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秦烈沒離開太久，回來時手里拿了幾個包子，用油紙包著，鼓鼓囊囊的。</p>
古銅色的大手塞過來，阿蕊踟躕著不敢接。</p>
白面是精貴物，尋常人家過年過節(jié)才能吃一次，沒見誰家真拿來當(dāng)飯吃的。</p>
而且她心里藏了事，這會兒也沒甚胃口。</p>
“烈……烈哥，你晚上睡哪？”</p>
她聽秦風(fēng)這樣叫他，想了想便也跟著叫。</p>
男人抬頭看過來，一雙冷眸深沉。</p>
阿蕊身子緊繃，濃密的睫羽不安地輕顫，“我看屋里只有一張床……”</p>
兩人雖有肌膚之親，但到底是伯媳，自沒有睡在一張床上的道理。</p>
小姑娘絞著手，衣擺快被她摳爛。</p>
秦烈瞥了眼里屋，原先鋪好的薄被已經(jīng)疊起來，規(guī)規(guī)矩矩擺在床腳，而她的包袱也放在靠門口的柜子上，隨時都能拿走。</p>
他收回眼，臉色有些沉，“我睡堂屋�！�</p>
兩條凳子拼起來可以睡人，他帶小姑娘回來就打算好的。</p>
“這……這樣……”</p>
聞言阿蕊輕呼口氣，懸了半天的心終于落下，只是想到這是秦烈的家，她又訥訥開口，“要不你睡床，我睡堂屋吧�！�</p>
萬沒有讓主人遷就她的道理。</p>
而且秦烈壯碩如牛，她總覺得逼仄的堂屋睡不下他。</p>
然而秦烈根本沒理她，大手強行將包子塞到她手里。</p>
男人的氣勢極冷，但掌心又極熱，碰到她時，阿蕊全身都像著了火，就像那晚，他的大手在她身上游走……</p>
小姑娘臉色漲紅，手抖得差點接不住，幸好男人托了一把。</p>
“吃飯。”</p>
秦烈擰眉，本想教訓(xùn)兩句，但見她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嘴唇動了動又作罷。</p>
阿蕊不是他手下的兵，這小姑娘有多嫩多嬌他是知道的，碰一下都能揉出水來。</p>
他不知旁的女子是不是這樣，但眼前這個顯然聽不得一句重話。</p>
“我……我不餓�！�</p>
阿蕊低下頭，將包子放回油紙上，白面太奢侈，她上次吃還是過年，小弟吃剩的半塊饅頭，娘給了她。</p>
如今都過去幾個月，阿蕊還記得那股子香甜。</p>
白面饅頭尚且那樣香，這包子又該是什么味，可這不是她能吃的。</p>
爹說了，女子不用干重活，家里的白面葷腥要先緊著男人。</p>
秦烈這樣高這樣壯，吃的肯定也多，她不敢分他的吃食。</p>
可餓了一天一夜的肚子早就撐不住，這會兒聞到香味咕咕叫起來，阿蕊捏著指尖，臉色難堪。</p>
秦烈倒沒笑話她，只是覺得她膽子太小，本就瘦弱的身子，也不知養(yǎng)不養(yǎng)的活。</p>
他沉下臉，右臉那道傷疤越發(fā)駭人，語氣也兇巴巴的，“讓你吃你就吃�！�</p>
阿蕊身子一抖，不敢忤逆他，顫著手拿了一個。</p>
包子是豬肉大蔥餡，料很足，咬下去便是流著油的肥肉。</p>
起初阿蕊還顧忌著小口吃，后來實在太餓，一個男人拳頭大小的包子，她三兩口就吃完。</p>
秦烈拿了自己的，將剩下四個都推給她，“吃完。”</p>
阿蕊嘴唇囁嚅，可觸及男人的冷眼她乖乖點頭。</p>
五個包子下肚，她肚皮都快撐破。</p>
吃肉能吃撐，這若是在周家，阿蕊想都不敢想。</p>
她摸著肚子，沒忍住打了個飽嗝，還好男人已經(jīng)拿著弓箭出去，興許是沒聽見，不然她定要找個地縫鉆進去。</p>
秦家沒有田地，秦烈回來也是靠打獵為生。</p>
人一走，阿蕊緊繃的身子就軟了下來。</p>
男人氣勢太兇，即便給她吃食和住處，阿蕊心里還是怕的。</p>
她在凳子上坐著發(fā)了會呆，思索著日后要怎么辦。</p>
秦家沒有田地，她就沒有進項，總不能真當(dāng)吃白食的，而且秦烈早晚要成親。</p>
他比秦松大了五歲，如今都二十三了，尋常人家這個年紀(jì)已經(jīng)做爹，若不是在戰(zhàn)場上耽擱了，秦烈現(xiàn)在估計也已經(jīng)兒女雙全，萬不能再被她給拖累了。</p>
阿蕊犯愁，她倒是會繡花，但平日做好的繡活都是娘和大姐去賣，娘說她的手藝不出挑，賣不了好價，但這是她唯一會的，總要試試，可是她現(xiàn)在手里連針線都沒有。</p>
阿蕊想了半天，越發(fā)覺得惆悵，也沒臉繼續(xù)干坐著了。</p>
她上午收拾屋子看到秦烈換下來的臟衣服，想了想還是拿出來給他洗了。</p>
正好趁著男人不在家，她也換下了嫁衣。</p>
昨兒跪了一晚，兩片膝蓋都是腫的，她皮膚本就白，此時青青紫紫的很是嚇人。</p>
阿蕊吸了口氣，閉著眼不去看它，仿佛這樣就不疼了。</p>
她娘給她裝的兩件衣服都是粗布料子，磨著那兩處，鉆心的疼。</p>
只是她習(xí)慣了忍耐，硬生生咬牙撐了過去。</p>
……</p>
秦烈是傍晚時回來的，手里拎著幾只野雞和兔子，他功夫好，旁的獵戶幾天打不到一只獵物，可他每次都能滿載而歸。</p>
推開那道搖搖晃晃的木門，看到院里晾著的衣服時，他的腳步頓住。</p>
隔壁王嬸從后面跟上來，拍著手笑道，“家里有個女人就是不一樣，知冷知熱的。”</p>
平日秦烈那衣服都是皺皺巴巴往桿子上一搭，哪會這么仔細。</p>
看著堂屋門口的阿蕊，王嬸憐惜的笑了笑。</p>
清河鎮(zhèn)的人都知道昨兒秦松娶了妻，不過她還是頭回見到人，小媳婦長得嬌嫩水靈，可惜就是命不好，被爹娘推進火坑。</p>
王嬸搖頭，嘆了口氣。</p>
這寡婦能是什么好當(dāng)?shù)�，一輩子都毀了�?lt;/p>
秦烈放下獵物，打水洗了把手，回頭問王嬸，“嬸子又買肉？”</p>
平日他打了獵物，村里人也會來買，因著價格比鎮(zhèn)上肉鋪低兩文，肉又新鮮，生意還不錯。</p>
王嬸家里四個壯勞力，時不時就來打個牙祭。</p>
說到正事，王嬸也不再看阿蕊了，彎著腰在地上挑了半天，最后挑了只野雞。</p>
“就這只吧。”</p>
秦烈拎著翅膀掂了掂，拿草繩捆了遞給她，“嬸子給我三十文就好。”</p>
“哎�！�</p>
王嬸爽快給錢，肉鋪賣的雞一斤都得十文錢呢，更別說這是山上飛的野雞，她剛悄悄掂了掂，估摸著有四斤呢，大郎這孩子就是實誠。</p>
王嬸得了便宜，笑瞇了眼，臨走時還不忘招呼阿蕊，“二郎家的，有空來家玩啊，我家翠珠跟你般大年紀(jì)，正好做個伴。”</p>
“……好�！�</p>
阿蕊扭捏著點頭，她做姑娘時每天都是在家干活，還是頭回有人喊她去玩呢。</p>
王嬸的自來熟沖淡了些許她初來乍到的恐慌，阿蕊難得彎起了唇角。</p>
秦烈余光瞥見，莫名有些口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