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我說了我沒受傷。”
姚華站在門前,一反常態(tài)冷冰冰地開口:“多謝諸位關(guān)心,還請回吧!”
馬文才原本也想著姚華應(yīng)該是哪里受了外傷,所以還要換藥換繃帶�?伤屑�(xì)想想,就覺得不對。
受了外傷,哪怕包的再嚴(yán)實,早上和傅歧比斗了那么久,包扎的再好的傷口也會崩開了,繃帶絕不會那么干凈,一點血跡都沒有。
而且如果姚華真受了外傷,即便他為了掩飾傷勢必須接受傅歧的比武,也不至于一直跟著他那么不依不饒地斗下去,他的家將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因為這種原因加重傷情。
再想到傅歧挑釁姚華半天,明明兩人都是大汗淋漓,連傅歧都已經(jīng)扒的上身精光,可姚華卻整整齊齊,連外衣都不肯動一下,不由得不讓馬文才多想。
也許姚華的身上,帶著什么必須要慎重以待的東西。
又或者,那些繃帶是要掩飾什么,或是傳達什么。
為什么走到哪兒都要帶著繃帶,為什么說“天天裹著這玩意兒”?這些繃帶有什么重要之處?
難道是記錄梁國情報的布帛,靠這種將消息帶回去?
還是兩國探子相互交流掩人耳目之物?
馬文才做了無數(shù)種猜測,他甚至想過這些繃帶既然不怕水洗,那說不定文字或情報是繡上去的,所以更不能離身。
他既擔(dān)憂姚華是個探子,來梁國其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也擔(dān)憂自己想錯了,引起姚華的惱怒,更怕姚華真是得了什么重癥或重傷,一不留神死在梁國,引起更大的麻煩……
所以,明知對方不愿他去找什么醫(yī)家,他還是硬著頭皮請來了徐家的醫(yī)者。
“姚參軍,諱疾忌醫(yī)要不得�!�
馬文才頂著姚華打量的目光,指了指身邊的醫(yī)者。
“這位雖不是徐之敬那樣的嫡系子弟,但在徐家也小有名氣,不如讓他為姚參軍看看,有病治病,無病防患也好,你覺得呢?”
那醫(yī)者矜持地笑笑,雖然阿單和陳思的表情不善,但他把姚華當(dāng)成了某種什么有隱疾卻不好明治的“麻煩”病人,基于他對徐之敬的援手之恩,還是很客氣。
“說了我沒�。 �
對于馬文才的“堅持”,姚華的選擇是“嘭”地一聲甩上了門。
第137章
敬若天人
馬文才被當(dāng)面打了臉,只能無奈地摸摸鼻子領(lǐng)著徐家的醫(yī)者離開。
大概是看出他的尷尬,那徐家的醫(yī)者在出門后試圖找些話題,和緩這種奇怪的氣氛,兩人并不相熟,所以便說起了剛才拒絕受診的姚華。
“馬公子,那位將軍氣色紅潤,神光內(nèi)蘊,聲音也清朗有力,顯然再康健不過了,不像是有傷或得了什么重癥�!�
望聞問切是醫(yī)家的基礎(chǔ),徐家人不會連這個都看不明白。
“我看,也許是公子誤會了?”
馬文才也并不認(rèn)為姚華是受了重傷,請徐家人來看不過是想確認(rèn)一下。此時他心里也已經(jīng)有七分相信姚華沒受傷,表情卻越發(fā)凝重。
那徐家人也不知道馬文才為何表情如此沉重,在這種氣氛之下,自然是有多遠(yuǎn)跑多遠(yuǎn),連客套都不客套了。
等馬文才回到了自己的住處,早有人已經(jīng)等著,眼巴巴地來打探消息。
“馬文才,聽說你帶醫(yī)館里的人去看姚參軍了?姚先生怎么了?早上被傅歧傷到哪里了嗎?”
祝英臺一見馬文才回來,擔(dān)心地站起身,連聲詢問。
疾風(fēng)沒跟馬文才去,如今也在屋里里,露出幾分無奈的表情。顯然他之前也被祝英臺這樣問過了。
馬文才揮揮手,讓疾風(fēng)先出去。
這種隱秘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祝英臺這樣沉不住氣的,說不定三言兩語就被套出話來,馬文才自然不會跟祝英臺說明原委。
他見祝英臺一臉擔(dān)憂,嗤笑一聲說道:“怎么這么擔(dān)心姚參軍?別說你突然看上他了�!�
馬文才只是隨口一說而已,卻沒想祝英臺突然兩頰泛紅,眼睛晶亮,見馬文才看她,居然還突然捂住了臉,一副此地?zé)o銀三百兩的樣子。
他他他看到了什么?
祝英臺這這樣子是什么情況?
“祝英臺,你腦子里在想什么?”
馬文才覺得這世界真的瘋了,自姚華來了以后整個世界都變得很詭異。
祝英臺沒戀上梁山伯,也沒戀上自己就算了,看上一個聽都沒聽過,還是北魏來的來歷不明之輩是什么鬼?
如果說祝英臺戀上梁山伯是悲劇,那戀上元魏貴族簡直就是慘劇好嗎?
他千方百計“不計前嫌”地想要改變她上輩子亂七八糟的悲慘命運,難道就是為了看到她的未來,像是奔馳的馬車一樣朝著懸崖盡頭奪命狂奔嗎?
就在他的腦子里已經(jīng)浮現(xiàn)祝家“里通外國”被當(dāng)做造反或賣國賊處置的畫面時,祝英臺苦惱地一聲哀嚎讓他稍微定了定神。
“我只是欣賞他的男子氣概啦!你不覺得姚先生身上有一種尋常男子沒有的灑脫嗎?”
祝英臺捂著臉,像是怕人笑話一樣地說:“我也沒想那么多,就只是覺得在他身邊很安心,很有親切感,你別說得那么夸張,說得我好像犯了什么十惡不赦的大罪似的。”
“沒有就好�!�
馬文才感覺自己心都要操碎了,再三警告:“你我皆是士族,成親要講究門當(dāng)戶對媒妁之言,姚華身份不明,又是敵國投效的將種,即便你有什么想法,祝家也不會同意的。為了避免以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fā)生,你最好還是斷了其他的心思……”
未婚女兒偷偷欣賞男子倒也不是不行,若是投瓜擲果還算是雅事,但是要更進一步做出追求之舉就有些出格了。
馬文才因為知道祝英臺女扮男裝到會稽學(xué)館,一旦被發(fā)現(xiàn)會面對多大的壓力,所以更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舉動代表著什么,不想她日后后悔。
祝英臺原本把馬文才當(dāng)知己,但在有些事情上,兩人價值觀相差的鴻溝根本就沒辦法填補,此時也就沒自討沒趣,胡亂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開始說起自己剛剛看見的事情。
“我剛剛看傅歧急急忙忙去找子云先生,似乎出了什么事,可是又不好去問什么情況。”
祝英臺小心翼翼地看了馬文才一眼。
“你說,會不會是傅歧的兄長有了消息?”
“你是說……”
馬文才正準(zhǔn)備追問更詳細(xì)的情況,疾風(fēng)卻入內(nèi)通報傅歧來訪。
這便是說曹操曹操到,兩人對視一眼,請了傅歧入內(nèi)。
傅歧早上剛跟姚華比過武,因為被馬文才和祝英臺當(dāng)面嗆了幾句,現(xiàn)在應(yīng)該正是鬧別扭的時候,可卻完全不顧面子來找他們,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他將來意一說,馬文才頓時明白了傅歧為什么神色這么慌張,因為他遇到的麻煩,根本就不是他們這樣的身份能夠解決的。
傅歧一到了盱眙,就給在嘉山附近打探兄長下落的家人去了信,這些家人在這里找了這么長時間,可以說下游所有收留、救治過朝廷官員的地方都找過了,卻都沒找到傅歧的兄長。
后來傅家人冒著危險去了一趟浮山堰上游,終于得到了一些消息,說是浮山堰剛崩的那幾天,有魏國人打扮的士卒乘船在淮水中撈走了一大批人,因為船不多,那些人專門救水中穿著梁國官服的官員。
如今到處都打聽不到傅歧兄長的消息,怕是傅歧的兄長和那些失蹤的官員一樣,被魏國俘虜了。
得到了這樣的消息,倒是比下落不明還要糟糕。如果只是下落不明,傅歧兄長穿著官服,無論是死是活,發(fā)現(xiàn)的人都要上報朝廷的,是撫恤還是極力救治,總會有個說法。
可一旦被魏國俘虜,結(jié)局會是如何,就誰也不知道了。
要是魏國有所求,這些俘虜也許會被用來交換一些好處,比如互相交換俘虜,又或者換取贖金。
可浮山堰崩塌,按律這些督工的官員都有責(zé)任,算是罪臣,梁帝會不會專門派出使臣和魏國斡旋贖回這些官員,就成了一個問號。
傅歧并不懂政治,也知道這事棘手至極。
哪怕子云先生是御史,馬文才是太守之子,哪怕他們的本事再大,也沒有能把手伸到魏國、伸到壽陽去的道理。
果然,傅歧的話音一落,無論是馬文才還是祝英臺,表情都有些茫然無措。
對于他們來說,魏國不僅僅是另一個國家,簡直就和另一個世界沒有區(qū)別。對于大部分南朝的士族而言,元魏就是一群胡人建立的國家,在各種敘述中被妖魔化到恨不得人人都是能隨時暴起殺人的野蠻人。
而兩國十幾年里都沒有使臣再互相出使的交流斷絕,讓馬文才他們這樣有自己思考能力的學(xué)子,對于那個國家的一切,也只能從一些市井流言、前朝手札里知道一些微不足道的東西,那個盤踞中原上百年的國家究竟是什么樣子的、是不是殘暴無道,誰也說不清楚。
君不見徐家那位長輩被擄到魏國之后,就再也沒有了音訊嗎?
這時代一旦南北分隔之后,除非有什么奇跡,幾乎跟死了也沒什么區(qū)別了。
馬文才左思右想,也想不到自己能做什么,看著傅歧滿臉期待的表情,心里莫名就有些發(fā)虛:
“傅歧,這件事你找我,我也一點辦法都沒有。別說我馬家,就算王、謝之家來了,遇見這種事,也沒辦法讓元魏交出人來……”
“我也不覺得你能幫我,所以我先找的子云先生。”
傅歧實話實說,表情比馬文才還迷惑。
“可子云先生說,叫我來找你,只要我把兄長的事情對你說了了,也許你會有辦法�!�
“我能有什么辦法?我又不是什么元魏貴族,能幫你……”
馬文才反駁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噎住。
等等,元魏貴族?
子云先生說壽陽城的主帥蕭寶夤,已經(jīng)被魏國大元帥、任城王元澄摘了統(tǒng)帥權(quán),之前壽陽城在浮山堰崩的時候是蕭寶夤一系的南齊舊臣主管,可現(xiàn)在壽陽城一定是元魏軍中接管了,也許正是這個原因,所以那些被救走的俘虜才一點消息都沒傳出來?
蕭寶夤撈了這些人,是另有所圖,所以不愿讓任城王知道封鎖了消息,還是元魏那邊也覺得棘手,不知道拿這些人怎么辦,索性就丟在那不管了?
有這么巧嗎?
他們需要有個能夠在魏國送出消息的內(nèi)應(yīng),就讓子云先生推測出姚華是元魏的貴族,還正好讓他知道,“善意”的提醒他們最近最好和他交好?
傅歧的家人,為何之前打探不到消息,現(xiàn)在卻打探到了?
子云先生身為御史,一直在調(diào)查浮山堰崩的事情,浮山堰出事時失蹤了那么多官員,就真的沒調(diào)查到他們下落何處?
馬文才一向?qū)㈥悜c之當(dāng)做自己的偶像,說是將他“敬若天人”也不為過,可如今他才真正窺見了“天人”的一角,卻突然覺得有些不寒而栗。
他突然想起梁山伯對自己說過的話。
“和先生下棋,若不是心智堅定之人,下不了幾局就會對自己徹底失去信心。他善于布局,也善于觀察,且起子落子快如閃電渾然天成,看起來就像是毫無思考隨手為之,可等你走上三五步,就會發(fā)現(xiàn)那些隨意為之的棋路,卻是早已經(jīng)請君入甕的先手�!�
他還記得那時梁山伯灰心喪氣的模樣。
“最可怕的是,你即便洞悉了一切,也只能承認(rèn)你只能這樣走,而且那些你自以為已經(jīng)明白、看破的步驟,也早就在他的預(yù)料之中。我和他下棋數(shù)月,棋藝不敢說見長,可在心智毅力上,已經(jīng)堪堪被磨練入‘國手’的境界了。”
所以從陳慶之猜測出姚華的身份開始,他就已經(jīng)想到姚華的身份可以用來打探那些梁國官員的消息了嗎?
因為姚華對看似來歷不凡的先生一定會有防備之心,所以這件事不能先生去試探,而必須要有不得不去試探的理由、以及會讓姚華放心戒備的人去推動。
傅歧自然是最好的人選,可傅歧藏不住話,又太過直接,告訴他姚華的身份,也不知是求人,還是去得罪人,說不得嚷的全天下都知道姚華是元魏人,反倒給他們所有人惹禍。
“先生倒是給了我個好差事……”
馬文才笑容苦澀,甚至開始有些后悔自己會一時“頭腦發(fā)熱”,為了攀上這位未來軍神一心一意要跟著出發(fā)了。
能有“得陳慶之者得天下”這樣評價的人,若不是有同樣能力的英才之輩,怕是連站在他身邊都沒有資格,更別說得到他的襄助了。
傅歧見馬文才這個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是有某種辦法,當(dāng)下什么自尊、臉面都不顧了,在祝英臺驚慌失措地表情中“嘭”地一聲向著馬文才跪下,眼眶濕熱,拜服于地。
“馬兄,還望你看在你我生死之交的情分上,指我一條明路,救我兄長一命!”
一時間,馬文才臉色又青又白,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又像是被推進了冰窟。
良久之后,他嘆了口氣,上前拉起傅歧,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現(xiàn)在也不敢說就有辦法,而且也不能把辦法告訴你,但我會盡力……”
浮山堰,說起來和他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
傅歧,這個他一開始便蓄意結(jié)交的“未來名將”,在不知不覺間,也變成了讓他無法絕情拒絕請托的朋友。
他看著突然在他面前哭得泣不成聲的傅歧,又看了眼也在旁邊偷偷抹淚的祝英臺,只覺得肩上的擔(dān)子又重了幾分。
“我盡力�!�
第138章
夜探香閨
馬文才并不是一個“老好人”,如果只是因為傅歧擔(dān)心他哥哥,他并不會因為這個就冒著可能被“殺人滅口”的危險去幫他。
也許傅歧也起到一些作用,其中的原因大概占不到三成。
馬文才首先想到的,是做這件事的風(fēng)險和利益。這件事值不值得他去做,做了又有什么風(fēng)險。
他不是那種熱血上頭就什么都去做的毛頭小子,事關(guān)敵國,在這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的時候,弄不好就是個“通敵”之罪,要從魏國的壽陽城打探消息,幾乎是在懸崖邊上跳舞,隨時都能粉身碎骨。
他相信陳慶之不會故意坑他。
陳慶之如果不信任他,就不會把事關(guān)重要的“蠟丸”托付給他,也不會特意提醒自己,面見圣上時不要遮住額頭。
所以說,這件事如果做好了,對他日后的仕途應(yīng)該只會有益,不會有害。
馬文才不覺得自己能神通廣大到把人從壽陽撈出來,但只要他能確定有哪些人被俘虜去了壽陽,自然有能把人撈出來的人出面。
遠(yuǎn)的不說,傅家,還有那么多落入水里的官員家屬,說不定便會聯(lián)名上書,求皇帝贖回落水的官員。
無論這些人救不救的回來,冒著危險打探出消息的自己都對他們有恩,而這些,將來都可能轉(zhuǎn)換成仕途上晉升的資本。
但這個消息他自己是無法送到京中,也無法讓別人信任的,除非有一個足夠分量的人穿針引線。
陳慶之,天子舍人,跟隨皇帝數(shù)十年的心腹,御史臺侍御使,他的官職也許不夠高,可他的話卻足夠有分量和信服力。
陳慶之沒辦法私下和姚華接觸,因為他是梁國的官員,可他馬文才可以。得到了確切的消息,有陳慶之推動此事,便可水到渠成。
可他馬文才,從此就將和陳慶之綁在一起。
陳慶之大概是感覺到了自己對他博取好感的那些舉動,一方面懷著并不完全信任的心態(tài),一方面又覺得自己可用,索性用這種方式讓他自己選擇未來的道路。
若是其他人,用這種布局的方氏一步步引他入局,也許他真會甩手而去,畢竟浮山堰也好,梁國官員的命也好,和他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可他是陳慶之,幾年后就將大放異彩的梁國軍神,這個賭值得他賭一賭,哪怕他現(xiàn)在還是個官職不顯的文臣,就憑他一路上表現(xiàn)出的駭人本事,就足以他為陳慶之折服。
更何況,他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路走。對于官場,他只是個新丁,可陳慶之卻自幼跟隨梁帝身邊,對朝堂、時局、帝王心思,沒有幾個人會比他更熟悉。
拜入這樣的人門下,也許乍看之下是他以士族之身屈居庶人之下,可實際上還是他占了便宜。
為何不賭?
賭了!
所以在答應(yīng)了傅歧會“盡力”之后的時間里,馬文才都在想該如何彌補他和姚華之間的“裂痕”。
“主公,那馬文才又送東西來了�!�
阿單腳步沉重的拖著一袋什么進來,滿臉興奮。
繼馬文才送過干凈的絲綿(能做新的繃帶)、大黑身上新的馬具(舊的馬文才收走了)之后,這是他送的第三樣禮物。
若馬文才送的是什么珍貴的東西,姚華直接就跟拒絕了,可他送的東西都不算貴重,而且說起來姚華也需要,無法拒絕,反倒要謝謝他的“體貼”。
就是阿單和陳思兩人看到第一次送過來的絲綿,聽疾風(fēng)說用這個做“繃帶”比較透氣后,表情都不太好就是了。
姚華的父親是六鎮(zhèn)邊關(guān)訓(xùn)練新兵的將領(lǐng),她從小便在軍中長大,年紀(jì)再大點被發(fā)現(xiàn)有先祖的天賦,就更是被當(dāng)做將領(lǐng)一般培養(yǎng),這么多年也習(xí)慣了軍中的做派直來直去,突然有個少年拐著彎給她送禮,讓她也覺得很新鮮。
新鮮之余,更多的是好奇。
見馬文才又送了禮來,姚華倚在門口,笑問:“這次又送了什么?之前可沒見你這么高興�!�
“是黑豆啊!大黑多久都沒吃黑豆了!”
阿單平日里負(fù)責(zé)照顧幾只馬,眼見著大黑有點掉膘了,比誰都著急。
“也不知道那馬文才在哪兒弄到的黑豆,這一塊被水淹過了田地,別說黑豆,普通豆料都找不到。這人真不錯,把大黑還給了我們,還記得念著舊情!”
阿單說罷,將黑豆一扛,高高興興地往后院馬廄而去。
看見他滿口稱贊馬文才的樣子,陳思卻皺著眉頭。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馬文才好生生地突然向主公示好,不知是何意?”
姚華比他還納悶,只能挑挑眉。
“我擔(dān)心……”陳思欲言又止,“我擔(dān)心那馬文才是從主公的繃帶上猜出了主公是女子,如今這架勢,倒像是,倒像是……”
倒像是在獻殷勤追求女人一般!
這樣的聯(lián)想讓陳思感覺吞了一個蒼蠅,接下來的話怎么也說不出來了。
“你覺得馬文才看出我是個女人,在隱晦的表達愛慕之意?”
姚華卻一點就通,吃了一驚。
“怎么會?!”
“那主公,這些該如何解釋?”
陳思臉色不太好,“先是絲綿布匹,然后是全套的馬具,現(xiàn)在連災(zāi)地難找的黑豆都弄了來,這般討好,總不能說那馬文才有斷袖之癖吧?”
“也許他是有什么事想求我,卻不好多說?”
姚華也沒經(jīng)歷過這種事情,只是按照常理猜測著。
“他有什么好求我們的?如今我們身無長物,又身份不明,他們脫離險境隨時都要回返,總不會想著讓我們護送他們回去吧?我們可是明確表示了要離開的,誰也不會這時候提出這樣的要求。”
陳思越想越不對勁,再想著馬文才那一副衣冠禽獸的樣子,生怕小主公涉世不深被渣男騙了,立刻做出了建議。
“主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不我們這幾天就請辭吧?也該返回壽陽了。如果陸路回不去,阿單降服的那一群水賊也派的上用場。那些都是亡命之徒,阿單原本就是想讓他們跟他一起北上,去投效軍中的�!�
“不等徐家那邊了?”
“徐家那邊不見得會讓我們跟著去北面,而且那邊瘟疫橫行……”
陳思也覺得自己的解釋不怎么能說服人,說著說著聲音漸小。
姚華見陳思緊張成這樣,不由得啞然失笑。
“何必如此,你別先亂了方寸,待我回頭親自去問問馬文才便是�!�
***
他們在討論徐之敬時,徐之敬恰巧也回了盱眙。
他們被救回來時死的死傷的傷,徐家刀客折了兩人,他們被艨艟撞的內(nèi)臟受了重傷,又在水中掙扎了許久,后來雖在水中找到,卻已經(jīng)救不活了。
細(xì)雨救了丹參,驚雷救了半夏,其他徐家人救回了黃芪,但除了半夏只是受了驚嚇又喝了水以外,其余諸人皆有或多或少的內(nèi)傷,連下船都不能,徐之敬再怎么鐵石心腸,也還是親自醫(yī)治了他們,直到性命無憂只需休養(yǎng),才下了船,和城中的徐家子弟匯合。
這時候淮水上游發(fā)生瘟疫的事情已經(jīng)瞞不住了,盱眙城早已戒嚴(yán),遠(yuǎn)不是馬文才等人剛剛來時的樣子,就連徐之敬都頗費了一番功夫,才不得不用了“徐氏醫(yī)者”的身份,才入了城。
現(xiàn)在是出城容易進城難,四門每日早早落鎖,流民居住的地方每隔幾日就有醫(yī)官去查探,但凡在城中咳嗽了幾聲被聽見了,都有差吏把人帶走,也不知道帶到哪里去了。
加上天氣越來越冷,得了傷寒的人原本就多,一時間,盱眙城里氣氛怪異,每天都有不少偷偷摸摸像是做賊一般來看病的人,生怕因為傷害被官府抓到了不知道哪里去。
這醫(yī)館是徐家開的,坐鎮(zhèn)的也是徐家直系的弟子,雖不是徐雄的親生兒子,但也大多是徐家旁支別房的醫(yī)者,見到徐之敬回來了,即便他年紀(jì)尚輕,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個個來回報最近的情況。
“家主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鐘離郡附近,那邊得了疫病的人太多了,朝廷也不管,只是讓士卒封了路,不給里面的人出來。六郎原本是送藥去的,結(jié)果也回不來了,現(xiàn)在家中才沒有主事�!�
“開什么玩笑,六郎才幾歲,父親居然也把他帶來了?”
徐之敬聽說弟弟徐之才居然也被帶上了北面,當(dāng)場驚得站了起來。
“你們也不制止?!居然讓六郎去送藥?”
“六郎原本是被安置在醫(yī)館里的,并沒有人要他去,是他非要去的。他是主家,就算六郎尚且年幼,我們又如何能制止的了?留下的刀衛(wèi)皆奉六郎為主……”
徐家?guī)讉弟子苦著臉,惴惴不安道:“現(xiàn)在醫(yī)館里也斷了藥,平日里病人來看病,都沒辦法開藥,只能開了方子叫他們到外面藥鋪去抓藥。家主還再三催促讓我們趕快再送藥過去,三郎,這如何是好?”
但凡士族,皆有祖業(yè),徐家也不例外。和圍田占澤,興修莊園的大部分士族不同,徐家因為家學(xué)的原因,田地山林除了種糧食以外,大多種植的是藥草。
因為徐家分“醫(yī)”、“藥”兩脈,主系學(xué)醫(yī),分支庶子大多是學(xué)藥,經(jīng)營家中藥園或藥山,所以除了身份地位比不上嫡系的尊貴,衣食卻是無憂。
幾百年下來,但凡徐家門人所在的地方,大多有經(jīng)營藥田和藥山,這盱眙也不例外。
只是淮河暴漲之前連下了許多日的大雨,今年藥草也有許多遭了災(zāi),后來起了大水,種植的草藥更是嚴(yán)重受損,許多都不能用了。
更別說草藥要立刻派上用場,還要經(jīng)過許多加工的過程,徐家這位家主三番五次討要家中的草藥,可徐家這些門人也是叫苦不迭——庫存的已經(jīng)用的差不多了,今年收的還派不上用場,現(xiàn)在道路到處斷絕要運一時也運不上來,各處都在囤積藥草,又到哪里去借調(diào)能用的來?
無奈分家發(fā)達,是依靠著主家醫(yī)術(shù)冠天下的名聲的,家主但有所需,家中醫(yī)館皆是從命,只是背地里肯定多有不滿。
好生生經(jīng)營的“生意”,卻突然變成了開善堂一般,哪個理事的會愿意?
一抓到機會,自然是要訴苦。
徐之敬不是笨蛋,一見家中幾位長輩一副隨時會哭嚎的樣子,知道館中即使沒有他們說的那么艱難,大概也差不多了,沒有跟父兄一樣“慷慨大方”,而是好生安撫了他們一頓。
“這樣行善下去不是事,你們且放寬心,我先去官府領(lǐng)個通關(guān)文書,就去鐘離郡把我的父兄們‘請’回來,家不可以一日無主,他們來了這么久,也該回來歇一歇了�!�
這些人來原本就是想要徐之敬給個切實的說法,這樣的“善事”還要進行多久,一聽他說要請回徐家門人,一個個喜不自勝,連連道謝。
徐家名聲大,也總被名聲所累,并不是每個人都立志要濟世救人,對于大部分徐家門人而言,行醫(yī)售藥不過是因為生在徐家,以此為生最為方便而已。
徐之敬也明白在這樣下去,北地的徐家門人將不會再給父兄任何支援,畢竟這些產(chǎn)業(yè)名義上屬于東海徐氏,可這么多人卻靠著這些產(chǎn)業(yè)為生,真要被掏空了家底,誰也熬不過這個冬天。
與其那樣,不如自己來做個惡人。
他打定了主意,便連召了七八個管事的過來,有的安排侍衛(wèi),有的安排打點官府,有的要準(zhǔn)備進入疫區(qū)防疫的藥物,更多的是要求準(zhǔn)備些錢糧物資的,他擔(dān)心自家父親和兄弟在那邊缺衣少食會吃苦。
這一番準(zhǔn)備后,徐之敬想了想,又請人去請了馬文才來。
馬文才聽說徐之敬回來了,當(dāng)然沒有一刻耽擱。他其他幾個侍衛(wèi)還在岸邊那船上休養(yǎng),也不知道現(xiàn)在情況如何,還得向徐之敬打探消息。
見了徐之敬,兩人也沒客套什么,徐之敬直接開門見山:“你那幾個隨扈都沒什么性命之憂,驚雷受的傷最重,要養(yǎng)的長一點,祝英臺身邊那個叫半夏的小廝正在照顧他。細(xì)雨隨時可以回來,但放心不下追電,便也只能請我向你帶個話,說是等追電能下床了便回返�!�
馬文才聞言松了口氣,雖然人人都跟他說三人沒事,但沒聽到徐之敬明確說沒事,他總是不放心的。
“還有,祝英臺身邊那個叫半夏的書童是個女子�!�
徐之敬臉上露出嫌棄的表情,“會稽學(xué)館里不得留女人,侍女或粗使丫鬟都不能留院,你最好提醒下祝英臺,別給館里惹麻煩。”
馬文才沒想到徐之敬會突然對他說這個,心中暗叫著好險,若是祝英臺是被徐之敬救了,說不定現(xiàn)在身份也被揭穿了。
“大概是從小貼身照顧的侍女,左右也不是什么嫵媚妖艷的,惹不出什么事�!瘪R文才定了定心神,替祝英臺遮掩著,“我回去會勸勸祝英臺的�!�
徐之敬很隨意地點了點頭,顯然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里,之后拍了拍手,讓家仆抬出兩箱東西。
他當(dāng)著馬文才的面打開,一箱里面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你~錢,已經(jīng)被串好了,顯然是從庫房里拿來隨時準(zhǔn)備用的,一箱里面是絲絹錦緞,一匹匹碼好,也是這時的硬通貨。
“徐兄,這是……”
馬文才吃了一驚。
“我們的值錢東西大多在船沉的時候下落不明了,應(yīng)該都喂了魚。你從陸路帶的都是些不要緊的輜重,身后還拖著梁山伯祝英臺傅歧幾個吃飯的,要回會稽去有些麻煩,這些你用作盤纏�!�
徐之敬解釋著,“姚先生對我有救命之恩,我也為他準(zhǔn)備了謝禮,一會兒家人就會送過去�!�
“你不跟我們一起回去?”
馬文才一聽便知道了為什么。
“瘟疫開始蔓延了,北面情況應(yīng)該更糟。現(xiàn)在四處在封城,你們不趁現(xiàn)在走,等消息傳開,你們就走不掉了。我來這里是為了拉我父兄回頭,不達到目的之前,我不會離開這里,所以我最近不會回返學(xué)館,賀先生那里我會修書一封說明情況�!�
說罷,徐之敬又認(rèn)真地看向馬文才:“那子云先生所求之事事關(guān)重大,絕不是我們幾個小學(xué)子能摻和進去的,趁著這個機會,你早點抽身才是,我們將他帶了一路,連命都差點沒了,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
聽見徐之敬勸他早日抽身離開陳慶之身邊,免得被波及,馬文才也只能苦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我明白利害,會慎重的�!�
徐之敬見馬文才沒有給他肯定的答復(fù),表情也有些遲疑,不過沒說什么,只是像閑聊般隨口又提了一句:
“這幾天我就要去鐘離郡見我父親,醫(yī)館里無人主事,怕也留不了你們太久,子云先生那邊不知何時離開,我也好為他準(zhǔn)備議程……”
這竟是要在走之前,將所有無關(guān)人等都打發(fā)走,以免給徐家惹禍?
一時間,馬文才也不知該夸這徐之敬有魄力,還是該笑他想的太簡單好。
“這我就不知道了,子云先生接下來怎么安排,不是我等會提前知道的。”
馬文才也理解徐之敬的顧慮。
“你最好親自去問問,他既然是來查蠟丸的,大概也要起身去陽平郡了。”
聽到陳慶之是要走的,徐之敬這才隱隱松了口氣,自臨川王不管不顧地使出殺人滅口的陣勢之后,徐之敬就擔(dān)心這位權(quán)勢滔天的王爺會將自家當(dāng)做眼中釘。
他家不比往日,現(xiàn)在出仕的人太少,幫不了他們家多少,臨川王要碾死他們,跟碾死一只螞蟻也差不多。
“我父兄心里只有救人,可我家中還有老小,不得不為他們多想一點,讓馬兄見笑了�!�
徐之敬也不怕馬文才笑話。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耽擱,這就去找子云先生問問。”
馬文才聽出他的“送客”之意,體貼的告了辭,對徐家送的盤纏也卻之不恭,領(lǐng)著幾個抬箱子的仆人就直接去了梁山伯住的地方。
細(xì)雨不在,馬文才也不耐煩處置這些錢糧,如今所有的資源,都是梁山伯幫著打理的。
梁山伯見馬文才抬了這么兩大箱子來也吃了一驚,待問清是徐之敬來了,送給他們做盤纏的,也唏噓不已。
誰能想到剛出發(fā)時恨不得和他們劃清界限的徐之敬,在一番經(jīng)歷之后,竟細(xì)心到替他們考慮回去的盤纏這種事情呢?
這便是患難之交顯真情了。
另一邊,徐之敬派出的家仆也將作為謝禮的金餅送到了姚華住處,姚華幾人聽說徐之敬回來了,而且這幾日就要前往鐘離,心中都有些激動。
他們之前從壽陽偷偷越過兩國國境進入梁國,便是走的鐘離郡燕縣的隱蔽小道,再越過一座山頭,就能從渦口進入壽陽境內(nèi)。
那時鐘離郡雖然守衛(wèi)森嚴(yán),可是也不是不能過去,可如今四方道路被淹毀,橋梁也斷盡,只能從修復(fù)好的官道走,但他們得到的消息是因為瘟疫的緣故,官道都被封了,進出都很困難,他們沒有合理的理由,湘州將軍的薦書在這時候用是給王足惹禍,根本進不了鐘離。
之前他們便想要混進徐之敬的隊伍進鐘離,可又找不到什么合理的理由跟著徐之敬,如今聽說徐之敬隨時可能走,自然是又急又喜。
送走了徐家送禮的仆人,姚華對放在案上的金餅毫無所動,只蹙著眉像是在思考著什么。
陳思了解自家的主公,若是露出這樣的表情,必是要去做什么棘手的事情,心中有些忐忑,猶豫著開口:
“主公,您是想找徐之敬……”
“不,徐之敬是個性子有些涼薄的,我們的‘苦衷’,不見得能讓他放下防備,冒著未知的危險帶我們這群陌生人一起走,我只想到個曲折的法子。”
姚華拍了拍陳思的肩膀。
“你別擔(dān)心,能不能成,明早便知�!�
陳思被姚華的話說的云里霧里,越發(fā)忐忑不安。
***
深夜里,馬文才處理好了一些瑣事,安排了疾風(fēng)值夜,便早早地休息了。
他要想辦法交好姚華,在不刺激到他、也不讓他感到威脅的情況下,說出傅歧的請求,還要在這幾日安排好隊伍里的事情。
子云先生準(zhǔn)備亮明前往陽平,他一介白身跟著一位侍御使出發(fā)顯然是不合適的,那這幾日他就要和梁山伯商量好南下的行程。
還有受傷的幾個侍從,少不得要在馬車上顛簸一陣,這傷藥和照顧的人手……
他越想越是頭疼,加上幾位得力助手不在,這幾天找馬具也好,找黑豆也好都是親力親為,也頗有些勞累,就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就在他睡得正酣之時,突然感覺身上一沉,臉上也貼上了什么冰涼的東西,頓時渾身一震,猛然睜開了眼睛。
馬文才向來淺眠,這樣半夜驚醒的情況也不是沒有,再加上身上不能動,還以為遇見了“鬼壓床”。
可只是剎那之后,他便感覺到了不對。
這壓著他的“鬼”,竟是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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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扮豬吃虎
既然是熱的,便是人,然而對于馬文才來說,比起被人“壓”,他更情愿被鬼“壓”。
壓著他的人明顯不是來欣賞他的睡姿的,一進了屋中就拍打著他的臉試圖讓他醒來,這也是為什么他突然感覺到臉上一涼,身子也發(fā)沉的原因。
馬文才睜開眼睛,正準(zhǔn)備喊疾風(fēng)護他,嘴巴上立刻被壓上了冰冷的手掌,那掌心并不細(xì)嫩,甚至有些粗糲,磨得馬文才嘴唇有些發(fā)癢。
‘是男人’。
他的心里如此分析。
‘還是個會武的男人�!�
“噓,別叫。外面的疾風(fēng)給我打暈啦,你現(xiàn)在叫只會把隔壁的祝英臺叫醒。”
低低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帶著一絲笑意。
姚華?
馬文才身子一顫,是真的害怕了起來。
難道他“投其所好”的計劃沒有奏效?因為怕知道了他的某些秘密,所以他選擇半夜“殺人滅口”?
他武功這般高,疾風(fēng)沒示警就已經(jīng)暈了,他其他三個侍衛(wèi)現(xiàn)在也沒回返,徐家這是醫(yī)館不是武館,若姚華真想殺人滅口,誰能救了了他?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
馬文才并不是戰(zhàn)斗力渣五的弱雞,腦中求生欲望占據(jù)了頂點,立刻曲起膝蓋,想要讓身上的姚華感受到敵意避開。
但姚華的實戰(zhàn)經(jīng)驗也不知高過馬文才多少,馬文才屈膝撞她,她非但沒有躲開,反倒把身子往下一壓,整個上半身貼在了馬文才身上,另一只手往后一探,直直探向馬文才的膝蓋。
馬文才只覺得膝窩上某處被一股凌厲的勁道一彈,整條腿都軟了下去,從大腿到腳趾都又麻又酸,根本提不上勁了,更別說繼續(xù)攻擊。
他抬起來準(zhǔn)備推開姚華的兩只手也被姚華一手一只按在了身側(cè),以一種怪異的姿勢被控制的動彈不得,唯一的好處是嘴巴能動了。
“姚將軍,你這是做什么!”
馬文才低聲冷喝。
“你先冷靜下!”
姚華也有些頭疼,這人怎么跟要撓人的貓似的!
“我找你有事,不便明談,只好半夜里造訪。你那侍衛(wèi)如此護主,不會讓我這么找上門來的,所以我只好把他打暈了,過一兩個時辰便會醒來……”
馬文才聽到這里,雖然依舊將信將疑,但心中的恐懼至少去了不少,不自在地扭了下身子。
“那你放開我,不能好好說話嗎?”
屋內(nèi)昏暗,姚華也看不清馬文才臉上的表情,只能遲疑著松開了雙手,翻身坐到了一旁。
馬文才右腿酸麻不能動彈,并不能起身,只是調(diào)整了下呼吸,盡量保持著冷靜問道:“姚將軍深夜造反,到底有何指教?”
他單刀直入了,姚華反倒覺得有些頭疼了起來,把頭發(fā)揉了好一會兒,才迸出一句:
“馬文才,你對我的身份,猜出來多少?”
馬文才臉色又是一白,差點以為姚華知道他和陳慶之看出他是元魏貴族有意討好了,這樣的驚懼讓他呼吸不由得粗了幾分,雖說黑夜掩飾了他的臉色和表情,可這呼吸卻是掩飾不了的,姚華的眸色頓時就深了幾分。
“果然,你知道些什么。”
她用的是肯定句。
“是從那繃帶上看出來的嗎?”
姚華卻不知道他看出了什么,只以為他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是女人的身份,不過她沒有自戀到跟陳思想的似的,認(rèn)為馬文才會因為這個真的對她芳心寄托到無事獻殷勤,所以她才越發(fā)好奇馬文才這一陣子的變化。
馬文才不愿把陳慶之扯進來,硬著頭皮自己頂了,模棱兩可地開口:
“是,也不是�!�
“咦?我還有其他什么地方能讓人引起懷疑嗎?”
姚華一直自詡是祖?zhèn)髋缒醒b,經(jīng)驗豐富動作大方,絕不會輕易被人看出,這下倒越發(fā)好奇了。
“你快給我解解疑惑,免得我以后行走,再被其他聰明人看出破綻�!�
“養(yǎng)移體,居易氣,你的掩飾雖然高明,但總有和我們不一樣的地方……你知道我看出來了,日后怕是也不會有多少接觸了,現(xiàn)在問這個又有什么意義?還是說,你準(zhǔn)備殺我滅口?”
馬文才繞了幾個大圈子,又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開始試探他的來意。
“看不出來,你倒經(jīng)驗豐富,還能從我的行為舉止里看出不同�!�
姚華意味深長地瞟了一眼馬文才還算健壯的身體,搖了搖頭。
都說南方不如北方奔放,男女之間要守禮的多,看樣子也不是全然如此,這馬文才能從“經(jīng)驗”看出男女區(qū)別,怕是“閱女無數(shù)”,嘖嘖嘖,真是真人不露相……
“……”
怎么感覺哪里怪怪的?這個能用“經(jīng)驗豐富”來形容嗎?