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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苦么?”

    “苦�!�

    她不要了,還回去,眼睜睜看他面不改色地全部喝下去,腦袋里立時生出一個天才般的好點子。

    她自發(fā)換了一杯無色的,感到一陣火滾過喉嚨。

    “辣�!�

    季子白照著神態(tài)變化說出她的感受。

    她點頭,又將滿杯的酒遞過去。

    挺小的把戲。

    季子白陪著玩了兩把,看她一副不厭其煩、故技重施的做派,就沒立刻將含在嘴里的冷酒咽下。

    而姜意眠還在挑選新酒,冷不丁小臂被人用力一拽。身子頓時失衡地傾了過去,也低了下來。

    還沒弄清怎么一回事。

    她側(cè)過眼,只見墻上那抹放大的影子猛地往下一壓。

    對方發(fā)燙的唇舌便陡然襲了過來。

    ——是酒啊。

    冰冷又熱辣的酒,如洶涌潮水般滾滾而下。

    姜意眠眠仰著頭,腦袋被摁著,胳膊被攥著,躲無可躲,只得拼命地吞咽著。

    可憐的喉嚨滾呀,滾呀。終是難以承受地嗆了一回,液體就從唇邊漫出來,答一聲濺在季少爺?shù)难澤�,暈開一塊深色。

    “漏了。”

    他微微退后,貼著唇,不悅地吐出這兩個字,話落復(fù)又用力地侵過來。

    長而濕滑的舌頭往口里深入,不斷深入,貪得無厭地深入,好似根本不懂什么叫適可而止。

    就好像打算用這條糟透了的舌頭去碰一碰、舔一舔她藏在深處的喉嚨——

    好像非要一次性將她整個地占有了,弄臟了。如動物一般將自己的氣味印在領(lǐng)土每一寸——

    用心無比險惡。

    吻里帶著懲罰的意味。

    可是他憑什么懲罰她呢?他以為自己是誰?

    姜意眠感受到了他的冒犯,他的輕視與凌辱,心頭那股被戚余臣曾經(jīng)安撫下去的、一直以來秘而不宣的不滿,倏地以更洶洶的架勢卷土重來。

    她咬了他。

    也使勁地?fù)狭怂�,造出一道道破皮的彎曲紅痕。

    季子白不管不顧地親了她良久,松開嘴,低頭看到自己新添的傷痕,唇角緩緩拉到令人不適的程度。

    他漆黑的眼眸亮起來,盛著兩點火光,對她輕笑著說了一聲:“好多了,是不是?”

    不知指的是酒,還是其他什么。

    他甚至點起了煙。

    兩根修長的指間,斜斜夾住一根煙。

    他惡意地用這點煙火熏她,惹她,讓她那雙冷厲的漂亮眼睛緩緩不受控制地紅起來,掉下柔弱的眼淚來。面上的笑意就越來越濃。

    惡魔就此醒來了,你看到了嗎。

    那只被日�,嵥樗呙叩膼耗�,在這時露出了初始的猙獰嘴臉,從來沒有改變過。

    ——真有意思。

    ——你取悅了我。

    姜意眠真正從他眼里讀出來的,是這兩句話,充滿勝者的優(yōu)越。

    是了。他以逗她為樂,以逼她失態(tài)為業(yè),一旦成功就要收手。天底下哪有這樣輕松的事?

    她不會容許的。

    于是意眠輕輕地喘著氣,胸脯起伏著,同樣用兩指掂起酒杯,將暗紅色的葡萄酒盡數(shù)送進(jìn)口里。

    旋即反手扯過他的領(lǐng)子——以牙還牙——將他給予的欺壓,毫不隱忍地全部還了回去。

    一切就此置換了。

    輪到她掌控住他。

    「你要輸了,明白嗎,季子白?」

    「馬上要輸?shù)粲螒虻娜�,要死的人是你,不是我�!?br />
    她說不準(zhǔn)這是什么樣的一種心情。

    一雪前恥的快意嗎?忍無可忍的怒氣嗎?惋惜?憐憫?

    她在以什么樣的心情回?fù)羲臄橙�,她的對手,她的同類,用牙齒撕咬他的嘴唇?

    而他又抱著什么樣的心情,低垂著長睫,第一次以他不該有的沉默、溫順的姿態(tài),被動地接受著她的反擊。不發(fā)一言,一派寂然?

    不該這樣的,姜意眠想。

    她失控了。

    他也是。

    一根燭火被風(fēng)熄滅了。

    第二根、第三個也接連地滅。

    暴雨如冰雹般惡狠狠地砸在外面,窗縫積滿水,同門縫處的一塊兒延伸進(jìn)來。

    昏暗的桌邊,他們的較量仍在繼續(xù)。

    ——即便摻了點其他的東西,隱隱雜亂起來,可歸根究底還是一場博弈。

    沒有人肯認(rèn)輸。

    斗爭就永無止日。

    兩人的座位有點兒距離,嫌難受,季少爺單手托起了姜小姐的臀,將人放到自己的腿上。

    她跪著,裙擺往上挪,于腰間積起幾道美妙的褶皺。

    膝蓋肘粉了一角,小腿壓著他的褲子。一只嬌嫩的、無力的手卻搭在脖子上,壓著他的喉嚨。

    仿佛再借她幾分氣力,她便能狠下心來,雙眼眨也不眨地碾碎它,徹底取走他的性命。

    可他又折著她另一條胳膊,死死壓在背后。

    活像一只反折的蝴蝶翅膀。

    心臟怦怦跳著。

    許是酒的效用,眼前的景物不成形地迷幻著,光聽得黏膩而含糊的水聲在身體里發(fā)酵。

    季子白注視她的眼神像一個巨大的漩渦,深淵,她避開了。

    因為不想下墜。

    酒進(jìn)了杯又進(jìn)了體,后來連杯也不進(jìn)了,只在齒間徘徊推送。

    披肩徐徐地滑落,白皙的肩頭裸在空氣里。

    一只生著繭子的手,原先握著腳踝,后像蛇一樣柔軟地攀上腰、背。掌心粗糲的熱度,將絲綢都染得溫了,最后覆上她的后脖頸,糙糙摩挲著那塊軟皮。

    ……

    記不清用了多少酒,始終沒有分出勝負(fù)。

    一方膩煩地停了下來。他們已被酒水濕了滿身,脖子、鎖骨、襯衫,放眼望去全是深深淺淺的紅色。

    有那么一瞬間,他們宛如浴在血中,妖異得兩只鬼怪相擁。

    寂靜下,天邊一道白光閃過,滿城黑夜亮如白晝。

    季子白忽然開口:“你活不了太久了�!�

    ——那個她多日前問過的問題,他到眼下才答。

    “害怕嗎?姜意眠�!�

    低低沙啞的聲線,周圍又暗下來,他的側(cè)影像一片鋒利的黑色剪紙,總是連名帶姓的叫她。

    似一柄刀攪碎了曖妹,將兩個人的關(guān)系拉回敵對。

    “怕?”

    她淡淡一下嗤笑,那本是他獨有的。

    這抹輕蔑的笑從他來到她身上,連著水淋淋的下巴、紅腫的唇瓣與吻亂的口脂,萬分活色生香起來。

    他低頭去舔。

    她微抬起下巴,眉間一抹排斥,卻也多了幾分不以為然的冷傲,如一只驕傲不容玷污的小老虎。

    “裝傻多了,還是用真面目更有趣。”

    “你準(zhǔn)備結(jié)束游戲了,是不是?”

    季子白的聲音比以往都來得云淡風(fēng)輕:“姜意眠,你有個習(xí)慣,忍到勝券在握才主動進(jìn)攻。所以你在指望誰?秦衍之,戚余臣,還是說,這次還有別的什么人,我不知道的?”

    “可惜你的任務(wù)還沒完成,你能走到哪里去?”

    !

    姜意眠暗自一驚。

    他果然是知道的。

    但事情已然發(fā)展到這一步,最后關(guān)頭了,,他究竟知道多少,能否反敗為勝,又有誰說得清呢?

    她的視線落在窗外。

    半個小時前婆婆拴緊的院門,轟一聲倒下。

    第二道白光潑下來,照得來人濕漉詭譎,仿佛地獄里爬出的厲鬼。

    ——外援來了。

    游戲就自此刻開啟了倒數(shù)。

    *

    以雨夜做天然的掩護(hù),瞎了一只眼的二少爺領(lǐng)著人悄然包圍宅院,笑聲得意且毒怨。

    “好久不見,子白,二哥我千里迢迢趕來找你,怎的也不出來打個招呼?你我兄弟多年,我可從未對你下過死手。這回不過鬧一手調(diào)虎離山,主謀又不是我,你卻對我趕盡殺絕,說不過去吧?”

    “還有我的好小妹,你該也在里頭吧?二哥真想問問你使得什么好法子,蠱得一個秦衍之,一個老七,再一個突然跑回來的老八對你著迷到這個份上?不如今個兒我殺了老七,你跟了我,叫我也領(lǐng)悟領(lǐng)悟你的獨門秘方,好叫我這只平白丟掉的眼睛值了價如何?”

    孟浪的話語不絕于耳。

    二少爺怕是不料,就這幾聲,生生被他喊出人來。

    嗖嗖嗖地,看不清臉的人們迅速打角落里、四面八方冒出來,立在雨下。不知誰先開了第一槍,密集的槍林彈雨登時拉開帷幕,鄰家尖叫啼哭不止。

    季少爺拉著人換了個安生位置,還有心眼捎走一瓶酒,問她還喝不喝。

    意眠:……

    心是有多大?

    “不。”

    她推開,他也沒勉強(qiáng)。

    兩人靜靜坐著,直到院子里槍聲越來越小,一串沉重的腳步聲逼近。

    “季子白!”

    二少爺捂著涓涓淌血的側(cè)腹,他的眼里盤著近似瘋癲的狂意,雙手握著槍:“好七弟,你就這點人手怎么夠用?來吧,念在兄弟情誼上,求二哥一聲,二哥興許能給你個痛——”

    咔噠,槍支扳動保險栓的聲響。

    話未說話,一支背后過來的槍,抵住他的后腦勺。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此雀即為季少爺?shù)念^號心腹。

    不過此時此刻,心腹冷冷的樣子幾乎不像心腹了,像翻版的季少爺,滿眼放不下的殺意。

    “怎么可能——”二少爺唇色蒼白。

    季子白這才看向他:“好玩嗎?二哥�!�

    第一回

    正兒八經(jīng)地認(rèn)了輩分,字里行間凈是譏嘲。

    “別得意啊,子白�!�

    到底生為秦家人,二少爺回過神來,眼一眨,復(fù)作往昔的風(fēng)流調(diào)笑:“你呀,以為來的只我一個么?那未免太便宜你了些。

    “聞著汽油味沒?頂多十分鐘,二哥我沒回去,老大、老三、老四一個接一個地來。屆時一根火柴丟下去,不止是你,拖累得小妹都沒命回去,何必呢?”

    “是吧小妹,許久不見,你倒是靚麗許多�!�

    他吃吃地笑。

    季子白伸出手。心腹摸出后腰別著的第二把槍,動作利落地丟去,一點兒沒讓二少爺抓住逃跑的機(jī)會。

    “你比我想的要沒用很多�!�

    輕飄飄的一句話,槍管對準(zhǔn)了二少爺。

    二少爺咬住牙,腮幫突出兩塊意表憤怒的肉。

    然而恰恰在他以為自個兒技不如人、必死無疑之時,那眼槍洞一晃,反而對準(zhǔn)了握槍的人。這是什么怪路數(shù)呢?他搞搞提起一邊眉毛,萬分不解。

    “知道你想殺我。”

    這話分明是對姜意眠說的。

    季子白控著她的手,逼她握上了槍。

    “我同意,這個世界里能殺我的人只有你,不過——”

    “上次之后,有沒有夢到過我啊?”

    上一次,她徒手取了他的心,將他丟棄在大海里,任他漫無邊際地隨著海水下沉、腐爛。

    如今他是死不干凈的鬼,面目可憎的妖怪,壓低了聲,將濕熱唇齒貼著她的臉頰耳稍,如惡魔低語般,纏著她問:“有沒有夢到我的血?應(yīng)該流了很多�!�

    “還有失溫、青黑色的尸體,泡了水,腫得厲害�!�

    “我記得心臟被你拿走了?那你感覺到了嗎,那時它還是活的,在你手里一下、一下的跳�!�

    “——你害怕嗎?”

    “姜意眠,誠實的回答我,你覺得害怕,還是興奮?敢不敢再做一次,想不想再殺一次人?”

    “就用這把槍,殺我,你敢不敢?”

    他說。

    說著使人毛骨悚然的話語,一條手臂卻緊緊攬著她的腰,力道大得仿佛要將她揉進(jìn)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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