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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邢朗在周司懿眼中看到一道一閃而過的鋒芒,才察覺眼前這個人和魏恒并不相像,他比魏恒多了一份隱秘而狡詐的進(jìn)攻性,當(dāng)他被觸犯的時候,他會毫不留情的還擊。

    邢朗貌似認(rèn)真想了想,然后笑說:“說的有道理,那你知道江雪兒第一天曠課,是哪天嗎?”

    這個問題似乎很多余,以為周司懿剛才說過了,是十一月二十一號,警方得到的消息也是江雪兒在十一月二十號上了一輛車主不明的白色保時捷,那她第一天曠課的時間自然就是十一月二十一號。

    周司懿以勝券在握的姿態(tài),重復(fù)自己的答案:“難道不是十一月二十一號嗎?”

    有所感慨似的,邢朗緩緩搖頭,笑道:“周先生,你很聰明,如果不是因為你現(xiàn)在的身份,我都想和你交個朋友�!�

    周司懿笑了笑:“我的榮幸�!�

    邢朗嘆了口氣:“可惜啊,你忽略了一點。”

    周司懿默了一瞬:“嗯?”

    邢朗身體前傾,隱藏在半扇暗影中的臉龐完全暴露在燈光下,周司懿才發(fā)覺他的眼睛里像是裝載了無邊的黑夜。

    周司懿怔了怔,心中狠狠沉了一沉,在邢朗的注視下,他開始懷疑自己剛才的發(fā)言,試圖在其中揪出漏洞。

    但是,他晚了一步。只聽邢朗道:“你忘了檢查江雪兒的課表啊,周先生�!�

    周司懿唇角的笑意迅速凍結(jié)。

    邢朗露出拆穿他的謊言后,毫不掩飾的譏諷和嘲笑,看著他說:“江雪兒二十一號沒有課,也就是說,老師注意到她曠課的時間是在二十二號�!�

    他拿起一張紙,起身走到周司懿面前,把那張印著課表的紙遞給周司懿,抱著胳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像是看著被他踩在腳底的獵物:“你的確很聰明,聰明的繞開了二十號,因為二十號才是江雪兒失蹤的日期。我推一推你的答題思路,你為什么篤定江雪兒在校園里消失的時間是二十一號?因為你篤定江雪兒在二十號就失蹤了。那你又為什么篤定江雪兒二十號失蹤?因為那天傍晚在電影學(xué)院小西門接走江雪兒的人……”

    邢朗忽然彎下腰,雙手撐著椅子扶手,以把周司懿禁錮的姿態(tài),道:“就是你�!�

    周司懿長久的看著手中的課表,雙手微微顫抖,眼角逐漸涌向一層鮮紅的色彩。

    “‘J’是誰?”

    邢朗忽然冷聲問道。

    聞言,周司懿倒吸了一口冷氣,猛地抬起頭盯著邢朗。

    邢朗迎著他充滿血腥的目光,回頭沖記錄員打了個響指。

    記錄員很快把一份文件交到他手里,邢朗舉起那份文件放在周司懿面前:“‘我殺了J之后’,這篇帖子是你寫的�!�

    這句話不是詢問,而是肯定。

    周司懿看了一眼滿頁規(guī)整漆黑的字體,那一撇一捺,一筆一劃都像一把把尖刀似的,在他眼睛里劃來劃去,把他的眼球割爛,血肉模糊的涌出一層鮮血。

    看到他這個眼神,邢朗瞬間篤定了,他的確殺過人。

    “接走江雪兒的人是你,寫帖子的人也是你,那殺死‘J’的人是不是你?”

    像是褪去了一層偽裝的外殼,周司懿的眼神瞬間變得飛揚(yáng)而高傲,他笑著說:“沒錯,我承認(rèn)帖子是我寫的,那你有什么證據(jù),證明是我?guī)ё吡私﹥�?�?br />
    他忽然傾身靠近邢朗,在他耳邊低不可聞道;“你是對的,但是你沒有證據(jù)�!�

    周司懿在他耳邊留下的氣息竟比深秋的涼風(fēng)還要濕冷,邢朗往后退開些許距離,看著他的眼睛,冷冷一笑:“你想跟我玩?”

    周司懿挑眉一笑,不置可否。然后,他看了看手表,道:“我的律師最遲五點鐘到,你們最多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

    他的話音忽止,像一縷試圖從窗外潛入室內(nèi)的寒風(fēng),卻在窗口盤旋片刻,又原路返回。

    周思懿悠悠站起身,理了理西裝袖口,像是擁抱邢朗似的抬起雙手搭在邢朗的肩上,伏在他耳邊,低聲笑道:“找到她�!�

    第76章

    冷酷仙境【15】

    邢朗和魏恒幾乎同時從審訊室和監(jiān)聽室中走出來。

    魏恒快步和他會和,又步履不停的跟著他往樓上的指揮室走:“他對你說什么?”

    “你在隔壁沒聽到?”

    “最后一句話沒聽到�!�

    “他說,給我兩個小時的時間找到江雪兒�!�

    邢朗推開指揮間房門,陸明宇立刻迎了上來。

    “那輛白色保時捷的確是周司懿的。十一月二十號上午九點,他在4S店提了一輛車,老板是他的朋友,沒有走手續(xù),直接讓他把車開走了�!�

    邢朗接過他手中的資料看了一眼:“就查出這么點東西?誰能告訴我周司懿這孫子開著那輛保時捷去哪兒了!”

    他把那幾張紙扔到陸明宇懷里,大步走向正在排查監(jiān)控錄像的小趙。

    “情況怎么樣?”

    邢朗一手搭在小趙椅背上,一手撐著面腦桌面�?粗龎K顯示屏中三個方位的道路監(jiān)控,問道。

    小趙說:“無牌照的白色保時捷最后一次被拍到是在寧槐北路的第三個路口,其后的去向沒有被路攝臺拍到�!�

    寧槐路四通八達(dá),甚至連著兩座立交橋,如果光從道路監(jiān)控追蹤保時捷的去向,是一項巨大且摻有水分的工程。

    換做往常,邢朗會命令所有技術(shù)隊員都轉(zhuǎn)投這項追查任務(wù)中,直到找出目標(biāo)車輛的去向。但是今天不同,這一次他沒有時間做如此海量的排查,因為這一次的嫌疑人是周司懿。他可以篤定周司懿就是帶走江雪兒的人,不過正如周司懿所說,警方?jīng)]有證據(jù),那篇帖子遠(yuǎn)不能作為有價值的證據(jù)。

    并且,就算查證了周司懿從4S店開走一輛未掛牌的新車也沒用,攝像頭沒有拍到周司懿從車上下來,也沒拍到車?yán)锏娜司褪撬陀械氖墙妻q的借口。

    “江雪兒還活著?”

    邢朗的思路突然被魏恒的詢問打斷。

    江雪兒還活著?如果她活著,那周司懿殺死的‘J’又是誰?

    “不知道,或許他讓我找的是一具尸體。”

    說完,邢朗拖了一張空椅子,按著魏恒的肩膀把他按在椅子上坐下,雙手就勢搭在他肩膀上,彎腰湊近他耳邊:“你想想辦法,查監(jiān)控錄像耗時長,難度大,我們現(xiàn)在沒有那么多時間�!�

    魏恒的眼睛往上一抬

    ,微微側(cè)過臉看著他:“想什么辦法?”

    “找那輛車�!�

    “監(jiān)控錄像都沒有辦法�!�

    “它是它,你是你,你比它更有辦法�!�

    說的好聽,其實就是在給他出難題。

    魏恒剛想給他一個解決方案,忽然間心念一轉(zhuǎn),刻意壓低了聲音,問:“如果我想不到辦法呢?”

    邢朗不假思索道:“那我也不會把你踹了,大不了用我的笨辦法�!�

    這話雖然沒什么毛病,但是聽起來無端扎耳朵。

    魏恒打掉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低低的哼笑一聲:“不會因為我想不到辦法就踹了我?那還真是謝謝你了�!�

    “嘖,不是這個意……”

    “車牌。”

    魏恒打斷他:“那輛車沒有車牌�!�

    只要他給一個提示,邢朗就已經(jīng)明白了。

    “大陸!”

    邢朗回頭沖陸明宇道:“調(diào)查二十號當(dāng)天,東城區(qū)所有執(zhí)勤的交警有沒有攔停過一輛沒有牌照的白色保時捷!”

    陸明宇應(yīng)了一聲要走時,邢朗又叫住他:“把人民群眾舉報也算上,從當(dāng)天的報警記錄里面查。”

    陸明宇前腳剛離開,沈青嵐就捧著一疊資料進(jìn)來了,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邢朗率先截胡:“你把周司懿的所有資料都調(diào)出來,他的社交關(guān)系,財產(chǎn)狀況,還有他半年來的所有活動蹤跡和消費(fèi)記錄,總之能查到的全都調(diào)�!�

    “你要看?”

    “我哪有時間,整理好了就給魏老師�!�

    邢朗給他派活還真是大手筆,想到一會兒要面臨的海量信息,魏恒心里就有些不痛快,心道邢朗還真把他的腦子當(dāng)做搜索引擎在用。

    魏恒眼睛往上一斜,不溫不冷的瞪了邢朗一眼,起身在指揮間里找了個較安靜的位置。

    邢朗又把徐天良叫進(jìn)來,指了指坐在一臺電腦后的魏恒:“去,端茶倒水伺候著�!�

    陸明宇辦事利索,很快就傳來消息:“邢隊,交警隊在二十號一共攔過兩輛無牌照的新車,但是車型和目標(biāo)車輛不符�!�

    邢朗沉吟片刻:“報警記錄查了嗎?”

    “唯一一個和無牌車輛上路有關(guān)的接警記錄,是住在東城區(qū)麗景花園的薛琳打的。她在二十號下午六點二十三分報警,說有一輛車差點撞到她的女兒。那天南市街停電檢修電路,路攝臺攝像頭全部關(guān)閉,民警調(diào)取不了錄像,就只是簡單做了份筆錄。”

    “是一輛無掛牌的白色保時捷嗎?”

    “是的,根據(jù)薛琳描述的車型,疑為目標(biāo)車輛。”

    “現(xiàn)在薛琳在哪?”

    “我剛才聯(lián)系過她,她帶著女兒正在兒童醫(yī)院換藥�!�

    一輛恰巧出現(xiàn)在停電街區(qū)的疑似目標(biāo)車輛,是目前唯一的線索。

    “你現(xiàn)在立刻帶一組人到薛琳報警的地點走訪群眾,我去找薛琳。”

    邢朗雷厲風(fēng)行的掛斷電話拿起車鑰匙,吩咐小趙把排查線路跳轉(zhuǎn)到南市街附近,一轉(zhuǎn)身就見魏恒先他一步到了門口。

    魏恒整理著大衣衣領(lǐng),道:“我去找薛琳,你留下指揮�!�

    邢朗把車鑰匙扔給他:“和小徐一起去,你們相互有個照應(yīng)�!�

    魏恒抬手接住車鑰匙,臨出門時,回頭看著邢朗道:“周司懿的資料我還沒看完,你有時間就先翻一翻。”

    邢朗:……

    他是坐不住辦公室,想跑出去放放風(fēng)。

    徐天良的日常作用就是充當(dāng)魏恒的司機(jī),開著邢朗的車,行駛在去往兒童醫(yī)院的路上。

    “師父,就算咱們找到薛琳,能問她什么��?”

    徐天良的這個問題很務(wù)實,也很令人喪氣,因為就他們目前掌握的線索來看,找到薛琳的意義的確不大。就算薛琳能給一個目標(biāo)車輛行進(jìn)的方向,也不會超出小趙的搜索范圍內(nèi)。

    找到薛琳,無非是復(fù)原當(dāng)時的情景,至于能不能排上用場,誰都不報太大希望。

    “先找到她再說�!�

    魏恒道。

    兒童醫(yī)院很快到了,徐天良停好車,跟在魏恒身后走進(jìn)醫(yī)院大堂。

    魏恒帶著藍(lán)牙耳機(jī),沈青嵐一直在線上。

    “魏老師,我現(xiàn)在把薛琳的信息發(fā)到你手機(jī)上�!�

    魏恒打開手機(jī)一看,已經(jīng)多了一條短信,內(nèi)含薛琳的基本資料和照片,以及聯(lián)系方式。

    “她現(xiàn)在在十三樓二號換藥室�!�

    沈青嵐道。

    醫(yī)院電梯使用量非常繁忙,魏恒站在電梯前等了一會兒,隨兩分鐘后還不見電梯下來,于是他索性爬了幾層樓梯,然后和搬運(yùn)貨物的工人擠在內(nèi)部電梯中到了十三樓。

    二號換藥室里面有六七張病床,每張病床上都躺著一個孩子,一旁守著孩子的父母和父母的父母,還有兩名來回走動的護(hù)士。一眼看過去,人頭躦動。

    魏恒播出薛琳的電話,在換藥室里留意尋找接電話的女人。

    很快,他看到最里面靠窗的一張病床前的女人在接電話,同時手機(jī)里傳出一道女聲。

    “喂?”

    魏恒掐了電話朝她走過去:“你好,你是薛琳女士?”

    薛琳是一個年輕的母親,不過二十幾歲的模樣,更像一個大學(xué)生。

    “你就是剛才給我打電話的警察?”

    薛琳一臉警惕的看著他。

    魏恒看了一眼徐天良,徐天良掏出證件放在她面前:“我們就是警察�!�

    薛琳很不屑的撇了撇嘴:“肇事的人都已經(jīng)逃逸了,你們找我還有什么用�!�

    魏恒從墻邊拖了一張椅子放在床腳,看了看病床上正在熟睡的小女孩兒,彬彬有力的指了指床邊,道:“請坐�!�

    薛琳一臉不情愿的在床邊坐下,為女兒掩了掩被角。

    見到事件主角,這個正在睡覺的小女孩兒,魏恒氣餒了大半,這孩子太小了,只有四五歲左右的模樣,或許連話都說不清楚,更別期望她存有什么記憶。

    “能詳細(xì)說說當(dāng)時的情況嗎?”

    魏恒問道。

    薛琳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我已經(jīng)和你們派出所的民警說過了,怎么還問啊。”

    徐天良再次掏出證件,一臉嚴(yán)肅道:“我們不是派出所的,我們是西港區(qū)刑偵支隊的,現(xiàn)在你的案件歸我們重新辦理,請你務(wù)必配合�!�

    “刑偵隊的怎么了,你們辦案也得走程序吧�!�

    魏恒不耐的輕皺眉心,微微拔高了聲調(diào):“我們來找你,就是在走程序,如果你想換個地方談,可以跟我回警局。”

    聽到‘回警局’這三個字,薛琳才面露忌憚,掏出手機(jī)邊按邊說:“你們可以找我問話,但是我要全程錄音,剛才那個警察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也錄音了。這里面要是出了什么事,責(zé)任可找不到我頭上�!�

    魏恒心道這種責(zé)任就算你想攬,也輪不到你。

    “可以,那我們能開始了嗎?”

    鬧了一會兒,薛琳才切入正題:“當(dāng)時是下午六點多,我?guī)е遗畠旱焦珗@里散心,我把她放在沙坑里讓她自己玩,我在旁邊接電話。我打電話打了很長時間,不知道我女兒什么時候從沙坑里跑出去了,然后我就聽到我女兒的哭聲。當(dāng)時她就坐在路邊,膝蓋都被磕破了,那輛車的后車輪差點壓到她身上!”

    “是一輛沒有掛牌照的白色保時捷?”

    “是啊,我認(rèn)得那種車,我有個朋友也開保時捷�!�

    這幾句話包含的信息量著實太少,魏恒想就此展開分析也很困難,于是道:“我需要你詳細(xì)說明你看到的那一幕,任何一個細(xì)節(jié)都不能忽略�!�

    薛琳感到為難似的皺起眉毛,想了一會兒,說:‘根本就沒有細(xì)節(jié),我看到我女兒被撞到了,就連忙跑過去沖那輛車大喊了一聲,然后車就開走了。如果要說細(xì)節(jié)的話……哦,當(dāng)時地上撒了很多糖,我女兒的零食灑在地上了�!�

    魏恒皺著雙眉,掩著嘴唇和下顎,凝神沉思了片刻,而后抬起眸子看著薛琳問:“你打電話打了多久?”

    “二十幾分鐘吧。”

    “你一直在打電話,不能肯定你女兒是什么時候離開公園,去到路邊的?”

    “可以這么說�!�

    徐天良忍不住插話:“你孩子這么小,應(yīng)該時刻看著她吧。”

    薛琳面露愧疚,低頭不語。

    雖然他說的對,但是現(xiàn)在顯然不是和薛琳討論母親職責(zé)的時候。

    魏恒瞪了徐天良一眼,看著薛琳又問:“那你能確定,那輛車是什么時候停在路邊的嗎?”

    薛琳不假思索道:“和我們到公園的時間差不多,我記得很清楚,當(dāng)時我是親眼看著那輛車開過來,停在路邊的�!�

    “你看到車?yán)锏娜肆藛�?�?br />
    “沒有,現(xiàn)在誰家車不貼防窺膜�!�

    魏恒不語,在心里思索了一會兒,又問:“你剛才說,你女兒的零食撒了一地?”

    他忽然問了一個看似極其不重要的問題。

    薛琳點頭。

    “當(dāng)你看到你女兒的時候,她手里有沒有拿著零食袋子?”

    這個瑣碎的小問題使薛琳有些不耐煩,但是又迫于魏恒的眼神給她的壓力,才耐心回想一番:“好像,好像是拿在手里的。”

    魏恒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女孩兒:“可以把她叫起來嗎?我想問她一個問題�!�

    薛琳立即道:“不行,她太小了,她連話都說不清楚。”

    出于母親的本能讓薛琳保護(hù)著女兒,魏恒不好堅持,只好換了個方向:“那我需要你回憶,當(dāng)時那輛車,有沒有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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