捐獻給世界貧困地區(qū)�!�
Bredene眼神疑惑。
初挽解釋道:“比如Bredene先生,假如你敢出兩千三百萬,你贏了,兩千三百萬買下禮佛圖,一旦輸了,三百萬作為慈善款項捐獻出來�!�
她淡聲道:“這也算是對惡意加價哄抬價碼的制約,畢竟我在明,你在暗。如果不加以制約,你的加碼毫無代價,我豈不是任人宰割?我既勢在必得,便是已經(jīng)向所有人攤開我的底牌,這種情況下,是不是所有和我為敵者,都可以上前加價,來刻意哄抬物價耗費我的資源。畢竟他們知道我一定會買下�!�
初挽這條件提出后,現(xiàn)場傳來小聲的議論聲。
本來Bredene和初挽對決,Bredene抬價,初挽跟,這還算合理。
但是現(xiàn)在哈邁的出現(xiàn),確實存在惡意哄抬加碼的嫌疑,如果有人故意對付初挽,再高的價格初挽也只能咽下——假如她有的話。
聶南圭直接道:“我贊同初小姐的提議,如果不加以約束,對惡意加價者有所懲戒,那我抗議哈邁先生的行為,完全無法接受�!�
這時候,查德維克也發(fā)話了:“我也贊同初小姐的提議,或者哈邁先生退出,或者接受初小姐的建議,畢竟,我們的藝術(shù)品交易場合要公平透明公開,這是所有藝術(shù)人士的追求和向往�!�
查德維克是洛克菲爾德家族的成員,他的發(fā)言顯然基本代表了洛克菲爾德家族的立場。
他這么說了后,旁邊也有幾位歐美收藏家表示贊同,畢竟初挽確實勢在必得,如果哈邁恣意抬高價格,這意味著初挽只能被迫承接高價,這確實存在著不公平。
初挽沖查德維克感激地點頭。
這個時候,他能說出這話,她確實已經(jīng)很感激了。
就在這紛紛攘攘中,哈邁卻對Bredene道:“Bredene先生,請你務(wù)必相信我,請你相信我,她只有兩千萬迪拉姆,她現(xiàn)在提出這個建議,只不過想阻止你的報價,請你務(wù)必不要放棄,我可以幫你出錢!”
Bredene沒有理會哈邁,他就那么看著初挽。
初挽含笑以對,神情自若。
Bredene頷首:“初小姐,我接受你的提議�!�
初挽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好,請報價吧�!�
Bredene盯著初挽。
初挽笑得毫無破綻。
此刻,旁人瞬間安靜下來,空氣仿佛靜止。
Bredene和初挽自然都明白,這就是在賭。
Bredene往前一步,也許是抱得瑰寶,也許是損失金錢,甚至灰頭土臉顏面盡失。
推開那扇未知的門,誰也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
敢不敢試試?
Bredene微握了拳頭,輕吸一口氣。
旁邊聶南圭見此,心里有了不好的預(yù)感。
Bredene真要賭一把了。
他再多出一百萬迪拉姆,初挽就輸了。
就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就在哈邁熱烈的期待下,Bredene終于緩慢地報價:“兩千一——”
初挽唇邊的笑容依然保持著,但是心卻在緩慢下沉。
她知道自己要輸了。
當Bredene報出兩千一百萬后,她確實沒辦法跟,全場所有的人都會知道,她不過是一場虛張聲勢的空城計。
她手腳開始發(fā)冷。
Bredene略顯低沉的聲音終于緩慢地到了“hundred”這個單詞,就在最后一個發(fā)音即將完成的時候,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老人的聲音在拍賣會場響起:“初小姐�!�
如同一片靜止的潭水被投入一粒石子,鏡面破碎,波瀾再起。
眾人的心被驚擾,Bredene那發(fā)出“hundred”的語調(diào)也在這一刻輕頓住。
所有的人屏住呼吸,遁著聲音看過去。
那是一個身穿筆挺西裝的白人老人,老人身邊是一位律師模樣的男子。
這是方老太太的管家。
那管家笑著說:“初小姐,之前見到你,我就想和你提,但是看你很忙,沒來得及說。其實這次我過來迪拜是帶了律師的,因為我們太太有一筆信托資金,她已經(jīng)提前立下遺囑,她的財產(chǎn)中有一部分將屬于你�!�
說著,他遞上了一個信封。
薄薄的信封,顯然,里面是一張支票。
他笑著道:“這里面的資金,已經(jīng)兌換為迪拉姆,可以隨時供你取用,我們的律師就在現(xiàn)場,有什么問題你可以隨時和他談�!�
旁邊的律師微微頷首:“你好,我是來自美國貝克麥肯齊律師事務(wù)所的西奧多·威廉·斯諾,很高興為你服務(wù)�!�
老人笑道:“各位在場的先生,以及拍賣會的亞伯拉罕先生,如果有什么疑問,會由我們的律師做出解答�!�
初挽看著眼前的老人和律師,有那么一刻,她大腦處于停滯狀態(tài)。
那老人將信封遞到初挽面前:“初小姐,請你務(wù)必收下。”
初挽抿唇:“謝謝�!�
她沒有說什么,收下,然后當著大家的面,拆開,抽出一個角,之后又放回。
所有的人都看到了,那是一張支票,而且根據(jù)迪拜支票的習慣看,這至少是五百萬迪拉姆以及以上的大額支票才有的花紋樣式了。
初挽收起那信封,看向Bredene。
她淡聲道:“Bredene先生,來吧,請你繼續(xù)報價�!�
哈邁原本滿臉都是得意,他確實看穿了初挽,他知道初挽沒錢了。
但是現(xiàn)在,竟然還有這種事?
美國富人,帶著律師出來?
他不敢相信地看著這一幕,眼睛都瞪大了。
這是哪兒來的律師,哪兒來的信托資金,還是現(xiàn)成換成迪拉姆的,這也太——
這簡直仿佛在做夢,而且是一場噩夢!
哈邁瞬間崩潰,幾乎無法相信:“不對,不對,這是魔術(shù)嗎?這是騙人的吧,這,這是虛張聲勢吧!”
然而,沒有人搭理他。
美國貝克麥肯齊律師事務(wù)所已經(jīng)傲立美國四十年之久,是世界知名的國際律師事務(wù)所,貝克麥肯齊律師事務(wù)所的律師自報家門,不會有人膽敢冒充。
所以,初挽在最關(guān)鍵時候,確實突然拿到了一大筆的遺產(chǎn)。
亞伯蘭罕終于反應(yīng)過來:“哈邁先生,請你保持安靜,如果大家沒有異議,現(xiàn)在我們的競價繼續(xù)進行�!�
在片刻默許的安靜后,他望向Bredene:“Bredene先生,請你要繼續(xù)加價嗎?”
Bredene臉色蒼白地看著初挽,以及她手中的信封。
他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已經(jīng)瞬間被擊潰。
他終于抿著唇,艱難地擠出幾個單詞:“我放棄�!�
他說出這話后,所有的壓力仿佛瞬間泄開,他疲憊地閉上眼睛。
聶南圭略松了口氣。
夏大師瞬間激動起來:“太好了,太好了!”
在場眾人見此,也終于舒了口氣。
旁邊主持人嘆息:“總算有結(jié)果了�!�
沒有引發(fā)什么大的爭議,讓這藝術(shù)品落入一位中國人手中,這對他們來說算是有驚無險,兩不得罪,這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
唯獨哈邁,無法理解地瞪著那老人,那律師,最后攥緊拳頭看著初挽,喃喃地道:“怎么可以這樣,這算什么?這算什么,我不能理解……她分明沒錢了,是誰,是誰給她錢……”
而就在這片喧鬧中,Bredene筆直地站在那里,身形緊繃。
他盯著初挽,冰藍色的眸中頹然而復雜:“恭喜你,初小姐,你才是最后的贏家。”
作者有話說:
今天只有這一章,二合一了
?
第
312
章
第312章恃寵而驕
初挽成功以兩千萬迪拉姆競拍到了這幅浮雕,
當她交上了所有的支票,當場付清款項并簽署文件的時候,手指似乎在顫抖。
在一段過于壓抑的冷靜自控后,
在承受巨大心理壓力后,
松懈讓她身體幾乎沒什么力氣。
這時候,
中國駐阿聯(lián)酋大使館的工作人員聽說消息,已經(jīng)專程從阿布扎比開車趕了過來,協(xié)助處理善后事宜,
并對初挽表示關(guān)切。
當?shù)貛准屹Q(mào)易和建筑公司的負責人也聽說了消息,過來幫忙助陣。
聶南圭輕拍了她的肩膀以做安撫,
低聲道:“你回去休息,
我來處理這些�!�
他當然知道,當初挽和海曼家族對上時,
特別是明明知道已經(jīng)要失敗卻依然鎮(zhèn)定自若把空城計唱到最后,
這其間承受的壓力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
初挽依然能夠從容繼續(xù)完成下面的流程,她的心理素質(zhì)已經(jīng)遠超過尋常人。
初挽看了他一眼:“沒事,
我可以。”
處理完接下來的手續(xù)并簽字后,
初挽被拍賣會負責人贈予了明天晚上的宴會邀請函,對方也詳細講了這幅浮雕的運送事宜。
這些細節(jié)安排,聶南圭表示可以從中協(xié)調(diào),
他帶了人手,會幫初挽將這幅浮雕安全運回中國。
使館工作人員對初挽表示了祝賀和感謝,
無論如何,
這是中國丟失的瑰寶,
如今被來自大陸的初挽拍下,
這就意味著至少這件國寶可以回到祖國大地,
不至于落入旁人之手。
至于在場諸位中國國有企業(yè)駐迪拜的負責人,
那更是表示隨時幫助協(xié)調(diào)配合,他們知道這件事的重要性,身在海外,自然想團結(jié)起來,盡自己的一份心力。
初挽挨個謝過他們后,這才由聶南圭陪著離開。
不過她并沒有回去外貿(mào)公司宿舍,而是找了一家酒店開了房間住下。
在經(jīng)過這么一場激烈的對抗后,她心累,疲乏,不太想和人說話,也不太想面對別人的敬佩和激動,更不想和人解釋什么,只想自己安靜地躺一會。
聶南圭輕聲道:“我就住你樓下的房間,給你房間分機號,有什么事你給我打電話就行了�!�
初挽抿唇,笑了下:“我知道�!�
她看著他:“謝謝你,南圭,今天多虧了你,你確實很會講故事,我很高興你是我的朋友,而不是敵人�!�
上輩子,兩個人處處為敵,廝殺得七零八碎。
聶南圭唇邊勾起一抹笑,很輕描淡寫地道:“講故事沒什么,我們做古玩的,誰不會講故事,倒是你,你今天確實很了不起,那位Bredene先生可是海曼家族最寄予厚望的成員,但在你面前,他崩潰了,放棄了�!�
初挽想起剛才的那一幕:“其實我也以為我輸了,在他終于要報價兩千一百萬的時候,我就輸了,本來輸?shù)膽?yīng)該是我�!�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讓她起死回生。
她也沒想到方老太太的管家就這么從天而降,拯救了她,也徹底擊潰了Bredene的心理防線。
聶南圭:“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運氣好,自有神人相助,而他只能招來哈邁那樣的朋友�!�
這場拍賣會,哈邁的“我有錢”成為了經(jīng)典名言,為人傳誦,現(xiàn)在阿聯(lián)酋富豪都打聽“這小子到底有多少錢”。
初挽抿唇淺笑:“誰知道呢,我現(xiàn)在腦子里是懵的,我就這么稀里糊涂湊起了一大筆錢,買到了一件我從未想過的文物……這么說,我好像現(xiàn)在已經(jīng)負債累累了?”
聶南圭的六百萬迪拉姆,夏大師的一百萬迪拉姆,刀鶴兮的一千萬迪拉姆,這林林總總加起來,一千七百萬,按照如今匯率算,那就是大概三千五六百萬的人民幣了。
她在美國折騰了那么久,最高峰時候的現(xiàn)金也不過是三千萬人民幣。
現(xiàn)在,一口氣負債三千六百萬之多,這輩子沒這么窮過。
聶南圭:“沒關(guān)系,我的錢你可以慢慢還�!�
初挽:“我想想辦法,先把夏大師的那一百萬還了,你的和鶴兮的,我回頭賣幾個物件吧�!�
原來不舍得賣的,現(xiàn)在只能挑揀幾個割愛,趕緊湊錢,總不能真欠這么一大筆錢。
聶南圭把她安頓在房間后,他先離開了,初挽確實有些累了,略做洗漱,便躺在了床上。
不過躺在床上后,她根本睡不著。
身體是疲憊的,不過腦子里亂哄哄的,涌入了許多許多的事。
她想起在拉斯維加斯,她和那件康熙黃地青花福壽云龍紋大盤的不期而遇,想起在洛杉磯郊區(qū),她踏入那棟別墅時方老太太的安詳和藹。
當然也記起,在迪拜老城的集市,無意中碰到的那位華裔年長女性,那個黑袍加身,連眼睛都蒙上一層薄紗的人。
她大腦實在是太亂了,所有的信息紛至沓來,她覺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很不真實。
她需要一些什么來讓自己踏實下來。
于是起身,她把電話機抱到床邊,躺在那里,撥通了陸守儼辦公室的電話。
此時此刻,中國北京的時區(qū)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她想著陸守儼可能去吃飯了,也可能已經(jīng)吃過飯在加班。
好在,她很幸運,電話竟然很快撥通了。
陸守儼:“在哪兒呢?”
他的聲音很家常隨意的樣子,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初挽低聲道:“在酒店,不想住貿(mào)易公司宿舍,就住酒店,正躺床上呢�!�
陸守儼便笑了:“那也行,迪拜的酒店應(yīng)該很舒服,等下吃點東西,好好睡一覺�!�
初挽聲音有些幽怨:“你都不問問我嗎?”
陸守儼:“問什么?”
初挽一聽,突然鼻子發(fā)酸:“那我不理你了!”
陸守儼忙道:“乖,別惱,我錯了我錯了。”
初挽嘟噥道:“你一點也不知道關(guān)心我!”
陸守儼:“我想著你可能累了,不太想談�!�
初挽聽著這話,倒是覺得熨帖了,她確實不太想談。
如果這個時候他追著自己問細節(jié)問情況,她肯定懶得費這口舌。
陸守儼溫聲道:“什么都不要想,躺著睡一覺吧。”
初挽嘆:“我犯愁,你說怎么辦呢?”
話筒里,陸守儼聲音放得很輕:“犯愁什么?”
初挽:“我現(xiàn)在債臺高筑,估計是中國最窮的一個人了�!�
陸守儼便笑出聲,笑得清沉溫柔:“那怎么辦呢?”
初挽:“我這不是問你嘛……”
陸守儼收斂了笑,想了想,道:“也沒什么,欠債就欠債吧,反正我有工資,吃飯養(yǎng)孩子的錢還是有的,至于其它的,慢慢想辦法�!�
初挽嘆了聲:“我如果哪天玩崩了,只能靠你養(yǎng)著我了�!�
陸守儼:“嗯,沒事,你欠一拖拉機的債,也每天讓你喝牛奶�!�
初挽聽著這話,心里舒坦多了,便越發(fā)得寸進尺:“不能只喝牛奶,我還要吃涮羊肉!”
陸守儼笑道:“涮羊肉,螃蟹,餃子,想吃什么有什么,都給你買,可以嗎?”
他聲音溫醇好聽,帶一點沙,她把電話貼在耳蝸,那質(zhì)感特別好,把她心里每一處都安撫到了。
她甚至恨不得馬上回國,扎到他懷里摟著打滾。
不過她還是仿佛很勉強地道:“這還差不多�!�
陸守儼語氣便越發(fā)溫柔起來:“你們現(xiàn)場的情況,我大致聽說了,你不要想太多,有些情況不了解,我們回頭慢慢查,總能搞清楚,現(xiàn)在先不要多想,你累了就好好休息,誰找你問什么,不想搭理就不要搭理�!�
初挽渾身放松:“嗯,知道啦……”
陸守儼:“我和鵬叔說了,讓他上心,陳正那里也會多留意,你現(xiàn)在在迪拜比較惹眼,別人也不敢輕易如何,你不用擔心�!�
初挽:“陳正?”
她恍然:“那天我在世貿(mào)中心外面看到的那個搬石頭的就是陳正?”
陸守儼略猶豫了下,道:“……對。”
一時空氣微妙地寂靜了。
過了好一會,初挽才有些憤憤地道:“你瞞著我,你瞞著我!”
陸守儼苦笑:“挽挽不氣了好不好?本來我請了陳正,也是想查查鶴兮那邊的情況,誰知道線索太少,沒什么進展,正好你過去阿聯(lián)酋,我便讓他直接過去迪拜,想著暗中護著你,那邊我也不太了解,總歸不放心你�!�
初挽:“你早不說!我就覺得不對勁,之前鵬叔還說呢,感覺有人跟著我們,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也不告訴我,你怎么這樣呢!”
這事越說越委屈。
竟然瞞著她,竟然瞞著她!
以后他這官越做越大,他得瞞著她多少事?
還有上輩子,鬼知道他都干了什么。
這個不要臉的男人,當時她還是他侄媳婦呢,他暗中搞了什么!
陸守儼聲音越發(fā)低了,很是伏低做�。骸肮裕粣懒�,等回家隨便你惱我,好不好?”
初挽:“不行……”
陸守儼:“那你要如何?”
初挽想起他以前的話:“你不該自己反思一下嗎?”
陸守儼:“反思?”
初挽頷首,端著陸守儼往日的模樣,煞有其事地道:“該怎么讓我高興,自己好好想想吧�!�
說完,她就直接掛上了電話。
*********
沖著陸守儼撒嬌賣乖又找茬后,初挽心情舒服多了,也放松多了。
她想,關(guān)鍵時候男人還是很有用的,可以疏通心情,可以發(fā)小脾氣。
只可惜,他不在身邊,如果他在的話——
初挽想著如果他在的話要如何。
這么胡思亂想著,臉竟然有些發(fā)燙。
這時候,電話卻再次響起來了。
她接過來,是陸守儼,他又打回來了。
他聲音低沉:“挽挽?”
初挽含糊地應(yīng)了聲:“嗯?”
陸守儼:“我想到怎么哄你高興了�!�
初挽哼了聲:“這么快?怎么哄?”
陸守儼好像起身了,他捂住了話筒,之后才用很低的聲音道:“等挽挽回來,給你親好不好?”
初挽不動神色:“親什么?”
陸守儼:“什么都可以。”
初挽的心微動。
偏偏這時,電話筒里再次傳入陸守儼的聲音。
他低聲道:“回來后給你親,現(xiàn)在乖乖寶寶快睡吧�!�
跨越過阿拉伯海經(jīng)過電磁信號轉(zhuǎn)譯的音質(zhì)帶著顆粒的磁性質(zhì)感,流入她的耳中,在她的大腦和身體中激起陣陣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