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那你呢?你看到江潯的臉了嗎?”
“呵呵,如果我看到他的臉,我活不到今天。”
“……修改魏恒和常念的檔案,也是江潯給你下的指令?”
雖然這話說的有點惡心,但卻是事實。
韓斌沉思了片刻,道:“沒錯�!�
邢朗又問出第一個,也是至關(guān)重要的問題:“江潯在哪兒?”
韓斌抬眸看著他,眼睛里有什么東西在劇烈的翻滾,嘴唇抿動著,似乎在醞釀?wù)Z句。
韓斌的眼神告訴邢朗,他會對他說出真相,但是邢朗卻在等待過后聽到韓斌說:“我不知道�!�
他猛地低下頭,扶了扶鏡框,唇角勾出一絲冷笑,道:“你不應(yīng)該和我說起江潯。”
邢朗心中一凜,立即扭頭看向黑夜越野,和車?yán)飪傻漓o止的人影遙遙的對望。這兩人的身份在他腦海中呼之欲出。
“難道你……”
話沒說完,邢朗聽到黑色越野的車門被推開,那兩個男人下了車,朝他們走過來。
邢朗下意識的往后退,往后退的同時看到一個男人從口袋里摸出一根消音器……
現(xiàn)在情況基本已經(jīng)明晰了,或許韓斌有意和他‘講和’,但是這兩個人的目的一定是將他‘滅口’。
邢朗兩步退到陸明宇身邊,陸明宇已經(jīng)把槍端在手里,但是由于在人數(shù)和武器上都被對方壓制,所以不敢擅自開槍。
畢竟對方三個人,一人一槍就能把他們點射,還贈送一顆子彈。
邢朗緊緊盯著對面三個人,看著那兩個男人在槍口裝上消音器,一左一右從韓斌身旁走過,而韓斌一直站在原地,像一座被風(fēng)化的雕塑似的沉默看著他們。
兩個男人幾乎同時向他們抬起手臂,舉起槍口,腳步不停的向他們逼近。
在他們開槍的前一瞬間,邢朗拽住陸明宇的胳膊往路邊撤了幾步,貼著墻邊轉(zhuǎn)身向后飛奔,而他們剛才站立的地方竄過去兩顆子彈。
又是幾顆子彈貼著墻面追擊他們的背影。
他們鉆入店鋪之間的一條小巷,卻發(fā)現(xiàn)小巷只有十幾米深,盡頭是一面兩米多高的圍墻。
邢朗咬著牙,忍不住在心里罵了句臟話,沒想到竟然走到了一條絕路!
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那兩個人腳步聲近在耳邊,像一道催命符。
“翻過去!”
邢朗正要蹲下來拖住陸明宇的鞋底,忽聽一聲轟隆巨響,隨后公路上烈焰高漲,無數(shù)的碎片沿著巷口打在他們身上。焰火瞬間照亮了整條街道。
爆炸過后,空氣中到處都飄躥著濃煙和燃燒的汽油味。
方才陸明宇恰好把車停在巷口,于是邢朗幾乎目睹了白色別克爆炸的全過程。
就在那兩個人追到巷子口時,白色別克毫無征兆的忽然爆炸,兩人被爆破的氣流沖出幾米遠,跟隨著車身的碎片從空中墜落。
一人當(dāng)場被炸死,剩下那人在地上翻滾著撲滅身上的火,腿上插了一塊車燈碎片,正在痛呼大叫。
緊接著,韓斌出現(xiàn)在巷口,穿著黑衣的消瘦身影印在火光里,像是從火里走出來的男人。
他慢慢走到那人身邊,側(cè)身而立,微低著頭,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而火光印在他的鏡片里,像是燒了兩團火。
韓斌提著一把匕首,立在那人身旁垂頭看了他片刻,然后抬腳踩住那人重傷的大腿,無視對方的慘叫,蹲下身,手中的匕首在火光彭拜的夜里劃出一道凜冽的弧線,刀刃割斷了那人的喉嚨。
鮮血從那人的喉管里噴濺出來,染紅了韓斌的下巴和手臂。
韓斌丟下匕首,從地上拾起一把槍,依舊蹲著,向右轉(zhuǎn)過身子,背對著正在燃燒的汽車,看著站在巷子里的邢朗和陸明宇。
邢朗看到韓斌把手臂支在膝蓋上,手中的槍口卻沒有對著他,而是沖著地面。
韓斌迎著他目光淡淡一笑,笑容搖曳在光與影交割的火光里。他從口袋里拿出一臺步話機,按下印著紅色‘S’的按鈕,神色瞬間變的冷酷,眼睛看著邢朗,卻喘著粗氣對著步話機喊道:“邢朗挾持人質(zhì),放置炸彈展開恐怖襲擊,兩名警務(wù)人員受傷,快點派救護車過來!請姜副局長立刻封鎖淮南路第七大道!”
韓斌說完,扔下步話機,脫掉大衣,從死人身上拔下來一件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抹了滿手的血涂抹自己的臉和脖子。然后把手里的槍扔進巷子。
手槍落在邢朗腳邊,邢朗彎腰把槍撿起來,看到韓斌無聲的對他說了一個字——跑。
與此同時,整條街道接連響起警笛聲,警車的燈光幾乎把半邊天照亮,淮南街第七大道已經(jīng)被封鎖。
“邢隊!”
陸明宇趴在墻頭,向下伸出右手。
邢朗最后朝韓斌看了一眼,握住陸明宇的手越過圍墻。像鳥翻過云層,消失在硝煙和火光彌漫的夜里。
第146章
世界盡頭【37】
翻過圍墻,是一家童裝店的后門,落著卷閘門。
邢朗用裝著消音器的手槍對著門下墜的鎖頭放了兩槍,一把拉起卷閘門,和陸明宇一前一后彎腰鉆進去,隨后把門落下。
他們到了三樓,邢朗把窗簾掀開一條縫,往下看去,見方才發(fā)生命案的路口已經(jīng)被警察團團圍住,而目光所及的地方全都站滿了警車,無數(shù)身著防爆服的警察手持盾牌和武器把街道圍的水泄不通。
邢朗不知道韓斌在打什么主意,他并不認為方才韓斌放是在幫他。韓斌殺了兩個人,把罪名推到他頭上,或許只是讓他頂罪而已。
但是韓斌為什么這么做?改邪歸正?
邢朗在心里冷笑一聲,這么夢幻的做法顯然不適合韓斌。
韓斌手上有無數(shù)條人命,他也很清楚沒有人能救得了他,所以韓斌不會回頭,更不會站到他的隊伍中。
但是韓斌確實殺死了同伴,他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童裝店一共三層,就算不停電,他們也不可能把燈打開。
陸明宇拿出手機照亮,從一樓轉(zhuǎn)到三樓,然后從三樓西南角的衛(wèi)生間里出來,滿頭大汗的走到邢朗身邊,道:“衛(wèi)生間里有窗戶,沒有裝防盜窗。但是外面都是市局的警察,這條街已經(jīng)被包圍了。”
況且這家童裝店距離爆炸現(xiàn)場這么近,他們躲在這里,只是一招暫時可以懵逼追兵雙眼的‘燈下黑’,等到那些警察把周圍掃蕩一圈,就會扭過頭來搜查這家童裝店。
童裝店暫時安全,但是遲早成為眾矢之的。再者,淮南路已經(jīng)拉起一張人網(wǎng),他們可以說是已經(jīng)被甕中捉鱉,到了插翅難逃的絕境。
陸明宇從警這么多年,從來都是他追捕別人,頭一次成為被追捕的對象。他極度緊張的看著邢朗,等邢朗給出下一步的指令。
邢朗合上窗簾,貼著墻根坐在地板上,朝陸明宇按了按手掌:“坐。”
“……�。俊�
“坐下吧,他們一時半會搜不到這兒�!�
陸明宇遲疑著坐下來,神經(jīng)依舊沒有放松,耳朵用力捕捉窗外的動靜,乃至沒有聽到邢朗對他說的話,直到邢朗重復(fù)第二遍,才道:“什么?”
童裝店里很暗,只有陸明宇放在地板上的手機充當(dāng)手電筒照亮,像在他們之間點了一根蠟燭,燭光里現(xiàn)出邢朗的下半張臉。
邢朗嘴里含著一根煙,卻在兜里摸不到打火機,只好取下香煙揣在兜里,又重復(fù)了一遍:“你覺得那兩個人是什么身份?”
陸明宇被他的冷靜傳染了幾分,腦子里繃的極度緊張的那根弦兒稍微松懈了幾分,試著回想剛才那兩個死人,發(fā)現(xiàn)自己只記得他們手中迸射火花的槍口,連他們的臉都想不起來。
“不是韓斌的手下嗎?”
陸明宇問。
邢朗掏出韓斌扔給他的那把槍,看了一眼,又扔在地板上,道:“上面給咱們發(fā)槍發(fā)□□?韓斌用的還是□□,他的手下比他的裝備還牛逼?”
陸明宇細看了兩眼,疑惑道:“那他們……不是警察?”
“至少可以確定他們不是韓斌的手下。”
陸明宇不知道現(xiàn)在思考兩個死人身份的意義何在,便道:“不管他們是誰,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背蛩谎�,補了一句:“而且韓斌把罪名扣在你頭上�!�
邢朗倒毫不在意,反正他已經(jīng)臟了,就算再背上兩條人命也是附加之罪,他關(guān)心的是另一樁事。
邢朗看著陸明宇又問:“韓斌為什么殺他們?”
陸明宇被問住了,也疑慮的皺著眉:“也是,難道韓斌是為了幫我們逃走?”
邢朗一語否決:“不可能�!�
陸明宇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此時,一道紅色的射光透過窗戶和窗簾在童裝店三樓掃了一遍,隨后穿過圍墻消失了。與此同時,窗外的警笛聲再次逼近,近到邢朗可以聽到警察們堅硬的靴低踩踏雪地的吱呀聲。
看來追兵的搜查圈正在逐步縮小。
邢朗側(cè)耳細聽室外地面的動靜,等到十幾名警察接連跑過,才接著說:“韓斌不可能為了幫我們殺死他的同伴�!�
陸明宇忽道:“除非那兩個人不是他的同伴?”
邢朗站起身,掀開窗簾一條縫,立在昏暗中憑窗下望,聲音也不自覺壓低了許多:“只有一種可能,韓斌在利用我們�!�
陸明宇也站起來,看著他問:“利用?”
邢朗往樓下抬了抬下巴,問:“現(xiàn)在圍捕我們的一共多少人?”
陸明宇想了想,道:“市局加兩個支隊的全部警力,至少三百人�!�
邢朗沉沉一笑,冷聲道:“三百人……真下血本。那這三百人都來搜捕咱們倆,其他地方是不是空了�!�
“差不多。”
邢朗沉吟片刻,斜著唇角無聲的笑道:“那就對了,韓斌不是在幫我們,而是在利用我們�!�
他剛才一直想不通,為什么韓斌要殺死那兩個人,殺人后還換上死人的衣服,臉上涂滿鮮血,造成自己重傷的假象。
本來邢朗還以為韓斌為了幫助他們而殺死兩名同伴,為了向上級交差才偽裝自己演一出苦肉計。但這個念頭很快被邢朗否決,因為他想起韓斌在步話機中叫了一輛救護車。
此時街道被全面封鎖,連只鳥都飛不出去,只有救護車可以載著傷患離開淮南路第七大道。
邢朗猛的放下窗簾,道:“韓斌想逃!”
如此一來就解釋的通了,韓斌殺死的那兩個人根本不是他的手下,而是他的‘上級’派來監(jiān)視他的耳目。
陸明宇吃了一驚:“逃?那兩個人難道是在監(jiān)視他嗎?”
邢朗又想起韓斌問他能不能再給他一個機會,當(dāng)時他還不理解韓斌在向他索要什么機會,現(xiàn)在邢朗終于明白了。
韓斌剛才放他一馬,原來不是無償,而是告訴他;他們各自逃命,各自放對方一馬。
而現(xiàn)在,韓斌或許已經(jīng)利用重傷患的身份乘著救護車在監(jiān)視他的那些人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覺的逃之夭夭!
邢朗忽然朝墻壁打了一拳,咬牙道:“不行,必須抓住他!”
陸明宇同樣心急,但是無可奈何:“怎么抓?我們連這條街都出不去!”
邢朗想了一會兒,忽然看著他問:“王前程參與這次行動沒有?”
“……你覺得他會幫我們?”
“試試。”
王前程負責(zé)外圍封鎖,接到陸明宇的電話時剛結(jié)束一圈巡邏。
看到來電顯示,王前程立刻用手蓋住手機屏幕,回頭指了指東邊黑漆漆的一條街,對跟在他身后的幾個警察說:“你們?nèi)ツ沁吙纯�。�?br />
支走身邊的人,王前程警惕的走到無人的街角,望了望街道里面橫在路面上把路堵死的幾輛警車,見沒有人注意到他,才接通電話:“我說了別再聯(lián)系我,我已經(jīng)……”
“老王,是我�!�
聽到邢朗的聲音,王前程眼皮子一抖,又回頭環(huán)顧一周,聲音壓的更低,急道:“干什么呀?我的手機可能已經(jīng)被韓斌監(jiān)控了!”
邢朗道:“韓斌沒有功夫監(jiān)聽你的手機。”
“什么意思?”
“他逃走了�!�
也不管他看見看不見,王前程急哄哄的連連擺手:“你不也是個逃犯?還管別人逃不逃!”
這句話說得挺有意思,邢朗默了片刻,笑道:“看來你還沒有老糊涂�!�
王前程沒滋沒味的笑了笑,道:“我如果真的糊涂,剛才就不會給你們報信兒�!�
“那你再幫我個忙�!�
王前程覺得自己已經(jīng)一腳踏進了坑里:“什么忙?”
“你給我讓出一條路,我得去抓韓斌。”
王前程氣道:“那你跑了不就是我的責(zé)任?!”
邢朗鎮(zhèn)定自若道:“我抓住韓斌,功勞全是你的�!�
王前程心中一動,還是有些猶疑:“抓住他有什么用,你手里有能扳倒他的證據(jù)?”
邢朗笑了笑:“如果我沒有證據(jù),我會回來冒險嗎?”
“證據(jù)在哪兒?”
“已經(jīng)交到公安廳了,抓捕韓斌只是時間問題。這么好的立功機會,你要不要?”
王前程被他說動了,心臟撲通撲通的猛跳,回身看著街道上里一層外一層的警察,額頭上不一會兒就出了一層汗,咽了好幾口唾沫才說:“邢朗,咱們合作這么多年,你可別蒙我�!�
邢朗靜靜道:“我蒙過你?”
王前程猛地咬了咬牙,豁出去了似的道:“十分鐘后,西四北二巷子,我在巷子口給你留一輛車,能不能沖出來就看你的本事了。”
十分鐘后,西四北二巷子的確打開了一條缺口,漆黑的深巷里飛快的竄出兩道人影,奔向停在巷子口的一輛黑色轎車。
車子沒有熄火,邢朗坐進駕駛座,當(dāng)即掉轉(zhuǎn)車頭沿著夜路沖出淮南路封鎖圈。
深夜,西港分局辦公樓熄了大半的燈光,從大院到辦公樓幾有了了幾個值夜班的警員,其余警力全都被抽調(diào)干凈。
小趙在警服外面加了羽絨服,走出大樓步下臺階,一道晚風(fēng)卷著雪沫吹來,冷的她縮緊了脖子,加快步伐。
和保安小石打過招呼,她開車剛開出警局大院,想起快遞放在辦公室忘了拿,于是把車靠路邊停下,又披上羽絨服原路折回。
回到三樓技術(shù)隊辦公室,里面空無一人。
她打開燈,在自己桌子下面抱起快遞盒,正要離開,忽聽桌上的座機響了。
她撇了撇嘴,心里很清楚韓斌帶人去淮南路圍捕邢朗,出于對邢朗的私人感情,她不愿意摻和進去,所以領(lǐng)導(dǎo)要求她跟隨指揮車行動時她才裝病告假,現(xiàn)在這通電話,估計是從圍捕現(xiàn)場打來的。
小趙打算無視,抱著盒子轉(zhuǎn)身往門口走,沒走兩步,電話又響了,鈴聲響的似乎比剛才更匆忙了一些。
她心里有些打顫,返回去拿起話筒:“喂?”
“還沒下班?”
邢朗低聲問。
‘啪嚓’一聲,裝滿零食的盒子掉在地上,小趙捂著嘴驚呼道:“邢隊!”
邢朗一手拿著手機,一手猛打方向盤,黑色轎車如一道疾風(fēng)似的轉(zhuǎn)過路口。
他分神看了看后視鏡,低聲道:“噓……幫我查一輛從淮南路離開的救護車�!�
小趙很快定了定神,立馬拉開椅子坐下,打開電腦:“什么時間?”
“十五分鐘前�!�
小趙把話筒擱下,雙手飛速的敲打鍵盤,不到一分鐘就調(diào)出了淮南路所有路口的監(jiān)控,道:“找到了,十一點二十三分,一輛尾號S453的救護車海南路西路口離開,之后開向海濱大道�!�
邢朗聞言,立刻就地掉頭,回到剛才的路口,跟著路牌開往海濱大道:“繼續(xù)追蹤�!�
“救護車開進海濱大道世紀(jì)廣場內(nèi)腹,沒有攝像頭拍到它從哪個出口出來�!�
沒拍到?世界廣場并不大,攝像頭密度很高,拍不到的幾率非常小。
邢朗心里沉了沉,驀然覺得自己遺漏了什么東西,但是前方已經(jīng)接近世紀(jì)廣場,沒有理由不前去看個究竟。
“別掛�!�
囑咐小趙一聲,邢朗把手機放在駕駛臺上,沿著廣場切出來的一條散步的鵝卵石小道開進廣場。
廣場里面壓滿積雪,地上留下一道明顯的車轍,邢朗跟著車轍很快在一塊兩米多高的石塑旁看到車牌號為S453的救護車。
救護車還沒熄火,車頭亮著燈光,后車門大敞著,車廂里趟著兩名護士。
邢朗下車跑過去,摸了摸護士的脖子,確認她們還活著,只是暫時的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